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正文

給我一條波希米亞紅裙 (115)

(2016-08-15 21:21:04) 下一個

開羅冬季的晚上,就像是北京有點兒料峭的春夜。明宵和簡妮坐在酒吧臨街窗戶前的老式藤椅上,麵前的小圓桌上放著橙黃色的啤酒。明宵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西服和白襯衫,腿上是一條藍色的水磨石牛仔褲,黑襪子,腳上是一雙棕色意大利皮鞋。簡妮穿著一件蘇格蘭式樣花格襯衫,腿上是一條挽著褲腿的牛仔褲,紅襪子,腳上是一雙黑色係帶半高跟皮鞋。

我依然不能相信,簡妮撫摸著酒杯的側壁說。在開羅居然能遇見你。你打算在開羅待多久?

明天就走了,明宵說。我已經出來旅行了兩個月了,該回紐約了。你呢?

還要再待兩天,然後去看看南部,簡妮說。去看看阿布辛貝勒神廟和伊西斯神廟。

明宵看了一眼窗戶。窗戶關著,雨滴滴答答地順著玻璃流下,流到行人和車輛不斷穿行的街道上,落進車輛底部的黑色的陷阱。

一個人在埃及旅行還是挺危險的,明宵把目光收回來說。特別是單身女人。

你跟我去吧,簡妮說。有你在,我就安全了。那些神廟建立在山上,都是把山體掏空的石窟,還有山上雕刻的巨大的法老像,聽說很壯觀。

真的不行,明宵手有些笨拙放在窄小的桌麵上說。紐約那邊還有重要的事情。

簡妮右手撫摸了一下垂在脖頸的頭發,側頭看著明宵。明宵的臉一半被窗戶射進來的光照得蒼白,另一半隱在暗影之中。她看到明宵的臉頰像是被刀削過一樣,兩道濃眉之間出現了一條深溝。

你好像比以前滄桑了許多哎,簡妮說。

你好像沒什麽變化,明宵端詳了她的麵容一會兒說。還是像過去一樣漂亮。

哪裏喲,簡妮不好意思地說。老了。我自己都覺得老多了。你在紐約過得怎樣?這麽些年來,聽說你總是一個人 ---

還好,明宵說。還好。

 

簡妮看著明宵,心裏隱隱地感到一種心疼。她知道一個人過的滋味。這些年來,她不知道明宵是一個人怎樣熬過來的。

好什麽啊,簡妮說。你不說我也知道。

習慣了也就不覺得什麽了,明宵說。監獄的四年都過來了,後麵的總比監獄好。

想起十五年前在監獄探視室裏看到穿著囚衣的明宵,簡妮感覺鼻子有點兒酸。她知道台灣的監獄對犯人的虐待,也知道美國的監獄。大陸的監獄隻會更糟糕。她端起啤酒杯,搖動了一下,看著酒杯中的冰塊沿著杯子邊轉動,碰到玻璃杯壁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其實一直想勸勸你,簡妮沉默了一下說。何必這樣,把自己的青春都浪費了呢。聽說那誰一直過得挺好的,你在紐約苦等個什麽啊,再說誰沒有初戀,過去的就過去了。

你真的愛過一個人嗎?明宵用手習慣性地撫摸了一下額頭,把垂下來的頭發撩上去說。

明宵的這句話就像是脫口而出,讓簡妮心裏感到一陣難受。怎麽沒有,簡妮心裏說。我第一個愛得就是你啊。不過,後來我知道你心裏有她,也就放棄了,離開紐約去了台北。你不知道我那時多傷心,在台北自己還偷偷哭過好幾次。

你以為別人就沒有愛過嗎?簡妮說。不過,離開了之後,也就慢慢淡忘了。就說我吧,後來回台北,遇見了我的先生,他對我挺好的,然後就稀裏糊塗結婚了。有了孩子之後,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以為就是這樣下去了。不過做夢也沒有想到,後來會發生這麽多事兒,到現在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像過去一樣,什麽都沒有了。那時我還有青春,總覺得什麽都不拍,現在連青春都沒了。

