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正文

給我一條波希米亞紅裙 (114)

(2016-08-08 23:12:35) 下一個

旅客們請注意了,前往北京的PL214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大家在登機口順序排隊上機。

機場的喇叭裏傳來空姐溫柔的聲音。候機室門口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中芭的姑娘們拉著小行李箱,在靳凡和當地導遊的帶領下,從門口跑了進來。早上有雪,交通堵塞,加上從酒店退房時,有的姑娘出來晚,耽擱了一些時間,到機場時已經到了登機時間了。

快點兒快點兒,靳凡焦急地揮手催促著姑娘們說。

靳凡指揮著姑娘們在登機口排好隊,隨後走到導遊身邊,跟導遊握手告別。靳曦穿著一件淡黃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紅色的圍巾,站在秦老師後麵,低頭從手包裏掏出護照和登機牌。

隊伍快速地向前移動著。靳曦掃視了一眼候機室,看見裏麵坐了不少旅客。有的人在看書,有的人在聽音樂,有的人在吃東西,有的人在聊天,有的人在閉眼休息,有的人隻是茫然地看著窗外。寬敞的走廊裏,有幾個孩子在嬉笑著跑來跑去,跑進了一家免稅店。隔著免稅店的貼著香水廣告的大玻璃窗戶,她看見裏麵人影綽綽,有幾個人站在櫃台前,手裏提著東西等著付款。她轉過頭向著機場跑道看去,看見登機口外停著一架銀灰色的飛機。雖然昨夜的雪已經停了,飛機跑道上依然留著一些未融化的殘雪,陽光透過雲層照射下來,碩大的機翼散發著晃眼的光。

雪中的布拉格真美,秦老師把登機牌和護照疊放在一起說。可惜我們沒有時間在這裏多待幾天。

是啊,她點頭感慨地說。要是能多住一天就好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來這裏。

我是沒有了,你應該還有,秦老師說。這次外界對中芭的反應很好,以後中芭會有很多機會到國外演出的。

姑娘們一個個踏上了通向飛機艙門的通道。靳曦把護照和登機牌交給了站在通道前的空姐驗看。空姐掃了一眼護照的照片和登機牌,把護照和登機牌還給她,對她微笑著做了一個放行的手勢。她跟在秦老師後麵,拉著小行李箱走進了通道。

 

明宵站在免稅店裏售賣明信片的鋁製架子後麵,摘下了墨鏡,隔著玻璃窗看著靳曦走進通道的背影。早上他坐出租車來到機場,準備登機回紐約時,看見了去北京的登機口。他一直在候機室等著,想再看靳曦一眼。沒想到中芭的姑娘們來晚了,進來就直接衝去了登機口。

登機口和免稅店隻有十幾米的距離。看著靳曦的淡黃色的呢子大衣搖擺著,和紅色的圍巾一起匆匆消失在通道的拐角處,明宵覺得有一種咫尺天涯的感覺。此去一別,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到她,或者能不能再見到她。

他把墨鏡插入西服上衣兜裏,把大衣搭在胳膊上,彎腰拉起放在身邊的行李箱,走出免稅店,來到候機室的大落地玻璃窗前。他一直站著,看著,直到看見銀灰色的飛機滑上跑道,飛入天空,消失在雲層,才拉起行李箱,向著飛往紐約的登機口走去。他覺得心情有些沉重。二十年了,他跟她幾次錯過,幾次相逢。他不知道是誰的錯,也不敢說是誰的過。二十年的一場相戀,到如今年歲月滄桑,有些不堪回首的感覺。昨晚她一直沒有來,他想他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人生也好,感情也好,總有一個點,過了那裏,無論多麽不舍,也隻能淡然一笑放手,將一切過往,埋在心中。

 

飛機降落在北京機場,徐澤寧果然率領文化部和中宣部一批官員到機場迎接,祝賀中芭演出盛譽歸來。徐澤寧把一大束鮮花送給了走下舷梯的她,記者們不失時機地拍下了她從徐澤寧手裏接過鮮花時的微笑。

她在機場歡迎的人群裏也見到了誌宏和齊靜。誌宏站在中宣部迎接的人群裏麵,齊靜和中芭的幾個司機站在一起。她懷裏抱著好幾束鮮花,心情非常高興。徐澤寧事情忙,在機場講了幾句話,讓報社記者和電視台記者拍攝完之後,先坐上紅旗轎車走了。靳凡和秦老師招呼著中芭的姑娘們上中芭的車回中芭。齊靜開自己的車來的,說直接把她送家裏去。

她坐上齊靜的車,一路上興奮不已,聊了許多國外的見聞。齊靜也聊了這一個月的變化。齊靜說,女兒到國外留學的事情已經辦好了,過了新年女兒就要到英國去上高中了,還是很有名的聖保羅女中,貴族學校,好多名人都是那裏出來的。

哎呀你真行啊,她羨慕地說。女兒才十六歲吧?這麽小就自己去國外留學,你怎麽舍得啊?

