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正文

給我一條波希米亞紅裙(八十九)

(2016-01-19 22:11:34) 下一個

十九

吉普車穿過陶然亭公園前喧嘩的街道,拐了幾個彎之後,來到了半步橋街,在一座大鐵門前停了下來。明宵帶著手銬,雙手合在小腹前,被兩個獄警推下車來,向著大鐵門走去。大鐵門鑲嵌在帶著鐵絲網的灰色高牆之中,門口旁邊的牆上釘著一個紅底白字的路牌,寫著半步橋街44號。他抬頭望去,隻見紅色的大鐵門右側掛著一個大牌子,上麵寫著北京第一監獄幾個大字。門前有一個紅色的崗亭,崗亭裏兩個站崗的士兵在用目光注視著他。

下巴上的傷口還在火辣辣地疼,嘴裏依然帶著血腥的滋味,他咽了一口帶著血的吐沫,抬腿邁過了大鐵門上的一個小鐵門。初中的時候,他有一次騎車從這裏經過,好奇高牆裏麵關著什麽樣的人,那時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走進這所監獄,成為裏麵的犯人之一。獄警帶著他走進一座K字型三層高的紅磚樓房,穿過一條由東向西的走廊。走廊很長很昏暗,兩邊是一間間牢房。他聽見自己的腳步帶著悠長的回聲,看見有人從牢房裏麵透過門口的長方形監視窗看著他。

獄警在一間牢房門口停下,把他的手銬解開,打開門上的鐵鎖,把他推了進去。鐵皮包著的牢門在他身後哐當一聲關上,像是關上了通向另外一個世界的門。他站在門口,揉著被手銬勒出血印的手腕,打量著屋內。這是位在一樓的一間單人牢房,門口對麵的牆上一人高的地方有個小窗戶,上麵有六根拇指粗的鐵條。屋頂中間懸掛著一盞鐵絲罩住的燈泡,牆的一側放著一張木板床,床有半尺高,上麵疊放著一床半新不舊的被子。牆的另一側放著一個白色塑料桶,裏麵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室內的空間很小,靠牆的單人木板床占了有三分之二的空間,床外隻剩下了一兩個平米的空間。他回身打量了一下鐵皮門,看見門上有個長方形的小窗,門下麵還有一個透氣孔,透過透氣孔的間隙,可以看到外麵通道的地麵。

他走到床邊,蹲下看了看床下。床下麵有不高的空間,裏麵塞著一個臉盆。他坐到床上,把背靠著冰冷的牆壁。一縷白光從小窗裏照了進來,把窗口上的六根鐵條的模糊的影子印在了地上。牆上沒有鍾表,沒有任何裝飾,隻是一層刷了白灰的牆,靠著白色塑料桶的牆角有些潮濕發黴,牆皮脫落下來,露出裏麵的磚頭。

他不知道是幾點了。他用手撫摸了一下下巴上的傷口,環顧了一眼與世隔絕的空蕩蕩的牢房,覺得心裏也空蕩蕩的。他不知道今後要在這裏住多久,也不知道今後會怎樣。以後還能再回美國嗎?以後還能再拍電影嗎?以後還能再見到靳曦嗎?他不知道。

從舊金山飛北京的時候,他心裏還帶著一線希望,現在這線希望已經變成了天上的一絲被吹散了的雲霧。在天橋劇場後台的化妝間,她親口對他講了,她愛得是徐澤寧。“我早就不愛你了,我們的緣分早己到頭了,我也早就把你忘了。所以你的電話我不接,你的信我一封都沒拆開,全部交給徐澤寧了。你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也不要寫信了。你的信我都會交給徐澤寧。你走吧,別跟我再羅嗦了,我們就到此為止,請你馬上離開這裏。”他想著她在劇場化妝間親口對他講的這些話,依然覺得無法相信。這些話從她的口裏講出來,就好象整個世界在眼前坍塌了下來一樣,壓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感到一陣陣窒息和難受。