 

看著簡妮帶著一些疲倦的眼睛,明宵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知道簡妮對他的好,隻是那時心思都在靳曦身上,一點兒也沒有體會到簡妮的心情。經過這麽些年,他終於能夠理解了簡妮,也體會到了簡妮的心酸。

對不起,明宵伸手按住簡妮的手背說。不知道你後來經曆了這麽多。

就像張愛玲說的,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簡妮的手背輕輕動了一下說。

非常對,明宵把手收回來說。有些感情,不經曆過,很難體會到。

不過今天見到你很高興,簡妮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燦爛說。這次旅遊前,我還想起過你,想到紐約去看看你,沒想到在這裏就遇見了。我還記得在舊金山,你剛來美國留學的時候,那時你是一個真正的大男孩,陽光帥氣。我記得那時我們住得不遠,經常一起走,上下學,也經常在一起做項目。你還記得那時我們一起去森林裏跑步?還有你在電影院裏做放映員,我跟同學一起去電影院看電影,然後在電影院門外等著你?

記得。明宵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啤酒,微笑著說。怎麽能不記得呢?

你第一學期成績不好,但是第二學期馬上就追上來了 ---

那時我剛到美國,英文不好,什麽也不懂,多虧你幫了我不少忙。

 

想想那時的時光覺得真好啊,無憂無慮,簡妮感歎地說。班裏的女生說我對你有一種迷戀,我還有些不好意思承認。想想那種心裏暗暗喜歡的那種感覺,挺讓人懷戀的。後來,你去了哥倫比亞大學讀書,我也去了紐約讀書,我們一起在圖書館做作業,一起在咖啡館喝咖啡,一起聽音樂,一起在秋天的落葉裏走過校園,還有挨著中央公園的滑冰場,那時我們經常一起去滑冰,那一段時光真美。有很多時候,我挺想給你打個電話,飛到紐約去看看你,一起坐坐,聊聊。

簡妮 ---

其實後來我回過幾次紐約 ---

什麽時候?

最近的一次是去年夏天。

怎麽沒給我打電話?

是和先生一起帶著孩子去的。

噢。

 

一陣刺耳的麥克風聲傳來。他們一起把頭扭過去,看見酒吧深處的一個小舞台上,一隻樂隊站在麥克風後麵,開始演奏起音樂來。主唱的歌手帶著一個藍色壘球帽,穿著藍襯衫和藍色的牛仔褲,一個鼓手在歌手後麵瀟灑地敲擊著麵前的鼓鑔,頭不斷地搖晃著。兩個貝司手在左右兩側用力地彈著電貝司,身子隨著音樂節奏不斷地扭動,肩膀上斜挎的粗大的棕色皮帶在燈光下很顯眼。

太吵了,簡妮說。雨停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明宵把酒杯推到一邊說。

 

他們沿著馬路邊的林蔭道走著。馬路兩麵的櫥窗上閃爍著彩燈,一排街燈在雨後的夜裏散發出朦朧的淺黃色的光圈,把馬路兩邊停放的車輛的頂部染成黯淡的黃色。涼風卷著雨後的潮氣吹來,把樹上的雨水拂落在地。車燈掃過路麵,路麵的雨水刹那間呈現一片燦爛,隨後變成沉寂的黑色。簡妮覺得身上有些冷,把身子靠近了明宵,手臂很自然地挽住了明宵的胳膊。雖然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但是簡妮覺得好像一下回到了從前,心裏湧現出一種快樂。

最近在拍什麽電影呢?簡妮問明宵說。

本來想拍一部捷克的片子,這兩個月想了想,突然覺得沒什麽意思,不想拍了,明宵看著腳下的雨水說。還沒有想好再拍什麽。你在台北過得怎麽樣?父母還好吧?