當然舍不得了,也不放心啊,齊靜說。我要跟著女兒去陪讀,到英國去照顧女兒。

那要花很多錢吧?聽說英國的學費和生活費都很貴的。

這些都不是問題了,齊靜說。我跟你說啊,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 誌宏的老同學的房地產公司上市了,我們在公司裏有原始股份。誌宏說,等過一段把股份賣一部分出來,就什麽都有了,這點兒學費和生活費都算不了什麽。

你們家誌宏膽子真大,她說。這樣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這都是合法的啊,我們是花錢買的原始股,齊靜說。我們用房子做抵押,從銀行借的錢買的原始股 --- 國家也沒有規定政府官員不能買股票啊,好多人就是沒這種機會。哎,誌宏的那個老同學說很想結識你們家澤寧,想要誌宏幫著約個機會,見見你們家澤寧。

我覺得澤寧不會見的,她說。澤寧對這樣的事情警惕著呢,就怕別人說閑話。你們家誌宏這些年膽子可比過去大多了啊。

可不是嗎,齊靜說。誌宏這麽多年來,可老實了,什麽跟錢有關的事兒都不敢沾。可是現在大家不都是這樣嗎,那些跟誌宏一樣的部級官員,一個個都有錢著呢,孩子都送到國外去讀書,好多都入了外國籍。我們家誌宏就是一個書呆子,老不開竅。要不是老同學的公司,他還不敢入股呢。我就說他,人活一輩子為了什麽啊,不就是為了孩子好嗎?為了孩子,咱也得掙些錢,讓孩子有個幸福生活。再說非法掙錢的事兒不能幹,合法掙錢的事兒咱幹點兒怎麽了?萬一將來有問題,咱們為了孩子也值了不是嗎?誌宏跟我說,給孩子老婆安排好退路,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了。以後澤寧讓他怎樣幹,他就敢怎樣幹,什麽人也不怕得罪了。得罪了人,頂多就是自己進監獄,我們都在國外,誌宏也就放心了。

你這麽一說,我怎麽覺得很害怕啊,她說。澤寧也得罪了不少人,將來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你們家澤寧肯定不會進監獄,齊靜說。誌宏跟你們家澤寧沒法兒比,誌宏沒有根基,隻能靠著澤寧。這些年來,要是沒有澤寧給罩著,他別說當部長了,恐怕早被人整下去了。澤寧一來自身清廉,二來根正苗紅,身後是整個一批紅二代,加上澤寧爸爸的一批老部下,勢力大了,誰敢惹澤寧啊。誌宏說了,從文革後,官場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則,刑不上常委。你們家澤寧快當上常委了吧?真當上常委了,即使有問題也不會怎樣了,頂多就是什麽都不管了,去人大或者政協養起來。

誰知道呢,她說。澤寧很少跟我講政治上的事兒,他隻要平平安安的,我就踏心了。

 

到了北京後,靳凡給中芭的姑娘們放了兩個星期的假,讓姑娘們好好休息一下。她帶著從國外買來的一些紀念物和巧克力,去看了養父一家。養父已經退休了,在家無事可幹,每天澆花養花,有時拾起過去的木匠手藝,做點兒小桌子椅子送給鄰居。

她跟養父聊起了在國外的演出,也講到了明宵。養父感慨地說,難得明宵這樣一直等著你。澤寧雖然官高權重,但是自古以來,越接近中央,權利鬥爭越厲害。建國以來,政治鬥爭都是你死我活,勝者為王,敗著入秦城。現在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官越大,風險越大。你跟澤寧又沒有孩子,為什麽不果斷一些,離開澤寧,去得到自己一生的真正的幸福呢?你事業這麽成功,也不需要靠澤寧養著你,怕什麽呢?她沉默了一會兒說,爸,我下不了這個決心。養父歎了一口氣說,人的幸福隻能由自己把握,什麽人什麽命,爸隻希望你以後能安安穩穩的過個鬆心的日子。