他站起來,走到窗口,深吸了一口屋內的帶著黴味的空氣,踮起腳來看了一眼窗外。外麵是一片空地,空地的盡頭是一堵帶著鐵絲網的高牆,幾顆楊樹光禿的樹枝在高牆外隨風搖晃著,幾隻麻雀叫著從電網上飛過,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高牆的牆角縫隙裏有一些枯幹的雜草,一隻渾身髒兮兮的狸貓溜著牆角無精打采地走著,托著餓癟了的肚子。狸貓在他牢房的對麵坐下來,尾巴盤在爪子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像是在詢問他有什麽吃的沒有。

不,這不可能,他看著蹲在對麵高牆下的狸貓對自己說。她怎麽可能真正喜歡上比她大許多的一個人?他們有什麽共同之處嗎?他們有什麽共同愛好嗎?他們有什麽共同語言嗎?如果徐澤寧真在意她,怎麽會讓她在這個年齡放棄芭蕾?難道她不知道徐澤寧最在意的不是她,而是他的仕途嗎?難道她還沒有認清他是一個自私的人,一切隻為了自己考慮嗎?跟著這樣的一個人,難道她會一生幸福和快樂嗎?

他重新走回床邊,坐在床上,頭向後仰起,靠著牆壁,看著頭頂上鐵絲罩著的燈泡沉思著。但是你又能做什麽呢?他雙手抱著膝蓋問自己說。你是一個關在四麵牆裏的囚犯,更不可能給她帶來幸福。你能做的隻能是希望她一切都好,希望徐澤寧對她好,希望沒有芭蕾的她也能有個幸福快樂的生活,希望你自己能夠早些出獄,回到美國,繼續拍電影 --- 隻是這一切不知道還能不能做到了。

 

飛機在平坦的水泥跑道上滑行了一段之後,機頭抬起,飛上了灰色的雲層。她坐在靠舷窗的座位,眼睛透過窗外淡淡的雲霧,看著變得模糊和縮小了的北京城,心裏湧上一陣傷感。她把頭靠在冰涼的舷窗側壁上,看著漸漸變成一個小黑點的城市。二十二年了,她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而現在就要離開它了。再見了北京,再見了父母,再見了舞台,再見了那些過去的輝煌。從此以後她會像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一樣,跟著徐澤寧,生活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去麵對無法預測的未來了。

過幾個小時就到西安了。坐在她旁邊的徐澤寧把她的手抓過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說。

她點了點頭,眼睛依然看著窗外,心裏依然被傷感籠罩著。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你,徐澤寧湊到她的耳邊說。

什麽?

那天在你最後一場演出時,明宵有沒有去你的化妝間?徐澤寧貼著她的耳朵問她說。

 

她扭過頭來,看著徐澤寧。徐澤寧麵帶微笑看著她,貌似漠不關心的眼睛裏帶著一種似乎能能穿透她內心的犀利的目光。她低下頭,大拇指的指甲摳了中指的指甲一下,心裏不知該怎麽回答。徐澤寧那晚就問過她是誰送的話,她說不知道。現在,為什麽他又一次來問自己呢?難道他發現了什麽?

明宵去了嗎?徐澤寧繼續追問她說。

她知道,徐澤寧這樣追問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麽。卡片上的字體是明宵的,徐澤寧看過明宵的信,認得出明宵的字體。也許他在劇場裏看見了明宵。

去了,她垂下眼簾說。

去了?

去了。他是來勸我不要放棄芭蕾的。我讓他離開,他就走了,現在應該已經回到舊金山了吧。

花也是他送的?

