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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淪時刻(二)

(2011-12-21 14:37:19) 下一個

      我歎了一口氣,漂浮的思緒總是無邊無際的在四處遊蕩,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會想到什麽。它們就像是神話裏的鬼精靈,透明的身體在你麵前跳躍,你伸過手去想抓住它,卻發現手裏抓到的隻是空氣。這些鬼精靈們可以從天上飄下來,可以從地下鑽上來,可以像激光一樣突然出現在你的麵前又突然失蹤。
     
      我想把注意力集中到課堂上來,但是總是做不到。我幾次看到那個怪獸一樣的教授在用眼光嚴厲的看著我,他一定是看出我走神了,在警告我。環顧四周,我看到同學們都在認真聽講,認真做筆記。我低頭看了一些自己的筆記,上麵隻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不make sense的斷斷續續的單詞和蛛網一樣團團圍繞的線條,旁邊還畫著一隻女人的肥腿,那是坐在我對麵的小師妹的大腿。
     
      小師妹拿眼光掃了我一眼,那是一種鄙夷的居高臨下的眼光。她看到我在看她,就像公主一樣把頭仰起,鼻子翹得高高的,胸部挺起來,手托著胖胖的腮幫子,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擺出一副天真和迷人的樣子看著講課的禿頭教授。她的胸部高聳著,兩堆山峰誘人的鼓起來,讓我想起了一個小說裏讀過的什麽奶頭山和許大馬棒。看到這兩堆凸起的豐滿的山峰,我的心裏就忍不住想把它們擠到一起去,想用嘴去吮吸它們,把山峰裏麵的岩漿給吸出來。好久沒有摸觸女人的乳房了,好想念那種把乳房握在手裏,捏上去鬆鬆的柔軟的感覺,和觸碰到光滑的肌膚時指尖上傳來的快感和溫暖。
     
      我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小師妹的胸部那裏收回來,開始看著教授,盡力想聽懂教授講得是什麽。看著教授的禿頭,我突然想起了葛優的那個特深沉特智慧的光頭,想起葛優說的:誰出國我也不出,因為我就適合國內。
     
      剛到國外的時候,我覺得一切都很新鮮。比如說,我在街上抽煙,常常有人管我要煙抽,幾乎每次我在街上抽煙的時候都會有人走到我跟前來問,能給我一根煙嗎?還有我晚上在街上走的時候,經常有乞丐管我要零錢,他們坐在街角的地上,伸出手說,可以給我些零錢嗎?這讓我覺得很奇怪,難道國外還有比我這樣的窮學生過得更糟糕的?每次見了那些乞丐,我都趕緊從兜裏找出寫零錢給他們 ---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找回點兒平衡的機會,不能給浪費了。
     
      不過久而久之,我就見怪不怪了,就像那天我從寓所的窗戶裏望出去,看見對麵的鄰居家的一個年輕女人光著身子坐在沒掛窗簾的窗戶前,在跟一個男的坐在桌子邊聊天。她有時站起來,去拿水來喝什麽的,美麗的身體就會完全顯露出來,小小的乳房誘人的垂掛在胸前。
     
      我一直覺得一個人應該具有起碼的羞恥感,赤身裸體在屋裏走動的時候應該掛上窗簾,但是她好像根本不在乎,家裏從來也不掛窗簾,就是在晚上也不掛窗簾。夏天的晚上她隻穿著乳罩和短褲在屋子裏走動,屋裏燈火通明,什麽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想不通她為什麽這樣,隻能解釋說老外就是不一樣。她那樣幾乎什麽都不穿的在窗前走動的時候,常常引得我心緒不寧,讓我在屋裏看不下書去,每隔五分鍾就往對麵的窗戶望一眼,底下常常不自覺的勃起起來。好幾次看見她自己在屋裏走動的時候,我都特想去敲她的門,把她給抱到床上去,但是我沒敢,我怕她嗤笑我,把我轟出來,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我臉皮薄,最怕當麵下不來台。
     
      可是我自己在屋子裏的時候,性欲常常起來,常常忍不住的想女人的身體。而且因為到國外後好久沒有接觸女人的緣故,發覺我的鑒賞力降低到新的低穀,到了零度以下:任何一個普通的女人,不論美醜胖瘦高矮,就連那種一點兒都沒姿色,丟馬路上一轉眼就找不著了的,在我的眼裏,現在都變得像桃花一樣美麗,像西斯一樣漂亮。任何一個女人隨便看我一眼,對我的一鼙一笑,一舉一動,都會讓我記在心裏,回味無窮。聽說當兵的有句諺語:當兵過三年,母豬賽貂蟬。我覺得我都快憋成當兵的了。
     
      雖然我很渴望異性的溫暖,但是我的該死的自卑和孤傲的性格,每每使我在女人麵前裝出一副清高的不可接近的樣子,以至於沒有一個女人喜歡我。她們都在背後說我是一個怪人。我想對麵屋子的那個女人,一定覺得我很變態,是個窺視狂。雖然我盡量忍著不去看對麵的窗戶,但是,你知道,有的時候我是身不由己,就像有一次我跟幾個同學去出去開party時偷看坐在我身邊的女孩的長腿一樣。那天我的身邊坐著一個腿超長裙子超短的女孩,我忍不住每隔幾分鍾就去看裙子底下露出的漂亮的長腿一次。每到這時候,她就把裙子往下拽一拽,用眼睛嚴肅的威脅的瞪著我,然後撲哧一笑。後來對麵的一位看不過去了,把一個圍巾扔給了那個女孩,讓她把腿蓋上,才結束了我的頻繁的扭頭運動。
     
      我覺得我沒救了,女人的乳房和長腿對我來說能把地心引力和三大物理定律給扭曲了。
     


      沉悶的教室裏,教授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屋子裏一下充滿了寂靜。寫滿字的黑板前,教授的眼睛在看著我,像是在期待我回答問題似的,班上的其他同學的眼光也在看著我。
     
      糟糕,一定是他剛才問了我一個什麽問題,讓我回答。
     
      我的大腦在飛快的思索著教授剛才在講什麽來的。可是我的頭腦一直在開小差,一點兒也沒聽見他的問題和叫我。我隻好尷尬的咳嗽了一下,說:
     
      對不起,什麽問題來的?
     
      課堂上一陣哄堂大笑。教授滿意的微笑了一下,說:
     
      沒什麽,我隻是提醒大家欣賞一下你聚精會神的樣子。
     
      我點了下頭,笑了笑,對教授說:
     
      我剛才走神了,很對不起,您接著講課吧。
     
      我看到對麵坐著的我的小師妹向我這麵射來一股鄙夷的目光,她一定是覺得我這樣不認真聽講丟了中國學生的臉麵。她的頭上戴著一個粉色的發卡,肥胖的身上穿著一個白色的帶著粉色長條紋路的連衣裙,桌子底下露出她的圓滾滾的裹在黑色的絲襪裏麵的兩條粗粗的大腿。她的兩條腿交錯在一起,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高跟鞋。
     
      看見她,我就想起了她和我的導師的事兒。
     
      我學校裏的導師,原本是我極敬佩的人,也是對我很好的,但是自從有一次我去敲導師的辦公室門,敲了好久導師才把門打開,我看到我的小師妹正坐在導師的辦公桌前的園椅上撫平身上的皺褶的衣服,臉上和脖子上泛著紅暈,我就對導師心裏生出一種厭惡和煩惱來。其實我的導師是一個很帥氣的單身的法國人,年齡不知道多大,長的就像是三十來歲,風流倜儻,很有才氣,兩隻藍色的大眼睛透著一股靈氣,絕對是女孩子喜歡的那種。
     
      我煩他,主要是因為我一直在暗戀那個小師妹。就像今天一樣,上課的時候我常常坐在小師妹的對麵,偷看小師妹的圓圓的脖子和胸口上凸起的乳房,還有桌子底下的小師妹的胖胖的肥嫩的腳,老師課堂上講的是什麽我就一句話也聽不進去。但我的天生的孤傲自卑的性格卻使我無法向小師妹表白,我每次在係裏和課堂裏見了小師妹就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每天晚上上床睡覺的時候,我鑽進被窩裏,隻要想起小師妹的鼓鼓的乳房來,我的身體的下部就會發硬發漲,等到漲硬難受的時候,我就會把一個大大的蓬鬆的白色枕頭抓過來壓在身下,在腦海裏把那個枕頭想象成小師妹的樣子,把身子在上麵前前後後的磨來磨去,直到把精液都噴瀉出來為止。
     
      你別以為我是流氓,我隻不過有時候有點兒黑暗和齷齪的黃色思想。當然流氓一般都不承認自己是流氓,他們管那叫浪漫。其實主要是我好久沒碰女人了,憋得時間太長,見個女人就想那事兒。據說有個偉人曾經誇過像我這樣的:“一見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像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飛躍”。想到此我就覺得挺沾沾自喜的,原來我TMD還不缺乏想象力。
     
      自從我開始煩我的導師之後,我去找導師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有一天周末的時候我在學校的一個酒吧裏麵見到了他,他正在和幾個研究生講話。我端著一杯雞尾酒站在他身邊,聽到有一個研究生問小師妹怎麽今天沒一起來喝酒,他把酒一口幹了,把酒杯放到旁邊的桌子上說:
     
      她最近身體不好。
     
      怎麽啦?那個研究生接著問。
     
      懷孕了。他有些喝醉了,大著舌頭說。她去打胎了,這兩個星期在家休息。
     
      我當時什麽也沒想,舉起手來就把一杯酒潑到導師的帥氣的臉上。他很吃驚的看著我,不知道我哪裏來的火氣。周圍的幾個研究生也都驚呆了,他們一定是覺得我是個瘋子,竟敢當著眾人麵把酒潑到導師臉上。導師倒是很有涵養,他什麽也沒說,掏出條手絹去擦臉上和身上的酒。我把杯子摔在導師的腳下,憤憤的扭頭走了。
     
      我知道我是個混蛋。即使那個小師妹愛上導師也無可非議,何況法國人是出名的風流和招人愛。但我就是忍不住。我覺得小師妹肯定是跟導師做愛才懷孕的,不然導師怎麽可能知道她懷孕了而我們都不知道。導師這樣做讓我很看不起,第一是因為他不帶保險讓小師妹懷孕了,第二是他還當眾說出來,這樣讓小師妹臉麵在那裏,以後如何麵對那些追她的男生呢?
     
      當然,往導師臉上潑酒的直接後果是,以後我再也沒有臉麵去找導師給我獎學金和資助了,還有我也間接的得罪了小師妹,顯然小師妹是真心喜歡導師這個風流男人的,對我往她喜歡的男人臉上潑酒一直耿耿於懷。
     
      那次之後,我的小師妹和係裏的其它同學一起都很鄙夷的不再理我。以後我再也無心去上課,見了小師妹也繞著走,各門功課的成績也隻是勉強及格,到下一個學期我的獎學金就自然而然的被係裏取消了。
     
      我心裏覺得很窩囊,早知道國外是這樣,我當初TMD吃飽了撐的頭懸梁錐刺股的考托福考G出國啊?每天聽托福聽力磁帶聽到耳朵出現回聲有木有?!為了繳考試費犧牲了N次小炒有木有?!尼瑪光看著別人在校園裏談情說愛,自己悶在圖書館裏背單詞有木有?!晚上背著背著單詞就啪嗒一聲把劉毅的三千GRE詞匯書給掉到地上有木有?!一邊背單詞一遍咬牙切齒的恨啊有木有?!這GRE單詞也沒詞根也沒拚寫規律,這哪裏是考知識,純粹是尼瑪考記憶力啊!好不容易在雜誌上看見一個熟悉的單詞就說,這個詞勞資在劉毅的那本書上背過有木有?!申請每個學校還要寫一篇申請文章有木?!還要求爺爺告奶奶去找人寫推薦信有木有?!從考托福,到編簡曆編推薦信,到聯係學校全都得靠犧牲自己睡覺的時間幹有木有?!尼瑪申請學校交不起申請費有木有?!給國外學校打長途電話一次花好幾百元有木有?!拆開一封學校的回信就是一次打擊有木有?!尼瑪想出國的人你傷不起啊傷不起。
     
      不過也賴我自己,是我自己哭著喊著想出國留學的。我承認,我白癡,我弱智,我沒心沒肺隻有胃,我遇事不走腦子,我習慣用腳後跟思維,我自認倒黴。
     
      我苦啊。我鬱悶啊。我悲催啊。我後悔啊。想起國內的人在每天喝酒唱K盡情的歡樂,就別說領導同誌和大款同誌的二奶三奶四奶五奶了,連普通工人都有二奶,下崗職工還TMD能找個地方按摩一下洗洗腳搓搓澡減壓一下,我就恨不得拿頭撞牆啊。
     
      我覺得國外的生活太沒勁兒了,沒勁兒的我都想邪惡一下。
     
     
     

      我這一小差開的一堂課幾乎什麽也沒聽進去,連下課的鈴聲響了都沒聽見。我看見教授闔上書,在那裏擦黑板,看見同學們一個個都站了起來,背著書包向門外走去,才意識到是下課了。我看到小師妹扭著肥胖的臀部一扭一扭的走出教室去了,因為腿既短又粗,又穿著一個很高的高跟鞋,她走道的姿勢顯得笨重和難看,但是她的扭動的臀部總讓我想入非非。
     
      我不太明白我的導師那麽一個帥氣的法國人為什麽會跟她上床,他們說老外的審美眼光跟中國人不同,這話似乎有不少實例證明。不過小師妹的凶器很大很豐滿,總是鼓鼓的垂在胸前,讓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把,這是她身上最性感的地方,也可以看得出來是她最驕傲的地方。她經常故意的在男人麵前把胸挺起,有的時候還拿手托一下肥肥的乳房,或者鬆一下乳罩,讓凶器更飽滿的呈現出來。坦率的說,每次看見她的凶器,我的底下都會不自覺的勃起。這種動物式的生理反應讓我無可奈何,我想我還沒有進化到可以讓思想完全控製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的那個層次。
     
      我把筆記和筆收拾進書包裏,背上書包,走出教學樓時,看見雨已經停了。陰鬱的天空開始放晴起來,樹木在雨水洗刷之後,綠色顯得更加鮮嫩,空氣裏流動著新鮮的潮濕的雨水味。草地一片嫩綠,葉子上帶著晶瑩的圓圓的小水珠,地上像被刷子刷過的一樣幹淨,雖然還殘留著一小窪一小窪的積水,積水反射著路邊的綠色的樹影。幾個學生解開自行車上的鎖,他們用手擦幹自行車座上的雨水,騎上自行車沿著校園的小徑向別的樓騎去。
     
      下完雨的空氣顯得很寂靜,教學樓外麵不遠的地方是一條小河,小河的流水聲傳到我的耳朵裏,我想去順著小河走一走,就沿著教學樓邊的小徑向河邊走去。想起小師妹的凶器和圓滾滾的臀部,腦子裏就突然想起好久沒有跟女人做愛了,心裏不禁自悲自憐起來。
     
      我到國外留學的第一年裏---那是我生命力最TMD旺盛的青春年代----隻做過兩次愛。一次是跟一個妓女,她的名字我早已經忘記了;另外一次是吸了大麻之後,跟一個瘦得像骷髏一樣的女生做的,她的名字叫莉亞。
     
      每次我一想到在我生命力最旺盛的時候,一年才做了兩次愛,我就覺得生活對我太殘酷了,活得太委屈了。這樣的生活簡直跟TMD被流放到西伯利亞的村莊和撒哈拉的沙漠一樣。那個時候我一個人孤獨寂寞的要命,全靠晚上打手槍來釋放自己的荷爾蒙。見到女人從我身邊走過,看到她們的乳房和臀部,我的心裏就壓抑不住的升起一股欲望。我的理智總是在壓抑自己,把欲望強行壓製回去,但是欲望還會更強烈的冒出來,直到我躺在被窩裏用手把體內的不肯安靜的欲望給發射出來後,才會好一些。我想你可以想象得到,那時我的心情為什麽那麽鬱悶,那麽煩躁了吧。
     
      那一次我跟莉亞做愛----嚴格來說那不能算是做愛,隻是sex ,不過我們就叫做愛吧,這樣好聽一些----的時候,我跟她在一起總共也沒呆過幾個小時,既不知道她多大,也不知道她姓什麽,更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不過那時,我見個女人就會神魂顛倒,就是個女魔鬼我也會跟她上床的。莉亞是我們C大的一個女生,長得不算漂亮,顴骨高高,兩隻深陷的眼睛上長了一雙濃濃的眉毛;除了一個翹翹的鼻子顯得可愛一些外,臉上就沒有什麽可以讓人注目的了。隻是因為個子瘦,身材高,又不怎麽愛講話的緣故,她才顯得有些孤高的氣質。
     
      她跟我是在我第二次見到她的那個晚上在一個公園的草地上做愛的。
     
      那是一個叫Major’s Hill的公園,公園的一麵挨著一個背著背囊拿著望遠鏡的士兵的雕像群,雕像底下是一些水泥堆砌的斷桓殘壁。殘壁再過去是一個藝術博物館,那是一個有時有一些畢加索一類的畫展,但大多數的時候是一些無聊的人看一些無聊的畫的地方。公園的另一麵挨著一個醜陋無比的像一座停屍房的大使館建築,大使館前豎立著一些半米高的水泥墩子,據說是為了防止汽車炸彈的襲擊。
     
      那天晚上公園裏黑黢黢的,寒冷的月光像一把刀子伸下來,把樹叢和草地切成界限分明的黑白兩半。她坐在草地上,臉籠罩在樹蔭的黑影裏,隻有一排牙齒閃著白光,像是加勒比海盜裏麵的骷髏的牙齒。她的胳膊和腿在月光下慘白慘白的,摸上去像是冰冷的漢白玉石。她的麵孔籠罩在黑暗中,我看不出她在想什麽。我跟她說我身上沒帶保險,她的白牙在黑暗中咧開笑了笑,說,沒關係,我在安全期。
     
      她躺在我脫下來的襯衫上麵的時候,兩隻眼睛望著夜空。我趴在她的身上,她的渾身都是骨頭,胸部上是一排凸凹不平的排骨, 腹部下麵的一塊骨頭咯得我難受。我看到月光下她瘦瘦的臉上閃著一股寒氣,筋骨暴露的長長的手臂像是幹枯的樹枝,蓬鬆的頭發像是白發魔女,高高的的顴骨和深陷的眼窩像個鬼,有些陰森可怕。
     
      多年以後我還能記得那天的空氣裏飄著剛吸過的大麻的氣味,那種氣味就像我小的時候把院子裏的夜來香揉碎了放到我爸的煙鬥裏給燒焦了的氣味一樣,帶著一股糊味和淡淡的香味。溫暖的夜風吹過來,樹林的葉子在嘩嘩的響著,天上的星星在旋轉,月亮像血盆一樣掛在一個鍾樓頂上。兩隻小花栗鼠從樹叢裏蹦了出來,嗖的一下躥到對麵的樹上去了。
     
      月光下她呲著牙對我笑了一下,說了一句話,嚇得我渾身一哆嗦,差點兒沒陽痿。
     
      那邊警察來了。她衝著我身後說。他們肯定是聞到大麻味過來了。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兒就像是一個夢一樣殘存在腦海裏。
     
      在公園的那天晚上莉亞喝多了,然後又吸了大麻,我們坐在一處隱蔽的樹林後,她把黑色的胸罩和粉色的內褲給脫了下來,甩在了草地上。
     
      她後來跟我說,她記得那一晚,說我那天吸了大麻之後,坐在草地上,隻會呆呆地兩眼發直地麻木地點頭,後來撿起她仍在草地上的內褲,捂到臉上使勁兒聞,一副全傻了的樣子。
     
      莉亞說我那天要不是喝高了,就是讓大麻給刺激得太high了,一點兒不像一個受過教養的人。她說後來我當著幾個人的麵把尿給撒到了公園裏的一個佩著劍的上校雕像的腳下,說我一邊掏出家夥來把尿滋了一米高,滋在騎士的靴子上和劍鞘上,一邊還借著的昏黃的路燈大聲地嚴肅地慷慨激讓地朗讀雕像上刻的碑文,把所有在場的男男女女差點兒沒給笑暈過去 。她說她一開始覺得我是一個不苟言笑,毫無生趣,滿臉嚴肅,戴著麵具的亞洲木偶人,後來才覺得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說那個上校是開鑿W城運河的上校,要是上校當時能活過來,即使不砍了我的頭,也一定會拿劍砍了我的滋尿的家夥。
     
