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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一條波希米亞紅裙 (135)

(2017-01-15 22:04:16) 下一個

悶熱的夏天過去了,多雨的秋季也過去了,一轉眼窗外已經是冰掛滿樹,白雪皚皚。陰曆大年三十的早上,她六點就醒了,躺在床上看著窗戶上透進來的白光,突然覺得缺少了什麽。她側耳傾聽了一下寂靜的屋子,才想起來孩子們不在家,由齊靜帶著回國去了。

不知不覺到了倫敦已經快一年了。這一年裏,發生了很多變化。從七月份開始加入皇家芭蕾舞團以來,她的生活開始變得繁忙而緊張。皇家芭蕾舞團雖然不要求團員們們坐班,但是每天的訓練都很嚴格,而且舞劇排練的周期也短,訓練強度大。她每天花在在芭蕾訓練上的時間都多於八個小時,加上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即使沒有芭蕾訓練也不輕鬆。每天要接送孩子去幼兒園,送孩子參加興趣班,給孩子們做早飯中飯和晚餐,帶著孩子們玩,哄孩子們睡覺。有時孩子們發燒感冒,也要帶著孩子們去醫院。每天她都忙得團團裝,睡眠不足,腦袋一躺在枕頭上就會睡過去,但是早上無論多不想起也得起來給孩子們做早飯和帶吃的,送孩子們去托兒所。雖然齊靜經常過來幫忙,也確實給她幫了不少忙,但是她覺得老這麽麻煩齊靜也不好。

入秋的時候,眼看著《卡門》要開始上演了,她覺得自己無法應付帶孩子和參加演出,於是想把爸爸和繼母接到倫敦來,幫著照看孩子。她怕爸爸自己不知道怎麽辦護照和簽證,在一次徐澤寧來電話時,把想法告訴了徐澤寧。徐澤寧讓秘書去把護照和簽證給辦了,送到家裏,也給訂了機票,還安排了一個外交部駐英國使館的人,帶著他們上了飛機,一路送到倫敦。爸爸和繼母在《卡門》上演之前來到了倫敦幫著她帶著孩子,才讓她鬆了一口氣,集中精力把《卡門》跳好。有爸爸和繼母在,每天她不用擔心回來晚了沒人照看孩子。

爸爸和繼母都很喜歡這兩個外孫女,也很喜歡倫敦的生活,他們幾乎每天都帶著孩子出去走走,不是到附近的小公園去玩滑樓梯蕩秋千,就是帶她們去泰晤士河邊散步,周末帶她們去博物館玩。孩子們也很喜歡姥爺和姥姥,經常纏著姥爺給她們講故事,帶她們出去玩。繼母脾氣大,在她小時候曾經對她很不好,但是在她嫁給徐澤寧後,一直對她很好。這些年來隨著年齡的增長,繼母的脾氣也改好了許多,而且燒得一手好菜。每天她回到家,都有很好吃的熱飯熱菜等著她。她過去對繼母的怨恨也消失了,畢竟繼母照顧了爸爸這麽多年,對孩子們也很好。爸爸一生辛勞,身體也不太好,來到倫敦後,幫著帶孩子之餘,靜下心來練習練習毛筆字,參加一些老人們的活動,心情愉快,身體也比國內時好了許多。

 

十月上旬,《卡門》在皇家歌劇院開始正式演出,一連演了一個月,受到了觀眾和評論界的一致歡迎和好評。主流媒體上,《泰晤士報》,《每日電訊報》,《獨立報》,《衛報》,《觀察家報》,《每日郵報》,《星期日郵報》,《每日快報》都在顯著版麵報道了皇家芭蕾舞團的《卡門》演出,就連《太陽報》,《世界新聞報》,《每日鏡報》,《每日星報》,《人物報》這些小報也報道了《卡門》演出的盛況和照片。《衛報》的藝術板塊專門刊登了兩版報道和討論,對她在《卡門》裏的演出給予了盛讚和肯定。在網絡上, 《藝術信息網》 ,《每日藝術網》,《藝術報》, 《藝術論壇 》,《藝術家網》 ,《藝術批評網》都刊載了讚揚的文章。法國藝術論壇派記者到倫敦專門采訪了她,刊發了長篇報道。英國美學協會邀請她參加了年會,並請她上台做了一個簡短的演講。雲雲替她起草了演講詞,幫助她糾正發音,讓她在美學協會年會上的演講非常成功。

她沒有想到的是,以四十歲的年齡,她依然能在舞台上繼續跳芭蕾,綻放風采,而且在國外同行的幫助和指導下,演技比過去更為成熟和精湛了。皇家芭蕾舞團的《卡門》在皇家歌劇院的上演,讓她在國外聲名鵲起。很多不了解她的國外資深評論家們親眼見識了她的日臻完美的表演,對她大加讚揚,把她稱作皇家芭蕾舞團的一顆耀眼的明星。

