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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如冬雪 (32) 不速之客來

(2020-02-21 22:17:18) 下一個

從電影院出來,外麵的夜空清澈和寒冷。娟子縮了一下脖子,看了一眼表,已經十一點半了。雖然已近午夜時分,但是因為電影院地處市中心的繁華地帶,街道上依然有很多車輛和行人。

還想去哪裏玩會兒嗎?男人哈了一口氣,把手揣進兜裏,問娟子說。

不想了,就想回去睡覺了,娟子說。

今天為什麽自己一個人來看電影啊?男人問道。

誰規定的一個人不能看電影?娟子反問道。

你以前說過人生最恨的三件事:老媽催問有沒有男朋友,過生日了發現自己又大了一歲,還有自己一個人看電影,男人說。

我這麽說過嗎?

說過,男人說。我們最後在一起那天晚上,你說的。

你記性蠻好的嘛,娟子說。還記得什麽?

還記得你說,要是遇不到真愛,寧可一輩子不結婚,但是一定要有個孩子,男人說。

覺得特可笑吧?

覺得挺傻挺可愛的,男人說。跟我走吧。

幹嘛去?

造孩子去,男人說。

嗬嗬,真巧,我今天大姨媽來了,娟子說。

那我們就躺著談談理想和人生,男人說。

發覺你越來越會說話了哎,娟子說。今天沒心情,以後吧。

那好,我送你回去,男人說。我車就在旁邊街上。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不遠,一走就走到了,娟子說。

那我陪你走回去,男人說。

好吧,娟子點頭說。

兩個人一起跨過馬路,並肩沿著街道慢慢走下去。馬路上不斷有男男女女從身邊經過,說笑著走向Byward Market去了。

現在能告訴我,到底今晚為什麽一個人來看電影了嗎?男人問道。你說沒心情,是失戀了嗎?

不是,娟子說。繼續猜,給你三次機會,猜對了有賞。

咱媽又催婚了?

哈哈哈,咱媽最近在忙著練廣場舞,沒時間催了,娟子說。還剩最後一次機會。

那是丟工作了?

嗬,你還真會猜,娟子說。

什麽時候的事兒啊?

今天上午。

怪不得自己一個人跑出來看電影了,男人說。

你怎麽會猜到?

瞎貓撞死耗子唄,男人說。猜對了,那什麽賞啊?

娟子停下腳步來,踮起腳尖,親了男人臉頰一下。男人伸手摟了一下娟子,手拍了拍娟子的後背,又鬆開。

你別說,跟你一起看了場電影,又走了走,心情真的好多了,娟子繼續往前走說。

我覺得你一直都是挺喜歡我的,男人說。今晚為什麽不能去我哪裏?

剛交了個男朋友,去你哪裏,我覺得對不起他,娟子說。

啊,還以為你單著呢,男人說。你很愛他嗎?

還說不上愛,不過喜歡是有的,娟子說。他太小,總覺得像是跟個弟弟談戀愛。

小多少?

十三歲。

啊?談了一個高中生?男人驚異地問道。你看著也就二十多。

大學生,娟子說。

別浪費時間了,肯定沒戲,男人說。你要說男的小一兩歲,問題不大。小三四歲,也還行吧。小五六歲,基本就沒戲,何況小十多歲呢。

你太絕對一點兒了吧?

個別情況肯定存在,但是你要是覺得你是屬於那百分之一二的人,那祝你好運,男人說。大概率來說,你頂多也就是能充當一個伴著他成長的人,他長大了,成熟了,你也老了,對他就沒吸引力了。

你真這麽覺得啊?

不是我這麽覺得,所有對這個世界有些清楚認識的人,都會這麽覺得,男人說。

那我真要好好考慮一下了,娟子說。謝謝你這麽坦率的告訴我。

我也是有所圖啊,男人說。把你手機號告訴我吧,等你心情好的時候,我再約你。

 

***

星期六早上,安紅站在露露的教室外麵,一邊跟幾個媽媽閑聊著,一邊偷偷瞄著走廊。

走廊裏不斷有家長來回走過,有的牽著孩子走進教室,有的從教室裏走出來,站在走廊裏聊天。安紅一直向著子哲孩子的教室方向看著,但是一直沒看見子哲領孩子來,也沒看見孩子。

上課的鈴聲響了,教室的門關上了。站在教室外麵的家長們開始紛紛離去。子哲的身影依然沒有出現,讓安紅很納悶兒。

今天這是怎麽了?平時周六總是在這裏能看見子哲。而且,子哲也知道自己在這裏,但是怎麽沒來呢?

