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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藍色的浮冰 第二章(8)

(2013-11-10 18:49:40) 下一個


窗戶上透進來的陽光的影子晃醒了我,我睜開眼,看到雨過天晴,窗簾被陽光照得明亮亮的。牆上的電子表顯示已經快十一點了,直子依然躺在我的身邊睡覺,脖子枕著我的胳膊,腿壓著我的腿。窗外傳來汽車穿行的聲音,一輛救火車從遠處響著笛聲開近,又漸漸遠去。太陽一點一點地升高,透進屋內的陽光從地毯上慢慢爬上床來,把我們的身體溫暖地裹住。

直子在睡夢中喃喃地說了幾句聽不清楚的話,翻了個身,背部衝著我,頭依舊枕在我的胳膊上。我們都沒有穿衣服,身上隻有一條薄薄的白被單。直子翻身的時候,蓋在身上的被單被她的身體的翻動掀開,她的赤裸的脊背露了出來。我貼著她的背部摟著她,環住她的脖子和胸膛,讓她的身子蜷縮在我的懷抱裏。

我喜歡看著直子酣睡在夢裏,喜歡這樣溫柔地摟著她,讓她睡在我的懷裏。臥室的光線明亮,直子的皮膚在我的褐色的皮膚襯托下顯得更加白嫩,胳膊上顯露著幾條細微的青筋,像是原野上流淌的細細的溪流。被單滑到了直子的腿部,她的身子大部分都赤裸著露在陽光裏,肌膚在明亮的光線下顯得很光滑和柔和。直子的乳房向著床麵傾斜,乳尖呈褐色,頂部的皺褶中間有一點深褐色,像是一個針眼隱藏在皺褶之中。乳尖的底部是一圈略黑的光暈,上麵有幾個微小的深色的顆粒。她的額頭上也有幾個深色的小顆粒,像是青春痘被摳破留下的痕跡。她有著修飾精巧的彎曲的眉毛,上眼皮塗著深色的眼膏,棕黑色的睫毛下垂在眼簾上,細小的毛發像是刷子一樣蓋住眼睛下麵的區域,睫毛的末梢有些彎曲地卷著。她的小腹平坦光滑,腰肢很細,黑色的頭發掩映住了一半耳朵。她的有些向外翻的性感的嘴唇略微張開,可以看見裏麵的雪白而整齊的牙齒。一縷黑色的發絲落在嘴唇上,發絲垂在牙齒中間,像是在睡夢裏咬著頭發。直子的脖子不長不短,下巴在脖子上投下了一道傾斜的黑影,讓一部分肌膚顯得有些黑。她的圓滑的肩膀側歪著,腋窩有一點兒彎曲的棕黑色的腋毛露出,右手臂被壓在乳房和床上的被單之間,左手臂自然地搭在小腹上,細長而白晢的手指呈半圓形彎起。太陽的光點在她的身上灑下點點金粉,肌膚上像是有萬千粒金沙在閃耀。她的平坦的小腹的下端凸起一個緩緩的坡度,上麵生長著茂密的彎曲的針一樣的黑森林,腹股溝的凹處隱藏在森林的陰影裏,一條通向蜘蛛巢的小路在森林裏時隱時現。

看著陽光下直子赤裸的美麗的軀體,我就想起以前曾經一些看過的法國或者意大利的一些油畫,畫麵中的女人慵懶地躺在床上,身上全裸或者隻遮著一點紗巾。那些油畫上的軀體讓我感覺一種美,一種可以欣賞但是很難喚起欲望的美。直子的身體在均勻的呼吸中輕微地起伏,讓眼前的這幅油畫有了動感,她的溫熱的肌膚,身體起伏的呼吸和肌膚上散發出的淡淡的幽香,卻讓我的身體有了興奮的反應。我感覺身體的一個部位在硬起。我知道昨晚已經做過兩次了,此刻那個部位應該老老實實的安靜疲軟地歇息,但是此刻它卻不安分地長大,比平時伸長了兩倍,漲紅了臉,睜開了眼睛,頂在了直子的向後凸起的臀部上,像是在渴望著再一次進入。

我端詳著直子的熟睡的麵孔,想把心裏的欲望壓下去,但是欲望卻像是攔不住的潮水,在卷著浪花一潮接一潮地湧來。我能覺出身體的硬起的部位癢癢的,頭部和頭部下端的根部散發著奇癢,有一股粘滑的透明的液體自頭上無聲地溢出,順著膨脹的蘑菇頭一樣的光滑的表麵流了下來,流到了直子臀部的細嫩的肌膚上。我撫摸著直子的胳膊上的青筋,把她的乳房握在掌心裏,心裏湧起想跟她再一次做愛的衝動。