雖然獲得了巨大的榮譽,但是她的日子依然過得很平淡:每天除了排練和演出外,回家就是帶帶孩子,陪陪老人。晚上睡覺的時候,她有時覺得腕上的傷疤依然在隱隱作疼,像是在提醒她的失敗了的婚姻和與大維的那場飛蛾撲火一樣的熱戀。爸爸來了之後,她跟爸爸聊了許多,把跟大維戀愛的經過都告訴了爸爸,以及自己當時為什麽一下想不開,走上了自殺的道路。爸爸說,他沒有見過大維,也不了解大維,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不是一個隨便就會跟別人好的人。爸爸說他相信她和大維都是動了真感情。爸爸說,幸虧她割腕自殺時被齊靜發現,救了回來,不然那樣死了,孩子失去親生母親,爸爸失去女兒,會給他們造成一生的悲痛。爸爸說,她才四十歲,前麵還有一多半的人生,希望她能從過去走出來,重新找到自己的愛,有個幸福的生活。她對爸爸說,經曆了跟徐澤寧的失敗的婚姻和跟大維的一場痛入骨髓的戀愛之後,她已經對婚姻和愛情心灰意冷,不想跟任何人好了。她說她隻想好好看著孩子們成長,好好照顧父母,專注於自己的芭蕾,別的都不想了。

 

《卡門》演出結束之後,皇家芭蕾舞團準備排練經典名劇《吉賽爾》。她已經在中央芭蕾舞團演出過好多次這部舞劇了,對這部舞劇輕車熟路。團長決定由她和達西·布塞爾擔任裏麵的女主角,她做A角,達西做B角。她知道達西·布塞爾以前沒有跳過《吉賽爾》,為了幫助達西盡快熟悉這部舞劇,她花了很多時間給達西做舞蹈示範。達西·布塞爾是個大度的人,並沒有因為她剛來劇團就擔任女主角而對她不好,而是跟她很謙虛的求教和切磋。兩個人平時關係也不錯,經常在排練之餘和劇團的姑娘們一起出去逛街,生日的時候達西也請她去參加了生日派對。跟皇家芭蕾舞團的這些姑娘們相處幾個月下來,她覺得她們跟中芭的姑娘們一樣,都很努力,認真,也很敬業,對藝術精益求精。不同的是,皇家芭蕾舞團的姑娘們的天性更為自由和敢於講話,經常會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講出來,顯得率真可愛。

新年過後,徐澤寧打電話來,說想在春節期間讓孩子們回北京一趟,見見孩子。徐澤寧告訴她說,準備跟小寇在大年三十結婚。徐澤寧說,平時抽不出時間來,想趁著春節,把婚禮辦了。徐澤寧說,婚禮不想張揚,隻是想請雙方的直係親屬在釣魚台吃頓飯,見見小寇的父母。徐澤寧說,知道以她的個性,她不會來參加婚禮,但是希望孩子們能回來參加一下。

聽到徐澤寧這麽快就準備再婚的消息,雖然在意料之中,但是她心裏還是覺得有些難受。 畢竟一起曾經經過二十年的婚姻,也有過許多值得記住的日子。最早見到小寇和孩子的照片,聽見徐澤寧承認跟小寇的事情的時候,她曾經感到憤怒,屈辱和怨恨,現在她已經不再有那種感覺了。特別是後來知道小寇自己在國外,一手把孩子帶大,她覺得小寇也挺不容易的。小寇畢竟是徐澤寧親生孩子的母親,她覺得徐澤寧欠小寇一個婚禮,這個婚禮遲早是會要舉行的,她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她同意了讓孩子們春節期間回北京跟徐澤寧住一段時間,也同意了讓孩子們去參加徐澤寧的婚禮。恰好齊靜春節時回去看望誌宏,她就托齊靜幫著把孩子們帶回北京,在機場交給徐澤寧。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聽見爸媽的臥室房門開了,隨後聽見爸爸走進了客廳,在客廳裏沏茶。爸爸每天早上都沏一壺濃茶。她翻身下床,穿上拖鞋,用手攏了一下淩亂的頭發,在衣櫥裏找了件幹淨的內衣,跟在客廳裏喝茶的爸爸打了個招呼,去了衛生間。她快速洗了一個澡,換了衣服,用攏子梳著依然潮濕的頭發,重新回到客廳,看見繼母也起來了,正在跟爸爸一起坐在沙發上看中文電視新聞。自從爸爸和繼母來了之後,她給他們買了能收中文台的接收器,讓他們能像國內一樣繼續收看中文電視。爸爸喜歡一邊喝茶一邊看新聞聯播,也喜歡看京劇或者戲曲,以及《百家講壇》那樣的節目,和《三國演義》,《康熙大帝》,《雍正王朝》那些曆史連續劇。繼母喜歡看趙本山的小品和韓劇,講起韓國演員來頭頭是道。從十七歲進入中央芭蕾舞團以後,她先是住宿舍,結婚後跟徐澤寧住在一起,幾乎再也沒有回家裏住過。現在爸爸能住在她這裏,她覺得很高興,