到了瑜伽課的時間了,安紅挎著瑜伽包,沿著走廊向著樓下走去,心情突然感覺很鬱悶。

 

***

在教室做瑜伽的時候,安紅有些心緒不寧。她想著子哲,心裏有些擔憂,動作也經常比音樂慢半拍。

好不容易盼到瑜伽課下課了,安紅收拾好瑜伽墊子,把墊子卷起來放進包裏,跟老師和幾個學員聊了兩句天,走出了瑜伽教室門。

她匆匆走上樓梯,到了二樓,沿著走廊來到了子哲孩子的教室門外。

她站在教室門邊,透過門上窄長的玻璃窗戶,向著裏麵看去。老師正在前麵帶著孩子們念課文。她的目光掃過一個個孩子的麵孔,終於看見子哲兒子坐在教室中間的位置,正在拿著中文課本跟著老師讀課文。

既然孩子在教室裏,那子哲一定是來晚了,去Tim Hortons 了吧,她鬆了一口氣想。

她轉過身來,剛想到露露的教室去看看露露,就看見靠著走廊牆壁站著的一個女人在看著她。

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多歲,齊肩短發,鼻梁上架著一副精致的眼鏡,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羊毛衫,下麵是一條製服褲子,肩上挎著一個黑白色的大包,胳膊肘上搭著一件黑色的長羽絨服,看著幹淨利索,像是一個職業女性。

這個女人看自己的目光好奇怪啊,好像是認識我似的,她想。可是我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也許是哪個看過自己唱歌的人吧。

她向著女人微笑了一下,點了一下頭,隨即向著露露的教室走去。

 

***

在露露教室門外麵看了一眼露露之後,安紅決定去Tim Hortons去看看,看看子哲是不是在那裏。

上次見子哲,還是上個周末在中文學校的走廊上。兩個人隻是偷偷的遠遠的看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個星期沒見到子哲,她覺得很鬱悶。

到了Tim,隻要子哲在那裏,不用說話,隻是遠遠看一眼就好,她想。

 

***

安紅把車停在Tim Hortons前麵的停車場上,下了車,把車鎖上,向著咖啡店走去。

隔著窗戶,可以看見咖啡店裏麵有不少人。她的目光搜尋著子哲的身影,依然沒有看見子哲。

她推開咖啡店的門,走了進去,站到了排隊買咖啡的隊尾。她的目光從店裏掃過,看見裏麵的桌子幾乎都坐滿了人,其中有三張桌子邊坐著中國家長們,在大聲地高興地聊天。她把每張桌子都看了一遍,依然沒有看見子哲。

真怪了,孩子在教室裏,但是子哲不知道去哪裏了。也許是去旁邊的小酒吧了?但是不應該啊。他平時都是來這裏的,何況酒吧現在應該還沒開門。

櫃台後的一個小姑娘在喊:

下一個。

她看了一眼櫃台,看見小姑娘在對她做著手勢,才醒悟過來該她了。

她走到櫃台前,要了一杯中號熱巧克力,刷了一下卡交錢,隨後站到邊上等著飲料。

小姑娘很快就把熱巧克力杯子拿過來了。她接過杯子,謝了小姑娘,端著咖啡杯走到靠窗的一個空桌子前,脫了外衣,坐了下來。

也許子哲去對麵的沃爾瑪買東西去了,一會兒可能就會回來吧,她想。等子哲來了,看一眼就放心了,就回中文學校去。

她從手包裏掏出手機來,低頭查看了一下微信。合唱團群裏有十幾條新的微信。子哲的頭像底下,一條微信也沒有,過去的微信也都清空了。

 

***

對不起,我能坐這裏嗎?

安紅抬起頭來,看見剛才在中文學校子哲兒子教室外麵見到的那個女人,正站在她身邊問她說。

這人怎麽跟著到這裏來了?安紅心裏想。

雖然不是很願意被人打攪,但是安紅還是點點頭,伸手示意說:

可以,請坐吧。

女人把肩上挎著的黑白色大包放在桌上,隨後把黑色的羽絨服脫下,放在旁邊的一個空椅子上,彎腰坐了下來,說:

這裏不少中國人啊。

是啊,平時也是這樣,安紅說。

平時經常來這裏嗎?女人像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不怎麽常來,偶爾才來一次,安紅說。我覺得你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是不是在什麽聚會上見過?

