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不知處 悠然通天道 - Blue Ridge Parkway

        在大霧山腳下的Maggie Valley 小住三天，晨起後打算開車往回趕。一覺醒來，天色暗淡，卻聽得滿耳漱漱的風雨聲，不知夜半幾分山林中雨已入夢。窗外已是雲煙繚繞，陡峭的山路淹沒在叢林的雨煙之中，試想這一路的歸程該是十分的平聊。

        沿著峭壁小心翼翼地開出駐留的山嶺，上了40 號州際高速踏上往東的回程。行駛了沒多久，雨停了，天倒有放晴的跡象。公路兩邊高聳的山巒仍然被雨霧籠罩著，時影時現。一路無景。開近北卡的山城Ashville 時，雲開霧散，撩開浮雲的 天空湛藍得發亮。陽光的散射穿透雲層照向大地，燦爛動人。起伏的山巒漸漸地展現出清晰的輪廓，被或高或低的浮雲半遮半掩著，時而秀氣，時而剛勇。

        看著山色如此動人，老公提議我們順路開上 Blue Ridge Parkway ，也許能領略到雨過天晴後別樣的風光。 靈感一來，誘惑擋也擋不住，我們轉向下了高速公路，徑直地駛向 Blue Ridge Parkway 的入口。Blue Ridge Parkway 是條著名的觀光盤山公路，全程 469 英裏，貫通位於北卡，弗吉尼亞和田納西州境內的阿巴拉契亞南麓山嶺地帶，是連接 Shenandoah 和 Great Smoky Mountains 國家公園的紐帶。公路始建於1935 年，是上一世紀美國經濟大蕭條的背景下， 國家為了刺激就業機會而提議投建的。

悠悠盤山路

        五月底並非觀光的旺季，雙向行駛的山道蜿蜒而幽長，山坡上茂密的樹木飽吸了雨露，鬱鬱蔥蔥地蔭罩著山道，我們的車已經隱身於大山之間。 我們不緊不慢地駕駛於山林的寂靜中，享受著滿眼的翠綠。上山的公路十分地平整，一邊是低矮的石欄，一邊是蓋滿植被的石崖。山道好像沒有特別陡峭的坡勢，卻明顯地盤繞向頂峰。坐在自家新車裏的我一直感歎這山路修得真好，讓人沒感覺有爬山的艱辛。往前開不多遠，我們的車經過正蹬自行車上山的一家三口。中年的父母帶著十幾歲的女兒。三個人從頭到腳是簡約的運動裝備，爸爸在前，女兒在中間，媽媽稍微落後幾十英尺，前後一字排開，卯足了勁默默地蹬著車沿路行駛。 這一家恐怕是要到山上的露營基地去的。我頓然意識到自己有點 “站著說話不腰疼 ”的愚木。隻有這一家真正的行山路人才有資格評說山道的陡勢。我不禁對這一家美國人勇往直前的精神肅然起敬。

        沿路每隔十幾英裏就有可以停車駐足的觀景台。推開車門站到山穀的平地，迎麵吹來的風給人清新洗麵的涼爽，人與自然就格外親近了。我們第一次跓足的觀景台已在海拔三千多英尺的高處了。從傾斜而下的山坡望出去，遠山連綿起伏，山岱之間有淡淡的青藍色霧氣，充滿了濕潤和神秘。Blue Ridge Mountain 大概就是因此而得名的。山穀底部是整齊的農場，綠綠的草場，明亮的池塘，悠閑的牲畜，安靜得象一幅畫。擺脫都市生活的緊迫感，走到山裏來度假，山裏人家的悠然自得是極讓人羨慕的。悄然試問這山裏人是否也會羨慕城裏人的穿梭動感？當清風扶麵送來一抹山林的淡香，大自然已經給了最清晰的回答－回歸吧！

路遇“山主”

        我鈕響了車裏的古典音樂。我們繼續探索不斷往前延伸的山道，等待下一道風景的出現。路邊的草地上點簇著細小斑斕的野花，有的成片，有的零星，黃的，紫的，藍的，各有風采。在這海拔幾千英尺的高山叢林中，大自然不再克意雕琢牡丹般的雍容重瓣和玫瑰般的嫵媚豔麗，而是不經意地信手撒播些簡單的色彩。正是這些山野小花，卻給寂靜的大山帶來春天的盎然和夏天的激情。

        我透過車窗尋覓路邊的驚奇，希望能發現與眾不同的高山野花。突然，老公放慢了車速。原來，前方的山道當中彷徨著一隻灰色的大鳥。漸漸開近了，發現這大鳥原來是一隻紅冠子山雞，灰色的長毛尾巴隨著它的走動一顫一顫的，十分地時尚。我想我們終於開始路遇大山的主人了，不知道下一位出現的山主又會是誰？我正猶豫著，今天的幸運星又降臨了。我突然發現前方路邊的草艾中晃動著一個濃黑的東西。我急呼 : “ Baby 小熊！！”車開近了，真的是隻才出生不久的小黑熊！ 它的身子舒坦地掩埋在山坡順勢而下的濃密草叢裏，幾乎看不見，隻能看見它高高翹著調皮的腦袋，圓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探視著稀鬆過往的車輛。熊媽媽一定就在不遠處，安排了小黑熊在這一處隱密又安全的好望角，以滿足小熊崽對山外來客的不盡好奇。 孩子們在後座激動地幾乎跳起來。真的，這回小熊是主，我們是客，在這海拔四千多英尺的高度相遇，好不難得！