      她說的這些情節我一概都沒有印象,也許那天我被石化了,所以也無法證實她說的是真的,還是把別人的事兒捏到我頭上了。不過,我知道我那天喝了不少酒,也吸了大麻。我天生對酒精一類的東西過敏,隻要喝半杯啤酒就會麵紅耳赤,三杯啤酒下去就會醉,就會暈得看人是雙影,腳上騰了雲,上廁所得扶著牆走。
     
      我能回憶起來的是,那天晚上莉亞讓我張開嘴,然後把她嘴裏的一口大麻幽幽的吐進我的嘴裏,把我給嗆了一下之後,我眼睛看東西就變成單色的了,我想我肯定對大麻一類的東西過敏,變成了色盲。
     
      我模模糊糊地記得那天晚上我看什麽都是綠色的,河邊的草地是深綠的,樹葉和樹幹是褐綠的,河水是墨綠墨綠的,燈光是淺綠的,她的嘴唇和乳房是淡綠的。她的乳房很小,乳尖又小又硬,像一根挺立的小樹枝,我拿手揉搓她的乳房的時候,都怕手把她的乳尖給碰斷。她有一雙細長細長的手指。我喜歡她的手指撫摸我的胸膛和我的硬起來的家夥的感覺,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在我的肌膚上遊走。我記得她邊撫摸邊問我說,你們亞洲人都沒有胸毛嗎?我忘了我當時怎麽回答她的了,隻記得我跟她躺在草地上,把手伸到她的裙子底下去撫摸她的私部的時候,覺得像是在一片割過草的濕熱的麥田中穿行。她微閉著眼,分開雙腿,把裙子撩到肚子上,讓我進入她的體內。她呼吸沉重地摟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肩膀上狠咬了一口。
     
      以後的兩個星期,每次我去學校遊泳館遊泳時,別人都能看見那個暗紅的牙印。
     

      你要是真想知道出國留學是怎麽回事兒,你就得看看像我這樣的經曆,不能光看那些把留學描寫得跟美國夢一樣的小說。我跟你說吧,絕大多數碼字的人都有自戀的情節,在作品裏會不自覺的拔高自己或自己喜歡的人。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哪個碼字的人願意把自己醜陋的一麵暴露給別人呢?誰都想把自己美化一下。就像女人喜歡抹化妝品一樣,碼字的人也會在作品裏給自己或自己喜歡的人抹上一層迷人的光彩,比如說把女主角寫成特別漂亮純情人見人愛的美女,把男主角寫成英俊才氣特別癡情爸爸還是軍區司令啥的。這樣的作品很符合受難中的公主遇到白馬王子這個恒古不變的虛假愛情故事,也特別能夠迎合女性讀者的愛好。如果男主角最後再得個白血病啥的死了,就會讓所有的女讀者們有一個算一個都被雷倒,都鼻涕眼淚的蒙著被子還哭得稀裏嘩啦,把N盒紙巾都毫不猶豫的給浪費掉。
     
      我長這麽大才終於明白了,人都有忽悠別人的欲望。你隻要給他一個機會,幾乎每個留過學的人都能給你講N個動人的故事來忽悠你,你要是聽他們忽悠,簡直能給你說得天花亂墜,其實都是一些騙人的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不說別人吧,我也能假模假式的站在講台上,冒充青年導師,給你講一大堆騙人的鬼話和廢話,跟你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說我的成功你可以拷貝,說不定也能讓你熱血沸騰一番,也許還能獲得台下一些別人說什麽都信的女生的崇拜的眼光,最後再故作謙虛的鞠個躬啥的。可是我不願意這樣做,睜著眼忽悠人有違我做人的四項基本原則。還有那些描寫海外留學的小說,那些寫怎麽經曆了艱苦而浪漫的留學生活,怎樣得到了愛情,最後怎樣成功的圓了自己的“美國夢”的小說,也都是能忽悠人就忽悠人,讓人不切實際的做白日夢做死不償命。老實說,一聽這些勵誌故事,我就想吐,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真的想吐。我每次看兩個小時這樣的小說,都後悔得要撞牆一個小時。小說中的主人公無論多麽艱苦,最後都無一例外的找到了自己的愛情,拿到了名牌大學的學位,事業有成,公主和王子就此在國外過上了美好的神仙一樣的生活。 Come on,我知道大家都喜歡喜劇,特別是結尾皆大歡喜的喜劇。可是這些千篇一律的美國夢故事聽多了也真是讓人膩,我總懷疑那些作者們是在生活中實現不了自己的美國夢,所以在小說裏編出一些美國夢來忽悠別人和滿足一下自己的欲望,就像我有時想寫個愛情小說來意淫一下,讓小說裏的主人公遇見一個絕色美女,美女毫無理由的哭著喊著要跟主人公上床,滿足一下自己生活中的空虛。話說回來了,真事業有成的人誰TMD還吃飽了撐的寫勵誌小說啊,那些人都在忙著賺錢呢。就像守著一個美妞的人不會去寫愛情小說一樣,有那功夫還不如做愛去呢。那些碼字的人都是折翼的你傷不起的天使,一個字一個字的碼字,累得跟三孫子似的,也不見得能寫出大家喜歡看的東西來,也沒人給錢,圖的什麽啊?
     
      當然像我這樣的除外,像我這樣的碼字屬於下雨天打孩子---下班了閑著也是閑著,第一沒啥經濟損失,頂多就是浪費點兒電錢和增加點兒磨損鍵盤和鼠標,第二也許會感動某個文學女青年來敲我的門,用身體安慰一下我寂寞的情感和驛動的心靈,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你看得出來,我這個人內心比較陰暗,很自戀很小心眼兒,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愛挖苦別人,愛意淫,也很自私,隻顧自己不顧別人,羨慕嫉妒恨一樣不少。不過我比較愛說實話,我就一點兒也沒覺得國外的留學生活有什麽浪漫和勵誌可言。相反,我覺得對有些人來說,留學生活就是一種無奈之中的煎熬。想一想,一個正在青春時期的人,被投入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裏,遠離父母家人和朋友,自己的語言和文化都不足以融入所謂的“主流社會”,隻能像個邊緣人一樣的活著,心裏被鬱悶和壓抑扭曲著,這樣的生活有什麽浪漫可言呢?
     
      當然,對另外一些人來說留學就是天堂,那些富二代官二代們到了國外,開著好車,天天呼朋喚友聚會,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們過得很開心。聽說肯尼迪上大學的時候,每到周末的時候都開party,身邊永遠不缺美貌的女生。丫的家裏這麽有錢,還身上經常不帶錢,讓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們替他買單,還經常找他的狐朋狗友們借錢之後忘了還,害得他那些不是富二代的狐朋狗友們經常背後抱怨他,可是誰也不好意思跟他當麵提錢。反正有大把的鈔票可以花,不用去申請獎學金,富二代官二代們的功課也不用太認真,隻要能pass將來能得個學位就行。即使得不到學位,他們也可以買個野雞大學的文憑,也不妨礙他們回去吹噓在國外留學的經曆 ---- 既然打工皇帝都可以從野雞大學畢業,他們又怕什麽呢。
     
      但是像我這樣靠獎學金為生的人,生活就像是一場噩夢了。既要好好學功課,保持好的成績來保住獎學金,又要去打工掙零花錢。何況我是一個動手能力很弱的人,從小在家裏被寵慣了,幾乎什麽都不會幹。在家裏,無論大小事兒都是有人給搞定,用不著我操心。用我媽的話說,我就是那種餓了才進門,進門就吃飯,吃完飯把筷子一撂就走,連一句廢話都不多說的人。到了國外,一夜之間,什麽都得我自己操心,包括做飯和刷碗。你說煩不煩啊?我第一次自己包餃子的時候,對於餃子餡裏放多少鹽一點兒沒概念。是該放一勺鹽?兩勺鹽?三勺鹽?還是四勺鹽?我放了四勺,結果餃子煮出來,鹹得我一晚上喝了5升水,覺得自己快成泡在死海裏的醃帶魚了。
     
      那時我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加上離開家的孤獨,有時會覺得萬念俱灰。我就像是在一尺多深的茫茫的雪地裏茫然的漫無目的行走,一隻腳從雪坑裏拔出來,另一隻腳又陷進雪地裏,而前麵是一望無際的寒冷的雪原,看不到任何村鎮和路標,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走出雪原,也不知道能否走出雪原。在我的學校裏,我經常沉默著,上課也很少舉手問問題或回答問題。這一方麵是我的英文太差,沒有達到可以隨心所欲的表達自己的問題的程度,另一方麵也是我的性格使然,除非自己確信的答案,否則一般不會主動回答問題。學校裏的同學,我想他們都把我看作了一個時常陷在沉思和悲哀中的怪人,雖然偶爾有人跟我說幾句話,想讓我跟大家有些交流,但是都被我的沉默和自我封閉給擋了回去,根本不知道怎麽能幫助我。這樣的過了一段,我在學校裏就幾乎沒有任何可以往來的朋友了。
     
      那時你要是見到我,就會發現我不光窮困潦倒,而且還是一個很邋遢的人。因為我從小就沒有自己洗過衣服。每天睡覺的時候我把髒了的衣服和襪子扔到地上,總是希望第二天它們會自己變成幹淨的。當然地上的衣服和襪子不會自己變幹淨,第二天我隻能依舊穿著髒衣服和襪子去上學。那時我有七雙襪子,每天換一雙,七天後再從頭輪換,發現這樣我可以一個月不用洗襪子。我幾乎是半年才去理一次發,每次都是頭發長得把眼睛和鼻子蓋住,才去理發的。當然,我的碗也是利用率很高的,我隻有一個碗,從來也不刷,都是第二天在水裏衝一下接著用,我覺得這樣居然沒得什麽病真是奇跡。我唯一勤洗的就是內褲,因為我不喜歡穿有變幹變硬的精液在上麵的內褲,那樣子很不舒服,所以我幾乎天天洗內褲。
     
      我最笨的是撒謊,幾乎每次撒謊都被人當場揭穿。就像那天上課的時候,我毫無必要的跟坐在我旁邊的一個長得很難看,身材肥胖,有一個尖鼻子的土耳其妞兒撒了個謊。那個土耳其妞兒老是自我感覺長得跟演《殺死比爾》的 烏瑪-瑟曼似的,說有人講她長得像那個女演員,特有魅力。靠,她像個妹啊。她要是像烏瑪-瑟曼,那我就是布拉德皮特。我就納悶兒了,她的樣子跟烏瑪-瑟曼除了鼻子有一點兒想象,別的都是相差十萬八千裏,她怎麽能自我感覺這麽好。肯定是有人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忽悠了她一把,她就真把自己當跟蔥了。那天上課的時候,她坐在我旁邊,問我有沒有以前的考試卷子。我剛從一個澳大利亞同學那裏借到了考試卷子,卷子就在我的書包裏,可是我想都沒想,張口就撒了個謊,說沒有。沒想到那個土耳其烏瑪-瑟曼又問那個澳大利亞同學有沒有以前的考試卷子。那個瘦高得像鴕鳥一樣的有著一副女人一般的假嗓子的澳大利亞小夥子拿手一指我說,卷子在他那兒。我隻好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把卷子從書包裏拿出來給她。她很鄙夷的瞪了我一眼,把卷子接過去。我當時恨不得拿腳去揣澳大利亞鴕鳥的襠部一下,不帶這麽害人的。可是他坐在土耳其烏瑪-瑟曼的另一邊,我夠不著他。我隻好拿頭去撞課桌,又被老師叫起來問我是不是在打瞌睡。那一天我倒黴透了,那個沒必要的謊把土耳其烏瑪-瑟曼給徹底得罪了。
     
      更糟糕的是我雖然不是一個流氓,但是對女人的胸脯和大腿的誘惑簡直無法抗拒。那時候我煩得要命,就像生活在感情的沙漠裏,對女人愛和肉體的渴望就像在沙漠裏經過長途跋涉,極度渴望水和綠地一樣。說實在的,我沒覺得自己是色情狂啥的,可是因為好久沒有一個異性碰到我的皮膚的緣故,我特別想跟個女人摟抱著做愛,哪怕隻做一次也行。聽說casual sex對一個長久缺乏性愛的人能夠起到釋放心裏的煩躁和壓力的作用,所以總是期待能有個女人偶爾做一下愛,解決一下性饑渴。當然我買了一些《花花公子》和《藏春閣》一類的雜誌,那些雜誌上的照片很清晰,你可以看到女人身上的汗毛,那裏的女人擺出各種性感的姿勢來誘惑你,每一期中間的加頁都是美女的大幅照片,裏麵的故事也都是充滿了讓人熱血沸騰浮想聯翩的情節,但是那畢竟比不了真正的sex,比不了真正進入女人身體的感覺。
     
      我想我得了嚴重的皮膚饑餓症,對異性的撫摸和肌膚極其渴望,而身邊卻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給我哪怕一丁點兒慰籍,沒有愛的相訴,沒有牽手,沒有擁抱,沒有撫摸,沒有性愛。我覺得皮膚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張開著,都在渴望著來自異性的觸摸,皮膚幹枯得就像農村的土路上曬幹的牛糞。它的直接後果就是我的心情越來越抑鬱了,心情絕望得就像是退潮時被晾在沙灘上的一條等待死亡的魚,隻能張著嘴喘氣,卻無法拯救自己。
     


      我沿著教學樓的旁邊的小徑,來到我喜歡的一個小河邊,在河邊緩緩散步。冬雪已經開始融化,灰色的河裏漂浮著一塊一塊從上流衝下來的白色的冰塊,互相擠撞在一起。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雪化後河水猛漲,把岸邊一些低窪的青草地都給淹沒掉了。河中間的幾塊岩石孤單的露在水麵,周圍是水流激起的白色泡沫,一隻灰色肚皮的水鳥站在岩石上,黑黑的眼睛轉著,尋覓著食物。幾尾小魚在清可見底的河水裏遊動,水草的綠色和黑色的葉子隨著河水的波動搖擺,小魚在水草中靈巧的鑽來鑽去。一個破舊古老的鐵橋橫跨河麵,上麵沒有人也沒有車,橋邊長滿了橫七豎八的綠色的雜草,草叢中有一些紫色和黃色的野花冒出頭來,看著橋下的行人。河對岸是一片茂密的黑樹林,不時有一些人在對麵的樹林裏沿著河邊緩緩散步走過,又消失在樹林深處。
     
      河麵上騰著藍色的水霧氣,空氣中是潺潺的流水聲和鳥兒的叫聲,樹上的殘存的雨珠掉下來,掉到了我的頭上和肩膀上。我在河邊找了一塊幹淨的岩石坐了下來,從書包裏掏出一本傳記書,攤開書看一陣,向著河水發呆一陣。幾個男學生女學生嬉笑打鬧著從我身邊跑過,我看到一個女學生的豐滿的乳房在衣服裏顫動,那個女學生看見我的癡呆的目光,忍不住吃吃的笑著跑開了。我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聽著他們打鬧的歡聲笑語,心中竟湧出很多莫名的惆悵來:
     
      唉,難道我真正孤僻到這種地步,在這樣的桃花盛開的早春裏,連一個真正的朋友都沒有麽?連一個可以讓我拉一下手親一下的女人都沒有麽?
     
      我翻開書,看了一段,就想象自己就是書裏那個神經質的男人,那個窮困潦倒,跟一個妓女同居,別人把他都當作瘋子一般看待,要把他送到瘋人院去的人,眼睛裏就湧出了一些淚水來:
     
      唉唉,那個可憐的男人,他雖然窮困潦倒,好歹還有一個妓女跟他同居,我連一個妓女都沒有。我是多麽渴望有一個女人能夠把她的紅唇和她的身子給我,哪怕她是一個妓女也罷。
     
      獨自一人楞楞的在岩石上坐了好久,我看到了書裏寫的那個37歲的畫家在麥田裏拿槍打了自己一槍後流血不止,在臨死前說了一句The sadness will last forever...(悲傷會永遠伴隨著我),就悲從心上起,在河邊自言自語的湊出幾句半詩半白話的句子來:
     
      金黃色的原野
      充滿了烏雲帶來的不安和憂鬱
      三十七歲的你,在靜靜的麥田裏
      放下了手裏的畫筆
      一聲搶響!鷲尾花就垂下了
      高傲的孤寂
      鳥兒的尖叫聲
      穿透了
      山林上驚栗的空氣
     
      你的祖國拋棄了你!
      你的愛人不再愛你!!
      你的朋友離開了你!!!
      你的上帝從不眷顧你
     
      剩下的你還有什麽,可憐的梵高
      除了
      你的善良
      你的孤獨
      你追求夢想時的熱情
      和無人能理解的
      你的憂鬱的畫筆
     
     
      你的一生很失敗!
      你是一束九千年來最絢麗的慧星
      卻落魄的消失在
      無人觀測的宇宙外
    

      當鮮血留出你的體外
      當你失神的眼光
      無力地散落在流淚的天空
      你留下了一句遺言
      “悲傷會永遠伴隨著我(Thesadnesswilllastforever...)”。
     
      你是不是最後還在想念,那個並不愛你的她
      那個你曾經走了幾十裏寂寞長路
      隻是為了去偷偷看一眼的
      那個並不愛你的女人
   

      你不屬於太陽,你屬於宇宙
      但俗人怎麽能理解宇宙的情懷
      為了表明你對一個女人的愛
      你把手放在燃燒的蠟燭上,
      堅定的說
      “什麽時候她跟我說話,
      我什麽時候將手從火上拿開。”
      你手掌的皮膚燒裂了,
      那可是你用來畫畫的手啊
      沒有它,你還能再在畫布上塗滿
      你心愛的顏色嗎?
      可是你不明白
      蠟燭上空冒著的濃煙
      贏不回不愛你的女人的心
      燒裂的皮膚,隻能給你帶來
      更多的絕望和傷害
    
      想說你真呆
      可是我不敢
      泥土怎麽能理解
      慧星的情懷
     
      當你找不到靈魂的驛站
      當你的憂傷
      擱淺在冰川紀的冰山
      任何微弱的陽光
      都會給你帶來,小小的溫暖
      你隻好和一個妓女同居了
      她懷著別人的孩子
      在這個不幸的女人身上
      你傾注了自己全部的情感
      可是你不知道
      為了她
      你會激怒你那作牧師的父親,
      他會把父子情義攔腰斬斷
      你會失去你唯一的經濟來源
      最終你還會因貧窮
      失去那短暫的熱源
    

      那個阿爾鎮上的女孩
      她為什麽要跟你
      開這樣的玩笑
      說你的耳朵很可愛
      她知不知道
      你是會把所有人的話
      都當成真的啊
     
      可惜她永遠不能理解
      那隻為她而割斷的耳朵
      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信物
      可惜她永遠不能讀懂
      那畫布裏包著的
      是什麽樣的真誠和愛慕
     
      你為什麽總是
      遭到世人的白眼、鄙視、遺棄和折磨?
      你有沒有想過
      你有沒有明白過?
     
  
     
      想說我憐憫你
      可是我不敢
      憐憫需要有憐憫的資格

      你生來是一個天才畫家
      但生前卻隻賣出了一幅畫
      你死的時候沒有人當你是一個畫家
      他們把你稱作瘋子和傻瓜
     
     
      當你窮困潦倒
      身上的錢,買不了兩片麵包
      當你的畫在人們眼裏一文不值,
      沒有人對它們慧眼相識
      你有沒有想到
      你有沒有夢到
      一百年後的今天
      你的一幅畫會賣到八千萬美元
      成為世界上最昂貴的藝術傑作?
     
      當你的鄰居們聯名
      把你送進瘋人院
      你可以反抗
      但是你沒有
     
     
      你默認了他們對你的侮辱
      以如此的善良和忍耐
      對待人們的刻意的敵視
      你想沒有想到
      你夢沒有夢到
      一百年後的今天
      你生前居住過的小鎮
      早已去掉你瘋子的稱號
      法蘭西要以國家的名義
      讓你成為法國的驕傲
      在這個時候,你真正的祖國荷蘭
      才終於醒悟到
      原來十九世紀他們還有個
      最值得驕傲的兒子
      叫梵高!!!
     