應該沒有,女人說。其實,你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你。你是安紅吧,合唱團的領唱,在咱們這座小城裏,是個名人和網紅。

我就是唱了幾首歌,哪裏算什麽名人,安紅說。咱們這裏要說名人,得說毛毛媽。毛毛媽才是這裏的名人。

毛毛媽是名氣大,好多人都知道,女人說。不過你也名氣不小,走到哪裏都容易被人認出來。以後你出門得帶墨鏡了。

嗬,你可真會開玩笑。

雖然知道女人是開玩笑,但是安紅心裏有一種不舒服。這個女人坐到自己桌邊,不是因為沒地方坐了,旁邊還有一個空桌子。一定是有什麽事兒吧,她想。

能冒味的問一個問題嗎?女人問道。

可以啊,安紅說。有什麽就隨便問吧。

你是在這裏等子哲嗎?女人問道。

安紅吃了一驚。這個神秘的女人,怎麽知道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你認識子哲?安紅反問道。

豈止認識,女人笑了一下說。我叫簡妮,子哲的太太。

安紅的身子抖了一下,這下知道女人為什麽跟著來到這裏了,一定在盯梢。她心裏突然湧上一種恐怖的感覺,想拔腿逃跑,但是一時無法找出合適的借口離開。

子哲有沒有跟你說起過我?女人問道。

沒有啊,安紅說。

啊,他是一個不愛跟別人講自己家裏的事兒的人,簡妮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你在教室門口看的,就是我跟子哲的兒子吧?

麵對簡妮的問話,安紅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女人,好像一眼能把自己的心底看穿似的。

你果然很漂亮,也比我年輕,簡妮說。我看了你們演出的視頻,你的歌真的唱得很好,聲音很美,化妝的也好,難怪子哲會動心呢。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安紅站起來說。我還有點事兒,對不起,先走了。

那你是想讓我跟你老公談談嘍?簡妮平靜地說。你老公叫建明,手機號是613-xxx-xxxx, 單位電話是 613–xxx-xxxx。噢,對了,他有時去小三那裏,小三叫麗娜,跟他是一個單位的。

你怎麽知道?安紅有些不敢相信地問女人道。

我給你看幾張照片。

簡妮說著,從放在桌上的包裏掏出一個夾子,把夾子平放在桌子上。她從裏麵拿出幾張照片來,遞給安紅。

安紅接過照片,看見第一張照片是她跟子哲坐在星巴克裏,兩個人十指相扣地麵對麵坐著。第二張照片,是她跟子哲並排走向星巴克對麵的小公園,她的手揣在子哲的兜裏。第三張照片,是兩個人在雪地裏擁抱親吻。第四張照片,是她走進一家小酒吧。第五張照片,是她跟子哲並肩走出小酒吧。第六張照片,是在小酒吧旁邊的停車場上,她站在車邊,跟子哲擁抱在一起。第七張照片,是她在踮起腳親子哲。

看見這些照片,她腦子隻覺得轟地響了一聲,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住了。

坐下吧,簡妮說。你要是不想跟我談,也可以,我就找你老公談,把這些照片拿給他看。

安紅坐了下來,嗓音有些顫抖地問:

這些,你從哪裏弄到的?

我花了一萬塊錢雇了一家私人偵探公司,他們跟蹤了你兩個多星期,給了我一份詳細的報告,簡妮說。你住在什麽街什麽號,單位在哪裏,電話是什麽,孩子在哪裏上學,放學後去哪裏,老公姓名,電話,工作單位,平時去哪裏,晚上去哪裏。過去兩個多星期,你的每一天行蹤,幾點幾分在哪裏,在幹什麽,見了誰,報告上都寫得很詳細,還有好幾百張照片和十幾段視頻。視頻上有你和子哲在一起的鏡頭。如果這些照片和視頻被你老公看到,或者被別人看到,我不用說了,你自己想想後果吧。

你!跟蹤和拍照,太卑鄙了吧!