弟弟最近怎麽樣?她轉移話題說。

他想辭掉工作,養父說。

為什麽啊,不是在老四那裏,挺好的一份兒工作嗎?她問養父說。現在有份兒好工作,多難啊。

等他下班回來,你自己問他吧,養父說。

這孩子三十了,也不說找個對象,能把人急死,繼母說。他自己不找,我們給他介紹對象,他也不見。我們說他,他也不聽,自己有主意著呢。等會兒你跟他好好談談,沒準兒他會聽你的。

 

弟弟下班回來,進門見到她在家,很高興。她把從免稅商店買的一副名牌耳機送給弟弟。吃完飯之後,她拉著弟弟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點了兩杯飲料,跟弟弟聊了聊,問弟弟怎麽不找個對象。

現在這些女孩,都太能作了,弟弟說。伺候不起。找對象結婚是為了讓自己更幸福一些,要是變成給自己添堵,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自由呢。

你也不能光想著自己,她勸弟弟說。你看爸媽都為你著急,你也得為爸媽想想,別讓他們老為你操心。

我其實也是為了他們啊,弟弟說。現在女孩們,誰願意跟公婆住在一起?你看房子這麽貴,咱家就一套房子,要是結婚了不就得跟爸媽擠在一起嗎?現在的女孩都公主病很厲害,爸媽這種傳統的人,肯定看不慣,到時要是吵起來,爸媽生氣,老婆不滿,我夾在中間不也難受嗎?等我掙錢買套房子,我就找對象。

所以你想辭職,自己幹,多掙些錢是嗎?她問弟弟說。

也不全是這樣,弟弟說。單位有些事兒,我實在看不下去,幹著憋氣,早就不想幹了。

怎麽了?不是很正規很好的大公司嗎?

那裏高幹子弟太多,經常牛皮哄哄的,為所欲為,弟弟說。平時吊兒郎當的不好好做事,最後好事兒都是他們的,苦差累差都是下麵的。

你好好做好你的工作就是了,別管別人,她說。別怕苦怕累,也別怕好事兒輪不到自己。好好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了。

姐,你不知道,不是苦累的問題,也不是做好本職工作的問題,我們是在瓜分國有資產啊,弟弟說。我們這個部門,做得是國有企業私有化,你知道他們是怎麽搞嗎?比如說,一個工廠,明明值五千萬,可是我們跟廠子的主要領導商量好了,也跟想買的人商量好了,作價三千萬就賣給了私人。中間差價兩千萬,由買主拿出一千萬來,一部分給了廠子的領導,一部分就由部門的幾個頭兒瓜分了。這都是國家財產,卻低價轉移到了私人手裏,這不是犯罪嗎?我們做了好多筆這樣的生意,國家虧大了。好處全由工廠的領導和部門的頭兒分了,我們下麵的都看不慣,但是也不敢不幹。將來要是出了問題,有人查,那些高幹子弟們有路子,能擺平,也不會去坐牢,到時還不是我們進監獄?你說這樣的工作還能做下去嗎?國家這樣下去,都讓這些人給敗壞了,真讓人擔心啊。

哎,你這一打小就喜歡玩電子遊戲的,竟然也憂國憂民起來了,她感慨地說。我真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事情。我得跟澤寧反映反映去,讓他管管。既然是這樣,那還是辭了吧,姐支持你。你辭職後打算幹什麽?

我想做些電子商務,弟弟說。具體做什麽還沒想好。

你要是需要錢,姐資助你一些,她說。這些年來我跟澤寧有點兒積蓄,我想澤寧會同意拿出來幫助你的。

不用了,姐,弟弟說。如果賺不到錢,以後我去掃大街,也靠自己的雙手掙錢生活。這就是沒有對象的好處 --- 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隻要爸媽還能讓我住在家裏就行。

弟弟你可真長大了,她讚許地說。那你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祝你好運。

 

兩個星期的假放完之後,她回到中芭。靳凡說還沒有決定下來後麵排練什麽,讓大家先繼續休息休息,等過完春節再排練新的芭蕾舞。齊靜新年後就要到英國去陪女兒讀書去了,她覺得很不舍,於是經常約上齊靜出去吃飯,或者在家裏聊天。

說起澤寧,你出國演出的時候讓我撞上一件事兒,齊靜有一天跟她聊天時說。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講。

有什麽你還瞞著我?那一個月我沒在家,跟澤寧也聯係不多 --- 澤寧怎麽了?