      這個世界遺棄了你!
      這個世界不屬於你!!
      比死亡更難受的
      是孤獨和被世人遺棄
      為了不再拖累那唯一對你好的弟弟
      你寧肯選擇死去

      一個人怎麽能有那麽悲慘的生活,
      卻保持著那麽高貴的靈魂?
      你是不是在告訴世人
      貧窮永遠不能磨滅
      生來高貴的靈魂?
     
      金黃的麥田你再也看不到了!
      豐收的場景你再也看不到了!!
      夜晚的咖啡屋你再也看不到了!!!
     
      星星在夜色中
      向你招魂
      而人類的悲傷
      已成永遠
     
     
     
      我這樣胡亂的想著,忽然覺得背後有什麽響動,扭過頭來,看到河邊的樹上有兩個銀灰色的小鬆鼠在翹著尾巴一蹦一蹦的追逐遊戲。我看著活潑可愛的小鬆鼠,便感歎起自己的落魄來:
     
      我要是能夠變成一隻小鬆鼠,我的生活要快樂的多呢。我背井離鄉的離開家人和朋友到國外來,滿以為是從此可以享受無限的幸福和快樂,誰知卻屢受世人的白眼,受他們的輕笑和愚弄,還得和他們不得不違心相處。我就去找佛寺許個願,下輩子就托生成一個小鬆鼠吧。
     
      感歎了一番自己過得連個動物都不如之後,我的心裏好像千愁萬怨一齊湧上心來,卻哭不出來。我突然想起過兩天就要考試了,而我還有幾本指定的參考書沒有讀過,就順著來時的小徑,慢慢的向著圖書館方向踱去。

 

我跟莉亞,還有那個賣大麻的,是在一個舞廳認識的。

那天晚上,我來到了我們這個城裏唯一的一個熱鬧的地方,那個叫Byward Market的酒吧成群的地方。我平時周末的時候也有時來這裏走走,總是希望能夠遇到一個對我一見癡情的女孩。我不想跟你開玩笑,雖然我有時玩世不恭,我真的覺得世界上一定有一個女孩在等著我,在她看見我的第一眼,她就會知道我是她一直等待的那個人,就會走過來挽住我的胳膊,跟我一起回到我的寓所做愛,生七個孩子。我會有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每天會第一個爬起來,一個一個地把七個孩子叫醒,去給他們做french toast,倒牛奶,準備cereal,煎雞蛋,做三明治和沙拉,給每個人的午餐裝好放到他們的書包裏,在他們在餐桌上互相吵鬧搶吃的時候去把她叫醒,跟她說該起床了,然後把他們送到校車上。我覺得這樣的生活應該不是一個很大的奢求。雖然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碰到她,我相信她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裏等著我。

我坐在Byward Market的一條僻靜街區的一個咖啡館外麵的灰色的鋁座椅上,一邊抽煙一邊看路上走過的美女。我的視野從街道的一頭掃到另一頭。空氣裏飄著街邊的酒吧和舞廳裏傳來的音樂聲,小小的街區像是一個小小的甬道,不時有人從甬道裏通過。咖啡館的招牌是明亮的橙黃的色,底下有一道波浪形的藍色的霓虹燈,在夜空裏一閃一閃的,夜色像是被藍色漂白過了一樣帶著神秘的氣息。咖啡館的牆壁也是黃色的,窗戶上半垂著綠色的窗簾,窗下停放著一輛自行車。靠窗坐的是一個金頭發的女學生,她的手裏端著一個白白的瓷杯子,麵前的小桌上放著一個白色瓷盤子,裏麵是幾塊點心,旁邊是一本打開的書和和一個白色的蘋果電腦。看到她喝咖啡的樣子,我就想起了蒙娜麗斯,覺得她的麵容很像蒙娜麗薩。

我坐在那裏打量咖啡館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皮膚黢黑神色詭秘的印度人。他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一個係領帶的灰色襯衫,筆挺的西服褲,腳上是一雙擦得很亮的皮鞋,人模狗樣踏著印度電影裏舞蹈的步子的從我對麵走過來。他看見我坐在那裏閑坐著,就停下腳步來小聲問:

對不起,他們說這邊有個舞廳,有單身的女孩在裏麵可以帶走,你知道在哪裏嗎?

我白了他一眼,他的身體正好擋住我正在看的那個金發蒙娜麗薩。我白了他5秒鍾,把他看的一頭霧水不知所措之後,吐了一口煙說:對不起,不知道。

他尷尬的笑了笑,說:沒關係。聽說是一間西班牙舞廳,就在這條街附近,我自己去找找看好了。

他麵帶歉意的說完,在路邊猶豫了一下,就接著往前走去了,身子很快在街角消失了。

印度人的話突然在我心裏引起了一陣奇妙的幻想,我有一個預感,今天我要遇到一個我喜歡的人,這種預感像空氣一樣裹住了我。我抽完了煙,把煙頭掐滅,到咖啡館的洗手間去洗了洗手。在洗手間的鏡子裏,我看到自己麵容蒼白,頭發亂蓬蓬的垂到了脖頸,像是一個陌生的人。我從洗手間出來,看到咖啡館的牆壁上掛著許多相框,裏麵是一些人物素描和奇形怪狀的扭曲的物體。

我順著沿著印度人走的方向順著街道走下去,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了半個小時,突然看見一件舞廳上寫著西班牙舞的字樣。我想起了那個印度人的話,就拉開舞廳的玻璃門,想進去看一眼。舞廳的門裏麵站著一個個子高高,頭上戴著一個黑色禮帽的像是南美人一樣皮膚的看門人,他見了我露出微笑說,證件,please。我知道他們這裏的酒吧和舞廳都要驗看證件,要保證入場的人到了法定可以喝酒的年齡,就從兜裏掏出駕照遞給他。他拿著我的駕照,對著我仔細端詳了一眼,把駕照還給我說,請你到樓下去存一下衣服吧。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順著樓梯往下走,到了地下室裏,見到裏麵有一個窄小的存衣間,幾個人正在那裏排隊,其中一個女的在對著存衣間旁邊的鏡子看自己的頭發。一個長得不難看也說不上好看的矮個子女人站在裏麵正在往衣裳架上掛衣服。她的嘴唇塗得紅紅的,穿著一個很短的剛遮住屁股的短裙。存衣間的窗口上麵有一個說明,寫著入場費五元錢,存衣三元錢。等輪到我的時候,我把外套脫下來交給她,她把衣服掛好,把一個小牌遞到我的手裏,說:八塊錢。我把小牌放到上衣口袋裏,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十元的錢,遞給她。她找給了我兩個一塊錢的硬幣。我把一個硬幣留在她麵前的一個寫著小費的杯子裏,向她道了謝。她也輕聲說了聲謝謝,在我的腕子上蓋了一個黑黑的戳。我沿著樓梯走上去,讓腕子伸出來,讓舞廳把門的那個戴禮帽的男人看上麵的戳子。他笑了笑,點點頭,很友好的放我進去了。

我走到裏麵,看到裏麵有一個很大的舞池,裏麵有一些男女在跳舞。舞廳裏的燈光很昏暗,裏麵響著震耳欲聾的“砰砰”的音樂聲。一個DJ站在掛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抽象派藝術的畫的牆邊,雙手在熟練的轉動著唱盤,讓音樂不斷出現重複的節奏。音樂的聲音很大,都是沒聽過的曲子,像是什麽拉丁舞曲。

舞池裏,一個禿頭的矮個男人在摟著一個很瘦的女孩在貼得很近的跳,他們的臉貼在一起,禿頭男人的手摟著女孩的背,他的一隻腿彎曲著,緊貼著女孩的胯部,女孩的胯部在禿頭男人的腿上蹭來蹭去。舞廳的另一邊有個難看的女孩在跟一個長得同樣難看的身穿淺色西服的男人跳,她的超短裙常常跳著跳著就順著臀部移了上去,露出半邊臀部來,每過一會兒她就拿手把裙子往下拽一下。一個黑人大胖子女孩站在舞廳邊上,眼睛不住的往四處打量,等著有人請她去跳舞。舞池邊上是一些桌子,旁邊坐著一些男男女女,端著飲料在看著舞池裏的跳舞的人。幾個黢黑得像是菲律賓人的女人坐在一個桌子上,長得都很難看,其中一個女人往我這邊看了一眼,又扭過頭去。

這個舞廳有兩個吧台,一個在門口,另一個在最後麵。靠門口的吧台上麵的天花板上垂下來幾盞燈,燈的外麵罩著四方的燈罩,昏黃的燈光從燈罩裏柔和的散發出來。栗色的木質吧台有一米多高,一個漂亮的女酒保站在裏麵,手裏拿著一個紅色的朔料管子在往一個盛滿冰塊的酒杯裏倒酒,她的身後是一個有很多格子的木質架子,上麵陳列著各種不同牌子的洋酒。吧台外麵是一圈圓圓的銀色不鏽鋼無背高腳椅,上麵坐著幾個男女在一邊喝酒一邊大聲的說話。

我擠到吧台前,那個調酒的女酒保看見我,就過來問我要什麽酒。我問她有沒有雞尾酒,她說有,問我想點什麽。我想了一下,想不出有什麽知道的酒名,就問她說,你們這裏有什麽?她隨口報出一長串雞尾酒名來,我幾乎都沒聽懂,隻聽見一個名字叫porn star。這個名字好記,我想。我就說要一杯porn star。她回身拿了一個酒杯,在裏麵放了多半杯透明的冰塊,從吧台底下拿出一個酒瓶子,往冰塊裏麵到了一些酒,然後又把一些別的什麽液體兌在裏麵,把酒杯遞給我,說:七塊錢。我把錢和小費給了她,端著酒走到一處牆邊站著看舞池裏的人跳舞,一邊看那個印度人有沒有在裏麵。

我看見那個印度人正在不遠處的舞池邊,在彬彬有禮的跟一個長得一般但是身材還不錯的女人聊天。Porn star一點兒也不好喝,也沒有什麽酒勁兒。我一會兒就喝完了,就回身去吧台,找酒保又要了一杯啤酒。

舞池裏的燈光有些昏暗,幾盞旋轉燈在不停的把一些紅色綠色的圓點打在舞池裏麵跳舞的人身上和頭發上。印度人帶著那個女人進了舞池,他們蹩腳的跳著舞,在舞池中央扭動著。

一個穿著背帶褲的黑人走到我身邊,問我:

你楞在這裏幹什麽?

我白了他一眼,說:這是什麽舞啊?我不會跳。

黑人笑了笑,他的牙在黑色的麵孔上顯得很白。他拍了我一下說:這還不簡單,你去請一個女孩跳舞,她會教給你的。

 

我走進圖書館門口的時候,聞到左手的咖啡店裏透來一陣陣誘人的熱咖啡的香氣,就走到咖啡店裏,站到買咖啡的隊尾,等著買一杯咖啡。我正站在那裏百無聊賴的看著櫃台上帖的咖啡品種和價格,琢磨著換個咖啡嚐嚐,就聽見兩個熟悉的聲音從咖啡店中間豎著做隔斷的一個栗色木架子後麵傳來:

那誰是不是喜歡你啊。。。。我看他上課的時候眼神老往你那邊看。。。聽說那天他還因為你把酒潑了導師一身。。。

他啊,神經病一個。。。。。他潑得著我的導師嗎?我跟導師好是我的事兒,跟他沒關係。。。。

他肯定是喜歡你,不然怎麽會聽見你打胎的事兒那麽生氣。。。。

他愛怎麽著怎麽著,跟我無關,我不喜歡他。。。想追我的男生多了,真看不上他那樣兒的。告你說,丫以後要是上課的時候再敢偷看我,我當場跟丫急。。。

你導師不是有家室的人嗎?。。。,你怎麽跟他在一起呢?

有家室又怎麽了,。。。。,我喜歡他,他太帥了。。。。那個藍眼睛真的跟湖水一樣。。。我一看見他的眼睛就沒魂兒了。。。我已經把那誰上課偷看我的事兒告訴導師了,導師說我可以把這事兒反映到係裏去,我還沒拿定主意去不去係裏講。。。

他偷看你是不對的,但是他人好像不壞吧,就是不合群,很孤單。。。

二百五。。。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沒有回頭,就知道其中一個說話的是我的小師妹,另外一個是跟她很要好的一個女生。聽到她這樣的在背後議論我,我覺得很傷心。我不想讓她們看見我,就趕緊從排隊的人裏走了出來,背著書包直接上三層閱讀室去了。

大學裏,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圖書館了。因為那裏有地方可以看雜誌,可以喝咖啡,還有地方可以趴著睡覺。更重要的,那裏可以看見好多漂亮女生。每個女生都會去圖書館,你在那裏,就能見到全校最漂亮的女生。我們C大圖書館進門的地方是一個讀報紙的區域,裏麵擺著許多沙發。我常常坐在沙發上,拿一摞報紙,眼睛越過報紙偷看門口進來的女生。

有一次我意外的在C大的圖書館裏找到了一些中文的雜誌,裏麵有《大眾電影》,讓我很開心。我在國內就喜歡看大眾電影,幾乎每期必看。有時我拿一本《大眾電影》去上廁所。廁所的門上一般寫著不讓帶圖書館的書進去,但是誰在乎呢,我喜歡一邊上廁所,一邊翻看電影雜誌,看上麵的明星照片,這讓我想起國內上大學的時光。可惜圖書館裏沒有《花花公子》和《藏春閣》這樣的雜誌,不然就更好了。

圖書館的三樓的臨窗的一個地方,是我偏愛的讀書的去所。那裏有一排落地的大窗戶,矮矮的沙發擺在窗前,我可以拿一摞《大眾電影》懶懶的蜷縮在其中一個沙發裏麵,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邊看書,一坐幾個小時,看困了,就靠在沙發上睡一覺。沙發的後麵是幾排計算機,讀書悶了的時候,我就跑到計算機上去,去看一些網站,在博上和論壇裏敲點兒東西。

雖然外麵已是一片陽光明媚,女生們穿上了漂亮的裙子在校園裏走來走去,故意顯示他們美麗的長腿,惹得男生們不斷回頭,但是在圖書館裏,因為正是期末考試時期的緣故,卻是死氣沉沉,大家都在低頭看書,複習功課。看到這些可憐的困在圖書館裏的學生們,我不禁感歎了起來:

多美好的陽光啊。可是學生們還得在這裏看書複習考試!

唉唉,這些教授們,你們當初也是學生出身,也受過讀書熬夜的苦,緣何當了教授,就忘記了學生的苦處呢,像是要複仇似的把課和考試搞得這麽難,你們難道不明白,那些課本上的東西難道不都是些無用的東西麽?

唉唉,我們來到這裏,也並沒有真的以為會學到什麽能夠濟世救人的華山秘籍,無非就是想拿個學位好回去和家裏交代,今後憑它在社會上混個飯碗,這些教授們緣何總跟我們過不去呢?

恨恨的在心裏把學校的教授們罵了一遍之後,我看看周圍的那些埋頭用功的學生,便覺得自己是一個超凡脫俗的人,一個不屑於跟眾人一樣為了讀書而讀書的人,一個藐視眾生的人。我坐在圖書館裏,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蘇格拉底柏拉圖那樣的哲人在跟一群庸庸碌碌忙忙叨叨的芸芸眾生坐在一起,孤獨的很。我在心裏對圖書館裏那些埋頭用功的學生們說:

你們知道你們學的這些東西都是過時的沒有用的嗎?你們的教授就是巴不得讓你們一天24小時都去讀那些他們曾經讀過的無用且枯燥的書,在變著方式的折磨你們,讓你們受他們當初受過的苦。他們給你列的那些參考書是永遠讀不完,記不住的。他們出的考試題都是以前用過的考題,不過重新編排一下拿來再考你們吧了。

你們這些可憐的學生們啊,你們以為那些教授們會在乎你們嗎?他們才不會呢。他們隻是靠教書掙錢,他們真正的興趣是發自己的paper和爭取研究經費。他們在考試時是不會對你們心慈手軟的。

我這樣在心裏自言自語的說了一通無頭無腦的話之後,就坐到圖書館裏的計算機前去網上閑逛,逛到了我喜歡的一個論壇上。我因為沒有什麽朋友的緣故,就把在論壇上結識的幾個人,當作了我的生命中的唯一的摯友。雖然我沒有見過他們,卻是在心底裏把他們看作是每日相見的soulmate。我先看到了我平素喜歡的一個美眉新發了一個帖子在上麵。我一字一句的讀著,一下就看到沙發還沒人占,心裏先是一激動,一下搶了一個沙發坐,又索性順手多占了幾個樓層。我把帖子重新讀了一遍,然後仿照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跟了一個貼:

一壇相連兩茫茫,不思量, 自難忘。

千裏相隔, 每日話家常。

縱使相逢應不識, 沒見麵, 隻見像。

 

夜來幽夢忽還鄉。 欲關機, 難下網。

相顧無言, 惟敲字千行。

料得年年斷腸處, 斷電夜, 網站忙。

我轉到另外一個論壇上,看到那裏一個被人昵稱為水樓的樓已經高達萬層了,不少人在那裏灌水取樂,紛紛祝賀水樓蓋到了一萬層。有一個叫漫卷西風的出了一個題目,叫我仿照《滕王閣序》做一篇紀念文章,於是我就從網上把王勃的原文找來,冥思苦想了幾個小時,拚湊了一篇古體文,貼在上麵,把斑竹和各位灌水的人士猛誇了一通:

仿《滕王閣序》---祝賀水樓一萬層

海外原創,渥村名壇。斑竹黑晚,眾望所歸。豎大旗以攬名士,舉活動而聚豪傑。四海震動,流年才子紛紛獻文;八方仰魅,壇中佳人頻頻灌水。淡雅脫俗,淑逸閑華,才氣勝易安之詞,素顏越徽因之美。以情人節征文招人氣,才女競來;用電影票大獎酬頭籌,帥哥蜂擁。一為斑竹,壇麵頓改;死水重瀾,高屋疊起。興起水樓一座,乃普拉達之奠基;築成大廈千丈,皆眾水軍之功勞。群賢畢灌,少長操瓢;日夜何停,竟至萬層!!!!