我卑鄙?我一沒偷人二沒搶人,我隻是一個受害的女人,在行使正當防衛權力,簡妮說。你先別激動,我今天找你,就是要跟你好好談談。這些照片和視頻,我可以不給任何人看,也可以銷毀,隻要你答應我的幾個條件。

什麽條件?

在提我的條件之前,我想先跟你聊聊子哲,這樣你也好明白我為什麽要提一些要求,以及這些要求是否合理。

你說吧,我聽著呢。

先說說我跟子哲吧,簡妮把照片和夾子收拾進包裏說。我跟子哲認識十多年了,結婚八年,有個孩子六歲了,你見過我們兒子。

嗯,安紅點頭說。

我在國內學醫,簡妮繼續說。在這邊一開始一直找不到跟醫學有關的工作,三年前蒙特利爾的一家醫院要了我,才開始做醫生的助理。那時,子哲說讓我先去蒙特利爾工作,他跟孩子留在這裏,等他在蒙特利爾找到合適的工作,就把家搬過去。當時是考慮房子在這裏,孩子讀書也方便,因為蒙特利爾那邊主要講法語,學校也大多是法語學校,我們還是希望孩子在英文環境裏長大。之所以兩地分居這麽長,是因為子哲一直沒能在蒙特利爾找到合適的工作,所以沒能把家搬過去。

嗯,聽子哲這樣講過,安紅說。

結婚這麽些年,雖然中間有過一些不愉快,有過一些問題 --- 具體問題我就不講了,跟外人講那些沒意思,隻能讓人笑話 --- 但是我覺得,我跟子哲之間,沒有不能解決的大矛盾和大問題。子哲是個很好的人,更是一個非常好的爸爸,兒子很喜歡和依賴他,他也離不開兒子。我想,我們的婚姻有些問題,這裏麵,他有錯,我也有錯,可能是因為我對他不夠關心,有些時候也不能理解他,不能從他的角度換位思考。但是我有信心,能夠挽回我們的婚姻。所以,我打算帶他去蒙特利爾。我給他聯係好了工作,讓他把家搬過去。

他會跟你回去嗎?安紅問道。

他會的,簡妮笑了一下說。你對他還不了解,我對他最了解了。如果我對他說,要是不跟我回蒙特利爾,我就把你們的照片和視頻公開,讓你名譽掃地,他一定不會讓我這樣做,就會跟我回蒙特利爾去了。

靠威脅來逼迫子哲就範?安紅反問道。如果真把那些公開出去,你也不好看吧?子哲畢竟是你的老公啊。

我怕什麽?我是受害者,簡妮說。人們都會同情我,詛咒你。這座城市很小,華人也不多,這種事情傳出去,你也甭想唱歌了,走到哪裏,都會被人背後指指點點。更重要的是,事情鬧出去,鬧大了,你老公會怎麽反應,你應該知道,後果可能很嚴重。

聽到簡妮這樣講,安紅身體裏不禁冒出一股涼氣。

但是我不一定需要這樣做,簡妮說。還有一種更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你主動跟他分手。你們隻要分開了,這些東西就用不到了。

我?

我想你是聰明人,會找到一個借口的,簡妮說。如果你主動跟他分手,子哲會同意的。那樣我就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也不會告訴他我有這些照片和視頻。這樣沒人會受到傷害,我會吸取教訓,對子哲好一些,讓他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他也不用忍受跟兒子分開的痛苦,我也不會讓孩子知道這件事,這樣別人誰都不知道,你老公也不會知道。

你可以繼續唱你的歌,做你的網紅,沒準兒將來真有一天唱出名氣來了呢,簡妮繼續說。你比我年輕,比我漂亮,比我有才,看麵相也是一個心腸軟的人。我知道你婚姻有問題,因為私人偵探公司給我的報告裏,對你老公的情況也有一些匯報。你婚姻不幸福,你可以離婚再找一個好的。我比你大,既不漂亮,人也老了,工作也很累。你認識子哲還沒有多久,我跟子哲十幾年在一起,感情比你深厚多了。孩子和子哲,就是我今後唯一的寄托了。天下的好男人很多,何必跟我搶呢?人的幸福不應該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說是不是?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對孩子也不好,安紅說。我也挺內疚的,因為我也是女人,經曆過那種痛苦。

