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小玫
在這裏，先是寫給我看，希望你也看。
下麵小短文的故事說的是 long long ago 的事情，一個母親寫兒子的記事文。
（一）可愛的聖誕禮物
周圍，早已是一派濃濃的聖誕氣氛。小丹尼的學校與聖誕有關的活動接二連三地進行，把他的母親牽扯進去忙乎了好些時間：捐款、禮物、節日活動的衣 服……等等。上週五，是丹尼的學校聖誕、冬假前的最後一天，學校那天提早放學。我計劃好那天下午提早從辦公室出門，比平時早個半小時去把他從after school接回家。平時我去接他，儘管每天都儘早離開辦公室，但趕到他的學校已多半超過5：40時，他往往還是留下來的唯一一個孩子了。（學校在 6：00時結束）
上週天氣很壞，一直下陰雨，寒冷非常。每天去接孩子回家就更顯得急不可耐。星期五下午，想著小兒子一定又是盼著媽媽早點到來，而且留在after school 的孩子也許隻有少數幾個，因爲那是放聖誕長假前的學校最後一天了。
我冒著冰冷的毛毛細雨在路上急駛，慶幸路上順利，下午5：00時就到了學校。校門已鎖上了，我透過玻璃往裏瞧，同時按響了門鈴。鈴聲還未停，我就看見滿臉 歡喜的小兒子在教室外的過道裏又蹦又跳，向著媽媽飛跑過來。門開了，兒子已撲在我身上，唧唧呱呱地說這說那。遠處教室門口出現了那位矮小的Clozer老 師，她很慈祥地微笑著迎接我走過去。 果不其然， 學校裏就隻剩下他們倆了。不象以往那樣，此時我感到特別內疚。
我牽著兒子的手走進他們呆了一下午的教室，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放在一張大桌上的一個玩具小房子——那是美國孩子們很喜歡在聖誕節做的東西：他們用糖漿、巧 克力和各種不同的糖果砌成一個可愛的小房子。臉上一直微笑著的Clozer老師說：“這是給你們帶回家的。今天下午有三個孩子在這裡，他們一齊合力做出來 的。我跟他們說了，誰是最後一個讓媽媽接走的，誰就能得到它！”哇，Clozer 老師總能讓孩子們得到各種各樣的驚喜！她平時就經常教孩子們做各種各樣的精美有創意的手工製作，每一件都堪當孩子的收藏品，常讓我驚詫歡喜不已。
此時我捧起那“房子”，喲，足有四、五磅重，細看一下，房頂上全是紅的、綠的“m&m”，煙囪是一個粗粗的方形巧克力，房子的四周有各種不同顔色的軟糖和巧克力……好精致，好漂亮！
那一天，是D仔第一回不想媽媽太早去接他，我想。他顯得是那樣高興，他好喜歡那堆滿了好吃的東西的漂亮小房子，和這個慈祥有趣的Clozer老師。
（寫於12/23/1996）
（二） 路易和小朋友
今年二月裏, 我們搬了家. 新家在一棟四層小樓裏的頂層. 盡管這新家比原來的家小多了, 但小朋友(我們時常管兒子叫 “小朋友”) 仍顯得對新環境無比的好奇和喜愛. 他不知說了多少次:＂媽，我喜歡這個家！＂可是，我卻一直心存不安．
小朋友在家的時光，一大嗜好是投擲球兒．他自己發明了他的遊戲方法，在沙發上放置一隻塑料筐當球籃，他就不停地蹦蹦跳跳地把各種形狀，不同大小的各色球兒 往筐裏投送，練習投球準確．他對這個投球的玩法樂此不疲，玩起來就沒個停．當球星是他的夢，因此還給麥克喬丹寫了不少信．而我的不安就因他沒完沒了的蹦跳 投球而起：象他如此的蹦跳，我們樓下的人家如何受得了？！
以前的家沒這個問題，因為樓下就是車庫，車兒們可不會＂抗議＂樓上的吵鬧．小朋友可以因此隨心所欲地蹦跳，投他的球兒．現在不同了，小朋友再這麽跳，我們樓下的鄰居會怎麽對我們瞪眼甚至懲治我們？
因此我很想知道誰住在我們樓下，希望盡早見到他們，跟他們談談我的不安，＂先下手為強＂，趕緊表白當母親的關注，說明我會勸止孩子蹦跳，但難免有時不奏效，希望他們理解．
不久，我終於在停車場上見到了他．他叫路易，一位剛上了點年紀的男人．他與妻子凱西一起住在我們樓下的單元．我向他細細道說我的欠疚之心，探問究竟小朋友 在他們頭頂上的蹦跳是否太不可忍受．路易邊聽我說時，早已堆起滿臉慈祥的笑容，象我老爸似的．他說：＂你聽著，不用再去阻止孩子．我不在乎他跳．他要是跳 得太重，我就拿棍子捅房頂．你知道嗎，我有一次捅過房頂，他果真就有好一陣沒跳了！＂說著，路易哈哈的笑，繼續說了不少寬慰的話．我感動不已．
我把路易的話告訴了小朋友，小朋友刹時間沒說話，靜了一會他說：媽，就算路易真的不在乎，我也不跳了．