時維五月,序屬夏初;水未窮而萬層達,登樓頂而夙夢圓。覽山小於高處,賞美景於天台;感碼字之不易,慶灌水之誼深。樓內麗人,風華絕代;水邊男士,豪氣襲人。能文能武,乃巍巍之強項;多才多藝,實出手之特長。泡美妞,講故事,閑人幽默詼諧,聽眾大飽耳福。經綸滿腹,無出漫卷之右;風趣油滑,首推西邁之嘴。青青柔俠,文勝金庸。搞笑與調侃齊飛,一水共天蠍一色。達達貼歌,響窮廣廈之頂;小文輯錄,汗盡水樓之梯。

黑妹登場,粉絲滿樓。談按摩而妙語生,講肌肉而笑聲眾。綠袖善舞,氣冠群芳之首;茉莉快語,誤招巾幗之怨。芙蓉出,擁抱難。躲債務心裏惶惶,藏金錢手腳忙忙。小芳天顏,現真身於午夜;草妹麗質,貼笙歌於隔壁。望小傻於續龍,盼苯苯於出聲。格格靚而公信深,銀行小而存款眾。閑人餘光,誰是私奔之人?一水明言,盡是泳池之約。美天蠍才壓渥村,上濕樓水澤四方。

賣糕地(MY GOD)!高樓一起,風生水騰。壇子易老,灌水永存。引飛流於天河,地澤水茫;喚共工撞不周,天塌洪泄。所謂滄海橫流,方顯灌水本色。資深ID老當益壯,寧移灌水之心?新來馬甲窮且益堅,不墜蓋樓之誌。白日澆而覺爽,徹夜灌以猶歡。灌水不難,一瓢可矣;積少成多,水漲樓高。故事續龍不斷,不負原創之名;言語談笑風生,豈效米壇無聊。

達達者,女中人傑,巾幗翹楚。灌水勤勉,無水軍之虛名;待人寬厚,有樓長之長風。起地基於窪地,護高廈至萬層。無領導之傲氣,有低調之謙名。胸納百川,不急不躁;筆跟千貼,有文有采。十娘義氣,以巾幗超須眉;劍客情懷,雖佳麗勝雄傑。

嗚呼!網絡無常,江湖險惡。世外桃源,盡在水樓。灌水蓋樓,賴水軍之勤勉;登高作賦,愧言辭於眾賢。咬文嚼字,為樓增氣,詞不達意,情在其中。拋磚引玉,為一萬層做賀爾:

水樓高高臨江渚, 萬層之上皆歌舞。

瓢瓢潑潑霧勝雲, 磚磚壘壘汗如雨。

晴日灌水心似雨, 暗夜添石月如鉤。

卻看渥村今何數? 唯有此樓顯風流

 

我正在論壇上閑逛,就看到桌子對麵坐過來了一個留著劉海的女生,她個子矮矮胖胖的,長相像是亞洲人的樣子,隔著一個矮矮的擋板在我的對麵看計算機。我偷眼看了她一眼,見她有著圓圓胖胖的臉,下垂的肩膀,白白的麵孔,一副細細的彎彎的眉毛下麵是一雙清澈美麗的有神的黑眼睛。她看見了我在看她,就羞澀地衝我微笑了一下,我就臉漲的通紅,心就突突的像是要跳出來了一樣,渾身不自在起來。我低下了頭,心裏罵自己說:

你不要偷看她了,她雖然不是美若西斯,但是在這樣狼多肉少的地方,隻要是略有姿色的一個女子,不定有多少有錢的官二代富二代在後麵追她,她那裏會看得上你這個什麽都沒有連學費都快付不起了的窮學生,沒有一個女的會喜歡上你,你不要癡心妄想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我低下頭看自己的計算機,卻是什麽再也看不下去,我越想抑製自己不去看那個女生,心裏越是有一種癢癢的感覺,越是想抬頭去看她。我的手無意之間把一支筆碰到了地下,我蹲著身子到桌子底下去撿那隻筆的時候,看到了對麵桌下的叉開的兩隻的肥肥的女人的腿,就像受了電擊一樣的呆在那裏。

那個短短的裙子!

那兩隻套著絲襪的圓滾滾的大腿!

那一雙嬌嫩的肥腳!

好久沒有這麽近的見過女人的大腿了,我愣愣的呆在那裏,動也不敢動一下,大腦一片茫然,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流向了下體。我想捉住桌下她的一隻肥嫩的腳親一下,心裏卻在狠狠的罵自己:

你下流吧,你流氓吧,你去死了吧。

我像是做賊一樣,在桌子下麵偷著看了一眼那兩隻大腿中間的地方。桌子底下的光線很暗,我幾乎什麽也沒看見,隻是看見一個凸出的輪廓在那裏。我想屏住呼吸,而呼吸卻愈發的急促起來。我伸出手想輕輕的捏一下那個肥嫩的腳麵,對麵的女生好像有些察覺似的突然把叉開的腿和腳合攏交叉起來,往後縮了縮。我慌張的從桌子下麵抬起身來,腦袋咚的一聲碰到了桌子角上。我旁邊座位上有幾個學生向我這個方向看來,臉上好像有一種鄙夷的神態。我漲紅了臉想:

我們一定是看到我想摸她的腳了。我們一定是看到我想摸她的腳了。

我心裏這麽想著,就愈發的覺得連耳朵脖子都漲紅了,一眼也不敢再看對麵的女生和周圍的那些學生們,低著頭關了計算機,離開圖書館,匆匆逃回自己的住處去了。

 

十一

那個賣給我大麻煙的人,外觀上一點兒也不像我想象中的毒販子的形象。我從電影上看到的毒販子都是要麽是五大三粗,要麽是一副萎縮的樣子。他其實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樣子,小平頭,個子不高,穿著一個花格子襯衫,身材還有些瘦弱,隻是兩條粗黑的眉毛下麵,兩隻眼睛很有神,不斷的像雷達一樣往人群裏掃描。

他手裏拿著一瓶啤酒站在舞廳的吧台邊上,跟幾個男女在一起聊天,中間看見我要了一杯啤酒,曾向我這邊瞄過一眼。隻不過在他看我的時候,我的注意力沒在他身上,而是集中在一個在舞池中間跳舞的女孩身上。

那個女孩背對著我,自己在舞池裏跳。她穿著一個露背露肩的黑色吊帶裙,黑鞋黑絲襪,兩隻細長的胳膊隨著音樂有節奏的晃動著,背部很瘦,肩膀上兩塊骨頭凸了出來。舞池內燈光昏暗,而且她背對著我,我看不見她的麵孔,隻覺得她像是一隻疲倦的蝴蝶,在花叢上懶懶的忽高忽低的飛著。她跳了一會兒,就走到舞池旁邊的一個小桌子邊,跟那裏坐著的兩個長得很醜但是穿著很性感的女孩聊了起來。其中一個女孩往我的方向指了一下,她扭過頭看了一眼我,又回過頭去接著跟那兩個女孩說笑起來。我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她也一點兒不漂亮,隻不過那天在兩個醜女的襯托下,顯得相對漂亮一些。

我想她可能不喜歡我,因為她再也沒有回過頭來看我。我一直在等著她再扭頭看我一眼,我好去請她跳舞。其實既使她又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當時也未必會有勇氣走過去跟她聊天,因為她正跟那兩個女孩聊得火熱。我最怕女生多的場合,一到那種場合,我就會被女生們的東一句西一句搞昏,跟不上思路。

我的同班的那個土耳其烏瑪-瑟曼曾經給我介紹過經驗,冬天聖誕節的時候的一個晚上,我請她到我的寓所來吃飯。那時我還住在一個外國老太太家裏,她有一個很小的廚房,我們就在廚房裏一起吃我做的中餐。我的廚藝很不好,不過那個土耳其妞兒也吃不出來中餐的區別。她好像不太愛吃中餐,吃完飯她說,不管吃得怎樣,她很高興我請她到家裏來坐。吃完飯,她跟我回到我的臥室裏,坐在我的床上,我坐在挨著床的一個沙發上跟她聊天。她說如果在舞廳裏一個妞兒看你兩次,那說明她對你有意思,你就可以走過去跟她說話,請她跳舞。

那一次那個土耳其妞兒在我的寓所坐到了很晚,她可能在等著我采取主動做些什麽事兒,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她打破僵局,我們就坐著聊天,她把腿靠在我的腿上,我們聊到了快到午夜,她看我沒有什麽行動,就隻好說走了。我送她出去,她說讓我送她到她的寓所,她的寓所離我住的地方不遠,走著有十幾分鍾的路程。那天晚上天氣很冷,大概有攝氏零下三十多度,她用一個頭巾把腦袋機會全包了起來,隻剩下兩隻眼睛露在外麵,樣子像個醜八怪。我踏著大雪送她回她的樓,街道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一輛車也沒有。天氣太冷,我們好像都喪失了講話的欲望,隻是默默的走。我記得那天雪像沙子一樣的從天上墜下來,不一會兒我和她的頭上和肩膀就都蓋了一層冰粒和雪花的凝合物。我送她到了她的樓下,她問我想不想上去看看她的住處。我說想。於是她帶我上了樓,進了她的一室一廳的公寓。聽說她家裏在土耳其算是有點兒錢的,不然也不會讓她自己住一室一廳的房子,因為學生們大多是隻租一個房子,客廳和廚房跟別人共用。她把外衣脫了,帶我去看她的客廳和臥室。她的客廳和臥室都收拾得很整齊。客廳外麵還有一個很大的陽台,陽台上擺著一把椅子。她帶我去看她的臥室的時候顯得很拘謹,我也是很緊張。我想我要是當時親她一下,我們就會上床了。但是我沒有。我是一個膽小鬼,進了女人的臥室我覺得渾身不自在,特別是那時已經過了午夜了,隻有我跟她兩個人在那裏。我隻是誇了她的臥室幾句,說真漂亮,就匆匆的從她的臥室走出來了。她問我想不想喝點兒什麽,我說不了,謝謝,我要回去了。她跟我輕輕擁抱了一下,我跟她道了晚安,下就樓走了。她好像很失望似的把門關上。

我喝完了啤酒,覺得頭有些暈,就從舞廳裏走了出去,站在街邊的一塊空地上抽煙。夜已經深了,街道對麵有幾個閃著霓虹燈的酒吧和另外一個舞廳,舞廳的門口排著一個十幾個人的隊,一些年輕的紅男綠女們在那裏說笑著等著進舞廳。夜風吹過來,空氣中飄的是街上走過的女孩身上留下的香水味和說笑聲。等著進舞廳的女孩們都穿得很性感,一個個都是短裙子,露著漂亮的誘人的長腿。舞廳二樓的窗戶上顯現出一些隱隱約約的舞動的人影,傳來一些強勁的迪斯科音樂聲。馬路邊上趴著一溜各種各樣的車,一輛車前麵有個穿著紫色超短裙的漂亮女孩在背靠著車吸煙,不遠處有幾個穿著黑色製服的警察在一邊聊天,一邊把目光往那個超短裙女孩身上瞟。

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和紅色高跟鞋的女孩從對麵的舞廳跑了出來,跨過馬路,跑到離我站的不遠的地方的一個下水道口彎腰吐了起來,她後麵跟來一個年齡大一些的女伴,站著旁邊看著她。

我的錢包丟了,那個紅衣女孩吐完了抬起頭來對著女伴哭著說。我跳舞時把錢包拉在桌子上了,跳完了錢包就不見了,裏麵有我所有的錢,月票和證件。Fuck!我怎麽辦啊?

紅衣女孩的的女伴一邊在旁邊盡力安慰著她,一邊掏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說:著急也沒用,我找人來接我們回去了,車一會兒就到。

我不回去!紅衣女孩神情沮喪的拿頭撞著路邊的一個廣告牌,喊叫著說。她的臉色在廣告牌的白色燈光照射下顯得更加蒼白,眼睛裏有淚水在閃爍。看著她在那裏傷心的喊叫,我覺得有股衝動想去幫她一把,但是我知道我幫不了她什麽,fuck,我自己的境況大概還不如她。

我要Fucking醉死在這裏。她說完又搖晃著走回對麵的迪廳裏麵去了,後麵跟著不斷在旁邊安慰她的女伴。看著她和她的女伴消失在對麵的舞廳裏,我心裏突然湧上一股淒涼。

有人歡喜有人愁。我想起了這句話。這是一個燈紅酒綠的街道,馬路兩邊都是酒吧和舞廳,周末的時候,每家酒吧都坐得滿滿的,所有的人都在喝酒聊天,盡情地說笑著。舞廳裏傳來強勁的音樂節奏,裏麵的男女們在盡情地狂歡著。街道上不時走過一群群年輕人,跟流氓阿飛似的摟肩搭背。他們吹著口哨,嬉笑著,旁若無人地從我身邊走過,他們的身上洋溢著激情四射的活力。

我緊嘬了幾口煙,想快些把煙抽完好再回舞廳裏去。舞廳裏的音樂聲突然放大了,我回頭一看,舞廳的門打開了,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從裏麵走出來。

你在這裏幹什麽?那個小平頭的個子矮矮的大學生模樣的家夥從舞廳裏出來,看見我在抽煙,就走到我身邊很沒有禮貌地問我。

抽煙。我端詳著他的鷹鉤鼻子,沒好氣的說。你想幹什麽?

你想要大麻嗎?他用眼睛的餘光瞥了一下不遠處的警察,壓低聲音問我。

什麽樣的?我問他。

他背著警察,讓身子擋住警察的視線,從褲兜裏掏出一個那種平時可用來裝三明治的小朔料包,拿在手裏讓我看。朔料包放著多半包淡綠色的幹幹的像是茶葉一樣的植物葉子,葉子有的卷曲著,有的已經成了碎末。他的一雙濃眉下的眼睛盯著我,好像要看穿我內心的想法兒似的。

10塊錢一克。他說。聽我說,它會讓你高興起來。

真的假的,不是蒙我吧?你這個怎麽抽?我端詳著他手裏拿著的朔料包問他。

那還有假,他笑笑說。你試試就知道了,保準你還會回來找我。你真沒抽過?

沒有。

哦,這個簡單,他笑了笑說。放在煙鬥裏,或者拿紙卷著抽,跟抽煙一樣。怎麽樣,來十塊錢的吧?你不會後悔的,它可以讓你充滿幻覺,讓你覺得沒有白活。

我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的警察,低聲說,那邊可是有警察。

他們現在顧不得這個。他瞥了一眼警察說。沒看他們正在看那個熱妞呢嗎?把錢給我。

我把抽完的煙蒂彈到旁邊的一個專門放煙蒂的黑色網狀垃圾台上,從褲兜裏掏出錢包,打開錢夾,翻出十塊錢。我把錢包放回兜裏,一邊用餘光瞄著不遠處的警察,一邊把錢卷在手裏遞給他。那幾個警察還在很開心的互相聊著天,他們果然在盯著那個超短裙的女孩的大腿看,根本沒把目光掃向我們這邊。

你有個小口袋什麽的嗎?他把錢飛快的塞到兜裏,問我說。

沒有。我把褲兜翻了一遍,沒有找著任何可以盛大麻的。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紙煙一樣的卷來,飛快的遞給我說,那把這個給你吧,這是我卷好的。我還有更厲害的,加速的,你要不要?他一邊說,一邊把大麻放回褲兜裏,從另外一個褲兜裏掏出一個小朔料兜來,裏麵裝著幾粒長方形的白色藥片一樣的東西。

我看著那些藥片,心想這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怕是更厲害的或是騙人的,就說,謝謝你,不要了。

他笑了笑說,那好,下次需要大麻就找我,我經常在這裏。說完,他把藥片塞回兜裏,跟我做了個手勢再見,轉過身去找街上別的站著的人搭訕去了。我把大麻煙放在口袋裏,看著他走到兩個站著的女孩麵前,跟一個女孩熟悉的打了個招呼,然後歪著頭看著另外一個女孩嘻皮笑臉的說,這美女是誰啊,怎麽以前沒見過?那個女孩格格的笑著,跟他調笑著什麽。

我覺得頭還有些暈,就從煙盒裏拿出一隻煙來接著抽。我點上煙,又掃了一眼街道,看見對麵的那個靠著車的超短裙女孩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不遠處的那幾個警察也在懶散的向遠處走去,對麵舞廳的排隊的人也少了很多,街道上顯得比剛才平靜了一些。

我聽見舞廳的門響了一聲,然後就看見那個舞廳裏背對著我跳舞的瘦瘦的女孩走出來了。

 

十二

從圖書館回到寓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快到吃晚飯的時辰了。我住的地方,是一家很小很舊的印度餐館的樓上。從印度餐館左邊上的破舊的樓梯走上二十幾個台階,就是一個褐色的小木門,進去之後右手有三件窄小的房子,裏麵住著和我一樣的幾個中國留學生。再往裏麵,是一個公用的小小的廚房,廚房邊上是一個衛生間。

我租的這間屋子裏有一個小窗子,那個窗子能夠看到餐館的房頂,和對麵的一幢房子的窗戶。窗子外麵還有個餐館的煙筒立在哪裏,整天的嗡嗡響著冒著廢氣。我的屋裏有一張小小的桌子,一把舊椅子,椅子的皮麵兒已經起皺破裂了,露出裏麵的一團一團的棉絮來。我的床嚴格說來不是床,隻是一張鋪在地上的舊床墊,這是我搬來時,以前住在這個屋裏的一個大姐留給我的。那個床墊上有著一塊一塊的變色的水蹟,想來不少人曾經在上麵睡過覺和做過愛。

我進到屋裏來,把書包放下,躺在床上,把圖書館發生的事情像過電影一樣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自己後悔得不得了:

唉,你怎麽能夠這麽下流,居然去偷看女人的腿和內褲。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我覺得自己一定是有病了,一定是在這個性欲最旺盛的年紀卻沒有女人在身邊引起性饑渴難捱和妄想症。出國之後,也許是寂寞和沒有女人能夠親近的緣故,我的身體裏的欲望越來越強烈,越來越難以控製,我幾乎每天夜裏都要自己發泄一次,把被子的裏麵弄的硬跡斑斑點點。有幾次我在夢裏夢見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我貪婪的吸吮那個女人的舌尖,那個女人敞開腿把我的手放進去,醒來時我的內褲和被子上濕濕一片。

每當白天上課昏昏欲睡時,我就下決心以後晚上不能再那樣了。但是到了晚上,我卻又忍不住把手放到下麵去撫摸我的那個脹起的部位,然後我又開始不斷的自責:

墮落啊墮落,你怎麽能墮落成這樣!

你就是這樣的出國留學嗎!

你的家裏知道了你這樣,你怎麽還有麵目去見我們!

你怎麽自己就管不住自己!

。。。

你怎麽就沒有膽量去告訴你喜歡的女人你愛她!你怎麽就不敢跟她們講一句話!

你怎麽就這麽膽小,這麽懦弱!

我從此以後,就把惡習都改了吧!

我聽說夏天的時候可以去山裏種樹,在那裏吃住,三個月下來可以掙幾千刀。我就夏天到山裏去種一夏天的樹來付以後的學費吧,就是不知道我這個病弱的身體經受不經受得住那個刨坑的體力活和蚊子的叮咬。

唉,我何苦要到國外來留學!

中國現在發展的這麽好,我的同學們都在國內花天酒地,我何苦要自己一個人到這個連個按摩減壓的去處都沒有的地方受洋罪!

青春就這麽幾年,我為何要把這最美好的青春在這裏孤獨的給浪費掉!

我也不圖功名富貴,隻要一個愛我的女人!

我也不圖有一個美女,隻要有一個女人,不論她的年齡和長相,隻要她肯把她的心和身子都給我就行了!

 

我這樣遐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我的可憐的母親,可能正在家裏的廚房裏忙碌,想起她過了一輩子的苦日子,我的心就疼了起來。

唉,什麽時候等我回國去掙了錢,我就給她雇兩個保姆,讓她以後什麽也不用做了,光享福吧。

想到這裏,我從床上爬起來,拿過一張紙在紙上草草寫道:

昨夜一夢到京城,又向陶然亭上行。

魂去神州三萬裏,淚隔關山幾千重。

鄉心已隨日月長,離恨未到天涯窮。

年年羈旅年年客,年年雁叫不忍聽。

 

殘雲一片向天橫,關山難阻遠別情。

誰雲年華如水過,總是心事到天明。

自信書劍終有用,人言佛山藏真經。

平生常做傷心歎,水遠帆長路不清。

 

天涯何處不棲身,此生命定羈旅人

南來北去尋常事,相聚相別不同心

曾將真淚灑天地,愧把浮生付果因

往事不堪依稀記,明月依樣照庭深

 

我突然想起一整天還沒吃什麽東西,就擱下筆,站起身來,踱步到廚房去,煮了一碗方便麵,切了一個西紅柿,放了一個雞蛋在裏麵,在煮麵的時候順手把廚房裏的垃圾袋子係起來,像仍籃球一樣扔到了樓底下的餐館的垃圾箱裏。

我剛把麵從鍋裏倒在碗裏,就聽見一陣拖鞋響,然後就看到隔壁剛搬來不久的小梅從衛生間洗完澡出來,她用手盤著濕漉漉的頭發,穿著一身舒服的PJ,渾身散發著熱氣和沐浴液的香氣,走到廚房裏來。

 

十三

小梅長得說不上漂亮,但也是不難看的那種。她有一個翹翹的鼻子,身材不高,體型有些微胖,顯得有些性感,圓臉,但是臉卻不顯胖,而且有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和一副完美的牙齒。我跟小梅不熟,因為小梅是W城裏麵另一所大學O大的學生,平時白天見不到,隻是晚上在廚房偶爾見到過幾次。我隻聽說小梅在國內有個男朋友,是XX大學的研究生,兩個人好像感情很好,幾乎天天通電話。

小梅的性格很隨和,她的朋友很多,我有時看到男生開車來帶她出去買菜買東西,她嘴唇塗的紅紅的,穿上高跟鞋,興高彩烈的扭著身子跟著男生出去,回來時手上抱著塞得滿滿當當的大包小包。

我心裏想跟小梅說幾句話,可是見了女孩,我卻沒有什麽勇氣去主動說話,總是假模假樣的裝出一副很高尚很正人君子的樣子。我假裝沒有看見小梅,我的臉漲紅著,耳朵裏在聽著小梅的動靜,低著頭端著盛得滿的要溢出的一碗方便麵到桌上,手一抖,碗裏的滾燙的熱湯撒了一些出來,滴了一身。我聽見小梅撲哧偷笑了一聲,心裏想,唉,我的心思一定是讓她看出來了。

小梅從我的身邊走過的時候,我感到小梅身上的一團熱氣撲過來,由於廚房的空間比較小,中間又讓一個飯桌占走了一大塊地方的緣故,小梅的肥突的臀部幾乎是蹭著我的身子過去的。我原本平靜下來的身體,就又開始膨脹起來。小梅打開冰箱,拿了一罐冰茶出來,又從我身邊走過。我從後麵偷看著看著小梅的腰身和性感的臀部。小梅走到廚房門口,定下身來,一手拿著飲料,一手依然托著沒幹的頭發,側著身扭頭來瞥了我一眼說:

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我看著小梅,口裏機械的回答說: 在學校看書看煩了,就早點兒回來了。你沒有去O大嗎?