直子似乎還在夢裏一樣,翻了一個身,把麵部重新對著我,半球形的鬆軟的乳房露在我的麵前,帶著無法抗拒的誘惑力。我低下頭,用嘴含住她的小粒葡萄一樣的乳頭。因為右手被她的脖子壓住無法動彈,我隻能用左手托起她的乳房,捏住,讓乳房鼓起。我能感覺到剛才鬆軟的乳頭在慢慢硬起,挺立起來。直子在我的挑逗下從夢裏醒來,她閉著眼,手先是觸摸到了我的胸膛,隨後指尖移向我的赤裸的腹部,在腹部的肌肉上停留了一小會兒,繼續向下,停留在了我的堅硬著挺起的部位。她像是攥住手動檔一樣地攥住了我的硬起的部位,用手一鬆一緊地捏弄著,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我靠近,腿勾住了我的腿。我吮吸著直子的乳頭和下麵的乳暈,用舌頭把乳尖擠在舌頭和牙之間,讓乳尖不能動彈。我的舌頭輕輕地從乳尖的底部舔起,舌尖由下至上地舔著圓柱一樣挺立的乳尖,最後把舌尖停留在乳尖頂端的皺褶上,舔著皺褶中的針一樣的細口。直子的身體一陣緊縮,她的腿分開,讓我的腿頂進到她的兩腿之間的地方。我的舌尖繼續輕輕地吮吸著她的乳房,舔著,頂著,用嘴唇像是吸奶一樣地嘬著。我把另一隻手從直子的脖子底下抽出來,用兩隻手捏住她右麵的乳房,把乳房捏得鼓鼓的,讓乳尖在上麵漲起,像是氣球的頂端的小尖。我含住直立的乳尖,舔著的乳尖四周的褐色的顆粒,嘬著乳尖頂上的縫隙。縫隙裏流出一絲淡淡的甜味,像是乳腺裏的味道順著縫隙流出。我用舌頭繞著乳尖旋轉,隨後輕輕地用牙尖咬著乳尖的根部,順著乳尖的挺立的柱體一路輕輕地咬著,一直咬到乳尖頂部的皺褶。每咬一下,直子的身子都要哆嗦一次,她的手緊抓住我的頭發,像是感受到疼痛,但是又沉浸在疼痛後的快感裏。我吮吸完右邊的乳房之後,把嘴挪到直子的左邊的乳房繼續吮吸,同時用手指捏著右邊剛才吮吸過的還在挺立的乳尖,讓乳尖繼續保持興奮狀態。直子臉色漲紅,身體繃直,胸部不斷起伏,呼吸沉重,腳尖向上挺起。

我受不了了,直子喘息著說。我要你進來。

我兩手捧住直子的臉,手掌緊貼著她的溫熱的臉頰,凝視著她,一遍遍地吻她的嘴唇,咬她的嘴唇,隨後把一隻手伸進她的兩腿之間。直子在我的撫摸下臉色緋紅,體液像昨晚一樣源源不斷地滲透出來,如涓涓細流沾到我的手指上。我壓到她的身上,把她的兩腿分開,又一次進入了她。在我進入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輕聲叫了一聲,手緊緊地抓住我的後背。我抬起身子看著她的眼睛,親著她的嘴唇,一手托起她的脖子,讓她看著我的硬起的部位的一截不斷出沒在通向蜘蛛巢的小徑裏。直子的臉色通紅,嘴唇張開,吸著氣,皮膚繃緊。她的巢穴夾緊了我,粘滑的體液自巢穴裏不斷湧出。我鬆開她的脖子,全身壓到了她的身上,在進出巢穴的同時親吻著她的嘴唇。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直子喘息著說。