嗯。

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徐澤寧用力攥了一下她的手問她說。

當時---當時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她閉了一下眼,又睜開說。我有些害怕。你把我的手都攥疼了。

以後有什麽事不要瞞著我好嗎?徐澤寧用另外一隻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說。我最煩別人撒謊,也最不能原諒別人撒謊 ---

好的,她把手從徐澤寧的手掌裏抽出來說。我告訴明宵說我不愛他,說我隻愛你。他不會再來找我了。

這樣就好,徐澤寧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說。我需要你百分之百的愛我,除了我之外不能喜歡任何人,不能對任何人好。如果我知道有人敢對你怎樣的話 ---

你別嚇唬我好嗎?她把頭靠在徐澤寧的肩膀上說。我累了,想睡一會兒,這兩天精神上體力上都覺得特別乏累。

我知道,演出的時候因為興奮不覺得,演出後就會覺得異常疲累,徐澤寧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說。睡吧,睡醒了就到西安了。別在意,我就是隨口問問。當然,明宵不會再來找你了。我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

 

 

冬去春來,窗外高牆腳下的縫隙裏逐漸長出了綠色的雜草,外麵的吹進來的風也柔和多了。明宵把手裏的一塊饅頭嚼爛了,在手心裏團成一團,扔給了高牆角下蹲著的那隻狸色的野貓。野貓用鼻子聞了聞粘成一團的饅頭,像是餓極了一樣,張開嘴把饅頭叼起來,幾大口就咽了下去。他喜歡這隻野貓。天氣好的時候,狸貓躺在牆角下曬太陽,眯眼看著他,有時衝他喵幾聲。整個冬天,這隻野貓一直都在窗外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等著他喂它。每天他都把自己的飯省下一些來,給野貓嚼好了,從窗戶裏仍出去,喂給野貓吃。他自己在這間牢房裏,沒有人可以聊天,每天看見這隻狸貓的時候,他都會跟狸貓說幾句話,像是跟一個隻聽不說的朋友講話一樣。

身後的鐵門哐當一聲打開了,他回過頭來,看見獄警站在門口,手裏提著一串鑰匙說:

明宵,明兒你要是再讓我看見喂貓,我讓人把你口糧減下來你信不信?

我信,明宵放下手裏的饅頭說。你多能耐兒啊,不但能欺負人,還能欺負貓。

嗬,你小子長本事了,敢跟我頂嘴了,看我不教訓你?!獄警舉起了手裏的警棍威脅了一下說。跟我走,所長叫你,去辦公室。

所長?什麽事兒?

好事兒,放你回美國,獄警把警棍放下說。

你就忽悠我吧,明宵搖頭說。

嗨,我哪裏知道所長找你什麽事兒,讓你去你就去,少羅唆,快走,獄警用警棍敲了一下鐵門不耐煩地說。

 

所長辦公室在監獄大樓外麵的一座獨幢小樓裏。明宵跟獄警走到所長辦公室時,看見所長正坐在辦公桌後低頭看著手裏的一份卷宗。所長看著有五十來歲的樣子,身材魁梧,腰板筆直,看著像是個轉業軍人的樣子。

報告所長,犯人帶來了,獄警在辦公室門口說。

讓他進來,所長放下手裏的卷宗說。

獄警用警棍捅了明宵一下,把明宵推到所長辦公桌前。

你先忙你的去吧,所長對獄警揮手說。等談完了,我讓別人給他送回去。

行,那我先回去了,您有事兒再招呼我。

 

獄警敬了一個禮後離開了辦公室。明宵站在所長辦公桌前,看見卷宗上寫著自己的名字。

明宵,你得罪誰了?所長用手指敲了敲褐色的卷宗說。徒刑十四年?就因為遊了點兒行,送了點兒捐款,和騎車送了一趟人?

我知道是誰幹的,明宵說。但是我不想說。

你又不是學生領袖,又沒打砸搶,也沒燒軍車沒攔坦克沒傷害解放軍,你說你冤不冤啊?沒事兒你從美國跑回來幹嘛?後悔了吧?