沒有,我昨天可算考完所有的試了,今天什麽都不用看了。

真好真好。

你那裏有什麽好片子可以借我看看嗎?

我前兩天在剛在Rogers租了一盤《貧民窟的百萬富翁》,我還沒來得及看,你先拿去看吧。

那怎麽行,你還沒看過。。。要不,你今天有功夫麽,咱們一起看吧?聽說那是一個很好的片子。

好的好的,等我吃完這碗麵一起看吧。

等我吃完了碗裏的麵,回到房間後不久,小梅就穿著拖鞋拿著一包瓜子走到我的房間裏來。我把屋裏唯一的一把凳子拉到床墊前權當桌子,不好意思的讓小梅坐在鋪在地上的床墊上。

請坐床墊上吧,我這屋裏就這麽一把椅子。

沒關係沒關係,哪裏不是坐,一樣的。瓜子放在椅子上,咱們一起吃吧。

我把《貧民窟的百萬富翁》放上,挨著小梅坐在床墊上。小梅一邊嗑著瓜子看電影,一邊嘴裏有一搭無一搭的問我話。

你在C大上課嗎?

嗯。

你這學期take了幾門課?

四門。

考試考的好麽?

不好,剛考完一門,怕是要及格不了呢。

你喜歡C大嗎?

不喜歡。

為什麽呢?你們那個河邊不是風景很漂亮嗎?

那個河是很美,不過我不喜歡我的導師和同學。我們也不喜歡我。

你來這裏以後回國去過嗎?

沒有。

你不想家裏嗎?

想,隻是想回回不去。可恨的加航,一到過年的時候就把機票漲的這麽貴。

我每次見你都是一個人,你這裏有親戚朋友嗎?

沒有親戚。原來有個朋友,現在不怎麽來往了。

你有女朋友嗎?

以前在國內的時候有過一個。

她現在還好嗎?

她?傍上一個比她大好多的有錢的男人,跟我吹了。

那你還想她嗎?

想。

小梅黑黑的瞳孔撇了我一下,就不說話了。電影上一幫孩子們在一個飛機場的跑道上打球,一架飛機從他們的頭頂上飛過,低得要撞到他們的頭上。遠處一個印度警察騎著電動車過來,小孩們一哄而散,紛紛逃走。印度警察追著小孩子們,嘴裏不依不饒的喊著。

聽說你的男朋友要過來了?我問小梅。

嗯,在辦簽證呢。小梅說。

小梅在床墊上跟我並排坐著,床墊很矮,她的腿蜷在胸前,肥肥的腳就在我手能夠到的地方。電影上那個丐幫頭子正在讓底下人把燒得滾燙的一勺油澆到一個小孩的眼睛上,把那個唱歌很好聽的小孩的眼睛弄瞎。小梅把手捂住嘴,身子往我這邊歪過一點兒來。我能聞到小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兒飄來,我貪婪的聞著,偷眼看小梅,小梅正在淚水汪汪的很投入的看電影裏丐幫頭子和手下人抓住了那個沒爬上火車的小女孩。我看見小梅的腳指甲上塗著一層紫色的指甲油。小梅的圓滾的胳膊和白嫩的肘窩就在離我幾寸遠的地方。我看到小梅的粉嫩潔白的頸項,看到小梅的敞開的領口。

那洗得光光滑滑的白白的誘人的肌膚!

那兩隻圓圓滾滾的乳房!

我看得身上就好象被火爐烤著了一樣,嘴裏口幹舌燥,身上熱得想脫去所有衣服。我想伸手去摸一下小梅的還有些潮氣的頭發,想把手伸進小梅的領口裏麵去捏一捏那兩隻誘人的乳房,想從後麵摟住小梅的柔軟的腰部,把她放倒在床上。我呆呆的偷看了一次,就把頭扭過去,把眼睛閉上,盡力把內心的欲望強製性的壓下去,心裏一遍一遍的罵自己說:

你下流吧,你墮落吧,你去死吧,她是有男朋友的人,她的男朋友就要簽證過來跟她團聚了。你想把她原有的幸福毀滅嗎?啊啊!要是傳出去你以後還有什麽麵目做人?你還是好好想想怎樣掙些錢來好交學費吧。

這樣的閉著眼罵了自己一通,我把心裏的欲念驅走,心裏慢慢平靜下來。我感覺小梅的胖胖的手輕輕捅了我一下,我睜開了眼,看見小梅正在疑惑的看著我。

你睡著了麽?是不是這些日子準備考試晚上熬夜熬多了?

我剛才是有些困意上來,想睡覺了。現在演到哪裏了?我一直沒有follow。要不你先把電影拿回去看吧,過兩天再還給我吧。

好吧,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攪你了。

我站起身來,走到電視旁把DVD盤取出,放到盒裏麵遞給小梅。小梅把DVD盤夾到肥肥的胳膊肘裏,蹲下身把瓜子倒出一半給我留在椅子上,跟我說:

這些你留著吃吧。我那裏還有幾包。我今天回去就把這個片子看完。明天我要是見不到你,我就把DVD從你的門縫底下賽到你的屋子裏來,你看這樣行嗎?

這樣很好,不過你多看一兩天也行,我過幾天才需要還呢,你不用著急。

小梅拿著其餘的瓜子和DVD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下我,猶豫了一下說:

我聽見有人到處說你的壞話呢,說你不合群,精神有問題。。。還說你是一個猥瑣男。可是我看你不是一個壞人,你得罪過誰嗎?

啊啊,隨我們說去好了,我的卻是得罪過人,不過都是以前的事兒了。

那你早些休息吧,還有考試呢。

小梅說完這些話,就踢踏著拖鞋,走回她自己的屋子去了。

 

小梅走出門之後,我把燈熄了,脫掉衣服,爬到床上,蓋上被子,卻怎麽也睡不著覺。我的眼前總是晃動著小梅的圓滾的乳房和寬肥的臀部。我翻來滾去,身體越來越熱燥。我自己對自己說:

不能再墮落下去了,不能再沉淪下去了

你想她也是沒用的,不要想她了。

 

我好不容易把小梅從腦海中趕了出去,卻又想起了小師妹。我把白天無意間偷聽到的她在圖書館咖啡館裏的跟另外一個同學講的話又回想了一邊,還是覺得很傷心。其實我也隻是心裏暗戀她,上課有時多偷看她幾眼,也沒有跟她說過什麽,也沒有約她一起出去過,也沒有牽過她的手,她為什麽這麽說我呢?為什麽要這麽看不起我呢?要不是因為憤恨導師讓她懷了孕打胎,那天我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把酒潑到導師臉上。這麽一想,我覺得心底裏還是很愛小師妹,很在意她的,不然我怎麽會去得罪導師呢,而且還是在公開的場合。我等於把自己在學校的前途和下個學年的獎學金都給葬送了。

我又想起了小師妹的胸前的兩座鼓鼓的奶頭山,底下就開始勃起起來。我克製著不讓自己的手去碰我的下部,但是我的腦海裏怎麽也揮不去小師妹的身影。我自己跟自己較了大半夜的勁兒,還是睡不著覺,底下總是傻傻的立著,軟不下去,在內褲裏麵撐得難受。我隻好把床上鋪的被單抱在胸前,盡力的聞著上麵的小梅留下的餘香,然後把一個枕頭壓在身下,在被窩裏麵用手撫弄起來。撫弄了一會兒,我從被子底下拿出一本《花花公子》雜誌,把勃起的家夥頂在裏麵的一個照片上。照片上的女人風騷的敞開著兩條白白的大腿,裏麵粉色的洞口誘人的半敞開著。這樣繼續撫弄了一會兒,我的身體燥熱得就像火山一樣忍不住爆發了。等我把精子一陣一陣的射到照片上的女人的洞口裏,看到乳白色的精子從照片上麵流了下來後,才感覺到精疲力竭。

拿紙把身上和雜誌上的精液給擦幹淨後,我到廁所裏上了一次廁所,把紙給仍在馬桶裏衝下去,才重新躺回床上,抱著枕頭,身心疲累的睡著了。

 

十四

你能給我一根煙嗎?剛才在舞池中背對著我跳舞的那個女孩從舞廳裏出來,站在我的邊上。她跟我說話的時候,嚇了我一跳。因為我沒想到她會走過來跟我說話。她有一頭深棕色的短發,消瘦的臉上兩隻大大的黑眼睛在看著我。

當然。我說。我從兜裏掏出煙盒來,遞給她一隻,然後掏出打火機來給她點上煙。

嫌裏麵太鬧了?她吐了一口煙,問我。

不是,我說。喝了點兒酒,頭有些暈,想透透空氣 ---- 我沒什麽酒量,一喝就暈。

頭一次麵對麵的看她,我看到她的鼻子上掛著一個鼻墜,那是一個銀色的小圓圈,紮在鼻子上。她的臉龐很瘦,裸露在外麵的肩膀和胳膊就更瘦,在夜風裏顯得瘦骨伶仃不禁風吹的樣子。她的胳膊上有一個小小的刺青,上麵是一個中國字“愛”。她的皮膚很白,胸前有一片淺淺的雀斑,乳房很小,腰很細,腿很長。她的眼睛顯得很和藹,總像是在笑。她看見我在打量她,下意識的摸了一下鼻子,問我說:

你在這邊做什麽?

C大的學生,我說。學計算機。

哦,那你一定很聰明了,她撣了一下香煙上的煙灰說。學計算機的人都是很怪很聰明的。

那我肯定是個例外。我說。一門課期中的時候得了一個D,TMD那些教授真不是玩意兒,考試的時候淨除出犄角旮旯的題。

那你怎麽辦呢?她笑問我說。

Drop掉了,我說,太影響成績了。那天老子要是當了教授,我給所有的學生都得A。上不上課的都算上。

教授就應該是你這樣的。她又吐了一口煙說。

空氣似乎在凝結著,我不知道該怎麽接著跟她說,我們好像突然之間沒了話語。她的腳在地上下意識的碾動著,把地上的一個煙蒂碾碎。我不是一個很善談的人,經常跟別人說著說著就沒了話題。我也很少能跟別人幽默起來,對別人的幽默話經常不知道怎麽回複。一對男女從我們身邊走過,男的手摟著女人的腰,他們在離我們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來親吻,男的把手伸到女人的臀部上,女的把手摟住男人的脖子,腳踮了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她眼睛看著我,沒話找話的問我。

王,我說。

得了吧,別瞎扯了,我知道那是一個最通用的姓。告訴我你的真名叫什麽。

你先告訴我你的吧。我說。

莉亞。她伸出手來說。

好名字,我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後把我的真名告訴了她。

你從哪裏來?她問。

中國。

你怎麽在這邊上得起學?她好奇的問。

靠獎學金,我說。還有一份TA,做做答疑和幫老師判卷子。

TA收入不錯啊。她說。我們係裏的TA幾乎什麽也不幹,就拿錢。

還可以吧。

那你得請我喝杯酒了。她笑嘻嘻地看著我說。最喜歡宰TA了,誰讓他們手這麽黑的,判卷子也不說手下留情一些。

其實,做TA也是很受氣的,老師訂的判分標準不能改,但是學生們看到分數低了就罵TA。我笑了笑,解釋說。行,我替他們贖罪。你想喝什麽?

你真請我喝酒啊?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她的眼睛亮起來說。

真的。我說。

那就喝Jager Bombs,你肯定也會喜歡的。

什麽是Jager Bombs?

跟我來,她把煙吸完了最後一口,帶著我往舞廳走。你見了就知道了。

我們走到舞廳門口,一個穿著樸素,跟街上的人的穿著顯得很不搭配的乞丐擋住了我們,他伸出手說:你們有沒有零錢給我一些?我伸手去摸褲兜,從裏麵掏出一個硬幣,我看了一下是兩塊錢,覺得太多了,就把它放回褲兜,從裏麵重新掏出一個一元的硬幣給流浪漢說:對不起,我不能給你兩塊錢,但是可以給你一塊錢。流浪漢又轉向莉亞,把手伸到她的麵前。莉亞從兜裏抬出一個很漂亮的衣服別針,說,把這個給你吧。乞丐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的搖搖頭走了。她把別針放回兜裏,拽著我走進舞廳裏麵去了。

我們一前一後的重新走進舞廳的玻璃們。門口的保安攔住我,我把手腕上蓋的黑色的戳子舉給他看,說剛才買過票了,他笑了笑就放我進去了。莉亞帶著我穿過跳舞的男男女女,走到最後麵的吧台。吧台外圍周圍沒有凳子,有幾個人靠在吧台邊上喝酒,一個女酒保在忙碌著往一個一個小杯子裏倒酒。我們擠到吧台邊上,她跟裏麵的女酒保扯著嗓子說,要兩杯Jager Bombs。女酒保點點頭,配酒去了。我們等著酒的時候,莉亞跟我說了什麽,我大聲的對她嚷嚷說:

什麽?我聽不見。這裏音樂聲太大。

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莉亞把嘴湊到我的耳朵邊大聲說。不要給乞丐錢,他們拿了錢就去買毒品。你要是真想幫他們,把他們帶到食品店去直接給他們買吃的。

好的,知道了。我湊到莉亞的耳朵邊,大聲回複她說。

女酒保給我們端了兩杯酒上來,跟我說,十三塊。我從錢夾裏拿出十五元錢給她,說不用找了。我端了一杯在手裏,一看是一杯紅色的飲料,裏麵放了一個小杯子,小杯子裏麵盛著像是烈性酒的液體。我問莉亞:

這個酒下去會不會醉?

你剛才喝了有多少酒?她問我。

一杯雞尾酒和一瓶啤酒。

那沒事兒。不會醉的。幹了吧。

我舉起了酒杯,跟莉亞碰了下,一口喝下去。烈性酒摻和著帶甜味的能源飲料,喝起來甜絲絲的,倒是不嗆人。

怎麽樣?好喝吧?她問我。

好喝。我說。你想跳舞嗎?

她點了點頭,把喝幹了的酒杯放回到吧台上。我領著她走到舞池中間,找了一個空地兒跳起來。她把瘦瘦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們在舞池裏麵神經興奮的扭動著身體。舞廳裏麵傳來不知是哪個歌手的嘶啞的吼聲:

If you aint gettin' drunk get the fuck out the club

If you aint takin' shots get the fuck out the club

If you aint come to party get the fuck out the club

Now where my alcoholics let me see your hands up

 

我總是踩不對舞曲的點兒,隻是帶著她在舞池裏麵瞎蹦。她對我喊了一句話,我沒聽清楚,就大聲問她:

什麽?

我的項鏈上是糖,你想吃嗎?她一邊把頭湊到我耳朵邊上說,一邊停下舞步,伸手把脖子上戴的項鏈拽著讓我看,那項鏈上麵的珠子果然是一個一個小圓糖塊穿成的。我點點頭,從她的項鏈上麵咬了一塊糖下來,她高興的笑了,把手伸過來,又接著跳起來。

你有沒有take過跳舞課?她邊跳邊大聲在我的耳邊問。

沒有,我搖了搖頭說。

你該來take一些跳舞課,她說。這裏每星期有兩個小時的免費課程。

我們跳了幾隻曲子,最後一隻曲子停了的時候,她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上麵的短訊,跟我說:我得走了,有幾個朋友找我呢,他們在另外一個酒吧。謝謝你給我買酒,回見。

她擁抱了我一下,向著舞廳外麵走去,黑色的裙子一會兒就消失在舞廳跳舞的人群後麵了。

 

十五

我從舞廳出來,兜裏揣著買來的大麻煙,高一腳低一腳的往寓所走時,在一處僻靜的街道上看到了那個少婦。她自己一個人站在一個離公共汽車站牌不遠的地方徘徊,穿著一個青色的風衣,裏麵是黑色的長衣長褲,就好象一個普通的良家婦女在等車。

我走過她的身邊時,那個少婦叫住了我。

你要有人陪嗎?

我詫異的看著她,她個子很高,很瘦,看上去有三十來歲的樣子,有著一個微微隆起的小腹,帶著些少婦的成熟的風韻。她穿的一點兒也不暴露,既沒有性感的衣服,也沒有妓女們喜歡穿的長靴和高跟鞋,臉像席琳·迪翁(Celine Dion)那麽長,也沒施多少脂粉,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漂亮,也不吸引人。

怎麽個陪法呢?我問那個少婦。

你不是警察吧?那個少婦警覺的問我。

K,我這個樣子像警察麽?

說不好,警察有時會找人下圈套。你到這邊來。

我跟著少婦繞過街角走到一處無人看得見的牆根底下。少婦岔開腿站著,跟我說:

你敢把手放過來摸一下我的私處麽?

我猶豫著,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兒。少婦說,不敢摸?

我還在酒的暈眩中沒完全清醒過來,模模糊糊的聽到這一句後,就大著膽子把手伸過去,摸了一下,什麽也沒覺出來。少婦指著我的褲襠說:

把你的那個拿出來讓我看看。你敢讓我看,我才會相信你不是警察。

為什麽?我問。難道警察就不能這樣嗎?

他們是不允許這樣的。你要是警察,將來到法庭時,我可以說是你引誘我在先。

他們到時就不會抵賴嗎?

多數警察都不願冒那個風險。你到底敢不敢拿出來讓我看啊?

我拉開褲鏈,把下部那個開始勃起的家夥掏出來讓少婦驗證了一下。少婦伸手握了一下,嘻嘻的笑著說:

現在我相信你不是警察了。你若是要我陪你,全活兒是100刀,用嘴是60刀。不還價。

啊啊,可是我身上沒帶這麽多現金。

那邊不遠處有一個ATM取款機,用不了十分鍾就會走到。你去取完現金再回來找我吧。

少婦掏出一個筆和紙,在紙上寫下了一個號碼和名字,遞給我。

你要是回來我不在這裏了,下次你什麽時候需要有人陪就打這個電話找我吧。

我沿著那個少婦指的方向,頭腦暈暈的走到那個ATM取款機前,看了一下表,已經是淩晨一點了。街道上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我把銀行卡塞進取款機,在閃著熒光的顯示屏上敲入了密碼,看了一眼賬上的不多的餘額,歎了一口氣,敲了一個數字進去,取款機就哢哢的把一些二十元錢麵額的現鈔吐了出來。我看了看周圍無人,把退出的銀行卡和現鈔仔細的放進錢包裏,然後回轉身向來路走去,心裏像是做賊一樣的通通跳,卻又按捺不住癢癢的心情。我的腳步在猶豫著,心裏有一種想要又拍被人抓著的害怕的感覺,突然想:

剛才那是不是一個圈套呢?聽說有時警察會假裝妓女來抓嫖客的。

那個少婦,她一點兒也不像妓女,難道她是一個女警察?