他喜歡上了路易．樓梯上他們相見，彼此都會愉快地交談．路易說他將在夏天時邀請我們去他在新罕布夏的家玩，說那兒才是他們真正的家所在．他和凱西在我們樓 下的住處是為工作方便而設的，因為他倆都在麻州工作，又在附近擁有一家小便利店．他們每到周末就回新罕布夏的家去．路易和小朋友聊起球賽有一大堆的話，又 說會請小朋友看下屆的NBA賽．小朋友每說起路易就樂滋滋的．
又不久，我發現小朋友不時會趴在窗戶上朝停車場看，問他看什麽哪，他說在找路易的那輛吉普，如果路易的吉普不在停車場，小朋友就斷定路易不在家，他就可以放心地去投擲他的球兒，反之，就隻好先做點別的．多麽有意思的一老一小！
感謝上帝，這個世界還能讓我感受到如此沁人肺腑的溫馨．
寫於一九九七年 （這年丹尼十歲）
（三）小朋友和9.11
9．11那天上午事發之後，聽聞一些地區的學校把孩子們都遣回了家，唯恐恐怖分子向孩子下手。我隨即惦念兒子，想知道他的學校會采取什麽行動。可是那天上 午手機通訊十分困難，有一陣子完全無法打通任何一個電話。直到下午兩點多，兒子從家裏給我打電話打通了。我先問他，“你知道今天世界上發生了什麽事嗎？” 他說知道，並告訴說學校整個上午都停了課，老師隻讓孩子們坐著看電視播放的新聞。孩子在電話中說，太可怕了。他還說他已打過電話給他爸爸，爸爸在電話中 說，今天的事件將會給整個世界帶來變化。我聽得出，兒子對此話是似懂非懂。
之後的一天，我開車送兒子去參加一個活動。當我們看到路邊許多人家懸掛的國旗，他問了我許多問題，包括為什麽把旗子置在旗杆的中間。在我們分手之前，他若 有所思地說，媽媽，這件事件既是壞事又是好事。壞的是那麽多的人失去了生命；好的是整個美國團結得象一個人似的….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從一個反麵事件中正麵地思考令我頓感安慰。
他還告訴我，他有幾個晚上在睡覺時，一閉上眼睛就想著撞樓塌樓的情景，於是又睜開眼睛。我聽了就想：可憐的孩子！
他曾問我：我能去捐血嗎？我說你是孩子，不行。過了幾天他又喃喃地說，是孩子怎麽就不行？我因此很自豪，因為他是如此仗義，關心他人。我寬慰孩子說：我們 不能去挖開瓦礫救人是不是？我們不能捐血是不是？我們不是醫生不能在醫院救死扶傷是不是？可是我們可以做一件事，至少一件：我們家可以捐錢。不管錢是多是 少，這畢竟是我們能做的有益的事情。
他問過我兩次 ：我以後會要去打仗嗎？他又說，可是我真不想去打。這兩天，他似乎有了主意，他說了好幾次這樣的話：媽媽，如果需要我去打仗，我會去的。不過你不必擔心 （don’t worry about me.）我點了頭，雖然我並不清楚憑什麽他讓我不必擔心，也雖然我並不肯定我將會怎樣麵對這種事情。
災難使人成熟，不管是成人還是孩子。我覺得我十四歲的兒子一下子懂事了許多。以往我一直以為我的孩子這一輩人日子過得太幸福，太不知生活的艱辛。9.11 給我這一貫的感覺打了問號。我們的孩子將來麵對的會是怎樣的一個世界？還會有持久的和平與安詳嗎？我變成了一個有憂慮感的母親，而且我確信我並非是唯一的 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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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兒子早已是大人了。去年的母親節，我和他父親在加州旅行，他在facebook 上留下的母親節贈辭這麽說：Happy Mother's Day to the best mom in the world who has followed me through the eye of every single storm. （我留言回話說：feel your words more mingingful and valuable than any gifts. Thanks son, you make my day so good! ）今年呢，他早早就約好了飯局要請老媽吃大餐慶祝母親節。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在母親節那天讀到兒子的心聲。不管怎樣，哎，當母親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