既然這樣,就更不該做一些事情了,簡妮說。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來跟你談的目的,既不是發泄,更不是追究。我隻想要你跟子哲分手。我不是那種愛撒潑耍賴的人,我憋了三個星期才來找你談,你可以看出我是很理智的。如果你答應跟子哲主動分手,我保證不會跟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包括子哲。在你跟子哲分手,子哲跟我回蒙特利爾之後,我會把照片和視頻銷毀,這些東西我一眼也不想看,留著也沒用。

我現在腦子很亂,得想一想,安紅說。

我相信你跟子哲是有真感情的,不是隨便玩玩,簡妮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這樣做,也是在成全你們的感情。誰都知道,熱戀的時候什麽都好,等到了一起過日子,浪漫不再,反而柴米油鹽雞毛蒜皮,一地雞毛的事兒都出來了,吵架也是避免不了的。你比如說,孩子將來要上大學,子哲作為爸爸,又很心疼兒子,好意思不給孩子學費嗎?給孩子交學費,你會心甘情願嗎?與其那時吵架後悔,還不如在兩個人感情最好的時候分開,記住這份感情,在以後的人生裏也會感覺到充實。相比起以後的吵架後悔,現在下定決心分手,讓美好的感情長存心底,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也可能你是對的,安紅說。我有些身不由己墜入深淵,感覺自己爬不出來了的感覺。

我今天就是來幫你爬出來的,簡妮說。我看你也是明白人,也理解你說的,感情有時就是這樣,不由自主發生了。本來我是想跟你提幾個條件的,現在我就不提條件了。隻一條,你跟子哲想個辦法分了吧,隻要子哲能跟著我回蒙特利爾就行。孩子呢,我這一次就帶到蒙特利爾去,以後再也不會來這個中文學校了。等子哲把家搬到蒙特利爾來,你們自然也就分開了。你不要告訴子哲說我跟你談過,也不要告訴子哲那些照片視頻什麽的,我不想讓子哲知道。等他去了蒙特利爾,安定下來,過一段我就會自己銷毀掉,這點我說到做到,絕不食言,你不用擔心。

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去跟子哲分開,簡妮繼續說。如果一個星期後,你不能跟子哲分開,那就隻好對不起了。其實我也不願意走這一步,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不這樣也沒辦法了。

我有個疑問,安紅說。按說知道了這樣的事情,心裏一定會很難受和氣憤,但是你怎麽能這麽平靜地跟我講話?

我是個在急診室工作的醫生助理,死的人,重傷的人都見多了,還有什麽比生死更大的事情呢?簡妮說。另外,我以前也跟別人好過,一直瞞著子哲,也覺得對不起子哲。這次就算是一報還一報吧,從此之後我就心理平衡了,再也不用內疚和感覺對不起誰了。

我還想再問一個問題,安紅說。你能實話告訴我,你還愛子哲嗎?

你覺得呢?簡妮反問道。我掙錢比子哲多,工作比子哲好,要是單身的話,相信也能找到一個不錯的人吧。但是我為什麽要費這麽大力氣,來做這些調查,來勸說你主動跟子哲分手,讓他回到我身邊呢?因為我對自己有自信,我對子哲有自信,我也相信你是一個不願意傷害別人的人。坦率的說,你才認識子哲多久?我跟子哲在一起多久?我對子哲的感情,比你深厚多了,這種感情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愛字可以涵蓋的。

明白了,安紅點頭說。

我們都是女人,將心比心,誰願意家裏出這種事兒呢?簡妮說。但是既然事情發生了,也不必過於怨天尤人,而是要想好該怎麽應對。你就當是讓自己放飛了一段,人誰沒有對別人動心的時刻呢?如果你能主動跟子哲分手,這樣對每個人都好。最關鍵的,這樣對子哲也好,因為他不必跟兒子分開,而且我會給他一個讓他感到溫暖的家的。你也是希望子哲能幸福的,是吧?

是的,安紅點頭說。

這上麵有我的電話,email 和微信,簡妮把一張名片放到桌上說。你跟子哲分手了,麻煩告訴我一聲。我等你跟子哲談過了,再找他談,讓他跟我回蒙特利爾。

好的,安紅接過名片說。

哎呀,已經十一點半了,該回中文學校接孩子了。簡妮看了一眼表,站起來說。那我先回去了,希望以後我們不用再見麵了。

應該不會再見到了,安紅也站起來說。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簡妮穿上黑色羽絨服說。你的聲音是真好聽,我聽了你的歌,都喜歡上了你。走啦。

簡妮向安紅擺了擺手,把黑白包挎在肩上,向著門口走去。

看著離去的簡妮的背影,安紅有些失神地坐了下來。她的兩隻手扶著快要爆炸了的腦袋,思索著。

現在該怎麽辦呢?