不會的不會的,她要是女警察,就不會讓我掏那個去驗證了。

 

我慢慢的走到離她站的街頭有幾個街區的時候,遠遠的看見她的瘦長的身影在街頭像電線杆子一樣的站在那裏。難道今天真的可以和一個女人做愛了嗎?我感覺皮膚有一種很強的饑餓感,想要狠狠的緊緊的摟抱一個女人。我加快腳步往前走,卻看到一輛灰色的小汽車從街上駛來,停在她麵前。我看見小汽車的窗戶搖下來,她在跟開車的人說話。我的腳步慢下來,腳也顯得很沉,幾乎走不動了。遠遠的我看到她打開車門,坐進了車裏,車門關上了。我的心沉了下來,隻看見小汽車駛過街角,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消失了。我失望的停下了腳步,呆呆的看著她原先站立的地方,心中湧現出很多懊悔:

唉唉,她肯定是跟著別的嫖客走了。

我剛才還在懷疑她是不是女警察呢。

 

我折轉身像瀉了氣的皮球一樣往回走,狹窄的街道上昏黃的路燈照著我移動的孤單的身影,天上有幾顆星星在閃耀。一輛福特維多利亞皇冠警車從我身後慢慢開來,我看到警車從我身邊駛過的候,一個身強體壯的大塊頭警察在裏麵用眼光審視著我。我渾身突然打了一個冷顫,頭腦清醒了起來,禁不住想:

唉唉,剛才要是跟她在一起,說不定會讓警察給撞見抓著。警察要是再翻出我兜裏的大麻煙,說不定兩罪並罰呢。這要是被學校或者家裏知道了,還不丟死人啊。

墮落啊墮落,我怎麽會墮落到要去吸大麻嫖妓呢

回去趕緊睡一覺吧,這一周還有考試呢。

。。。

 

這樣的想了一想,我就拖著有些疲倦的身體,孤獨的在街上往回走。一陣夜風吹來,樹上的葉子像鬼影一般閃動,我的頭又開始暈了起來,看什麽都是模模糊糊的。我橫過一條馬路時,看到街上空曠無人,突然有一種想躺倒在街心的欲望。我就在人行道上躺了下來,想起了那些煩心的事情,盼望著有輛車過來從我身上壓過去,好一勞永逸的解除我的痛苦。

我想起了小師妹,想她聽到我被汽車壓死的時候會是什麽心情。也許她會毫不在乎,也許她會再罵我一句二百五,但是她的心裏會知道我是喜歡過她的。也許我應該留個遺書,寫我是因為愛她不成而死的。但是。。。那樣會給她太大的壓力了吧,讓她情何以堪呢。。。而且我真的愛她嗎?我愛的隻是她的乳房,她的肉體吧。

我趟在馬路上,眼睛望著天上的稀疏的星星,就想起了小時候在家裏的院子裏乘涼的時候,我躺在一把藤子編的躺椅上,也是這樣的看著天上的稀疏的星星。我的母親一邊跟我的父親聊天,一邊給我扇著扇子趕著蚊子。想到這裏,我就一激靈站了起來,我想我不能這樣去死,我的母親會傷心死的,我要好好活著,好有一天回去掙錢讓我的母親享享清福。我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浮土,深吸了一口帶著春天特有的香味的空氣,把胸中的一些濁氣頂了出來,繼續向寓所的方向慢慢走去。

 

十六

      我坐在寓所的門口的水泥台階上,看著暗夜裏在街上走動的一隻黑色野貓。它在月光底下弓著背走著,尾巴像一把倭刀一樣的豎起,渾身汗毛聳立,眼睛賊亮。它走到我跟前,蹲在地上看著我,眼睛裏閃著寒光,盯著我放在口袋裏的手。我把手從口袋裏伸出來,手裏攥著的是那支大麻煙。我把大麻煙放到野貓鼻子底下,讓它聞一聞。它仔細的嗅了一下,呲牙喵了一聲,扭頭站起來,滿臉不屑地走開。

      我看了一眼表,已經是淩晨兩點了。門前的街道上靜無一人,周圍住家的燈都熄滅了。門前的樹的樹影在地上鬼鬼祟祟的閃動著。我叼上煙,把打火機點著。明亮的火焰在綠色的打火機上騰起。我把打火機湊到煙上,深嘬了一口,大麻著了起來,冒出一股特別的香味,像是燃燒的枯草的味道,淡淡的但是有刺激性。我深吸了一口,讓煙順著口腔進入肺部。

      煙頭暗了下來,我拿打火機又點了一次,使勁嘬了幾口,讓煙頭的火光重新明亮起來。大麻絲絲的燃燒著,空氣中充滿了異味。我慢慢的把一支大麻煙吸完,用腳把還燃燒著的紙卷在地上碾滅。深吸了幾口氣之後,我的頭感覺開始空了起來。在門外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我看著天上的星星,覺得星星離我很近,還會自己晃動。我走著太空步走回屋裏,到與其他學生公用的一個廚房裏打開冰箱門,取出一鋁罐冰鎮的啤酒,拉開鋁合金環扣,對著嘴灌了起來。

我扶著牆搖晃著走回自己的臥室,蹲到地上打開音響,順勢坐到地板上。音響裏麵裏麵傳來的是Natalie Imbruglia的歌聲《Torn》:

 

。。。So I guess the fortune teller's right

Should have seen just what was there

And not some holy light

 

It crawled beneath my veins

And now I don't care, I had no luck

I don't miss it all that much

There's just so many things

That I can touch, I'm torn

 

I'm all out of faith

This is how I feel

I'm cold and I am shamed

Lying naked on the floor

 

Illusion never changed

Into something real

I'm wide awake and I can see

The perfect sky is torn

You're a little late, I'm already torn, torn

 

我腦子裏開始出現幻覺,那些像一個個肥皂泡一樣輕輕飄過但是永遠抓不住的幻覺在頭腦裏不斷展現出來。我看到初中時喜歡的一個女生在眼前走過,我伸手想去抓住她,但是她就像激光束一樣虛幻,手伸過去抓住的隻是空氣。

我的胸口開始灼燒起來,有些想嘔吐。我爬到床上,蓋上被子,在暈眩的感覺中似睡非醒的躺著。我兩眼空空的望著天花板,有股強烈的欲望想跟個女人做愛。我想起了曾經去過的一個脫衣舞廳,想起了在脫衣舞廳裏見過的女人的赤裸的美妙的軀體,我的眼前呈現出了那天在脫衣舞廳裏麵看見的女人的白白的柔軟的乳房和深棕色的私部,底下就硬硬的挺立了起來。我的手再也抑製不住的開始撫摸起勃起的家夥來。

 

十七

我第一次去脫衣迪廳的時候,還是我剛來到W城不久的一個冬天雪後的夜晚。

W城的bank街是一條橫貫南北的長街,它是一條老的街區,從downtown開始,一直延續到W城城區邊緣。聽它的名字,你就可以猜到這個街上的一些建築物是銀行的。它在downtown的建築,都是一些年代久遠的銀行的老樓,那些經曆過歲月但仍然氣勢宏偉的一幢幢灰色的青石建築,顯示著bank街的曆史和它的輝煌時期。越往南走,這條街越破舊,出了downtown,這條街上便盡是一幢一幢破舊的油漆剝落的老房子,風一吹就像是能夠給刮倒似的。

Bank街上的一家破落的脫衣舞廳,就坐落在bank街快出downtown的地方。它在一個老樓裏,門口也沒有霓虹燈閃耀,你若不注意的話,很容易給誤當作歇業的店鋪給錯過去。它挨著幾個商店,門口的玻璃窗上貼著一個裸體女人的黑色剪影,窗戶都捂得嚴嚴的,讓人感覺好像是一個關張的店鋪一樣。我走過它的門口幾次,那時還不知道什麽是脫衣舞廳,看到它的門口冷冷清清的,對它也沒怎麽注意,隻是看到周末的時候有些年輕人在門口排一個小隊,等著進去,心裏有些好奇。後來在學校上學,聽到有些同學議論說那裏的舞女不漂亮,比河對麵的G城的脫衣迪廳差遠了,才知道這個跟要關張的店鋪一樣的黑屋子是一個脫衣舞廳。

那時我住W城的一座灰色的老房子裏的一個小小的鬥室裏,與bank街隻隔著一個街區,離那件脫衣舞廳走著也就是有十幾分鍾的距離。這間陰暗窄小的鬥室,是在一個洋人老太太家的二樓上,四麵牆壁都是灰色的,房頂上有牆灰披落下來,屋裏散發著一股潮味兒。屋子裏麵除了一個單人木床,一個小方桌和一把椅子之外,就是兩個大的旅行箱子,裏麵裝著我的全部家當: 一些換洗衣服,一些字典和書,還有一些文件和來往信函。

W城的冬天很長,每年從十月底開始下雪,到第二年四月的時候雪才開始融化,一年之中算起來有五六個來月的時間到處都是雪。房東老太太為了省一些取暖費用,冬天的時候常常把屋裏的暖氣溫度調得很低。屋裏因為冷的緣故,我在椅子上無法坐著讀書,所以每天都是早早的上床,圍著被子昏昏沉沉的看書。房東借給我的一條薄薄的褐色的棉被,竟擋不住這屋裏的寒氣和潮氣,每每蓋上棉被的同時上,還要再把身上脫下來的厚重的羽絨服蓋在棉被上,才覺得暖和一些。

寒風凜凜的的寂靜晚上,我常常獨自一人蜷縮在鬥室裏的單人床上,在昏暗的燈光下呆呆的看著窗戶外麵漫天飛舞的大雪,聽風聲一陣陣的刮過窗欞呼嘯而過,看著四周灰色的牆壁和牆上蜘蛛結的網子,心中湧出一陣鄉思和煩愁來。

那個冬天臨近期末考試的晚上,我一個人悶在鬥室裏複習功課,覺得心裏很煩悶,那些功課平時就沒好好學,到了期末複習起來,愈加的吃力。我披上衣服走出門去,想在外麵走一走,再回來複習考試。

那時已經快到午夜時分,冰天雪地的bank街上的行人寂寥,家家店鋪都關門了,黑色的馬路上幾乎也見不到車輛。遠處一片白茫茫的夜霧,把bank街上的建築物罩得朦朦朧朧的。這樣順著死氣沉沉的街道一路漫無目的的走下去,除了中間遇到幾個蹲在屋簷下的衣衫襤褸的無家可歸的人找我要一些零錢,和偶爾有輛警車駛過外,一路上就幾乎就沒有看到有什麽活動的東西。

我從bank街的脫衣舞廳門口走過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想進去看看。那天不是周末,又是剛下過雪,路上到處都是雪和冰,又是午夜時刻,它的門口顯得很寂靜,也沒人排隊。也許因為好久都沒有接近女人的身體,想進去看看女人的肉體來望梅止渴吧,我心裏糾結著,想進去看,又有些怕在裏麵遇見熟人不好意思,也怕在裏麵出不來了,耽擱了複習明日的考試。心裏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架不住誘惑,伸手推開那個貼著女人黑色剪影的門,像做賊一樣的閃到裏麵去。

它的裏麵也不大,門口是一件小小的存衣服屋子,開著一個一米見方的窗口,裏麵站著一個瘦瘦的抹著口紅的女人的來收錢和存衣服。我把羽絨服脫下交給她,又交了3塊錢門票給她,她讓我伸出手來,然後她的纖纖細細的筋骨暴露的手拿著一個小戳,輕輕的給我的手背上蓋了一個印,就放我進去了。進到裏麵,有一個健壯得像是保安的黑人看我進來,就問我想坐那裏,是靠舞台還是靠桌子坐。我說那裏都可以,他就把我帶到離舞台不遠的一個小桌子邊。

我坐在那裏,先把四處看了一看,隻見燈光陰暗的屋子一頭是一個離地約有半米的舞台,舞台大概有十來個平米的樣子,上麵挨著牆的地方是一麵大鏡子,中間靠左邊的地方有一個直豎的鋼管,四周有幾盞舞台燈,幾個音箱立在舞台的下麵。舞台的音箱裏麵放著一首英文歌,周圍零散的坐著一些低頭喝酒的男人,舞台上卻沒有人跳舞。舞吧裏有幾十張桌子都在空著,隻有幾個桌子上有些人在喝酒。幾個舞女懶散的坐在一邊的的椅子上,一邊聊天,一邊拿眼來瞟那些喝酒的男人。

我正在納悶為何沒人跳舞的時候,一個穿著白襯衣和一條很短的黑色裙子,露著兩條肉色長腿的女招待走過來,問我要什麽酒。我問她有什麽酒,她給我報了一串我聽也聽不懂的酒牌子。我隨便點了一瓶啤酒,然後問她:

你們這裏沒人跳舞嗎?

一會兒就有了,現在是休息間隔。她笑眯眯的告訴我說。

那好那好。

她長得並不是很好看,胸上有兩隻不大不小的乳房,在白襯衫裏麵挺立著。她扭頭走去的時候,我忍不住去看她的翹起的小臀部和肉色的大腿,一扭一扭的很性感的走去了。

沒過幾分鍾,她就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托盤,托著一瓶啤酒過來了。她把啤酒放在我的桌子上,跟我說:

這是你要的啤酒。

多少錢呢?

5塊錢。

我從兜裏拿出錢包,找到一張五元的舊鈔票遞給給她。她收下了鈔票,還站在我身邊,看著我,好像沒有意思離開的樣子。我問她:

5快錢對嗎?

你就給我5塊整?謝謝你!

說完,她就氣衝衝的端著托盤扭身走了。我心裏還覺得很納悶,不是她說的5塊錢嗎?我給了她5塊,為什麽生氣呢?想了一會兒才突然明白過來,一定是她在等我給她小費。那個時候我剛出國不久,還不太習慣給小費,也不知道什麽場合該給小費。我覺得心裏很有歉意,等她端著托盤從我身邊又一次走過的時候,叫住了她,從兜裏掏出了一個一塊錢的硬幣給她,說:

對不起,剛才忘記給你了。

沒事兒。她笑了笑說。謝謝你。

什麽時候開始跳舞呢?

快了快了。下一個曲子就有人來跳了。

果然,過了一會兒,新的曲子開始了,一個穿著半透明白裙子的身材微胖的舞女懶洋洋的隨著音樂走到舞台上,她有著圓圓的肩膀,高高的胸部,粉白的臉,肥肥的肚子和大腿,嘴上塗著鮮豔的紅。底下坐著的幾個男人開始抬起頭來,醉眼迷蒙的看著她。她沒精打采的在台上走著舞步,好像在應付差事一般,邊跳邊把衣服隨便的脫下來扔在舞台上,隻留下了一個肉色的乳罩和小小的比基尼內褲蓋住鼓起的私部。

舞台底下的幾個男人開始吹口哨起哄,她風騷的看著他們,走到其中的一個長得健壯的男人身邊,把臀部湊到他的臉上,讓他幫著把比基尼內褲脫下來。男人把她的內褲脫下來,圍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家都哄笑了起來。她把乳罩解下來,扔到舞台的地板上,露出了兩隻肥白的乳房,然後把腿劈開,用手分開胯部的黑毛,露出裏麵的褐黑的私部,讓對麵的男人們看,一邊斜著眼瞟那些盯著她看得男人。男人們哄笑著給她叫好。她看上去來了一些精神,在鋼管上旋轉著,最後落地時來了一個劈叉,把兩隻肥腿平平的劈開,又引起了一陣讚美的口哨聲。沒有幾分鍾,舞曲就終結了,她拾起了舞台地板上的乳罩,扭著肥胖的臀部,走到那個男人麵前,要回了內褲,雙手抱著乳罩和內褲走到後麵的一個屋裏更衣去了。

舞台上又空了。我坐在那裏喝著酒無聊的坐著,等著下一個舞女上舞台來表演,眼睛打量著舞吧裏麵的人們。過了一會兒,舞台上又上來了一個長得很難看的黑人舞女。她的身材倒是不錯,有一對翹起的小小的乳房,皮膚上黝黑閃亮的,反射著舞台上的燈光。她長著一個小小的翹翹的臀部,兩條健美瘦長的腿像是駿馬的長腿一般。吧台那邊的一長串高凳上,坐著一些麵容猥褻的男人,端著酒跟吧台附近的穿著暴露的舞女們套磁。一些嘴唇塗的紅紅的露著胸部和腿的舞女懶散的坐在DJ旁邊的桌子周圍,眼睛不斷的打量著舞吧裏的不多的客人。幾個穿著高跟鞋的舞女在舞吧裏麵來回走動著,不時的在有人的桌子邊停下來,跟客人們寒暄幾句,有的就在客人旁邊坐下來,跟客人攀談起來。

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舞女側身坐在一個男人身旁,抹得紅紅的嘴唇,頭發向一邊垂落下去,身上隻係著一個蕾絲乳罩和一個屁股都蓋不住的小紅短裙,腿上是一雙特長特細的紅色高跟鞋。那個男人坐在靠牆角的一個圈式皮沙發裏,在我的座位的斜前方,背後是一幅畫,畫上是巴黎的埃菲爾鐵塔和一個漂亮女人頭像,女人的頭發向上飄起,閃著一雙純潔的大眼。那個男人一邊跟她調笑著,一邊不老實的把手放在她的長腿上。

那個舞女跟男人聊了一會兒天之後,看那個男人無意請她去跳舞,就笑著推開了那個男人放在她的腿上的手,走到邊上一個角落裏,去跟正忙著換CD的DJ說話。舞吧的燈光昏暗迷離,我看不仔細她的麵孔。過了一會兒,迪廳裏響起了Daft Punk的電聲舞曲《One More Time》,她從DJ那邊走了過來,緩緩走到了舞台上,開始在舞台上表演。她的個子很高,又穿了一個很高的高跟鞋,站在舞台上,她的頭發幾乎都快蹭到了舞台頂部旋轉的迪燈。

迪燈緩慢的旋轉著,上麵的小鏡子片反射著舞台四周懸掛的五彩的燈光。紅色綠色黃色紫色的燈光一片片流下來,被迪燈隨意拋灑到舞台四周,形成一個旋轉的光影的虛幻世界。她走到舞台一側的光滑的鋼管旁,把長長的腿抬起來,勾在鋼管上,雙手握住鋼管,身子一躍到了鋼管頂上。她的頭向後仰著,長發飄下來,手和腿勾在鋼管上,開始向下旋轉起來。繽紛的光影流過來,她的身子在光影中穿梭。舞台四周的人的眼光隨著她的身子移動,周圍有一些叫好的口哨聲響起,舞台四周的音箱裏傳來Daft Punk強勁的音樂節奏和讓人心跳的歌聲:

One more time  再來一回吧

We gonna celebrate  我們要好好慶祝

Oh yeah, all right  是的,沒有錯

Don't stop dancing  別停止你的舞步

 

她跳完舞下去之後,舞台上又變成了空空的舞台,隻有音樂在響著,沒有人接著上來跳舞。我看了一眼周圍的零零散散的幾個喝酒的人,知道今天來得不是時候,沒有客人,舞吧的舞女也覺得無聊,跳舞也不賣力。我想下一個舞還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天已經很晚了,就把杯子裏的酒喝幹了,站起身,走到門口要回了羽絨服,推開門慢慢的沿著雪路走回住處去了。

 

十八

我躺在溫熱的被窩裏,頭腦還被大麻刺激的暈著,回想起在脫衣舞廳看到的女人的肉體,我忍不住把手伸到內褲裏麵,去繼續撫摸我的家夥 --- 每次套弄它的時候,我都能得到短暫的快感和刺激,讓我忘掉一切煩惱。

我突然想起前不久去多倫多的太古廣場買過幾盤日本的成人DVD,還沒有來得及怎麽看,就下床找出那幾盤DVD來,挑了一盤放上。那個太古廣場的二樓都是賣盜版DVD的,七盤DVD二十刀,很便宜,什麽片子都有。每次我到多倫多去,都要去太古廣場看一看,買些國內的連續劇或者美劇或者好萊塢大片來。那裏有幾家是專賣日本成人片的,一盤五刀,質量都不錯,而且盤裏的內容和封麵基本一致 --- 不像國內的成人片,封麵和內容有時太風馬牛不相及。

說真的,我不喜歡日本人,他們虐待過我的爺爺。在我爺爺小的時候,他們把他抓起來,吊在房梁上,拿木棒打他,後來他得了神經病,有的時候突然無緣無故的口吐白沫抽風,讓人很害怕。但是,我喜歡日本的電器,日本車和日本成人片,我一貫喜歡把人和事兒分開,最煩那些動不動就嚷嚷抵製日貨韓國貨法國貨的那些人,都TMD吃飽了撐的。雖然我不喜歡日本人,但是日本人的東西還是最喜歡買的,就說成人片吧,至少日本片裏的內容和封麵基本一致 --- 不像國內的成人片,封麵和內容有時太TMD的風馬牛不相及,封麵看著清純可人,裏麵人物慘不忍睹。

電視裏,幾個日本AV女優穿著空姐的黑色製服和短裙坐在沙發上,幾個像是機場工作人員的男的站在他們麵前,把褲鏈解開,把勃起的家夥掏出來。女優們仔細的看著男人的家夥們,有的伸出手去捏一下,有的伸手托著看,有的掩著口笑。一個男人讓自己的家夥上下動了一下,他對麵的女優捂著嘴笑了起來,指給旁邊的女優看。

我脫掉內褲,把身體舒展開,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撫摸著自己的家夥。日本的成人片還真刺激,看了一會兒,我的家夥的頭上麵開始有些液體流出來。我把被子掀開一角讓它露出來,免得它上麵的液體流到被子上。我用手扶著它,看著它直挺挺的孤單的立在那裏,充滿著對女人私部的渴望,涼涼的冷空氣從它的光滑的紫紅色的頭上穿過。它委屈的站立在那裏,漲紅著臉,上麵唯一的一隻眼裏有時會流出幾滴半透明的淚來。我在心裏長歎一聲:

唉唉,我也不要有多少錢,也不在乎有什麽事業,也不要人世的一切榮華富貴,我隻要有一個愛我對我好的女人。不論她是美醜高矮胖瘦,隻要她對我好,能夠天天跟我睡在一起,抱在一起,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女人啊女人,我想要你的身體,想親你的紅唇,想吻你的脖子,想摸你的乳房,想壓在你的身上。世上這麽多的女人,為何就沒有一個在我身邊,能夠給我一些慰籍,能夠把她的身子給我呢?