今天大年三十,還去芭蕾舞團嗎?爸爸看見她走進客廳來,問她說。

還得去,今天下午有彩排,她摸了摸茶壺的邊沿說。水有些不太熱,我去給您坐壺開水去,把熱水瓶的水換了,溫水泡茶不好。

不用不用,這水就行,爸爸說。

小曦,你忙你的,不用管了,繼母說,一會兒我去廚房給你爸燒熱水去。你說這國外,春節一點兒也不像過節的樣子,也不給放假,更不放鞭炮,都不像過節。

聖誕和新年不都放過假了嗎?爸爸說。

那不一樣,繼母說。總沒有春節熱鬧。

晚上早些回來,咱們一起包餃子過年,爸爸說。你媽昨天買了韭菜,肉餡,魚和肉,還買了一隻鴨子。晚上咱們做些熱菜涼菜,吃餃子。

排練一結束我就回來,她提著熱水瓶走向廚房說。媽別著急,等我回來再一起做。

我先把麵發上,等你回來擀皮兒,繼母說。

 

寇辰菲和徐澤寧一起站在釣魚台國賓館的宴會大廳門口,在喜慶的鞭炮聲中麵帶笑容地迎接著來賓。徐澤寧本來想在老四的私人會所舉行一個低調的小婚禮,但是她覺得老四的私人會所不好,主要是因為她最早跟徐澤寧就是在那所私人會所裏幽會,總覺得那是一個偷偷摸摸的地方。她覺得婚禮需要光明正大,明媒正娶,不能讓人感覺是偷偷摸摸的。她把自己的顧慮跟徐澤寧說了,徐澤寧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於是決定把婚禮在釣魚台舉行,但是隻邀請了雙方的直係親屬。選了大年三十這一天,既是因為春節能休息幾天,也是想用春節來為婚禮打掩護,免得讓人提前知道。徐澤寧打算事後給政治局的人發些喜糖,告訴大家一聲就行了,免得都來參加婚禮,動靜太大。但是不知道是釣魚台方麵泄露出來的消息,還是誰泄露出去的,先是誌宏聽說了,要求前來喝喜酒,隨後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傳遍各個上流社會圈子。在京的黨政要員們以及紅二代們,都紛紛要求前來賀喜。

自從徐澤寧把小寇接到徐家大院裏去之後,京城的上流社會圈子裏就傳出了徐澤寧和靳曦正式離婚的消息。這一消息對許多人來說都不意外,因為以前就傳出了靳曦和徐澤寧因為感情不合而分居的消息,後來更傳出了靳曦自殺的小道消息。上流社會的男人們都覺得靳曦實在犯不上這樣做,因為徐澤寧這樣身份和家世,別說有個把女人了,就是在外麵有幾房妻妾,妻妾各有孩子的也有人在。上流社會的女人們都覺得靳曦太傻了,領導同誌們也都是人,不是神,為國家日夜操勞之餘,遇見個喜歡的女人放鬆一下,這是件事兒嗎?徐澤寧就算是這方麵最有自製力的了,跟徐澤寧同樣家世,身份和地位的人,在外麵好過的女人多了去了。為這種事情別說自殺,就是分居也不值得,頂多吵鬧一下發泄一下不滿,過後見好就收就是了。徐澤寧把小寇接進徐家大院後,上流社會的人們就猜測會有結婚這一天。

麵對消息已經泄露,在京的黨政要員們紛紛要求前來參加賀喜的局麵,徐澤寧也沒有辦法,隻好同意在釣魚台宴會廳舉辦婚禮,邀請了在京國務委員級以上的黨政要員們,多年跟隨自己的老部下,曾經共過患難的鐵哥們兒,以及各大家族的紅二代代表。小寇邀請了父母,在國內的幾個親戚,在倫敦的閨蜜和幾個劍橋同學,作為娘家的人,以及外交部的部長,主管司長們,和幾個要好的同事。這次婚禮,由老四出錢,釣魚台國賓館出地方,小寇親自策劃,請了中央電視台的一對當紅男女花旦做婚禮主持。在邀請函上,小寇特意寫下了不收紅包的要求,提醒客人們不要帶紅包來。

 

婚禮當天早上,釣魚台國賓館門口就由中央警衛局的人替換下了原來的保安人員。按照徐澤寧的要求,沒有邀請函的人一律不能入內,特別是謝絕媒體記者入內。即使這樣,婚禮也有近千人參加。釣魚台國賓館門口,一輛輛豪華轎車載著衣冠楚楚的黨政要員們和紅二代們魚貫而入。無法入內的中外記者們排成長龍,把攝像機對準門口,場麵堪比奧斯卡頒獎儀式。更有好事的人在門口架起了攝像機,在網上進行了直播。