明宵眼睛看著所長,搖搖頭,沒說話。所長拿過桌上的一個老式煙鬥來,望煙鬥裏塞了一些煙絲,用火柴點上煙,抽了一口。

還不後悔?年輕人啊,就是不愛認錯,還好衝動。所長把火柴晃了一下,扔到桌上的煙灰缸裏說。你爸托了我的一個老戰友,讓我照應照應你。我仔細看了你的檔案,按理說,你這樣的,頂多就是判個三四年,怎麽能判十四年?我就沒明白。不過呢,我不是法官,也沒辦法給你重新審理。我想了一個給你減刑的辦法,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你願意不願意。

您幫我想辦法?明宵詫異地問。

我是看你這麽年輕,案情不重,又是國外來的,還有你爸托了人,才想照顧你一下,所長低頭看了一眼卷宗說。我們這裏有幾個學生領袖,關在東邊的監區。我想呢,讓你跟他們住在一起。你在國外待了這麽多年,名牌學校畢業,又被判刑這麽重,他們會信任你的。你要是能探聽到一些他們的秘密,或者能探聽到一些重要線索,悄悄報告給我,我就用服刑期間有重大立功表現來給你減刑,沒準兒過個兩三年你就能出去了,你覺得怎樣?

這種事情我做不了。明宵笑了一下,搖搖頭說。

你今年二十二吧?所長吸了一口煙說。十四年徒刑,出去就三十六了,奔四張去了。監獄是個毀人的地方,在這裏甭多了,待上十年,身體也毀了,精神也毀了。小夥子,我跟你說,人隻能活一輩子,最好的青春年華就是二三十歲。人生最美麗的也就是這個年齡段,你就甘願把自己最好的時光毀在這裏,可惜不可惜啊?再說了,你們家就你一個孩子吧?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你爸媽多想想不是嗎?

要是我爸媽聽說了,也不會同意我這樣做來給自己減刑的,明宵說。

得,就算我沒說,所長說。我可是真心想幫你。你不願意,我也不能勉強你。

如果您能幫我的話,能不能讓我爸媽多給我送一些電影理論方麵的書和電影腳本來,中文版或者英文版的都行?明宵說。我想在裏麵多看些書,多學一些東西,這樣即使在裏麵待十四年,我也不會浪費時間。

這個沒問題,所長把煙鬥在煙灰缸上敲了一下說。你拉個書單,下次你爸媽探監的時候交給他們,想要什麽書都可以帶進來。如果你有什麽別的要求,我也可以盡量照顧你 --- 其實我還是很同情你們學生的,我已經囑咐下麵的人了,誰也不許欺負這裏的學生。要是有誰欺負你,無論是牢頭還是牢霸還是管教,你跟我說,我找他們算賬。有沒有人在這裏欺負你?

沒有,明宵說。謝謝您。

 

夜已經深了,徐澤寧還沒有回家來。她自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在燈光下翻著一本《知音》雜誌。自從到了西安之後,對她來說日子過得慢極了。徐澤寧說要她不要著急去工作,先好好休息休息,在家裏忙忙家務,過一段再考慮工作問題。

從芭蕾舞明星一下變成了家庭婦女,每天在家裏做飯收拾家,她覺得有些不太適應。雖然她堅持每天在家裏練習芭蕾,但是屋裏沒有練功的扶手也沒有大鏡子,讓她覺得很不方便。有兩次她跟徐澤寧商量,想把客廳裝上鏡子,就像木匠爸爸給母親把客廳改造了成練功廳一樣,但是徐澤寧不太樂意,說家裏經常有重要客人來訪,不想讓客人來了看見客廳裏全是鏡子。看見徐澤寧不太樂意,她也沒堅持,因為她總覺得這是徐澤寧的房子,自己像是客人住在這裏一樣,覺得自己在家裏沒有發言權。西安氣候本來就幹燥,冬季寒冷,雨雪不多,省委大院宿舍的屋子裏暖氣供暖過於充分,讓她經常覺得渾身燥熱,頭腦發暈,也有些不太舒服。