也還好,簡妮仰起頭來說。平時做點兒時裝和化妝品方麵的事,都是自己喜歡的。父母身體還好,不需要擔心,他們倒是總擔心我,為我操心。

兒女無論多大,在父母麵前總是兒女,明宵說。他們支持你離婚嗎?

支持,簡妮說。他們說我還可以再找到自己喜歡的,與其跟一個已經無法再相愛的人在一起,還不如放棄,重新開始一段生活。

他們真開明,明宵說。

 

他們走過一家商店,透過櫥窗看見裏麵擺放著玲琅滿目的禮品。簡妮低頭看了看裏麵的一尊金字塔雕像。

這是我們去的那個金字塔。

進去看看嗎?明宵問她說。

好。

他們走進禮品店,在裏麵轉了一會兒。明宵買了一組金字塔水晶雕像和木質的圖坦卡門頭像,簡妮挑了一套莎草紙書簽,一條古埃及象形文項鏈和一對手鏈。從店裏提著禮品紙袋走出來, 重新回到大街上,他們都覺得很高興。

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簡妮把手重新挽住明宵的胳膊說。你和她。我想知道。

明宵把一隻手揣在大衣兜裏,夾緊了簡妮的胳膊,搖搖頭。

說嘛,怕什麽啊,簡妮搖晃了一下明宵的胳膊說。那麽一個喜歡做事的從來閑不住的明宵,居然跑出來閑逛兩個月,看樣子是傷得夠深的。

女人喜歡吐槽,男人要是這樣就沒意思了,明宵皺了一下眉頭說。

不說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聽,簡妮撅嘴說。我才不關心呢。

回台北後有什麽打算嗎?明宵在路口停住,等著紅綠燈說。

我想搬回紐約去,簡妮揚起頭來看著明宵說。給我自己一個機會。你覺得好嗎?

 

星期日早上起來,靳曦睜開眼,看見窗外透進來一片朦朧的白光。徐澤寧還在睡覺,她看了一眼徐澤寧,自己掀開被子悄悄爬起來,走到窗前。她掀開窗簾,向外望去,看見大雪覆蓋了院中的玉蘭樹和院子的地麵。樹枝上,屋頂上,電線杆上,車頂上,到處都是雪,連牆頭上也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雪。雪雖然已經停了,但是天上還是一層厚厚的灰雲,雲層中間夾雜著幾條略顯明亮的裂縫。

平時早上都是保姆做飯,但是每個星期日是保姆的休息日。她覺得肚子有些餓,穿著睡衣去了廚房。她在煤氣爐上坐了一個小鍋,從冰箱裏拿出牛奶來,倒進小鍋。她擰開火,從冰箱裏拿出一盒雞蛋來,等小鍋裏的牛奶煮開了,在裏麵打上兩個雞蛋。在雞蛋還是糖心的時候,她把煤氣火關了,把牛奶和雞蛋倒在兩隻青瓷碗裏,端到廚房的桌子上。她隨後回廚房煎了一盤保姆昨天包的茴香餡兒鍋貼,把鍋貼和一碟北京辣菜,一碟醬豆腐和一碟榨菜一起端到桌子上。鍋貼在盤子裏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有一個鍋貼的底部破了,流出一些醬紫色的湯來。

徐澤寧穿著睡衣打著哈欠走進廚房來,看見桌子上的煎得金黃的鍋貼,伸手捏起一個塞進嘴裏。

外麵的雪好大,她把筷子擺放在桌子上說。今天還出去嗎?

下午要去見見老四,徐澤寧坐在餐桌邊說。上次你告訴我的那些事兒,我要跟老四好好談談。賺錢可以,但是不能做損害國家利益的事情,更不能做讓人拿住把柄的事兒。晚上還有一個應酬,有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要聚聚,不去不合適,別人會說我官位高了,架子大了。你今天不用去中芭了吧?