宴會廳內,軍樂隊伴奏著喜慶的歌曲,釣魚台的漂亮的女服務員們引領著客人們入席。最前麵的幾桌是雙方親友和政治局委員們,後麵幾桌是國務委員級別的黨政要員們,再後麵的一張張桌子上,坐著家世顯赫的紅二代們,徐澤寧的老部下和當初一起共過患難的鐵哥們兒。

小寇穿著倫敦訂製的白色婚紗,麵帶笑容跟在身穿黑色西服的徐澤寧後麵,依次到各桌敬酒。想起當年跟徐澤寧在老四的私人會所裏偷偷幽會,後來懷著孕悄悄離開北京,在倫敦生下孩子,再後來自己一個人把孩子帶大,到今天跟徐澤寧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明媒正娶,風光滿麵,人人羨慕,小寇心裏頗多感慨。當年劍橋畢業時,所有同學都在國外的政府機構或者大公司裏工作,隻有她獨自一人來到北京,屈身在中國日報社裏做收入不高工作又累的小編輯。那時她的劍橋同學們都為她惋惜,覺得她太屈才了。現在,這些劍橋同學們一個個都羨慕她,讚揚她有遠見有魄力,讓她再一次感覺到人生就是一場豪賭。她押進了所有的一切,所幸終於賭對了。今天,是她最開心的一天。她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麵表現出來,讓所有來賓都看到一個不同的徐澤寧夫人。

小寇跟隨徐澤寧走遍了宴會廳的一張張桌子。身穿白紗的她端莊美麗,酒量好,講話得體,反應敏捷,對客人們既親切又有禮貌,表現得落落大方,贏得了參加婚禮的賓客們的一致好感和讚揚。所有參加婚禮的人都覺得,小寇比平素不愛出麵,見人也不太愛講話的靳曦更適合做一個政治家夫人,更適合徐澤寧。

 

中午吃完飯後,靳曦坐地鐵去了皇家芭蕾舞團去參加排練。在地鐵的月台上等車的時候,她看見一麵牆上掛著一排鍾表,鍾表上顯示著倫敦時間,紐約時間,東京時間,莫斯科時間和北京時間。她看了一眼北京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她突然想起了孩子們,不知道孩子們在徐澤寧的婚禮上會怎麽樣,也不知道在倫敦過慣了自由生活的孩子們,重新回到徐家大院裏習慣不習慣。徐澤寧的婚禮應該已經結束了,此刻應該帶著孩子們回到徐家大院,進行傳統的包餃子活動。她記得每年包餃子時,孩子們都很興奮地跟著幫倒忙,把麵團揪出一塊來,捏成自己想要的樣子。自己領養孩子的時候,正是小寇懷孕的時候。算下來,小寇的孩子要小一些,應該和自己的孩子們能玩到一起。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們會不會喜歡小寇。她有些擔心,因為孩子們不喜歡自己的爸爸娶了另外一個女人。她不知道孩子們會不會給小寇難堪。

站在月台上,看著黑黑的地鐵隧道,她想起了當初跟徐澤寧的婚禮。他們的婚禮是在北京飯店舉行的,老四帶著紅旗轎車打頭的六輛車到爸爸家的樓下來接她,全樓的人都出來觀看。徐澤寧的司機老楊點起了爆竹,爆竹劈劈啪啪地想著,空氣裏彌漫著火藥的氣息,地上是紛紛落下的鞭炮的碎屑,那時的她是多麽的年輕,多麽的風光。她仿佛又一次聽見了婚禮鞭炮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心裏卻湧出一種悲哀,因為這些鞭炮不是為她而響的,而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

她想起了大維。在這個新年前夜,大維在做什麽?是自己一個人在家包餃子,還是和朋友們在一起?她知道大維有些樂團裏的朋友,但是不知道他們現在還來往不來往了。秋天的時候,她在網上看到了一段據說在國內瘋傳的視頻,視頻的名字叫《高手在民間 –最美的追夢人》,是大維跟一個姑娘在地下通道裏演奏的手機錄像。視頻拍得不是很清晰,噪音也很大,畫麵上還有人頭晃動。她看見一條地下通道裏,大維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白襯衫,脖子上係著領結,像是在音樂廳演奏一樣全神貫注地拉著小提琴。大維的前麵的一把折疊椅上,坐著一個看上去很端莊美麗的年輕姑娘。姑娘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套著一件帶著白色花點的黑色針織上衣,外麵是一件軍綠色緊身外套,下麵是一條幾乎遮住腳裸的米黃色長裙和一雙黑色的小皮靴。姑娘低著頭,兩隻手臂上下起伏著,彈著一把豎在膝上的琵琶。小提琴和琵琶聲混在一起,帶來一種奇妙的組合,時而悠揚,時而深沉。觀眾們大概有幾十人,男男女女都有,穿著各式各樣的秋季外套,圍在他們身邊看著。在視頻的結尾,她看見姑娘停下琵琶,扭頭看了大維一眼,對著大維嫣然一笑。她覺得姑娘的眼神和笑容裏都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喜歡。她不知道大維是不是也喜歡那位姑娘,但是以她對大維的了解,她覺得經曆了那次慘痛的戀愛之後,大維可能像她一樣,現在也無法走出來。