自從離開中芭之後,她夜裏經常夢見在中芭排練廳跳舞,醒來之後,不禁感覺很悵然和失落。這些年以來,每天她都把絕大部分時間花在忙碌的芭蕾舞排練和演出上,現在突然離開了這一切,變得清閑起來,讓她覺得好像生活裏缺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更何況離開了自己的家人,朋友和中芭的夥伴們,離開了秦老師和靳凡,有時覺得想找個人說幾句心裏話都很難。好在春節過後,齊靜和誌宏從誌宏老家帶著孩子回來了,讓她才開心一些起來。

齊靜和誌宏也住在省委大院宿舍裏,跟她住得很近。齊靜修產假,經常帶著孩子過來找她聊天,給她講一些大院裏的八卦和新聞,讓她聽得很開心。誌宏的傷口痊愈了,徐澤寧叫誌宏不要讓人知道在北京受傷的事情,誌宏也就隱瞞了這件事兒,西安也沒有人知道,都以為誌宏去伺候齊靜坐月子,現在回來了。誌宏回來不久,省教育廳的老廳長退休,徐澤寧趁此機會提拔一向喜歡教育的誌宏做了教育廳長。誌宏由一個處級官員直接升為廳局級,對徐澤寧感恩戴德,自此之後鞍前馬後為徐澤寧出力,隻聽徐澤寧一個人的。

 

門外響起了徐澤寧的腳步聲,她放下手裏的雜誌,站了起來,到門口迎接徐澤寧。門開了,徐澤寧穿著西服和西褲,脖子上係著領帶,麵容疲憊地走了進來。

你終於回來了 ---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雖然徐澤寧每天都是幾乎忙到晚上十點以後才到家,她還是習慣地問了一聲。

今天接待外貿部帶來的幾個外賓,帶他們去老孫家吃的羊肉泡饃,徐澤寧把西服脫了說。晚上送走他們之後又回省府辦了點兒事。

喝酒了吧?她幫著徐澤寧把西服掛在衣裳架上說。

西鳳酒,徐澤寧解開領帶走進客廳坐下說。真是開壇香十裏,隔壁醉三家,好喝。外賓喝的不多,那幾個外貿部的酒量不小,好幾瓶都幹了。你晚上在家吃得什麽?

熬了一小鍋魚片粥,她坐在徐澤寧身邊說。知道你晚上有應酬,我就自己懶了,沒做飯,而且也不敢多吃,就喝了一碗魚片粥。給你衝點兒茶,醒醒酒吧?

我沒醉。徐澤寧摟過她來,親了她一下說。就是有些累了,想睡覺了。

那睡覺去吧,她拉著徐澤寧的手站起來說。

 

她洗漱之後回到臥室裏來,關上燈,脫了衣服,跟徐澤寧並排躺在一起。徐澤寧伸手攬過她來,帶著酒氣親吻她,吻得她喘不過氣來。他的粗燥有力的大手撫摸著她的腿,她的臀部,她的小腹,她的乳房,隨後伸到了她的私處。他吻著她的耳垂,頸部,乳房,讓她渾身燥熱難耐。他的動作溫柔而緩慢,像是個老手。在他吮吸她的乳尖的時候,她覺得一種戰栗傳遍全身,腳尖繃直了起來。他的手指在她的下麵撫摸著,盤繞著,時而繞圈滑動時而輕輕觸摸,讓她的心裏癢癢了起來。她撫摸著他的胸膛和脊背,伸手到下麵夠到了他的硬起的東西,用手上下撫摸著,感受著它在她的手掌裏膨脹發熱。他壓到了她的身上,分開了她的兩腿,把她的兩腿分開到再也不能分開的角度,讓她的一切都充分暴露出來,暴露在空氣裏,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鬱金香,然後把他火熱的東西頂在她的濕潤之處,來回蹭著。她覺得鬱金香的皮在一層層敞開,露出裏麵的花蕊來。她帶著潮紅和羞恥閉上了眼睛,雙手抱著他的脊背,等待著。他進入了她。他躬起身子,嘴裏含著她的一隻乳房,在她裏麵進出著。他的運動勇猛而果斷。她的乳房隨著他的運動而前後搖晃著,他的每一次衝擊都讓她的身體更進一步打開。興奮和刺激從乳尖,私處和全身的毛細血管傳來,像陣陣湧來又退去,退去又湧來的潮水一樣,讓她無法自持地呻吟了起來。