不用去了,她說。秦老師退休之後,我一直在做秦老師的事情,幫著輔導年輕演員。最近在排練《愛麗絲漫遊仙境》,小張做主角,她跳得挺好的,也很努力,不用我太費心。

那就好,徐澤寧說。多培養些新秀好。這些年來,你太累了,也需要輕鬆一下好好休息一下。

 

昨天北京兒童福利院和領養中心的李院長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她吹了吹碗裏的牛奶說。我們不是一直想領養個孩子嗎?我前一段去福利院看了看,認識了李院長。那裏的孩子真可憐,大多是身體有殘疾,被拋棄的。我想領養個身體好的,將來可以跟著我學芭蕾。李院長昨天打來電話說有一對雙胞胎,都是女孩,兩歲多了,父親是清華博士,母親是北醫畢業的眼科醫生,前一段不幸出了車禍,讓一輛大貨車給撞死了。孩子的爺爺奶奶老了,收入也低,撫養孩子比較費力,給領養中心打電話,想尋找一個好人家收養。我覺得挺不錯的,想去看看。

好啊,徐澤寧點頭說。你一會兒趕緊給李院長打個電話,早點兒去看看。這樣的孩子,父母都是高智商,身體又健康,恐怕要領養的人會很多。

我隻是有點兒顧慮,她用勺子攪動了一下牛奶說。過去你不是說想要一個男孩兒嗎?這個雙胞胎都是女孩,你會不會覺得 ---

女孩也好,不一定非得要男孩,徐澤寧打斷她的話說。你趕緊去看看,要是覺得不錯,我這個星期安排時間去看一下孩子,咱們就把這件事兒定下來,辦理領養手續。

那太好了,她高興地放下勺子說。我馬上給李院長打電話,今天就去看看孩子。

昨天政治局開了一次會,準備在北京建一個芭蕾舞大劇院,徐澤寧用筷子夾了一個鍋貼說。這次你們出國演出,讓世界看到了中國芭蕾舞的水平,有助於以後國外的芭蕾舞團來中國訪問和交流。天橋劇場太簡陋了,即使翻修也達不到世界水平,你看你們出訪的這些國家,包括布拉格,都有這麽輝煌的大劇院,我們也需要建一個。現在中國經濟發展了,也有這個財力。誌宏轉給我一條建議,是人民日報的一個記者提的,建議在北京給芭蕾舞建立一個大劇場,讓中國的芭蕾舞事業變得更輝煌,我就借機把這個建議提到了政治局的討論上,一下就通過了。

啊,我都沒有想到,她激動地說。我們要是能有自己的芭蕾舞大劇院,像是莫斯科大劇院一樣,就太好了。

還記得當年我說過,以後要給你蓋一座芭蕾舞大劇院嗎?徐澤寧咽下鍋貼,笑笑說。我沒有吹牛吧?

沒有,她點頭說。我太感動了。

還有,我想請你爸爸一家吃頓飯,徐澤寧放下筷子說。你給安排一下吧。

靳凡?

不是,你養父,徐澤寧說。咱們結婚這麽些年來,我也沒跟你爸見過幾次,覺得挺對不住老人家的。過去在外地,不方便,現在在北京,應該多去看看老人家。人老了,他們挺需要人陪著聊聊天的。你跟你爸商量一下,到時讓秘書在釣魚台賓館給定桌席,請你爸媽和弟弟一起來。

 

聽到徐澤寧要蓋芭蕾舞大劇院和請養父吃飯,她覺得非常感動。當年徐澤寧說以後要給她蓋一座芭蕾舞大劇院,她覺得他就是這麽一說,從來沒敢當真。現在,徐澤寧真的認真要做這件事兒,讓她覺得徐澤寧很能兌現自己的諾言。

這些年來,因為徐澤寧的身份,徐澤寧幾乎沒有跟她一起回過娘家,也沒有跟養父一起吃過幾頓飯。雖然養父不太喜歡徐澤寧,也不太想見徐澤寧,但是禮儀還是應該有的,而且去看看養父,請養父吃飯,也是一種尊重,更是會讓她開心。

那好,我今天晚上回家一趟,看看爸爸,把吃飯的事情定下來,她說。澤寧,我覺得從國外訪問回來後,你對我比過去好了。這是怎麽了?