我親吻著直子的脖子,由脖子親吻到了耳垂。我舔著她的耳根,咬著她的耳垂,在她的耳朵裏輕微地吹著溫熱的氣,直子像是受不了癢癢一樣地歪著頭,縮著脖子,手緊緊地掐著我的胳膊,身子不時地顫抖一下。我咬著直子的耳垂,身上覺得像是火一樣的燃燒起來。汗水又一次從全身的毛孔裏冒了出來,順著下巴和胸膛滴到直子的身上,和粘稠的體液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汗水,那些是體液。直子的指甲在我的背上留下一道道劃痕,劃痕火燒火燎的灼燒著我的神經末梢。她平躺在我下麵的身子上下顫動著,迎合著我的撞擊,不斷夾緊火熱而濕潤的巢穴。我感覺像是銀河裏的一輛高速前進的列車,正在穿過一陣又一陣迎麵撞來的耀眼的流星雨。流星雨猛烈地擊打著列車的車壁,在列車上撞出一道道燦爛的火星來。火車的車體越來越熱,幾乎要脫軌,像是一匹野馬一樣地狂奔。車身被灼燒得越來越紅,像是一列火山熔岩鑄成的通體赤紅的列車,一輛在銀河裏迎著億萬顆燃燒著的星星的撞擊,即將脫軌的列車。刹那間直子發出一陣無法遏製的顫抖,她的指甲隨著顫抖狠狠地掐入了我的肌膚。直子的顫抖像是給了帶著火焰奔騰的列車一個信號,列車猛地加速,脫離了運行軌道,以超過極限的速度一頭撞進了燃燒著火焰的一個巨大的星球,在星球內部爆炸。伴隨著顫抖而尖利的聲音,一波又一波的熾熱的火焰從火車裏噴發出來,像是一隻隻四處散發著煙花的焰火。火焰從星球內部升騰起來,排山倒海一樣地向外延伸著,刹那間就吞沒了一切,摧毀了星球上的一切山崖,把星球徹底融化,融化成一層厚厚的熾熱的蒸汽。我聽到了一陣無法遏製的呻吟。在呻吟聲和一陣一陣的顫抖中,熾熱的蒸汽凝化作了體液,如泉水一樣從直子的身體裏噴湧而出。我緊緊地頂住直子,摟住直子,在亢奮裏把夜裏新產生的精子都射在了她的體內。

直子像是一灘從山頂流過山坡的泥石流一樣,癱倒在我的身體下麵。她的四肢放鬆,剛才彎曲著的繃緊的腿此刻伸展開來,一條腿依靠在床裏麵的牆壁上。直子閉著眼喘息著,胸脯還在一起一伏的動著,手撫摸著我的汗津津的背。我喘著氣,腹部的肌肉緊貼著她的光滑但是變得黏糊糊的腹部,一隻手摟著她的脖子,另外一隻手摟著她的肩膀,身上散發出一股汗味兒和體液混合起來的強烈的氣味。

剛才就像是昏厥了一樣,直子喘息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看著我說。好暈啊,覺得像是飄上了雲端一樣。我都不敢相信,這是我們昨晚到今天的第三次了吧,從來沒有這麽興奮過。

現在你是我的了,我吻了她的嘴唇一下說。

疼,她皺了一下眉,用手指摸著嘴角說。嘴唇都讓你給咬破了,你好狠啊,太能折騰我了。我要讓你折騰的起不來了。

再讓我折騰一下,我把嘴唇壓在她的嘴唇上。

折騰吧,我要以牙還牙。直子說著狠狠地咬了我的嘴唇一下,把我的嘴唇咬出了血。

 

直子把我侵潤在她體內的已經疲軟的東西擠出體外,伸手從床頭櫃上放著的紙巾盒裏拉出幾張紙巾遞給我,也拿了幾張擦著身上的液體。我把身上殘餘的黏糊糊的體液和汗液擦掉,重新躺好,跟她隨意地摟抱著,腿壓著腿,依偎在一起。她有些害羞地把被單拉過來蓋住身體,讓我們挨著的身體隱藏在白布下麵。直子抬起頭,手指尖在我的嘴唇上撫摸著,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房間。我的臥室是一間很小的房間,門的左邊是一個放衣服的高度一米五左右的棕色衣櫥和一個一人多高的黑色的書架,右邊是一張簡陋的單人床,床的一頭的牆壁的拐角放著一個長方形的黑色的書桌。屋子的盡頭是一扇臨街的老式木頭窗戶,每當下雨的時候,窗戶的縫隙裏會滲進一些水來,沿著有些黑色黴點兒的木頭縫流動,有時會流到窗戶下麵的牆紙上。牆紙也是同樣的古老,邊緣鼓起一些皺褶,像是隨時都會脫落下來。窗戶下是一個棕色的帶扶手的單人沙發,一個我可以把身體全部蜷縮在裏麵的沙發。我每天都在這個沙發上坐著,沙發的墊子已經被我坐得凹陷了下去,中間的毛絨已經被磨得光禿禿的。這個房間什麽都顯得很古老,像是一座爬滿常春藤的古堡裏的陰暗的房間。