我們生個孩子吧,他的嘴唇鬆開她的乳房說。

不行,她身體顫抖著搖頭說。現在還太早。射在外麵吧,今天不是安全期。

二十二不早了,他直插到她的底部說。我媽就是二十歲生的我,早生孩子聰明。

現在不都是號召晚育嗎?她喘息著說。

那都是講給別人的,他加快動作說。再說我年齡大啊。

可是 ---

反正你以後也不跳芭蕾了,怕什麽啊?他的動作越來越猛,像是要射在她的裏麵。你也不用工作,就在家帶孩子就行了,把孩子帶好 ---

不行,她用手推著他的胸膛說。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 也不想做家庭婦女。

可我想要,他說。我想要一個我們愛的結晶 ----

不行,真的太早,射在肚子上吧。

 

她感覺到他快到臨界點了,有些害怕,一邊推著他的胸膛,一邊加緊了腿,用力擠著他的東西,想把他從裏麵擠出來,讓他射在外麵。他沒有回答,而是俯身壓在她的胸膛上,雙手摟住她的肩膀,兩臂從兩側夾住她的胳膊,全部上身的重量把她的胳膊壓在乳房和他的胸膛之間,讓她的胳膊動彈不得。他的下部一次比一次快地撞擊著她,帶著清晰帶水的響聲和火焰一樣的熱度,點燃了她內部的皺褶。熱浪繼續如潮水一樣一陣陣湧來,讓她大腦空白,渾身像是發了燒一樣地顫抖。他發出低沉的吼聲,動作更深更快。她知道他就要爆發了,心裏更加害怕起來。她張著嘴,喘息著,身體扭動著,搖著頭說:

真的不行---真的不行 ---

她話還沒有講完,就聽見他大聲啊了一聲,身體顫抖著,像是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癱倒在她的身上,帶著粘滑的汗水的胸脯壓在她的乳房和胸口上,頭埋在她的頸部的頭發裏。他的下麵依然在一漲一漲地抽動著,像是不甘退去的潮水,把一股一股的精子射在了她的裏麵。

她的眼淚一下冒了出來。她覺得很委屈,因為她雖然說了這麽多遍可是他一點也沒有聽進去,依然按照他的意願這樣做了。她的手從他的雙臂之中掙脫開來,攤開在床上,抓著床單,感覺他的東西和一股液體一起從她的身體裏流了出來。

完了,她閉著眼睛心裏想。這次肯定要懷上了。

[ 打印 ]
閱讀 ()評論 (4)
評論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HP67' 的評論 :
謝謝HP67。人生沒有後悔藥,路是自己選的,就隻能繼續走下去。徐澤寧一開始表現的很好,但是婚後他的一些弱點和缺陷也會表現出來。靳曦和明宵過去一直比較順,經曆一些坎坷也是難免的。
HP67 回複 悄悄話 沒了愛情,沒了事業,沒了尊嚴,如果知道了老徐對明霄所作所為,如果沒有孩子,肯定分手,有了孩子,更加悲劇。這個老徐,開始打著愛情的旗號,現在是赤裸裸的自私占有了。從現在開始,悲劇開始,怎麽走都是悲劇。為小曦歎息。是擁抱哥擅長的悲劇風格。
擁抱哥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bluespirit' 的評論 :
謝謝藍靈。不知道他們星座是什麽,沒往星座上想。
bluespirit 回複 悄悄話 有點著急看故事的發展。不過知道你的寫法不是做快餐。雖然知道你這是小說,還是忍不住想,徐好像是天蠍座的啊,明宵是白羊?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