如果不跟子哲分手,簡妮看著有備而來,如果她真的去跟建明談,或者把那些照片和視頻貼出去,自己顏麵盡失還是小事,建明一定會接受不了,以建明的脾氣,一定會去找子哲,鬧不好還會像建明爸爸一樣,鬧出人命來。事情真鬧大了,後果估計不是自己和子哲能夠承受的。

但是跟子哲分手,又怎麽舍得呢,好不容易遇上一個相愛的人。

簡妮看著還是一個很理性和冷靜的人,相信她會遵守諾言的吧。看樣子簡妮對子哲的感情還很深,孩子也是無辜的。子哲那麽喜歡兒子,如果真的跟兒子分開,也該是很痛苦的吧。

看樣子除了主動跟子哲分手,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這種時候,隻有自己下決心了。雖然會很痛,但是總比讓事情失控了要好。

雖然跟子哲說了不見麵,不發微信,但是這種關鍵時刻,隻好把子哲約出來好好談一談了。

想到此,她拿起了手機,給子哲發了一條微信:

子哲:雖然過去約定過不發微信,不私下見麵,但是最近情況有些變化,我想還是需要跟你單獨見一次麵,有些事情要跟你當麵談一談為好。這周你什麽時候有時間,能請個假出來嗎?

 

***

樓下的咖啡館裏,娟子端著一份兒鹹肉三明治和一杯黑咖啡,找了一個靠近窗戶的桌子坐下。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麵包像是隔夜的,沒有新烤的香,鹹肉也有點兒硬,像是炸焦了。

她放下三明治,喝了一口咖啡,從手包裏掏出手機來。

她點開候鳥的頭像,皺著眉頭想了想,給候鳥發了幾條微信:

候鳥,不知道該跟你怎麽說,你對我太好了,所以心裏很糾結,也不好開口,但是我覺得還是得跟你講實話:我自己過得一團糟,都不敢奢想能被人愛上,所以當你說你愛我時,我特別感動,也特別感謝。但是你比我小太多了,這世界上幾乎什麽都可以改變,唯有年齡無法改變。從跟你第一次見麵,就覺得你像是一個弟弟,一個非常好,也非常可以信賴的弟弟。可我不想姐弟戀。如果不是因為我比你大這麽多,不用你追,我早就會滿心歡喜的跟你在一起了。

記得你幾次問我,是不是愛你。我一直沒有正麵回答你。坦率地說,一開始我不喜歡你,但是隨著我們的交往,變得越來越喜歡你了。可是喜歡歸喜歡,我一直沒覺得自己真正的愛上你。我不敢跟你說愛你,因為愛有很深的含義,這個字眼不是能隨便說的。雖然我也努力過,想愛上你,但是對你卻隻是一種喜歡,沒有那種愛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候鳥,你太單純了,心也非常好。你很聰明,很努力,很真,也很幼稚。我比你大這麽多,不論你怎麽成長,我都會比你成熟,也就是說,很多事情,我會比你想得深,更有經驗,遇見事情更需要我拿主意和擔當。我雖然外表上是個女漢子,但是內心裏其實還是個小女人。我更想找個比我成熟,遇事更有主意,可以告訴我該怎麽辦,一個我累了可以依靠,能給我完全安全感的人。

我已經三十三了,已經過了那個不管結局,不想後果,隻要兩個人在一起開心就好的年齡了。你對我說過,年齡不是感情的障礙,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可是我覺得你想得太簡單了,因為這世界上什麽都會變,感情也會變。你努力,用功,有理想,將來前途無量。我比你大這麽多,有一天,你會發現我老了,比你老好多,容顏衰落,不再有吸引力。那時你還年輕,而我會變成一個中年大媽,每天嘮叨你和孩子,叨嘮得你受不了。那時,你會發現身邊還有許多年輕美麗的女孩崇拜你,喜歡你,她們會想辦法討好你。那時,你會忘掉跟我說的這些話,會跟別人好,會跟別人講同樣的話。那時,我會非常傷心,非常生氣,會覺得你不負責任,忘記了你對我的諾言。我們會吵架,冷戰,也許還會離婚,那時我可能再也找不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會後悔當年為什麽明知是個不好的結局卻依然跟你好,會在餘生裏埋怨你。