我覺得你過去跟著我吃了不少苦,現在我有這個能力,該做些讓你高興的事兒了,徐澤寧說。

澤寧,有件事兒我心裏一直是個疙瘩,想解開,她說。我能跟你坦率地談談嗎?

當然了,我們夫妻一場,有什麽事兒是該坦誠布公,徐澤寧說。什麽事兒,好像很嚴重啊?

你有沒有在跟別的女人好?她看著徐澤寧的眼睛問。

你還不信任我嗎?徐澤寧反問說。

信任,她點頭說。但是我聽到一點風言風語,心裏不舒服,憋在心裏很難受,所以想直接問問你。我知道你一直是一個有遠大誌向,也是個自律很嚴的人。我覺得我們有這麽多年的感情,而且現在想領養孩子, 所以想把這個疙瘩解開。我不想去猜疑,你隻要告訴我是,還是不是就行了,我相信你說的。

 

徐澤寧沒有說話,皺著眉頭看著她。她看著徐澤寧,心裏擔心著,害怕著。她怕徐澤寧說出那個她不想聽的字來。自從齊靜告訴她那件事兒後,她一直心裏很煩。她曾經想偷偷翻翻徐澤寧的衣兜,或者偷偷跟蹤一下徐澤寧,但是她又覺得很不妥。何況,徐澤寧出門總是坐紅旗轎車,去得地方也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即使她想跟蹤,也沒有辦法。她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徐澤寧到底有沒有跟別的女人好,但是又害怕是真的。

沒有,我沒有跟任何女人好,徐澤寧兩眼看著她說。

真的啊?她高興地說。

真的。徐澤寧說。

那我錯怪你了。

 

她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徐澤寧身邊,抱住徐澤寧的頭,親了一下,又在徐澤寧的臉上親了一下。

現在放心了吧?徐澤寧抓住她的手問。

放心了。她從後麵摟住徐澤寧,彎下身,把頭靠在徐澤寧的肩膀上說。

你聽說什麽了?徐澤寧側頭問她說。

也沒什麽,她說。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就行了。

你看我都坦誠布公的告訴你了,你怎麽不能告訴我聽到什麽了呢?徐澤寧說。信任是雙邊的,你也該告訴我到底聽說了什麽,對嗎?

澤寧,我相信你,你也不要問我聽到什麽了好嗎?她鬆開徐澤寧,站起來說。那些都不重要。

那我就不問了,徐澤寧笑笑說。不過答應我,以後你要是聽說了什麽,先問問我好嗎?這樣至少會給我一個機會澄清,或者解釋。

行,她走回餐桌對麵說。趕緊喝你的牛奶吧,都涼了。

 

私人會所的一間裝飾豪華的客房裏,徐澤寧坐在英國進口的寬大的皮沙發上,看著坐在對麵抽著煙,手裏玩弄著一個精致打火機的老四。桌上放著一瓶喝了一半的洋酒,煙灰缸裏散落著幾隻煙蒂。徐澤寧一隻手放在肚子上,另外一隻手抵著下巴,沉思了一下說:

老四,你不要從商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什麽事情?老四放下手裏的打火機說。

你去軍隊,徐澤寧的手拍了一下沙發的皮麵說。我已經給你在總政安排好了一個職位。

太好了,我從小就想去軍隊,老四兩眼發光地看著徐澤寧說。我早在商人圈裏混膩了,天天吃喝玩樂,長了一身膘。大哥,給我一個軍,我把它訓練成徐家軍,最好是三十八軍那樣的集團軍。