她陷在沉思裏,沒有注意到手包裏的手機響了。直到手機響了三聲之後,她才驚覺,趕緊從手包裏掏出手機查看。她看見上麵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沒有接,直接把手機掛斷了。徐澤寧曾經告訴過她,在國外不要接陌生的電話。最近因為徐澤寧結婚的消息被一些媒體得知,總有媒體給她打電話,想約她談談,她都給拒絕了。按照跟徐澤寧的約定,她不想接受外界對她的個人婚姻方麵的采訪。她想一定是哪家媒體聽到徐澤寧的婚禮,又想來采訪她來了。

 

大維站在窗前,緩慢地合上手裏的手機,看著窗外在寒風裏顫抖的幹枯的樹枝,心裏感覺很惆悵。自從出獄之後,他每天都會想起她,但是從來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他想到國外後,她一定已經換了新號碼了。雖然不知道她的情況,但是從網絡上,他看見一些新聞報道,知道她加入了英國皇家芭蕾舞團,在倫敦的皇家歌劇院裏演出過《卡門》。他想她一定在國外過得不錯。

快過年了,他突然覺得很想她,迫切地想聽到她的消息,聽聽她的聲音。他拿出手機,找到那個早已不用了的電話號碼,給她的手機撥了一次電話。電話裏傳來的不是她的聲音,而是一個柔和的陌生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過了幾秒鍾之後,電話自動掛斷了。

一定是電話號碼早已經更換了,大維想。她去了國外,怎麽可能還用北京的手機號碼呢?

 

大維把手機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走到床邊,脫掉衣服,拿起擺放在床上的熨得平整的白襯衫,穿了起來。最近他瘦了一些,襯衫也顯得有些肥大。他穿好襯衣,把胸前的紐扣一個個係好,又把袖口的紐扣係好。他彎腰從床上拿起一條黑色的西裝褲,套在腿上,把皮帶係好。他回到沙發前,從沙發靠背上拿起一條搭在上麵的銀灰色的帶細點兒的領帶,把領帶小心地打上,勒緊領帶,讓領帶尖垂在皮帶下方一點。

麵前的手機響了一下,屏幕上出現一條短信。大維瞥了一眼屏幕,看見是彈琵琶的姑娘來的。他拿起手機,用手指劃了一下,看見短信上說:

大維哥,今晚的民間春晚九點開始,我們的節目排在十點半,我已經從宿舍裏出門了,一會兒見。

我這就出門,一會兒見,大維快速地回了一條短信說。

大維把手機放進西服褲兜裏,把原來的褲子裏的錢包和一串鑰匙掏出來,也放進西服褲兜裏。他提起靠在牆上的小提琴盒,走到門邊。他把提琴盒靠在門上,彎腰穿上地上放著的黑皮鞋,把鞋帶仔細地係好。他拿起一把鞋刷子,抹上鞋油,把皮鞋擦亮。他放下鞋刷,站起身來,從門口的衣裳架上取下一件黑色西裝上衣,伸開胳膊穿上。他最後穿上一件黑色的大衣,脖子上係了一條圍脖,提著小提琴盒出了門,把門在身後帶上。

他快步走下樓梯,出了樓門。外麵的空氣有些幹冷,街上的人不多,大概家家戶戶都正在家裏包餃子過年。他在外麵的街道上等了一會兒,才攔了一輛出租車。他坐進出租車的後座,把小提琴盒豎在身邊的座位上,從褲兜的錢包裏掏出一張紙條,把地址告訴了司機。

 

出租車在空曠的街道上行駛,昏暗的街燈不斷在車內掃過。車路過一處街口的時候,他認出了這條街口。這是齊靜那套房子的小區街口。他看著不遠處的那座高樓,心裏又想起了她。自從最後一次見到她,到現在已經快十個月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這十個月的。沒有她的日子,天空從來沒有晴朗過。每天晚上,當他躺在床上,閉上眼,就會想起她來。他無法忘記她。雖然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隻有短短的兩個月,但是那是他生命裏最快樂的時光。從他開始記事不久,就成了一個失去父母的孤兒,跟爺爺相依為命長大。這麽些年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對他這麽好過,對他這麽溫柔過。從她第一次到他的住處,到最後一次從齊靜的房子裏離開,每一次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她的衣著打扮,她說過的話,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她的身體,她的親吻,他們在一起的纏綿,從進門到出門,想起來都曆曆在目,十分清晰。