那是什麽?直子的眼光落在衣櫥頂上放的一個老式的黑色唱機上。那是我在馬路上撿的一個被主人扔掉的唱機,它曾經孤零零地躺在便道上,像是一個等待著領養的小貓,在我路過的時候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在我跨過它的時候,它伸出了唱臂,勾住了我的褲腿。我蹲下身,抱起了它,把它領回家,擦幹淨,放在了衣櫥的頂上。第二天我領著它去了哲學博士的房間,哲學博士撫摸著它的圓圓的臉龐,把一張同樣古老的唱盤放上。它的唱臂輕柔地撫摸著唱盤,在上麵彈奏出小約翰施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來:晨曦透過籠罩著森林的薄霧,照在藍色的多瑙河上。人們在河邊的綠色草地上翩翩起舞,小姑娘們興奮地跳著,臉上泛著興奮的紅光。小舟在水麵上蕩漾,綠樹春意盎然,野草的香氣沁人心脾。

你心跳的好快啊,直子摸著我的胸膛說。到現在還沒能平靜下來。

你餓嗎?我吻著直子的頭發問。想吃什麽,我去做點兒飯來吃。

什麽都行,直子把頭貼著我的手掌說。你做什麽我吃什麽,但是我想跟你一起去廚房。

真好伺候,我說。你的裙子可能還濕著呢,等一會兒我把濕衣服拿到地下室的幹衣機去幹一下。先去給你找件我的T恤和短褲,你湊合著穿吧。

 

我帶著直子下樓來到廚房。廚房的一側是電爐子,冰箱,水池,洗碗機和放東西的台子,另一側是一個帶著六把椅子的黑色餐桌。餐桌後麵是一個大窗戶,窗戶旁邊有一道門直接通向後院。廚房的牆上有一排放東西的淺色木質櫥櫃,爐子上麵有一排鐵鉤子,掛著各種各樣的鍋和不鏽鋼的勺子。我拉開餐桌旁的黑色椅子,請直子坐下。跟直子在一起,讓我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廚房不再是平時的那個冷清的廚房,而是變得充滿了親昵的氣息。打開冰箱,我看見裏麵隻有幾個西紅柿,一條黃瓜,一盒蘑菇和一盒雞蛋,於是我快速地炒了一個蘑菇,又炒了一個西紅柿。我先把油放在鍋裏,倒進雞蛋去,用鏟子翻了一下,就趕緊切西紅柿,結果把雞蛋給炒糊了,有一大塊雞蛋糊在了鍋底。我手忙腳亂地把西紅柿倒進鍋裏,放醬油的時候又放多了,西紅柿顯得很黑很難看。直子坐在餐桌邊看著我做飯,一邊隨意的跟我繼續聊著天。不一會兒,炒菜鍋裏的水就開了,我把切好的西紅柿和黃瓜倒進鍋裏,倒進了一些醬油,放上鹽,等水又一次開了的時候把攪拌好的雞蛋撒在湯裏麵,隨後放上一些切好的蔥花。我把做好的湯盛了兩小碗端到餐桌上,從抽屜裏拿了兩雙叉子勺子和兩個小碟子放在桌上。直子問我哪裏有餐巾紙。我把台子上放的四方的餐巾紙拿了幾張遞給她。在冰箱裏找了兩瓶啤酒出來,擰開蓋,把一瓶遞給她,一瓶我自己拿著,跟她碰了一下啤酒瓶說:西紅柿炒糊了,湊合吃吧。

很好吃的哦,直子用勺子盛了一些西紅柿和蘑菇到小碟子裏,嚐了嚐說。你平時都自己做飯嗎?

晚上自己做飯,我說。白天在學校裏吃自己帶的三明治,或者方便麵。我們係裏有個小廚房,裏麵有微波爐,我有時把方便麵在微波爐裏加熱一下吃。你們係裏有廚房嗎?