別瞎說,徐澤寧瞪了老四一眼說。什麽徐家軍,這要是被人聽見,要掉腦袋的。不是讓你去帶兵,你沒有軍隊背景,你以為那些人會服從你啊?我要你去收集軍隊裏高層腐敗的證據,這些證據將來有一天會有用,非常有用。

我明白了,老四說。大哥讓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大哥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去總政報道之前,把你的公司好好整頓一下,把你那個什麽國有企業私有化的部門給關掉,別給我添亂,徐澤寧說。

知道,我聽大哥的。

小寇一會兒該來了,徐澤寧看了一眼手表說。我要去洗個澡。跟你說一聲,我要跟小寇分手了。

啊,真的?老四睜大眼睛說。出了什麽事兒?

小曦聽到了風聲,徐澤寧站起來說。既然小曦聽到了風聲,別人也可能會聽到,不能不防。

大哥考慮周到,老四也跟著站起來說。隻是,這麽好的一個姑娘,對你又這麽傾心,大哥舍得嗎?

舍不得也得這樣。徐澤寧向浴室走去,走到門邊回過頭來說。以後小寇有什麽事兒,你幫我照應一下。

那當然了,老四說。她隻要找到我,你不說,我也會幫她的。

 

從浴室出來,寇辰菲走進臥室,脫掉白色的浴衣,掀開被子的一角,躺倒徐澤寧的身邊,把被子斜搭在身上,頭枕在徐澤寧的胸膛上。從一進門,她就覺得徐澤寧今天有些異樣,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她一直沒敢問。她知道徐澤寧時間不多,陪著喝了半杯酒後,趕緊去浴室快速衝了一個澡,才回到臥室。

你好像有什麽心事兒啊?寇辰菲撫摸著徐澤寧的腹部,小心翼翼地問徐澤寧說。

我覺得我們可能得分開一段時間了,徐澤寧低聲說。

啊?寇辰菲吃了一驚,抬起頭來說。為什麽啊?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

我愛人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什麽,今天早上問我來的,徐澤寧撫摸著她的光滑的胳膊說。

噢。。。她聽說什麽了?

我也不知道,她沒具體跟我說,我也沒追問,徐澤寧說。她問我有沒有跟別的女人好。

你怎麽說的?寇辰菲有些著急地問。

我給否認了,徐澤寧說。現在中央正在醞釀下一屆政治局常委的組成名單,如果這時候,我這邊出了生活作風問題,讓別人拿住把柄,恐怕就進不了常委了。

 

聽見徐澤寧這麽說,寇辰菲覺得心裏湧出一種悲傷。她不知道徐澤寧是真的有難處,還是跟自己玩膩了。但是她知道,什麽也改變不了徐澤寧的決心。徐澤寧決定要做的事兒,自己根本無力挽回。

我知道了,寇辰菲重新把頭枕在徐澤寧胸膛上說。那。。。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了?

等常委的事情定了,我再找你,徐澤寧用手揉弄著著她的光滑的頭發說。

那我們好好做一次吧,最後一次了,寇辰菲背對著徐澤寧說。不用套了好嗎?

你在安全期裏嗎?

在,寇辰菲點點頭說。上次來晚了,現在還在。。。其實我很想給你生個孩子的,就是沒機會,每次你都。。。

不行啊,徐澤寧搖頭說。你不知道,現在權力鬥爭很激烈,有人巴不得我出什麽問題,好把我給推下去。你生了孩子,紙包不住火,肯定會有人把消息捅出去,有人就會借機說事兒,那樣我就進不了常委,今後也就無法成為國家領導人了。幾十年來我一直忍著,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有個機會真正實現自己的抱負,我不能在這個階段功虧一簣。