這十個月來,他對她的感情不僅沒有淡化,反而更強烈了。他覺得他的生命裏已經無法離開她,他覺得她是他生命的全部的意義。他覺得他的一生好像被濃縮在短短的幾個月裏,綻放和凋謝,都在那幾個月裏。他的生命已經隨著她的離開而逝去。現在的他,失去了工作,沒有了愛情,甚至連爺爺留給他的小提琴也失去了。他覺得自己隻不過是一具可以吃飯和行走的屍體。這具屍體存在的唯一目的,是讓老四付出代價。不是他殺了老四,就是老四殺了他。他們之間,沒有第三條選擇。

 

她來到皇家歌劇院後台的化妝間時,很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化妝台上放著一大束花。她放下自己的包,拿起花束上麵的卡片,看見上麵寫著新春快樂,後麵簽著團長的名字,還有芭蕾舞團的姑娘們的簽名。達西•布塞爾推門走了進來,抱了一下她,告訴她說,團裏的一個姑娘收聽了BBC的新聞,聽見BBC裏報道北京正在舉行的一場婚禮,裏麵提到了她的名字。姑娘告訴了團長,團長讓助理去買了一束花來,全體姑娘們給她簽了名。看見這束花,她覺得很感動。過去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姑娘們她跟徐澤寧的婚姻,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曾經是徐澤寧夫人。

她來到舞台上,看見姑娘們和樂隊都在等著她。她謝了姑娘們,和姑娘們一起開始了彩排。彩排中間,她看見台下來了一輛輪椅,一個衣著簡樸而端莊的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了進來,在前台過道上停住。團長和劇團的幾個人站在老婦人身邊,給老婦人小聲介紹著演出。老婦人頻頻點頭,隨後兩眼目視舞台,專注地看著台上的彩排,一直看到結尾。她覺得老婦人有些麵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彩排完之後,她正要去後台卸妝,團長上台來叫住她,把她帶到老婦人麵前。團長介紹說,這位老婦人是前首相撒切爾夫人。她一下想了起來,以前曾經在電視上看見過撒切爾夫人,但是現在眼前的撒切爾夫人,已經老了許多,發型也變了,幾乎難以認出來了。老婦人對她說,去過中國四次,在中國觀看過中央芭蕾舞團的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印象很深刻。老婦人說,早就聽說她的芭蕾舞跳得很傑出,一直想來看看,但是坐著輪椅,不便在正式演出時去劇院裏觀看,所以來看看彩排。

她跟著團長一起推著老婦人的輪椅,把老婦人送到劇場門口。在劇場門口,老婦人對她說:

姑娘,有句話我想告訴你。女人要堅強,有時要比男人還要堅強。你跳得非常好,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再看到你的演出。

 

民間春晚在一家賓館大廳裏舉行。大廳門口鋪著大紅地毯,門框兩側掛著幾串紅燈籠。賓館的大廳很高,上麵垂掛著一排聚光燈,四周的牆壁上布置得像是夜晚的星空,閃爍著一排排紫色和藍色的小燈。麵對入口的牆壁上畫著一幅畫,上麵是一個蔚藍色的地球,地球上寫著民間春節晚會幾個大字。

賓館大廳中間圍出了一塊空地當作小舞台,四周是一排排套著白色套子的賓館裏常見的椅子,椅子上坐著一些麵容興奮的年輕人,手裏揮舞著彩光棒。大廳的四周站著一些沒有座位的人,或站或走,顯得有些亂。一個攝像記者耳朵上戴著耳麥,肩扛一架黑色的攝像機,在過道裏來回走著,讓攝像機一會兒對著觀眾,一會兒對著演員,一會兒對著主持人。

大廳中間的窄小的空地上,一個身穿白色西服麵容英俊的年輕鋼琴手,坐在一家黑色的鋼琴前麵,正在聚精會神地彈著《愛情故事》的主題曲。悠揚的樂曲在大廳裏回蕩,人們聚精會神地聽著,在結尾時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鋼琴手站起身來,向著觀眾們鞠躬感謝,隨後走向自己在觀眾席上的座位。幾個工作人員走上前來,把鋼琴沿著過道推走。一個身穿露肩藍色長裙,頭發梳理得很整齊,臉上畫著一個淡妝的美麗的女主持人,手拿黑色的話筒,走到空地上說:

大家好,我叫陳欣茹,是北京廣播電台《失眠之夜》的主持人,今天應導演的邀請,在這個民間春晚上,客串一下主持人。大家剛才看到的,不是著名的藝術大師,而是一個賓館的小服務員。他自小喜歡鋼琴,但是家境貧寒,請不起鋼琴教師,家裏也沒有鋼琴,隻有一架小電子琴。他完全靠彈電子琴練習,自學成才。高考時,他沒能考上音樂學院,去了一家五星級賓館做服務員。我問過他,為什麽去賓館做服務員,他說那裏的大堂裏有一架鋼琴,他可以下班後坐在那裏彈鋼琴。有一天一家奧地利樂團下榻在那家賓館,團長和幾個音樂家在大堂休息時,聽到了一陣優美的琴聲。他們都很驚異,一起來到了他背後,站在他身後,聽他彈這首《愛情故事》。團長問他是哪個樂團的,他說是這家賓館的服務員。團長說,他是一個非常有天分的人,願意寫推薦信,推薦他去奧地利音樂學院去進修深造。他沒能去奧地利深造,因為他沒有錢,去不了,所以現在他還是那家賓館的服務員。有人把當時的場景錄了下來,放到了網上。導演找到了他,今晚很榮幸地請他來參加民間春晚。他的琴聲再一次證明了,高手在民間,讓我們再一次感謝他帶給我們的優美的琴聲!