可能我想得太悲觀了一些,但是從我知道你的真實年齡的那天起,我一直就在想,我們能不能有個很美好的未來。我一直都看不到。所以,很遺憾也很抱歉,我想還是跟你直說了,今後不能做你的女朋友了。

你是一個特別好的人,一個特別單純的人,忘不了跟你一起在滑鐵盧去看農場和廊橋,還有給我做得飯。廊橋真是太美了。跟你這一段的交往,我會永遠記住的。

最後,雖然很俗,還是想說一句: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個比我更好,更年輕,更美麗,更愛你的人。祝你幸福和快樂,學業事業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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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愛秦' 的評論 :
謝謝愛秦,謝謝花了這麽多時間寫了這麽長的評論。

關於“人物去塑造另一人物”,你指出得很對,這篇小說是有這個問題。問題的原因是,這篇小說是從安紅的視角寫得,所以對子哲,建明,簡妮和其他人物,都沒有很多描寫,讀者看到的這些人物,隻是安紅眼裏看到的。因為沒有去描寫子哲的生活,所以隻能用“人物去塑造另一人物”。

沒有特意把簡妮描寫得彪悍,簡妮完全可以出手把安紅整得很慘,簡妮有這個能力,但是簡妮並沒有這樣去做。而是冷靜地去勸說安紅主動放棄。因為她知道子哲,如果安紅主動放棄,子哲就會同意,這樣危機就解決了。以後再好好經營一下家庭,解決家庭裏出現的問題。
“如此子哲,簡妮為何還非要擺在麵前讓自己添堵呢”,我想還是主要是為了孩子好吧,換個後爸,對兒子的成長不好,而且簡妮應該對子哲很了解,知道跟子哲的關係能夠修複,危機過後,能夠讓家庭回歸正常。
我覺得不同年齡段的人,會有不同的想法。如果簡妮是二十多歲,沒有孩子,那毫無疑問不值得再跟子哲一起。
簡妮比子哲大,子哲比安紅大。安紅三十五,子哲應該是三十六七,簡妮應該是三十七八。這樣年齡的人,有個六歲的孩子,我覺得簡妮會覺得留住子哲比放棄子哲更好。
我是這樣想的,所以也是這樣寫的,當然可能我的理解很多是不對的,會引起一些異議。謝謝把你的見解告訴我。
愛秦 回複 悄悄話 小說是細節描述人物,人物之間衝突產生情節?還是用情節製造人物,以人物去塑造另一人物?

被海外原創裏一個有著美麗名字的小說“戀如冬雪”吸引了去跟讀。寫者非常注重細節描寫,從細節中讀到,一對夫妻(簡妮和之哲)來到異國生活,小說裏沒有明確描寫兩人的感情是如何建立的,隻是說兩人是有感情基礎,既然有感情基礎,也就彼此互相信任。信任是人與人關係中依賴的基礎。之哲的信用卡透支炒股的行為傷害夫妻間的感情,對於感情的修複,和對家的維護愛護,文中沒讀到之哲有任何努力。倒是讀到簡妮的付出,不得不流掉另一個小孩,辛苦取得醫生資格,想盡辦法給之哲找工作好讓一家人在一起。

之哲是個好丈夫嗎?丈夫按字麵意思就是在一丈範圍之內給自己的妻子支撐起一片天地,子哲他為簡妮支撐了什麽?他讓簡妮信任依賴他嗎?

之哲是個好爸爸嗎?文中沒讀出之哲是如何用心具體地和他兒子相處的,隻是聊聊幾筆提及之哲當車夫送孩子上學和照顧孩子。文中倒是用大量的細節描寫了子哲如何用心地當個情人。一個人也就一天24個小時,如此盡心當情人,還有多少留給自己的孩子呢。

如此之哲,簡妮為何還非要擺在麵前讓自己添堵呢?為了之哲這個人物,非得將簡妮描寫成彪悍?!以一個人物塑造另一人物,這樣小說的說服力和深入生活力有多少?

文中另一夫妻(安紅和建明),也是一個人物去塑造另一人物。。。

讀者應如觀棋者不語,現忍不住發言,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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