我可以到英國去生孩子,讓孩子在英國長大,別人不會知道的,寇辰菲抬頭看著徐澤寧說。那樣無論你怎樣,孩子都會有一個很好的環境成長。如果你不想讓孩子知道誰是父親,我可以瞞著孩子,等孩子成年時再把身世告訴孩子。你不是說生不了孩子嗎?我們試試吧。要是真能懷上,我就隱姓埋名遠走高飛,給你把孩子在國外帶大。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連我爸媽都不會知道是誰的孩子。他們一直都不知道我在跟你交往。我愛你,想要一個你的孩子。

不行,徐澤寧堅定地搖頭說。你看現在國內的這種發展趨勢,腐敗越來越嚴重,社會兩極分化,越來越不公。長此以往,我就怕父輩們打下來的江山,在我們這一代人手中丟掉,中國也會大亂。我覺得自己有一種責任,要把這種情況扭轉,抓一批,殺一批,懲治腐敗,建立一個繁榮而平等的社會,讓中國成為一個真正的世界強國。我不敢因為自己的私欲,放棄掉責任。

我沒有看錯你,你真是一個偉大的政治家,寇辰菲仰慕地說。那我等著你,等你什麽時候可以了,再來見你。

這一段時間,我不能跟你聯係了,防備有人監聽,徐澤寧用手摩挲著她的背說。

誰敢監聽你啊?寇辰菲不敢相信地問。

別說我了,比我高的人的電話也不安全,徐澤寧說。有些事不得不防。你那邊要是有什麽事情,直接找誌宏或者老四,我都跟他們打招呼了。他們辦不了的,會告訴我。

那你好好專注你的事情吧,這段時間我會把自己照顧好,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寇辰菲用手撫摸著徐澤寧的麵頰,把嘴唇湊近徐澤寧的嘴唇說。

 

寇辰菲閉著眼,覺得自己像是一艘小船,被大海的波濤搖動著。她喜歡這種被大海的波濤帶走的感覺 ,想跟他一起回到最原始的狀態。她享受他撫摸她的乳房,沿著乳房的輪廓摸,檢查裏麵的凸起的組織,幫她揉開裏麵有點脹痛的地方。她喜歡他捏著乳頭,帶給她的快感。他低頭吸吮乳頭的樣子,讓她母性泛濫。很欣喜,又很怡然的感受他吃她。她願意寵著他吃。等他同時撫摸另一個乳頭時,她覺得自己就又做回了小女人。他的吻和揉捏,讓她心潮蕩漾。她喜歡在他的懷抱裏麵,盡情的呻吟,哭泣,叫喊。那是最回歸自我的時候。

當寇辰菲聽到徐澤寧的重重的喘息聲,知道快要發射了時,閉著眼泛著紅暈對徐澤寧說:

射在裏麵吧。

徐澤寧像個聽話的孩子,沒有像過去一樣拔出來射在她的肚子上,而是猛烈地射在了她裏麵。

寇辰菲的身體痙攣著,兩隻腿盤住了徐澤寧的後腰,眼淚一下子迸發了出來。

怎麽啦?渾身是汗的徐澤寧看到了寇辰菲的淚花後,詫異地問她說。

沒,沒什麽。寇辰菲忍住眼淚,腿夾著徐澤寧,雙手抱住徐澤寧的背,讓徐澤寧躺在自己的身上說。沒什麽。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HP67' 的評論 :
謝謝HP67, 分析得都很對。小寇我覺得是因為在國外長大,名校畢業,獨立能力強,有底氣,敢賭,年輕也不怕輸。靳曦我覺得是任命了,年紀大了,事業也過了頂點,領養個孩子,就跟老老徐好好過下去了。明宵感情受挫,但是事業上還會繼續努力,也不會忘記靳曦。
HP67 回複 悄悄話 愛上老徐,注定沒有正常的情感生活。明霄對愛情不顧一切的堅守,和老徐為事業而舍棄感情,成為鮮明對比。小寇覺得自己藝高人膽大,敢用感情下注,也是年紀輕沒吃過苦頭。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