觀眾們扭過身,麵對著鋼琴手,一齊呼喊和鼓起掌來。鋼琴手站起來,有些靦腆地彎腰鞠了一個躬,謝了觀眾,隨後坐了下去。身穿藍色長裙的女主持人舉起話筒來繼續說:

下麵我們給大家介紹的,是一對因為在地下通道演奏而走紅網絡的高手。去年秋季,有一對歌手在地下通道演奏《追夢人》,被一個網友錄下來,貼到了網上,一天就有了上百萬點擊。男的叫大維,西安人,北漂到北京,曾經擔任過中央樂團的第二小提琴手。女的是戲曲學院的三年級學生,彈得一手好琵琶,人們管她叫琵琶姑娘。他們一起搭伴在地下通道裏演奏,吸引了無數的過路人,成了北京一景。我在地下通道裏看過他們的演出,水平非常高,也很動人,也曾經請他們上過我的節目,在節目裏給聽眾們演奏過,深受聽眾們的歡迎。今天晚上,他們也來到了會場,讓我們用掌聲歡迎他們!

 

隨著一陣熱烈的掌聲,大維提著小提琴,姑娘拿著琵琶,一起走到空地上。他們靦腆地對著觀眾們鞠了一個躬,感謝觀眾們的掌聲。一個工作人員端來一把賓館的椅子,放在空地中間。姑娘坐在椅子上,把琵琶豎在自己的腿上,顯得有些緊張的樣子。

在請他們給我們獻上精彩的節目之前,我想先問他們幾個問題,女主持人說。琵琶姑娘,自從你和大維的視頻在網上走紅之後,對你的生活有什麽影響嗎?

有,琵琶姑娘說。到我們地下通道來看演出的人比過去多了。走在街上,有時也會被人認出來。

是不是有一種成為名人的感覺?主持人繼續問道。

沒有沒有,一點兒都沒有,琵琶姑娘說。我覺得還是自己,一個大三的學生。我還是蠻擔心將來畢業分配的,怕找不到好的單位。

你這樣在地下通道演奏,會不會耽誤功課?

還好,琵琶姑娘說。功課忙的時候我就忙功課,不忙的時候才去地下通道演奏。

你怎麽想到去地下通道演奏的?主持人問。

主要是因為他,琵琶姑娘用手指了一下大維說。我喜歡聽他拉琴,想跟他做個伴兒,就帶著自己的琵琶去了。

我過去拉琴都沒人聽,大維笑笑說。她去了之後,聽的人多了幾倍,都是她的粉。

因為我不彈古典音樂,彈得都是流行歌曲,琵琶姑娘說。我想多掙點兒錢。

是為了付自己的學費嗎?主持人問道。

不是,我已經有學費和生活的錢了,琵琶姑娘說。我想掙錢給他買把像樣兒的琴,他的琴被人偷走了,現在用得是小孩子學習用的小提琴,太委屈他這樣專業的小提琴手了。

姑娘你的心真好,也讓人感動,女主持人說。聽說你和大維演奏的《追夢人》最好聽,今天是準備給我們演奏《追夢人》嗎?

不,我想換一首,那首好多人都在網上聽過了,姑娘說。我想和大維一起演奏周傑倫的《青花瓷》。

太好了,女主持人說。下麵請大維和琵琶姑娘給我們現場演奏一曲周傑倫的《青花瓷》,大家鼓掌歡迎!

姑娘用手撩了一下腮邊的頭發,扭頭看了一眼大維。大維把小提琴架在脖頸上,點點頭。幾束劇場燈光交叉著打下來,照在大維和姑娘身上。姑娘坐在前麵,穿著平素喜歡穿的一條白色連衣裙,麵容安詳而端莊,手指輕快地在琵琶上彈著,發出珠子落在玉盤裏一樣清脆的聲音。大維站在姑娘身後,小提琴夾在脖頸處,手臂上下揮舞著,琴弓上下起伏著。大廳裏響起了《青花瓷》輕快的樂曲聲,伴隨著姑娘的歌聲:

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你

炊煙嫋嫋升起 隔江千萬裏

在瓶底書刻隸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 雲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你眼帶笑意。。。

 

從芭蕾舞團彩排回來,她覺得心裏好受多了。“女人要堅強,有時要比男人還堅強”,一路上她想著老婦人的話,覺得老婦人是一個真正的鐵女人。冬天天黑得早,從地鐵站口出來,外麵已經是華燈初上十分,月亮已經出來了,把街道灑滿銀光。街頭上行人和車輛熙熙攘攘,路邊的商店燈火通明。她抱著一大束鮮花,踩著月光和樹影,走進樓門。門口的保安看著她手裏的花說:

女士,你今天真漂亮。新年快樂!