這樣的自怨自艾一陣兒,我從床頭的桌子的抽屜裏拿出一小瓶透明的油來,打開蓋子,滴幾滴在直立的它的紅紫的又漲又癢的頭上,用手指把油在它的頭上塗勻,然後用手掌握住它,上下套弄起來,有時能聽到油的液體在手掌和它的肌膚中間發出的咕嘰咕嘰的摩擦聲。這讓我想起大學的男生宿舍裏關燈之後,有時會聽到旁邊床上傳來輕微的有節奏的摩擦聲,那時憑聽覺就知道是誰在弄。有時候聽到別人弄,自己也忍不住了,就開始在被子裏麵悄悄弄起來。那時我都是預備幾張手紙在被子裏,在火山快爆發的時候把紙擋到它的頭上,免得射到被子上 --- 有一個同宿舍男生的被子上都是斑斑點點,暑假的時候讓一個借宿的女生看見了,傳得女生宿舍裏都知道他的被子惡心。

電視畫麵上,幾個女優半仰在沙發上,她們的內褲已經褪下,大腿向兩邊分開著,裏麵的粉紅的部位和黑黑的洞穴一覽無餘。男人們半蹲在她們身邊,手和嘴在不停的刺激他們的私部。她們扭動著腿和臀部,在誇張的張著嘴叫著,雖然是弱音也可以看出來她們在假裝高潮。我的快感逐漸積累起來,腿繃直著,腳趾直立著,手握成一個圈,上下移動,它的頭在圈上麵時出時藏,麻酥的快感一陣一陣傳來,等終於忍不住了的時候,我大喊一聲,一股渾濁的液體噴出來,射到我的手上,胳膊上和肩膀上。噴泉一樣的液體從手指縫隙裏流到小肚上,帶來一股濕涼的感覺。

拿紙把身上的液體擦幹淨之後,我關上電視,穿上內褲,蓋上被子,疲乏的仰麵倒在床上,閉上眼,沉沉的睡去了。在夢裏,我夢見領著一個陌生女人的手,跟她在一起親熱。

 

十九

我是在生日的那一天的晚上來到唐人街的那個越南餐館的。我的生日在這裏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乎,我也幾乎把它給忘掉了。我的生日隻有我的母親和我自己記得住。那一天在圖書館看書的時候,我突然記起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就想起在國內的時候,每個生日母親都要給我做一碗麵。我就早早的離開圖書館回住處,把書包放在屋裏,穿上外衣,出去到唐人街的越南餐館裏去吃一碗辣辣的牛肉牛筋粉。

那家越南餐館在唐人街的比較偏僻的西頭。我走進門,在門口站住,看了一眼餐館裏麵,見裏麵冷清清的,沒有幾桌人。

請問先生幾位?一個身材很細的越南美眉迎上來, 問我說。

一位。我告訴她說。

那請進吧。那個越南美眉用黑黑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就把我給領到了一個靠窗的雙人座位前。

我坐了下來,越南美眉給我端上來一杯冰水。她有著白白的頸部和一雙紅嫩紅嫩的細手,十個手指修剪得非常整齊,上麵塗著淡淡的紫羅蘭色的指甲油。她眠著嘴把菜單給我放在桌上,轉身想離開,我叫住她說:

不用走不用走,現在就點,我指著菜單上的順化牛肉牛筋粉說。我就要這個,來一大碗,多加一些辣椒。

那個美眉的紅嫩的細手拿出一張紙來記了一下,黑黑的眼睛又看了我一眼,什麽也沒說,就收起了菜單,向後麵廚房走去了。

我看著她漸漸遠去的細美的腰身,修長的細腿,和裹在褲子裏的小而圓的臀部,就不禁感歎起來:

唉,越南的美眉,怎麽都這麽漂亮。

我看著窗外,外麵是一個嫵媚的春天,不遠處的一顆梨樹開滿了一樹雪白雪白的梨花,周圍還有一些開滿了紫紅色花的樹,就連天上的雲彩,看上去也是嫵媚妖豔的。街上不時有男男女女們熱鬧嬉笑的走過,看上去每個人在這個明媚的春天裏都是興高采烈,店裏的音響傳來了一首熟悉的老歌: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淚灑相思帶。

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喝完了這杯,請進點小菜,人生能得幾回醉,不歡更何待。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到在生日裏隻能自己一個人在這異國他鄉的吃飯,不要說給有人我做生日,就是跟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心裏不禁可憐自己來,覺得自己是是世界上最可憐最沒人疼的人,我的眼裏就湧出一些淚水來:

唉,就是世界上最窮困潦倒的人,生日的時候也會有人跟他一起過生日,也不會隻是一個人過生日,至少也會有個人跟他說句生日快樂吧,我卻什麽都沒有,連一個可以說一句話的人都沒有。

我歎息了一陣,把眼睛從窗外收回來,看到離我不遠的一個桌子前,坐著兩個女學生一樣的女人在那裏邊吃邊聊天。其中正對著我的那個瘦瘦的女人,用眼睛往我這邊瞄了一下,然後跟背對著我的一個身材有些胖的女人低聲說了什麽,那個背對著我的女人就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這不是小師妹嗎?

我低下了頭,心裏想:

唉,怎麽這麽巧,碰上她也在這裏吃飯。我要不要過去跟她們說幾句話?雖然小師妹看不起我,因為她跟導師的事兒還有些恨我多事,但是好歹是一個係裏的,過去也是朋友,見了不過去打個招呼怕是不合適吧。其實我也沒有怎麽得罪她,我隻不過是暗戀她讓她給看出來了而已,她既然討厭我,我以後不再上課時偷看她就是了,而且今後我們也沒有什麽課在一起了。要麽,就告訴她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一個人吃飯,用這個名義跟她們坐到一起去吃飯,說會兒話吧,跟她道個歉,以後和好了吧?

我正在胡思亂想著和糾結著,越南美眉就已經把一大碗盛得滿滿的牛肉湯粉,一碟豆芽,一碟九層塔和檸檬給我端了上來。我把九層塔和豆芽放到麵裏,擠上檸檬汁,喝了一口辣辣的湯,覺得不夠辣,就拿起桌上的辣椒瓶來,往碗裏多擠了一些辣椒進去。我聽見那小師妹在唧唧喳喳的說些什麽,往那邊看去,看見她們在開心的邊吃邊說,小師妹邊說邊用手比劃著什麽,然後又是吃吃的低頭笑。我想鼓足了勇氣去走到她們的桌子邊去跟小師妹說句話,但是我的腿卻一步也邁不開,臉上脖子上也開始紅了。

唉,我真是個沒用的人,連去說句話也不敢。我要是過去跟她們說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自己在這裏吃飯,她們不會笑話我麽?小師妹一定會更看不起我,覺得我更是一個怪人了。她們在一起談一些私密的閨蜜話,我過去了,不是會打攪她們麽?小師妹要是不讓我跟她們一起吃飯,我豈不更難受麽?何必自找沒趣兒呢。

我低下頭去吃自己的牛肉粉,往日裏我最愛吃的牛肉粉,今天卻是吃起來什麽滋味也感覺不到。我覺得心裏悶得喘不過氣來,憋屈的厲害,想要找個人一吐胸中的鬱悶。我心裏在不斷的糾結著,想不好是過去還是不過去。我支起耳朵聽她們的談話,斷斷續續的聽到她們的一些話傳來。那個瘦瘦的女生在問小師妹:

你這幾天都在忙什麽?

考完試了,開party啊。小師妹說。昨天去老錢那裏玩,今天早上淩晨才回到家。

老錢?他好像追你追得。。。。。啊。

他啊,我一點都不喜歡他,他跟我還老講英文。。。。煩不煩啊,。。。。好像顯擺他英文多好似的。其實他的發音很差。。。。。元音都常常發錯,老鬧笑話。。。。。 不過我買菜的時候常常用他的車。。。。所以也要時不時的給他點兒甜頭才能讓他心甘。。。

他好像跟人說你是他女朋友哎。。。。

啊?他真這麽說?。。。。哼。。。臭不要臉。以後再也不跟他出去了。

這幾天你有什麽。。。。。啊?

還沒定呢。。。好幾個男生請我吃飯,滑冰和滑雪。。。每天我都不知跟誰出去好了,隻好輪流。。。。吧。

嘻嘻嘻。。。你天天做新娘入洞房啊

你!你找死啊你。。。看我饒得了你,哼!

嘻嘻嘻。。。。

 

過了一會兒,我看見其中的那個瘦瘦的女生又扭過頭往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壓低聲音跟小師妹的說了幾句什麽,我看到小師妹也往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兩個人低聲交談了幾句,一起捂著嘴笑起來。

她們一定是在那裏嘲笑我一個人在這裏吃東西吧。

世界上真是不公平啊,她們有這麽多人請她們吃和玩,我卻想找一個說話的都沒有。我的頭發好久也沒理了,她們一定是覺得我像是一個怪人吧。

管它呢,我就去她們那邊跟小師妹問一聲,看能不能跟她們坐在一起吃,她們要是不願意我就回來。

這樣的想了一想,我終於鼓足了勇氣,站起身來,走到小師妹的桌子邊,心跳加速麵紅耳赤的問小師妹道:

對不起,看見你們也在這裏吃飯,請問我能不能過來跟你們一桌吃飯呢?

我本來想說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不想讓小師妹因為可憐我而同意讓我跟她們一起吃飯。

哦。。。可是我們快吃完了,就要走了。小師妹翻了一下白眼說。

噢,是這樣啊,那對不起打攪你們了。

說完這句話後,我就羞愧的飛快的逃到自己的桌子邊,低下頭自己去吃自己的牛肉粉了。我瞄向她們的桌子,看見她們依舊在嘻嘻哈哈的聊天,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心裏自己恨自己道:

你何苦自己跑過去找沒趣呢,小師妹分明是還怨恨你看不起你,分明是不想讓你過去打攪她們的談話的。

她們有很多人在追她們,小師妹會看得上你嗎?她一句話也不願意跟你多說的。

你以後就死了心吧,你什麽都沒有,小師妹這樣的都不會喜歡你,別的女人更不會愛你的。你以後就自己悶在自己的屋子裏吧,你不要再癡心夢想,也不要再暗戀別人了,強似讓人發現讓人笑話,自找煩惱。

這樣的數落了自己一番,覺得自己在世界上又被遺棄了一回,自信心又被小師妹沉重打擊了一次。我低下頭接著去吃牛肉粉,那一碗牛肉湯粉不知怎麽變得很難吃,味同嚼蠟,吃到嘴裏一點兒滋味也沒有。我的耳朵忍不住支楞起來聽她們的講話。她們壓低了聲音,但是還是有些話斷斷續續的傳到我的耳朵裏來。

你剛才太過分了吧,瘦瘦的女生說。他看上去也挺可憐的。。。一個人吃飯。

他?瘌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他也不是官二代富二代,自己也沒個本事,考試老fail掉。。。你沒見過他上課的樣子呢,不是睡覺就是走神,老師問他問題他也回答不出來,真給中國學生丟臉。。。切,這種人,還老色迷迷的看我,我真想扇丫的一嘴巴。

小點兒聲。。。他會聽見的。

他聽見就聽見,我怕什麽,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這種人最好自己紮茅坑裏死了去,省得讓人看著煩。

噓。。。。

 

她們說的話讓我麵紅耳赤,我羞慚的恨不能把餐館的地上刨個坑鑽進去拿土把自己蓋上。原來小師妹是這樣看我的。

我知道她不喜歡我,看不起我,沒想到。。。沒想到。。。沒想到她這麽的絕情,覺得我最好死了。我的本來已經屢受創傷的心就又受了一次沉重的打擊,覺得世界一下都黑暗了下來。

我拿勺子舀了一勺辣辣的牛肉湯喝,眼裏不知是辣的還是傷心,一下流出了眼淚。我扭過頭去,悄悄拿紙巾把眼淚擦幹。我不想讓小師妹看見這些,她要是看見了,保不齊會往我的傷口上再撒鹽的。她是一個不管不顧的人。

過了一會兒,我看到小師妹她們站起來,跨上包,向門口走去。我低下頭,不敢再看她們。那她們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我聞到一陣輕微的香水味道,聽到其中瘦瘦的女生對小師妹說:

明天咱們再出來一起逛街吧。我最喜歡逛街了。

好啊好啊,不過要看時間了,我這幾天,天天開party忙得不著家呢。

 

吃完牛肉粉以後,我把錢和小費付了,那個身材很好的越南美眉用柔美的嗓音跟我道了再見。我走出店來,看到外麵的天色已經開始灰暗起來,心情煩惱的一點兒也不想再回去看書了,心想,還有幾本書沒有看完,反正已經肯定是讀不完了,索性就不看書了,去downtown走走吧。

 

二十

順著唐人街經過downtown的街區往東走一段,再往北走,我就走到了橫跨一條寬敞的河麵的大鐵橋上。我站到鐵橋上的時候,太陽剛剛落下去,夜幕還沒有完全籠罩上來,天空還是深藍深藍的,上麵殘存的一點灰雲也變成藍色,漸漸地消失在深藍的宇宙當中。寬闊的河麵也是深藍的,那藍色越往遠處走越深,到和天邊交界的地方就變成了一道黑線。河裏一層層的漣漪閃著銀灰色光,河麵上不遠處有一艘遊艇飛駛過,遊艇激起了波浪,波濤緩緩的向著岸邊湧過來,悄無聲息的撞擊在岸邊的直立的岩石上,濺起幾束的銀色的浪花,在岸邊的砂石上散開成一地銀珠,嘩嘩地卷著岸邊的垃圾離去。鐵橋邊上不斷有情侶挽著手親昵的走上來,他們有時靠著鐵橋的欄杆擁抱著親吻。溫暖的春風把夜色熏染得讓人陶醉。

我呆呆的看著靜靜流淌的河水,水麵上隻有慘白的月亮的倒影,遠處黑黢黢的水麵顯得很寬闊,像是流入大洋一樣。我忍不住就把那寬闊的水麵想象成橫隔在中國和美洲大陸之間的太平洋,在心裏泛出很多鄉愁來,不禁自己對自己感歎說:

唉,又荒廢了一年,這一年我出國來學習,沒學到什麽東西,卻花了不少銀子。

我當初也是滿懷著激情來到這裏讀書,如今弄成了這個樣子,學又學不下去,回又不好回去!

聽說多倫多有個清華來的雙博士就跳了一個這樣的橋摔死了。

這個地方倒是一個自殺的好地方。以後要是想自殺了,可以來跳大鐵橋。

 

晚上八九點鍾的時候,我又慢慢的順著街走到Byward Market,看到路邊的酒吧裏麵和外麵坐的都是紅男綠女們。街道上到處是喧鬧的人聲和女招待的招呼客人聲。天早已經黑了下來,夜空裏幾塊薄薄的暗雲,濃濃淡淡的掛在黑藍黑藍的天幕上。月亮躲在雲層後麵,朦朦朧朧的透出一片黃光,把附近的雲層染成灰黃色,像是在夜空裏冒起幾縷長煙來。街邊店鋪的門窗上垂著紅色白色和綠色的霓虹燈,情侶們拉著手的影子親昵的從玻璃窗裏閃過。街角的一處黑暗的角落,一個白衣藍褲的少男和綠衣紅裙的少女在貪婪的翹著嘴親吻,少女的胳膊摟著少男的脖子,少男的手搭在少女的小蠻腰上,空氣中彌漫著迷人的春風。

我坐到一家黎巴嫩快餐店的靠窗的一個座位上,一個人呆呆的望著窗外。這間快餐店坐落在W城最熱鬧的地段的兩條街道的交口處,街道對麵是幾家酒吧,一家旅館和一個迪廳,夜色中酒吧頂上的紅色的霓虹字“THE KEG”, “HARD ROCK”和旅館的灰色牆頂上的綠色的霓虹字“Courtyard” 顯得異常醒目。快餐店內有許多學生模樣的人坐在裏麵吃飯,在我的旁邊的一個桌子上,幾個男男女女正在一邊吃東西一邊嘰嘰喳喳的說笑。

這是我最喜歡去的一個餐館, 倒不是它的食物好 ----- 我並不愛吃那些黎巴嫩卷餅,而且剛才已經吃過了,肚子裏並不餓 ----- 而是它的地段好,在我們這個人口不多的W城裏,它的窗外永遠都有人走過,經常還有出租車停在它外麵,等著那些從餐館,酒吧和迪廳裏麵出來的學生們搭載。街角上站著等待過街的男男女女,他們在馬路邊上肆無忌憚的大聲說笑著,笑聲傳到了周圍的酒吧和餐館裏,傳染給了裏麵用餐和喝酒的人。

呆呆的望著窗外看了一會兒之後,我開始恨起自己來,心裏自己對自己說道:

這樣一個熱鬧的地方,跟你有何關係呢?你看這個餐館裏麵和大街上,到處都是成雙結對和成群結夥的人,可曾有一個像你這樣一個人孤坐的麽?

你不知道越熱鬧的地方,一個人的孤獨就越難受麽?

你一個人在這裏發呆,別人看見了,不覺得你可笑麽?不會嘲笑你麽?他們即使表麵上不說,心裏也會想,這個孤獨的中國人,一定是個loser。

唉,可惜我的青春,就這樣浪費在這毫無情趣的地方了。

這樣的想了一陣,我的心裏突然起了一陣悲痛,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獨最沒人疼沒人愛的人,眼裏不禁湧上一些淚水來,失去了食欲,麵前盤子裏擺放的一個卷餅也隻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

我正在失神的時候,旁邊的桌子上的一個女生,突然向我的方喊了一聲:

嗨,你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裏幹什麽呢?過來到我們這邊一起坐吧。

我抬頭看去,看見那個女生的麵容很熟悉,仔細一想,記起來她就是前天在那個西班牙舞廳裏見到的莉亞。我向他們的桌子望去,隻見那裏坐著兩男三女,都是普通學生模樣,麵容倒也真誠無邪,不像有什麽惡意或者搞什麽惡作劇的樣子。我就端著自己的盤子裏剩了一半的卷餅和半罐可樂走了過去,到莉亞旁邊的空位子坐下。

莉亞穿了一個紅紅的吊帶裙,肩膀依舊瘦骨嶙嶙的露在外麵,頭發隨意的挽在腦後,顴骨高高的,臉頰瘦瘦的,眼睛深陷進去,眼圈上帶著一圈黑色,像是幾天沒睡覺的樣子。我衝莉亞點了點頭,說了聲:你好,又見到你了。她也衝我點了一下頭,然後把我介紹給了坐在桌子邊的她的朋友們。

他們兩男三女聊得山南海北,我聽得雲山霧罩,又不好意思插進去問一些不懂的事情,怕打攪了他們聊天的興致,隻好低下頭去慢慢吃剩下的那半個卷餅,一口一口的喝可樂。等我把卷餅快吃完,可樂也喝得快見底兒的時候,聽見莉亞在問:

吃完飯咱們到哪裏去玩?