有,直子說。但是我很少去那裏,都是去餐廳隨便買些吃的,或者吃個蘋果當午飯,要不就餓一頓。

我也是,經常中午不吃飯,晚上吃很多。我說。

我們坐得挨得很近,我坐在餐桌的一頭,直子就坐在我的右手,腿很自然地碰到一起。我邊吃邊仔細端詳著直子,她的眼睛深邃,裏麵閃著一種快樂和幸福的光芒。她講話很平靜,我們一邊吃一邊聊了很多學校的事情,發現有很多共同的愛好,都喜歡抽煙,也都經常去圖書館看書,去遊泳館遊泳,天氣舒適的時候在C大的小河邊坐在草地上看書和周末去Byward Market去喝酒。

吃完飯之後,我把碗碟和杯子用水衝了一下,放進洗碗機裏。關上洗碗機的門,扭過身來,我看見直子正在看著我,像是有什麽話要說。

怎麽了?我問直子說。

現在可以去看你的畫了嗎?直子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說。本來是來看你的畫的,到現在都沒讓我看到。

那我們上樓吧,我走過去牽著她的手說。畫都在樓上臥室裏,有好幾百張呢。

 

我們重新走回臥室,我把小書桌前的椅子拉開,讓直子坐在書桌前。我彎腰從床底下把過去的畫都搬出來,放在小書桌上。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到廚房去衝點兒咖啡去,我吻了直子的頭發一下說。我回到廚房,用咖啡壺煮了一壺咖啡,倒進兩個褐色的咖啡杯子裏。咖啡很燙,雖然加進了牛奶和糖,依然冒著熱氣。

端著咖啡回來的時候,我看見直子在看著眼前的一幅畫。畫麵沉浸在一片藍色之中,幾塊四方的像是魔方一樣的透明的冰塊懸浮在空氣中,透過冰塊可以看見後麵天空上的蒼白的星星。近處是一個坐在房頂上的背影,一個低垂著頭的少年的背影,你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看見他的長頭發,平平的肩膀,微彎著的背部和抱住膝蓋的胳膊肘。天空籠罩在一片淡藍色之中,月亮大得像是太陽,四周籠罩著蒼白的光暈。房子像是童話裏的房子,四四方方的,上麵有著金字塔形狀的帶著斜坡的房頂。房頂是白色的,像是鋪滿了雪。畫麵的右下角有一株火紅的樹,一株已經幹枯,沒有枝葉,但是枝幹像是血一樣紅的樹,枝杈像是遍布人體的血管。

直子低頭一張一張地翻看著我的畫。那些畫基本都是各種各樣的浮冰,有的是在蔚藍的海上隨波逐流的透明的浮冰,有的是擱淺的沙灘上的融化了一半的冰塊,有的是漂浮在空中的奇形怪狀的冰塊,就像達利的那些超現實主義的畫。直子仔細的看著每一幅畫,手指有時在畫麵上輕輕撫過,像是撫摸著心愛的物品。她有的時候看著畫麵凝神沉思,像是進入了畫中的世界,消失在了藍色的月光和平靜的海水裏。

我走到櫃子前,在老唱機上放上了一張《如歌的行板》唱片,把音量調得很低,然後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聽唱機裏傳出來的樂曲。我喜歡這個轉動時帶著沙沙的摩擦聲的老唱機。我爸就有一部老唱機,比這部唱機還老,它放在一個深色的四方的木頭匣子裏,外麵是一個可以穿過一把小鎖的門鼻。因為年頭久遠,它的齒輪磨得有些脫扣,放唱片的時候會時快時慢,速度不勻。我爸的老唱機就放在小時候我住的閣樓頂上的一個木板搭成的架子上,我有時站在一個小椅子上把它從架子上搬下來,放在小書桌上,掀開木頭匣子的頂端,注視著唱機的唱針。我爸有一些老唱片,還有一些新唱片,老唱片大部分是他搜集的京劇一類的唱片,像《四郎探母》,《失街亭》,《群英會》和《鍘美案》那一類的。新唱片是一些古典音樂,像貝多芬的交響樂和拉赫曼尼諾夫的古典曲。我不知道他買這些新唱片做什麽,因為他從來也不聽這些新唱片。我對京劇一竅不通,所以我選擇聽新唱片,盡管我也聽不懂,但是那些古典音樂總能給我帶來一些奇妙的感覺,讓我融化到音樂裏麵去。哲學博士送給了我一摞他不知從哪裏鼓搗來的老唱片,絕大部分都是古典音樂,也有幾張披頭士唱片,和一些沒聽說過的歌手的唱片。夜晚的時候,我經常放上一張老唱片,關上屋裏的燈,打開書桌上的小台燈,然後坐回到窗戶底下的單人沙發上靜靜地聽音樂。

