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也學新把戲（2）－ 遊泳

如果不是住在水邊，這遊泳可是件奢侈的事。小時候我家附近有個露天遊泳池，開放的時間有限，遊泳池裏跟煮餃子似的，人滿為患。水是不加熱的，所以那池子裏若是幹淨，則水涼得要命。而我感覺能下水的時候，水已經渾濁發綠了。

從來沒聽說過遊泳課一說，大人們也沒時間常帶著我去遊泳。偶爾和幾個孩子去，開始戴個遊泳圈在水裏玩，後來羨慕別的孩子會遊泳，就琢磨著怎麽能學會它。有個會遊泳的孩子告訴我，人都是能自動浮出水麵的。我憋足了一口氣，蹲在池底，果然發現我自己是會漂起來的，於是手扒拉著，腳蹬著，學會了“狗刨”。

出國以後我根本不好意思到遊泳池去遊泳，覺得自己在水裏瞎撲騰，還擋別人的路。等有了孩子了，才意識到這遊泳是可以上課學的，很感歎這裏孩子們的幸福。十年前，我報名上了個遊泳課。這次遊泳課給了我一個重大的打擊。因為我多少會點水，所以被分到中班，學自由泳。老師給大家講了手腳的姿勢，大家就遊了起來。我也興致勃勃地遊上了。不過，我在水裏一通亂掙紮，站起來喘氣的時候，才發現其他人都遊了大半個池子了，隻有我還在出發的地方沒怎麽挪窩。六次課下來，班上其他的同學都有了很大的進步，隻有我還在出發不遠的地方掙紮著。

學自由泳成了我的一塊心病。我不甘心地接受了自己是個笨蛋，學不會一般人都能學會的一種技能這個事實。

今年孩子上大學走了。我特別覺得失落。我回頭想想自己這一輩子，覺得自己一事無成。“連個自由泳都學不會”。這件傷心事突然又浮上我的心頭。我再想想，這遊泳實在不應該是個學不會的事情。我重新審視自己，意識到我實際上是個膚淺而且沒有耐心的人，缺乏腳踏實地的刻苦精神。小時候太一帆風順，習慣了什麽事情一學就會。一下子學不會的事情，就放棄了。不願意麵對挫折，契而不舍地去努力。

我決心要學會自由泳，給附近的三四家遊泳館打了電話，終於找到了老師馬上能給我上課，我第二天一早就去上課了。

開始我這個笨學生把老師給難住了，第一次給我上課的老師不明白為什麽我動作看起來正確，但是就是不往前移動。所以她老得自己遊一下，體會動作的要領。我覺得她如果再繼續教我，怕是她自己也不會遊泳了。

第二次上課的老師我最喜歡，她叫阿碧，是個拉美移民，說話還有口音呢，但是她很會教。她告訴我腿的動作很難學，力量也需要在練習中積累。她讓我先把上肢的動作和換氣掌握好。她對動作的解釋特別清楚，對我的問題也描述得很準確。雖然在課上我也沒有什麽進步，但是我特別信任她。

我每隔一天就去遊泳館按照她的方法練習。開始是瞎撲騰，又喝水，又嗆嗓子，老在泳道上擋別人的路。我對“老狗學不了新把戲”這個說法有特別深切的體會。

兩個星期後，我開始體會到一些進步，能感覺到手腳在幹什麽了，而且遊的雖然慢，但是的確向前移動了。四個星期後，我換氣比較自如了，能遊完２５米了。但是還是感覺特別吃力。

我在這個期間也在不斷上課，遇見各種各樣的老師，試過各種各樣的方法。我還是喜歡那個叫阿碧的拉美姑娘。六個星期後，我再次遇到她上課。她指出我的大腿要夾緊，腳腕要靈活。為此她讓我戴上腳蹼練習，體會大腿和腳腕上感覺。第二天我自己上遊泳館練習的時候，終於找到了腿上的感覺，一下子可以遊得特別快。我當時真的在遊泳池裏咧開大觜，忍不住高興地笑出聲來。

今年，我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學會了自由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