老警阿豬的博客

皇家警察故事,西方犯罪紀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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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短見者

(2011-08-17 19:19:49) 下一個
 

傍晚時分,我到城北有點兒事兒。在經過高架橋的時候,注意到有個三十出頭的男子,扶手欄杆,遠眺,觀山景?腦子裏打這個問號,是因為,那種地方,通常就算是有人,也多是匆匆行者,罕有駐足的。留連於此之人,不是向橋下行進車輛投擲石塊兒飲料瓶子的惡少,便是滿心憂鬱欲尋短見的胖妹。(不是歧視,真的是胖妹居多)

 

果不其然,事情尚未辦完,係統緊急召喚:連續有過往司機撥打111。那男子,已經翻上欄杆,騎在上麵,,,我和搭檔跳進警車,呼嘯而返。路上,我說,到了地點,得注意接近方式,盡量溫柔和緩,不可驚嚇到他,不然丫身子一歪,我們將有寫不完的報告。

 

此一情況,其結果,既可以是吉凶隻在一瞬間,也可以是漫長的對峙,興師動眾,大量消耗資源。記得年前,局裏一名警員,也是這樣。當時衝上某公寓九樓的一個套間,在等待心理談判專家到來的過程中,與一騎窗胖妹對峙了半個多小時。他最終說服胖妹,放棄了輕生的念頭。該警員因此在年終列隊時受嘉獎,得了一個胸章。(不知薪水漲不漲)

 

那男子,看見我們趕到,停車,走近,並無縱身一跳的示意威脅性肢體語言,也沒有激動慌張情緒變化的麵部表情。在打過招呼,簡單問候之後,他很順從地將欄杆外麵那條腿抬回到內側。我然後慢慢走近,都跟他拍上肩膀了,才通報係統:人沒事。已下欄杆。

 

接下來,留下姓名,確認其真是想自殺,便往醫院送。該男,過去有病史,長期服藥中。日前因被房東掃地出門,又不願投宿收容所,(曾經去過,受欺負)在外晃悠了一天一夜,挨餓受凍沒按時吃藥,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在路上,他問說:跳下去,要是能落在高壓線上,是不是死得更快?我,安慰了他一路。

 

在新西蘭,自殺屬於違法。警察在製止自殺企圖時,是允許使用武力的。更多的是協助精神科醫生,監護,製服暴力患者。如果當街遇到病患,平穩者直接送醫院,凶悍的就先押回警局。情況不明的,也是先回警局,招精神科醫生到場,對其狀態進行評估。人交到醫生的手上,警察就免責了。

 

其實,無論是在押囚犯,還是有自殺傾向的病人,隻要是死在警押期間,就都是大事件。當事警員,警長,對每一個具體的看護決定,都必須解釋得清清楚楚。有嘴說不清的大有人在。曾經有過人犯在牢房裏居然有刀片割腕的(搜身怎麽沒把小刀片搜出來?),使鬆緊帶上吊的(後來就所有衣服上的帶子都得剪斷,抽出。),更還有直接拿腦袋硬碰硬,撞牆撞鐵門的(為什麽不給丫穿束身暴囚服,使其絲毫不能動旦?)。

 

不但是警察,我知道的,在醫生的看護下奮勇自殺的,更多。有一次,我出警去醫院處理一名自殺的老頭兒。得的是絕症,本來就受不了精神折磨,還又疊加了手術後的痛苦。七十歲的他,奮勇地,趁護士轉身的功夫,從病床病房衝出走廊,一邊狂拔身上的一切插管。沒出幾十米,他栽倒了,死得很痛苦,壯烈。

 

就在上周日,我當晚班,從醫院裏就衝出來一個胖妹,大馬路上找車撞。這胖妹是精神醫生的老相識,要死要死的威脅過無數次但從來也不見付諸行動。可就是這一次,醫生剛宣布她出院,準備要送她回家,她就逃脫了看護,衝出去撞車。

 

胖妹一身的肥膘,把汽車的擋風玻璃都砸癟了,自己隻是輕傷。我趕到的時候,她躺在擔架上,扯著嗓子哭叫:我說我會自殺的,他們就是不信。我說我今天晚上就會的,他們就是不信。看來她對精神醫生決定讓她出院,意見之大,大於自殺的決心。可憐那個司機,本來就是學習執照,嚇得半死以為是自己的過錯。做筆錄的時候雙手還直哆嗦:看見她從醫院跑出來,我緩行了。以為她是要橫過馬路的,忽然就一個九十度,麵目猙獰地衝過來,,,後來?哪兒來的後來呀!立馬她就不見人影兒了。以為不是從車頂飛出去了,就是叫我給紮了。警官,我這會兒腦子有點兒亂,她,沒事兒吧?不,不,我,沒事兒吧?

 

精神醫生有話說:該胖妹精神沮喪,有輕度自殺傾向不假。但一向隻是狼來了狼來了,幹打雷不下雨。許多此類病人,久而久之,便會對醫院的環境產生依賴心理,不願回家。一是希望被關注,不願孤獨;二是性情懶惰,隻想住在醫院裏,可以飯來張口。當然了,有了今天的實踐,她做傻事的程度會大幅升級。

 

回到今晚那個騎欄杆的。從醫院出來,警長教訓了我們一通。說我們不該嘩地就把車子停在路當間兒了,要隱蔽停車,阻斷交通,遠距離觀察,然後緩慢靠近,,,然後呢?請談判專家,切斷電纜電路,通知火車禁行,消防隊在下麵吹放氣墊,電視台在警戒線外,空中,報道,,,搭檔嘴快:要那陣勢,他早跳下去了,還等你?

 

這搭檔,跟警長是警校的同班,才敢跟他鬥嘴。

 

 

老警阿豬

一零年七月

新西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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