那天咱們總務處給大家發福利,發了一箱子進口香蕉,特大特好,齊靜說。我晚上在辦公室忙著寫一個匯報總結,寫完後已經八點多了,想回家的路上順道兒給你把香蕉提你們家去。我先給你們家澤寧打了一個電話,澤寧接的,說不要了,讓我自己留著吃。我把香蕉放在車後備箱裏,往家開了一半,突然想我也有一箱,自己的還吃不了,還是給你們家送去吧,反正也不遠。我到了你們家院門口,把車停在邊上,剛把火熄了,想去拿香蕉,就看見澤寧的車從裏麵開出來了。我正猶豫著怎麽辦,就看見澤寧的車在前麵二十幾米遠處樹蔭下停著的一輛嶄新的小轎車邊停下,從澤寧的車裏下來了一個女人。我當時一愣,也沒敢下車,看見女人上了路邊的小轎車後,澤寧的車就開走了,隨後女人的車也開走了。我後來也走了,沒敢把香蕉放下。

真的啊?她楞了一下說。什麽樣的女人?長得什麽樣?

沒看太清楚,隻覺得挺小巧玲瓏的,齊靜說。不過也可能是我瞎猜疑,沒準兒是什麽公事,可是這麽冷的天那個女人穿著一件黑裙子,露著兩條腿,打扮得很漂亮,而且女人的車怎麽不停在你們家院門口而是隔著一段距離呢,覺得不太正常啊。

奇怪,她有些生氣地咬了一下嘴唇說。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呢?我一直覺得澤寧是個很靠譜的人 ---

我覺得誌宏最近也有些不對勁兒,齊靜說。比過去回來晚,有時過了午夜才回來,也不知去哪裏了,還心不在焉的。問他,他就跟我搪塞幾句。我們要多點兒警惕啊,現在這些小姑娘,什麽都不吝,看見好男人就會往上撲。我們辛苦半生,好不容易陪著混出來了,可不能讓別人占了便宜。姐老了,不比你,還年輕,這些年來沒跳舞,身材不如從前了,皺紋也出來了,看著鏡子,自己就先沒底氣了。我總有些擔心,怕哪裏真冒出來一個小三,把誌宏搶走。

你們孩子都這麽大了,老夫老妻了,我想誌宏不會跟別人好的吧,她說。

那誰知道啊,齊靜說。別人都看著我們有這麽好的家庭和孩子,可是誰真的了解呢?當年都是苦哈哈的一起走過來的,現在我們容顏開始衰老了,他們的事業越來越上升,對女孩的吸引力越來越大。我這一出國去陪孩子,還不知誌宏會怎樣呢,他要是真耐不住寂寞跟一小三好了,我該怎麽辦啊  ---  誌宏在老同學的公司裏有股份的事兒你千萬別跟別人說啊,也別告訴澤寧,我就怕出事兒。

我知道了,姐,你放心吧,我一定給你保密,她皺著眉頭說。我一直挺信任澤寧的,不過姐說得對,現在不像過去了。過去澤寧一直是很正的一個人,生怕別人利用生活問題整倒他。可是現在整個社會風氣都變了,澤寧沒準兒也會變。我是得多個心眼,多觀察一下,看看有沒有異常。

 

從布拉格回到紐約後,明宵悶在屋裏,一直睡了三天三夜。在布拉格的最後一天晚上,他一夜無眠,早上直接去了機場,在飛機上也沒能睡著。睡夠了之後,他突然覺得一切都沒有意思了,覺得什麽都不想幹了。他對一切都感到厭煩,好像生活也失去了目標和意義。

他給製片人打了一個電話,告訴製片人說,不想拍那部捷克片子了。

怎麽了?製片人好奇地問他說。資金都準備好了,你怎麽倒不想拍了?

最近覺得累了,情緒不在,想休息一段,明宵說。我想出去旅遊旅遊,散散心。

那好,等你回來,我們再商量新片子吧,製片人說。

 

明宵買好機票,獨自一人踏上了旅途。他去了日本,遊覽了東京,大阪,去了靜岡縣與山梨縣交界處交界處的富士山。從日本去了台北,參觀了陽明山,隨後去了馬來西亞,看了馬六甲海峽。他從馬來西亞去了印度,參觀了泰姬陵,在新德裏渡過了新年。幾天之後他去了尼泊爾,跟隨一夥兒登山隊爬上了珠穆朗瑪峰。他從尼泊爾飛到了坦桑尼亞,在塞倫蓋蒂大草原觀看了角馬大遷徙。隨後他去了撒哈拉沙漠,在沙漠上看到了壯觀的日落,滿天的繁星和滾滾而來的沙塵暴。他最後去了埃及,參觀了金字塔和獅身人麵像。

在一座古老的金字塔裏,明宵看到了一個身材瘦弱的女人正站在墓室石壁前,背對著門口,仔細端詳著石壁上刻的銘文。他手裏拿著一本旅遊手冊,走近石壁,看了一眼寫得曲裏拐彎的銘文。他低頭借著昏暗的燈光,看見手冊上寫著一段翻譯過來的銘文:“天空把自己的光芒伸向你,以便你可以去到天上,猶如拉的眼睛一樣。”

這段銘文很有意思,他聽見女人自言自語說。

明宵覺得女人的聲音很熟悉。他扭頭端詳著女人。昏暗的墓室燈光下,女人側過臉來,用兩隻黑色的眼睛看著他。他認出了那一雙眼睛。與此同時,女人也認出了他。

簡妮!