謝謝,她微笑著點頭致謝,抱著花進了電梯。

從電梯出來,走到家門口,掏出鑰匙擰開門,她看見爸爸媽媽已經坐在客廳裏包起了餃子。有一個人背對著她,正在用擀麵杖在麵板上擀著皮兒。她疑惑地看著那個人的背影,不知道是爸媽認識的樓裏的什麽人。那個人轉過身來,放下了手裏的擀麵杖,叫了她一聲:

小曦!

 

她張開了嘴,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已經七八年沒見,但是她從來不曾忘記這個人。看著那張熟悉的但是略帶滄桑的臉,寬寬的肩膀,高高的個頭,長長的腿,粗黑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目光,剛毅的下巴,她覺得眼睛一刹那模糊了。

這不是明宵嗎?

她的眼睛看著明宵,像是不相信地緊緊盯著他。歡喜,悲傷,委屈,快樂,一種說不出的混合滋味在心裏翻湧起來。從布拉格一別,已經這麽多年了,她再也沒有見過他,也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她愛過他,她恨過他。他讓她知道過什麽是愛,他也傷過她的心,現在他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抱在懷裏的花顫抖了起來,她有一種想扔掉手裏的花,撲到他懷裏的衝動。但是她的腳像是被釘在了門口一樣,一動不動。

小曦,不記得了嗎?這是明宵啊,爸爸站起來說。

她把花放在門口的架子上,背過身去,把外衣脫了,掛在門口的衣架上。屋內的空氣變得尷尬起來,她聽見擀麵杖滾到地上的聲音。她轉過身去,看見明宵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說:

小曦,我才看到消息,說徐澤寧跟你離婚了,娶了另外一個女人。徐澤寧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愛和信賴的人。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忘記你,一直在等著你自由的這一天。如果你不嫌棄我,我願意跟你重頭開始,好好愛你。

聽見明宵的堅定的,熱情的,毫不猶豫的聲音,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明宵變得成熟了,再不是當年那個任性和賭氣離開她的人了。這麽多年來,她一直期望有這麽一個跟自己年齡相當,愛好相似,既能談得來,又能互相吸引和欣賞,真心相愛的人跟自己相戀。在初戀的時候,她就覺得明宵是個理想的男朋友,是個會一輩子都對她好,不會讓她受委屈,嗬護她,愛著她的人。跟明宵分手這麽些年來,幾次相逢,又幾次失之交臂,每次都無法在一起,讓人遺憾。現在,她離婚了,自由了,他也來了。他來找她來了。她不知道他是怎樣找到自己在倫敦的住處,怎樣敲門進來的。對一個真正喜歡你的人,這不該是一個難題。但是 ---

明宵!她流著眼淚說。明宵,你來得太晚了 ---

什麽時候都不晚。明宵從客廳走過來,走到她麵前,雙手抓住她的雙臂說。你四十歲,我也四十歲,我們還有一多半的人生可以一起攜手渡過,相愛到老。雖然我們已經耽誤了許多時光,但是這一切都可以加倍相愛來彌補過來,你說對嗎?

我不知道,她低頭哽咽著說。明宵,你來得太晚了,我已經愛上了另外一個人。

你愛上了別的人?誰?明宵疑惑地問道,兩隻手依然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

他叫大維,因為我吃了許多苦,差點死掉。她掙脫了明宵的手,擦了一下眼淚說。他還在國內。我已經發過誓,隻要他還一個人,我就不能背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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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何仙姑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擁抱哥' 的評論 : 我也覺得是。。。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HP67' 的評論 :
謝謝HP67。大維沒什麽可留戀的,生和死對大維來說應該都差不多。不過對大維來說,愛過,也得到過,也就不虧一生了吧。
HP67 回複 悄悄話 問世間情為何物,讓人如此奮不顧身!小曦有孩子和事業,還能活下去,大維真的是一無所有,生無可戀了!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小獨子' 的評論 :
謝謝小獨子。也不一定,如果大維跟琵琶姑娘好了,靳曦也就可以放下心來,跟明宵在一起了。
小獨子 回複 悄悄話 看出來了, 大維一定要死去, 小曦才可能與明宵走到一起,大維可要珍重喲,總想著報仇最後命都保不住了。。。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海外飛仙' 的評論 :
我覺得是小曦還沒有從跟大維的戀愛裏走出來。而且大維還在國內,小曦要是這邊跟明宵好,心裏也會覺得不安吧。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的。
海外飛仙 回複 悄悄話 對小曦木有愛,恨不得一巴掌打死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labo88' 的評論 :
那樣明宵好了,大維就更悲了。
labo88 回複 悄悄話 可憐的明宵應該有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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