我看著彎曲的唱臂上的細小的唱針在圓圓的唱片上滑動,看著唱片旋轉著,上麵的一條條紋路變得模糊。隨著唱機裏麵飄逸出來的遙遠的音樂聲,我會覺得心裏什麽東西被一隻纖細的手觸動,就像是心瓣被一陣微風拂過一樣,讓我感受到一種異樣的情緒。秋天的俄羅斯的紅色和黃色揉在一起的平原,冬天冰雪覆蓋的白皚皚的白樺林和冰封的湖麵,夕陽西下時遠處連綿不斷的黑色的山巒,地中海碧藍的海水和旖旎的風光,酒吧裏喝了半杯的啤酒,咖啡館裏放在白色的小盤子上的咖啡杯和攪動方糖的小勺,這一樣一樣的東西從唱機裏流出來,隨著唱機的轉動在空氣裏旋轉。從窗戶裏進來的光線照著唱機,把唱機的一半藏在黑色的暗影裏。唱機被光照亮的地方,唱盤在沙沙地旋轉,唱機針輕輕地觸摸著唱盤,細長的唱臂上反射著銀色的光,這一切都造成了一種不真實的幻覺,好像這是一個遠離塵寰的虛幻的世界,一個無邊無際的寧靜的世界。過去我曾經幻想著有一天會有一個女孩坐在我身邊,跟我一起聽音樂。我們會在昏暗的燈光裏拉著手坐在床上,背部靠著牆或者靠著摞在床頭的被子和枕頭,幾個小時什麽也不說,隻是聽著唱機的沙沙的轉動,沉浸在不斷飄出的藍色多瑙河的樂符裏,讓思緒在空氣裏像河水一樣地靜靜地流動。然後她會把身子傾過來,溫柔而羞澀地吻我的嘴唇。她的嘴唇會帶著熱度和濕潤,帶著不可抗拒的魅力,俘走了我的心。我會把她推倒在被子上,解開她的衣服,跟她在昏暗的燈光下和流動的音樂聲裏擁抱,撫摸,親吻和做愛,忘掉明天要交的作業和考試,忘掉世界上所有的煩惱,忘掉一切,就好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隻有今晚沒有明天一樣。現在我知道我已經找到了這個女孩,她就是直子。

 

直子還在凝神地看著我的畫。我背靠在牆上,抱著膝蓋,聽著帶著沙沙的唱針摩擦聲的曲子,像是著迷一樣,唱機裏流出的曲子把我的思緒帶到很遠的地方。一隻很瘦的手臂。細長的手腕。微微躬起的手背。一根很長的琴弓。歪著的頭。消瘦的臉頰。黑色的眼圈。茫然的神情。緩慢移動的琴弦。低垂的長睫毛。瀑布一樣的黑頭發。顫抖的手指。赤裸的雙腳。畫框裏的神情呆滯的女人。漂浮著冰塊的褐色的可樂。地鐵通道裏拉小提琴的樂手。黑色的琴盒。冰場上旋轉的冰刀。祈禱的雙手。岩石上點著的蠟燭。火焰熊熊的山林。單調的鐵軌。地鐵空寂的車廂。熟睡的嬰兒。跨過欄杆的腿。歪倒的沉船。窗台前綠色的植物。紅褐色的山崖。陰霾籠罩的城市。青灰色的煙霧。

我這樣地抱著膝蓋靠著牆坐著,一遍一邊地聽著《如歌的行板》,坐了有兩個小時,直到直子從桌子上抬起頭來。直子站起來,走到床邊,撲到我的懷裏。我淬不及防,腦袋撞了牆一下,後腦勺像是腫了一個包一樣火燒火燎的疼。

我愛你,直子緊緊摟著我的脖子說。你太偉大了,我從來沒有見過能畫出這樣好的畫的人,我真的太喜歡了。你的畫,每一張我都喜歡,每一張都畫得很棒,每一張都讓我心動。你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

你確信嗎?我揉著後腦勺上被撞起的包說。

確信,當然確信,直子吻著我說。另外,你從哪裏得來的這些漂浮在海裏和天上的冰塊的靈感?

大麻,我依舊摸著後腦勺說,當我吸大麻的時候,我會看見藍色的浮冰。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直子騎到我的腿上說。還有大麻嗎?我想來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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