明宵!

他們用不可思議的目光互相看著,然後張開手臂,擁抱在一起。

 

走出金字塔,他們在背陰的一條粗糲的長條石台階上坐下,互相看著,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你怎麽在這裏?簡妮兩手攏著膝蓋問他說。

你怎麽也在這裏?明宵沒有回答簡妮的問題,而是反問她說。

我們有多少年沒見了?有十五年了吧?簡妮看著他問。

還真是,十五年了,明宵手裏攥著卷成桶的手冊說。最後一麵是你去北京的監獄看我,那時你懷著孕 --- 聽說你嫁給了台北的一個有錢人,孩子也該有十五歲了吧?他們怎麽沒跟你來呢?

離婚了,簡妮用一種淒涼的口氣說。老公有外遇,我就跟老公離了。兒子歸了老公,他們家堅持要,我想這樣對孩子也好,將來兒子可以繼承父業。離婚之後,不知道該幹什麽,想起小時一直想看看金字塔,就來了,沒想到在這裏居然遇見了你,命運真是太神奇了。

我也是沒想到,在這個地方還能遇見熟人,明宵說。

你這些年來還好吧?簡妮問他說。

還好,明宵說。拍了幾部片子,有的好有的差。

你的電影,凡是在台灣上映的,我都看了,很不錯,簡妮說。

謝謝,明宵說。

現在能告訴我你怎麽在這裏了嗎?簡妮問他說。

也沒有什麽,明宵說。突然覺得生命裏失去了意義,想出來走走。

是不是失戀了?簡妮說。記得當年你一直喜歡那個跳芭蕾舞的,後來聽說那姑娘嫁給了大陸的一個高官,好像芭蕾跳得蠻不錯的。

不談這些了好嗎,明宵說。我們找個地方去喝一杯吧。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2)
評論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忘憂草' 的評論 :
謝謝忘憂草
忘憂草 回複 悄悄話 好看, 很喜歡。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KindPerson' 的評論 :
謝謝KindPerson。分析得很有道理。我覺得也是,如果明宵結婚了,那麽以後即使靳曦跟老徐離婚了,明宵和靳曦也不會在一起了。
KindPerson 回複 悄悄話 謝謝抱哥回複。
明霄太重感情了,總為別人著想。他自己如此優秀,又一直保持童真,應該找一個純真完整,能擦出火花的姑娘。不要又找一個已婚有孩的大媽。
不過為了故事,如果他找一個純真姑娘,依他人品就會對其負責,從一而終。女主被老徐遺棄後,他就不能接納女主了。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小獨子' 的評論 :
猜得有些道理,但是並不全是這樣。
本來想多分析幾句,但是覺得劇透了也不好,所以還是忍著不說什麽了吧。
小獨子 回複 悄悄話 讓我瞎猜一下,是不是明霄認為等待靳?無望,就與簡妮複合了,可這邊女主最終知道了徐辟腿而離婚,可這時明霄已是人夫了,唉可千萬別是這樣子,嗚嗚......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Cyprus123' 的評論 :
謝謝Cyprus。有情人難成眷屬啊。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bluespirit' 的評論 :
謝謝藍靈。我覺得明宵已經三十七了,再等十年,就四十七了,有些不太忍心讓明宵這樣空等,把一生都耗進去。
Cyprus123 回複 悄悄話 唉又開始曲折了...
bluespirit 回複 悄悄話 唉,我剛剛以為靳曦要發現徐的情人,要回去找明宵了,結果簡妮又給冒出來了。不過,靳曦這個小姑娘呢,心地是很好的,但是性格呢太軟弱了,這種性格除非遇到珍惜她的,注定是悲劇啊。總是讓我想起屬羊的人來了(希望沒有打擊一大片)。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HP67' 的評論 :
謝謝HP67。你總是這麽能鼓舞人。
HP67 回複 悄悄話 好看,情節豐富曲折!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