Bear Pen Gap

        我們的車踏著一路的奇遇，繼續盤山而上。這一段的山勢有明顯的上坡。道路突然明亮起來。右邊山坡上的植被漸漸地都退到山道邊的石欄下邊。順著山坡望出去，遠近的山頭都已落在低處了。還未散開的雲層低壓著眾多的山頂，我這才覺得我們已經在山道的極高位置了。沿路左邊的山崖是整塊整塊的巨大花崗岩，參差重疊。岩壁上濕漉漉地滲著山露，卻聽不見流水聲，襯得岩壁青黑發亮。石崖靠近道路的低矮些的石縫間，野杜鵑努力地從中生長出來，獨立綻放它淡雅的粉紅色。更高的石崖上，三兩朵金黃的山菊迎風翹首，孤芳自賞地搖曳在清風浮雲中。我們正在左顧右盼著，道路在前方分了叉，有木製路牌指向左路為Bear Pen Gap 野餐營地。我們有心領略高山野餐地的風情，便順著左路盤山而上。

        曲曲折折地繞著山道大約開了一英裏，我們的車終於停在了山頂的平地。這是一處非常開闊的山頂野餐地。孩子們迫不及待地下了車，我也緊跟而下。清新的空氣迎麵撲來，好不暢快。放眼四周，我們已被環抱在翠綠叢中。山林和草地遞給眼睛最生動最有層次的綠色快感。高大的芍藥花叢爛漫地奪放著，稍有人工修飾的痕跡。樹叢間，三三兩兩地散放著幾張木製的野餐桌。有幾對野餐的情侶卻都選擇就著濃密的草地席地而坐，休閑地小侃著，不知是說些家常瑣事，還是在有感人生。其實，有雅興登高至此的戀人，此時興許隻圖有伊人相伴的寧靜。我注意到順著山坡的樹梢上有淺淺的雲霧似風地行走著，天色隨之陰晴變幻。雲霧就在頭頂漂浮，好像觸手可及，卻又高不可攀。孩子們高興地叫喚著互相追趕，把我引到了一塊標誌牌底下。原來我們所在的Bear Pen 山頭已在海拔5220 英尺的高處了。

Craggy Gardens

        從Bear Pen下來，繼續沿著Parkway 往東北方向行駛，山道已經明顯在盤向高峰，雲霧濃密起來，不見陽光。穿過Craggy Flats Tunnel ，洞天之外，山道蜿蜒伸向雲霧深處，左邊是峭壁，右邊是一路滑向雨霧裏的低坡，真是雲深不知處，難辨天上人間了。迎麵有兩輛遊人的車小心翼翼地沿著左邊的峭壁開過來，這才讓我覺得踏實些。右邊山坡下的雲隨風飄行著，時而陽光透出來，投向下麵連綿的群山，雲影裏，突然有一汪如鏡的湖水婉約在山坳裏，也不知是哪一路神仙的沐浴湯？我這一恍惚，我們的車已經來到了Craggy Gardens 。這一景點位於Parkway 的Milepost 364 ，海拔 5500 英尺，由於它的崢嶸地貌而稱之為“The Craggies ”。稱之為“Gardens ”也是名副其實的，因為這裏的野生芍藥花遍地而生，每年六月都會燦爛得毯飾山穀。我環顧四周，果然芍藥花叢環抱著這一片山穀，有的已經粉紅吐放了，有的花骨孕育，含苞待放，再有兩星期，這裏一定是一派盛景。山頂的小木屋是北卡州政府設立的小禮品店。孩子們挑中了各自的小寵物玩具，興衝衝地跑出來追逐起浮雲來。真是看得見，摸不著，人在霧裏走，雲在身上飄，似風，似雨，似霧，便是此時此刻的最好形容了。標誌牌上的介紹說，深秋時分這裏也是最好的觀紅葉處。到時候我們一定會回來欣賞這裏的“風光不與四時同”。

Mt. Mitchell

        隱沒在這大山裏，不知不覺已經下午三點鍾了。我們打算駕雲去登最高峰。Milepost 355.4, Mount Mitchell State Park 。植被漸漸轉成鬆柏針葉類的了，我們在似雲似霧的撩撥中前行，車窗外現入眼簾的是越來越近的藍天白雲。停車駐足，我們已在海拔6578 英尺高處的Park 內了。太陽透出臉來，給了我們明亮的高山全景。最高的山頭要步行上去。我拽住孩子們的小手，往上攀登，要去領略風光無限好的感受。這裏是眾山之巔。人為地搭起一個二十英尺的水泥高台用來觀光。高台的水泥地上刻劃著Mt. Mitchell 的地理位置。這個山頭海拔為6684 英尺，標誌著美國境內密西西比河以南的海拔最高點。

        站上高台, 果然是一覽眾山小。層層眾山在低處連綿起伏，時而若隱若現在雲海裏。扶欄眺望，雲層在眾山之頂，我們在雲層之上，我有獨我雄峰的超然，好象入了天上宮闕。站多幾分鍾後，陽光又隱沒到雲後麵。我明顯地感到了空氣的稀疏。沒有了花草樹木的簇擁，唯有隨風行走的雲霧包圍著，十分地空靈。風勁吹過來，涼氣襲人，我不由得打了個顫，突然滲出一絲孤獨感來。我下意識地抓住老公的胳膊。我漠然感慨，這大概就是“高處不勝寒”的滋味吧。老公笑話我又如此善感 …

        下山的路還很長，我們作別Blue Ridge ，踏上回程。在幕黑的下山路上，我們欣賞著Blue Ridge 山巒的剪影。我想Blue Ridge Parkway 已經成了我有緣北卡州的情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