去對麵的酒吧喝酒,然後去河邊吧。一個男生說。

河邊?你們誰帶了大麻了?莉亞問。

我帶著呢。一個女生拍了拍挎在肩膀上的手包說。不過隻有一隻。可能不夠,要再去找兩隻才行。

你跟我們一起去吧。莉亞對我說。你吸過大麻嗎?

吸過一次,不過不怎麽會。我不好意思的說。

到時我教你吧。莉亞扭過頭笑著對我說。好學。

吃完了盤子裏的卷餅,把可樂喝光,我把包卷餅的錫紙和空可樂罐扔到了垃圾箱內,跟著莉亞他們走出了黎巴嫩餐館。月亮還是半掩在雲彩裏,顯得更高遠了,空氣中有一陣涼風吹來,街頭的學生們還是沒有見少,對麵的迪廳又排起了了長隊。餐館門口停著兩輛遊覽用的人力車,兩個肌肉男在那裏吆喝著招呼著客人。我點上一根煙,心想自己一個人呆著也是無聊,索性跟他們一起去喝酒吸大麻去吧。人生苦短,今先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是與非了。

 

二十一

我們坐到一個酒吧裏的時候,莉亞還是坐在我的旁邊。我們要了幾紮啤酒,邊喝邊聊。她跟我聊起了C大的一些事,跟我說她是學戲劇的,想以後去好萊塢當演員。我看了看她的個子,說,你這麽高的身材,還是去當模特吧。她笑了笑說,模特也行啊。我問她說,你們學戲劇的,是不是都想去好萊塢啊?她說,是啊,誰不想去好萊塢發展呢?我說,聽說那裏競爭很激烈啊。她滿懷信心的說,不當大明星,當個小演員總可以的吧。

我們聊起了一些學校的生活,她好奇的問我說,你怎麽總是自己一個人出來呢?聽她這麽一問,正觸動了我的心事,但是我不想把鬱悶的心事告訴她,隻是輕描淡寫的說,有的時候我喜歡自己一個人出來。她聽了後,一眼看穿了我,笑著說,你是這邊沒什麽朋友吧。我點點頭,她接著問我說,你什麽時候從中國來的呢?我告訴她說,是一年以前來的。她說,你自己在這裏呆著,多沒意思啊,你以後出來跟我們一起玩吧,我們來做你的朋友。她說話的樣子很誠懇,讓我聽了之後很感動,想想自己跟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樣,心裏很感激她這麽說。我問她,你是本地人嗎?她說,我不是,我是紐芬蘭來的,我父母都在另一個城市。我說,那你想家裏嗎?她的眼神黯淡下來,搖搖頭說,不想。我問她怎麽了。她說,我父母離婚了,他們離婚以前老吵架,我早就煩透了那個家,所以到W城來讀書。我說,你父母給你錢來讀書嗎?她說,不是,是我自己申請學生貸款,平時我自己打工掙一些錢。

我看著她,覺得好像是同病相憐一樣,因為我也在一邊打工一邊上學,知道同時打工和上學的苦處。我就安慰她說,將來等你去好萊塢當了電影明星就好了。她笑了,說你買六四九彩票嗎?我說買過幾次,一次都沒中。她說,我也沒中,但是還接著買,買的是一個夢想,如果有一天我中了,我就一輩子自由了。我拿起酒杯來,說,幹杯吧。她舉起杯子來,說,為了自由。我碰了一下她的杯子,說,為了你的好萊塢夢想。我們把酒給幹了。

喝得醉意有些上來的時候,我聽見一個男生說:

咱們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往河邊走吧,順道找人買兩隻大麻。

我們就從酒吧出來,醉意熏熏的往河邊走,莉亞不斷的問從身邊經過的認識不認識的男女學生們:

你們誰手裏有多餘的大麻賣給我們一隻?我們今天帶少了。

沒有沒有,我們帶的都是隻夠自己用的。

快走到河邊的時候,我們碰到了一夥學生,其中一個男生停下來從兜裏掏出一隻大麻給我們。莉亞把一張10刀的錢遞過去,那個男生揮揮手說:

算了算了,沒多少錢。就這一隻多餘的,你們拿去好了。

錢你還是收下吧。今天真謝謝你了,我們問了一路了,都沒人給我們一隻。莉亞把錢又遞過去。那個男生就把錢收了,跟我們揮揮手,追自己的那一幫子人去了。

 

我們從酒吧醉醺醺的出來後,直接去了一個公園旁邊的河邊,河邊與公園之間隔著一道塗著綠漆的鐵柵欄。我們翻過鐵柵欄,在一處被灌木遮擋的草地上坐下。這裏比較隱蔽,從公園裏的人看不見我們,隻有河對岸的人能看見我們。

我向河對岸望去,黑夜中隻見有三兩隻遊輪,遊艇上亮著燈,停泊在岸邊。幾座古老的青灰色的城堡,裏麵的窗戶都是黑魆魆的,其中最高的一個城堡上有一個大鍾,在夜色裏閃著光,指針指向淩晨一點。微風把遠處的河水吹起一片一片漣漪,在月光下閃動著鬼火一樣的磷光。腳下有幾個水壩在漆黑的夜裏聳立著,水壩的灰色的水泥頂上反射著月亮的白光,上麵一個人影也沒有。河中間的大鐵橋上不斷有汽車閃著車燈壓著鐵板哐當哐當的從橋上駛過,給寂靜的河增添了一些響動。黑森森的樹叢在風的推動下輕輕的搖動著曲曲彎彎的枝葉,顯得有些陰森可怕。

我們在草地上挨著,散坐成一個半圓的圈子。一個女生從手包裏拿出了一隻卷的像煙卷一樣的大麻煙,用打火機點上,趕緊吸了一口,把大麻煙和打火機遞給了旁邊的一個男生。大麻煙在每個人的手裏輪流傳著,拿到大麻的人趕緊吸一口,然後半閉著眼把大麻吞下肚去。等大麻傳到我的手上時,我像吸煙一樣吸了一口,嗆的咳嗽了一下,把煙霧從鼻孔裏噴了出來,他們都笑了。莉亞叫了起來,說,嗨,不是這樣的吸法,你太浪費了。她吸滿了一口,就拿手比劃著讓我張開嘴。旁邊一個女生說,深呼吸,把空氣一起吸進去,別讓它出來。

莉亞把嘴湊近我,把嘴裏的煙霧緩緩的吐到我的嘴裏。我深呼吸了一下,把大麻的煙氣往下咽。莉亞看著我說,往肺裏吞,讓它往全身走。我覺得大麻的煙氣鑽進了胃裏,慢慢的在我全身遊走。突然我的嗓子覺得很癢癢,我忍不住咳嗽了幾下,把大麻的煙氣都咳嗽了出來,眼裏快要被嗆出淚來。莉亞笑著說,沒事兒,開始吸大麻都是這樣咳嗽,就跟吸煙嗆著一樣,慢慢你就習慣了。你記住了,要深呼吸,把空氣一起吸進去,然後讓大麻進到你的胃部和全身,千萬不要一下就吐出來,那樣你就把大麻浪費了,你也high不了。說完,她又給我做了一個示範動作,讓我看。

莉亞正比劃著,大麻煙又傳到了我的手裏。我就按照莉亞講的,把大麻煙夾在嘴唇中間,拿打火機點了一下,把煙氣和空氣吸了滿滿一口進去。這回我覺得吸得很順利了,大麻煙全吸進去了,一點兒都沒浪費,都進了胃裏,過了好一陣才把煙氣吐了出來。

我們坐在那裏,吸完頭一隻大麻煙後,又吸了一隻,慢慢的我開始感覺到那種舒服和暈的感覺了。我傻笑著看著莉亞,點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裏隻有一陣一陣如波浪滾來的快感,覺得心裏的長期被壓抑的野性正在被釋放出來。莉亞湊過來,把她的嘴唇蓋到我的嘴唇上,把我的一隻手拉著,放到了她的小小的乳房上。

然後莉亞看到警察往這邊走過來了。

該死的警察,來得真不是時候。我心裏暗暗的罵著,一邊扭過頭去看。果然,兩個警察走近黑魆魆的公園裏來,手裏舉著兩隻手電。

我們怎麽辦,我問她。要不要趕緊跑?

走吧,她說。換個地方,這裏的大麻味道太大。

我們悄悄站起身,貓著腰,沿著一個土坡走下去。我回頭時,看見那兩個警察走到靠著河邊的鐵柵欄邊,他們沒有跨過柵欄,而是停在柵欄那邊說話。

我們走到一處更為隱蔽的樹林裏,找了一塊空草地停下來。莉亞把乳罩和內褲都脫了下來,甩在草地上,一隻手來解開我的褲帶。我把莉亞的衣服掀起,用手揉搓著她的小乳房,我的家夥開始硬硬的挺立起來。莉亞的手撫摸著我的胸膛,她的手往下走,伸到內褲裏麵,抓住了我的家夥,把它掏了出來。月光照著它興奮得紅漲的膨大的頭部。

我脫下了襯衫,放在草地上,讓她躺在上麵。我把手伸到她的裙子底下,覺得她的底下已經濕了一片。我撫摸著她的腿和私部,月光下,我看見她的黑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仰望著夜空,胸脯和臉上一片暗紅。我把她的裙子往上推,她把臀部略微抬起來,讓我把她的裙子一直推到了她的光滑的小腹上。我把身子壓到了她的溫熱的身上。我親著她的耳朵和脖子,撫摸著她的乳房和挺立起來的乳尖,用腿把她的兩隻瘦長的大腿輕輕頂開。我拿手握著硬起的早已想進入她的身體裏家夥,在她的私部上下摩擦著,尋找著她的洞口。她洞內流出的液體潤滑了它的頭部。我握著它,在她的洞口附近摩擦了幾下之後,試著進了一下。她輕輕的啊了一聲,身子抽蓄了一下。我把它抽出來,找準了位置,又一次插了進去,一直插到底,感覺裏麵一股溫熱攥住了我的家夥。她緊緊的抱住了我的身子,半閉上了眼睛,腳尖挺直,呼吸開始沉重起來。。。。

 

二十二

第二天早上我在寓所裏睜開眼,看到窗外正下著小雨,窗玻璃上一片霧茫茫。我爬起來走到窗口,推開窗戶,看到外麵的天空布滿灰色的陰雲,街上行人打著傘匆匆的走過,地上的藏青色的瀝青路麵被雨水打濕,顯得更加黑了。我把手伸出去,去感覺涼涼的雨水。幾滴晶瑩的雨水掉到我的手上,像是離人的眼淚。

我伸了一個懶腰,覺得肚子餓了,就翻出一包方便麵來,到樓下的廚房煮上,切了一個西紅柿放在裏麵,又放了一個雞蛋。等方便麵煮好了,我端上樓來,坐在窗前的小桌子上,慢慢的對著窗外的淅淅瀝瀝的小雨,把麵吃了。我看到椅子上亂放著的一堆髒衣服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洗了,就把髒衣服胡亂塞到一個筐裏,腋下夾了一本書,打著一把傘,端著筐下樓去對麵的洗衣店去了。

洗衣店裏沒有幾個人,一排洗衣幹衣機都在空著。我把衣服放進洗衣機,投入一些硬幣,看著洗衣機轉動起來。攤開帶來的教科書,我一邊看書一邊等著衣服。洗衣店裏放著柔和的音樂,裏麵傳來Dido的《Thank You (感謝你)》:

 

My tea's gone cold,  茶涼了,

I'm wondering why I got out of bed at all我不知道為什麽還要從床裏爬出來

the morning rain clouds up my window早晨的雨水遮蔽了我的窗

 and I can't see at all讓我什麽都看不到

And even if I could it'd all be grey, 即使我看得見,也隻能看到一片灰暗

but your picture on my wall隻有那掛在牆上的你的照片

it reminds me that it's not so bad讓我覺得這一切還不算太壞

it's not so bad還沒有那麽差

 

I drank too much last night, 昨晚我喝得太多

got bills to pay賬單也爆了

my head just feels in pain隻覺得頭痛

I missed the bus and there'll be hell today結果沒趕上公車, 糟透了今天!

I'm late for work again上班又要遲到

and even if I'm there, 即使我沒有遲到

they'll all imply that I might not last the day大家也看到這是我的末日了吧

and then you call me然而你給我打了電話

and it's not so bad (讓我覺得)一切還不算太壞

it's not so bad是呀 沒有那麽差啦

 

I want to thank you我要謝謝你!

for giving me the best day of my life給予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Oh just to be with you哦 隻要和你在一起

 is having the best day of my life  (這樣的悲慘的日子,)也能成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Dido的幽怨的歌聲讓我傷感,我突然想起來莉亞昨晚在一張餐巾紙上給我留了一個電話號碼,該給她打個電話,謝謝她給了我一個美好的夜晚。我翻了一下褲兜,糟糕,那個紙條不見了。心想,壞了,剛才換了褲子,把褲子仍到洗衣筐裏的時候忘了掏兜了,那個紙條一定在扔到洗衣機裏的一條褲子的褲兜裏。我趕緊跑到洗衣機旁,打開洗衣機的蓋子,洗衣機噶的一聲停下來。我從裏麵的混水裏撈出我的褲子,去翻褲兜,隻從裏麵掏出了一團紙漿糊。我小心翼翼的把漿糊攤開在手掌裏,看到餐巾紙早已被洗衣機浸透攪爛,看不清楚莉亞留給我的電話號碼了。

我心裏罵了一聲,該死的餐巾紙,懊惱的把麵糊一樣的紙漿甩手扔到了垃圾箱裏。心裏想,唉唉,怎麽這麽丟三落四的,忘了掏兜就把衣服仍洗衣機裏了。懊惱了一陣後,我自己寬慰自己說,沒關係,我們這個城市這麽小,莉亞又跟我在一個學校,遲早會遇見她的。這樣的想了一下,我就寬慰的把褲子仍回到洗衣機裏,蓋上洗衣機的蓋子,讓洗衣機接著洗,然後坐到邊上的長凳上繼續看自己的書去了。

我自己走在回去的路上,忽地想起來過幾天還有最後一門考試,便自言自語的說:

唉,管它考的好與壞吧,今朝有酒今朝醉,索性讓學校把我開除了吧,那樣我就不用在這裏再呆下去了。

這大麻真是個好東西,為什麽要禁止呢?

這世界總中有一些人想禁止這個,禁止那個,他們越想禁止,別人就越喜歡吧了。

啊啊,大家真正喜歡的東西,是禁也禁不住的。

我以後就買些大麻來吸吧,說不定能治好我的憂鬱症呢。

 

二十三

考試前的那天晚上,我沒有睡好覺。我以為是需要射一下才能睡著,但是我在被窩裏折騰了半天射了之後,還是睡不著覺,反而覺得很疲勞。我一夜沒睡的早上起來刷牙洗臉的時候,看到自己的眼窩深陷下去,臉上也黑瘦了很多,頭發蓬亂著,像是個鬼一樣。我的身體像是要散了架一樣,渾身疼痛,不想出門。

我坐到考場的時候,腦袋還是一直疼,頭腦裏一片空白,好像以前複習的知識一夜之間都讓一塊橡皮給擦掉了。接到試卷之後,每道考題都要反複讀幾遍才能明白意思,而下筆答題的時候,卻是一道也答不上來。

我出了考場以後知道,我的最後一門考試考得很糟糕,鐵定了要fail掉。

中午的時候,我的所有的同學們都去歡天喜地的出去吃飯慶祝去了,沒有人叫上我。同學們見了我,就好像我是不存在一樣,沒有人跟我說一句話。往往在同學們最歡笑的時候,卻是我最感孤獨和難受的時候。我看見我的小師妹在陽光明媚的校園裏迎麵走來,看到我之後,就轉彎向另一條路上走去了。

我的心裏,就感覺像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拋棄了我似的。我覺得我是一個很善良的人,隻是孤獨的太久了,渴望一些別人的溫暖,而別人對我,總是冷眼相向。我自己的性格,確是懦弱的,女人若不主動跟我說話,我是卑微的不敢主動去跟女人說話。我一直心中暗戀我的小師妹,常常把小師妹想成是一個絕代美人,把自己想象成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就像桃花扇裏的李香君和侯方域一樣。我看到小師妹現在見了我就躲著我走,心就難受得碎成了餃子餡兒,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孤苦伶仃的人兒。我不怨恨她,我隻恨自己。我在別人的歡樂裏覺得愈發的憂鬱。

考完試了也無處可去,我慢慢的無精打采的走回寓所裏, 把書包仍在地上,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頭腦裏還在懊悔考試所犯的錯誤:

唉,要是那道題我能腦筋多轉一個彎就好了。我怎麽把老師在課堂上講的都統統忘記了呢?都怪我當時在課堂上沒有好好聽講,光顧了開小差和偷看小師妹了。

小師妹。。。太讓我傷心了,怎麽今天她跟我竟成了比陌生人還要陌生的人呢?即使是陌生人,見麵也許會打個招呼的,今天她卻見了我就繞到另外一條路上去了。

我還有什麽意思活在這個世界上呢?索性去死了吧。

我從床上坐起來,從地上的書包裏拿出一首過去寫了一半的描寫李香君和侯方域的詩,在對小師妹的絕望心情中繼續寫完了它:

那天你來接香君

帶著久別重逢的期盼

秋天的黃葉,就飄過了秦淮河畔

你有很多的話語

想對香君傾談

你想說

那媚香樓的燈光

怎麽在淒風苦雨的夜晚

點燃了你心頭

希望的火焰

那燕子磯頭的蕭聲

在飄零困隔的日子裏

怎麽陪你熬過了

一個又一個

黑色的夜晚

那桃葉渡口的情意

怎麽在風雨飄搖的路上

撫慰了你

寂寞的思念

那滿樓霜月

又怎麽照亮了

一個無奈飄泊的遊子

搖櫓落帆的漁船

 

你多麽想告訴那個心愛的人

揚州城的烽火

怎麽隔絕了

千裏寄書的鴻燕

金陵城的傾覆

又怎麽阻斷了

萬裏的歸帆

 

你沒有來得及談

香君就看到了

你穿著滿清的衣衫

那把濺滿血花的桃花扇

就變成了兩半

跌落在

布滿青苔的石階前

 

當你最愛的那個女人

把滿腔的思念

化作片片桃花

枯萎在你的麵前

那碎了的不隻是一把桃花扇啊

還有你的心

和你經曆了

風雨漂泊的愛戀

 

你沒有來得及說

你沒有來得及解釋

心頭的大雪,就封住了秦淮

寬闊的河麵

 

看見那扇門向你永遠關閉

你心頭的春天一般的柔情

一定被凝固在冬季的嚴寒

 

你的青顏知己不能理解你

你的至愛拋棄了你

你是會怎樣的傷心啊,朝宗

秦淮河邊的點點燈影

都是你滾燙的滾燙的淚花

 

你曾經是那麽的癡情

美人扇上記載著你的眷戀

你曾經是那麽的風流倜當

你的足跡流落在秦淮河的兩岸

你曾經是那麽的勇敢

公然向當朝的權貴挑戰

你怎麽可能

你怎麽會

向一個你最恨的異族統治者

垂下你魁偉的雙肩?

 

也許是被脅迫

也許是為了救你年邁的父親

也許是為了有朝一日還能見香君

你的高昂的驕傲

該經曆了怎樣的掙紮和苦難

才被迫在被動與無奈的命運麵前

作了一個

最無奈的選擇?

 

想象你在壯悔堂前

鋪開書案

勸告你的友人不要像你一樣丟臉

看見你的頭發已經變灰變暗

孤獨蝕進了你的心間

你的顫抖的手撫摸著落滿灰塵的琴鍵

香君不在對誰彈

聽見你的惆悵

流落在烏衣巷口,桃葉渡旁,朱雀橋邊

悔恨的淚水含在雙眼

 

媚香樓的燈光早已暗淡

燕子磯頭的蕭聲隻剩嗚咽

桃葉渡口的美人已成憔悴

你的香君 ----

你的香君不再回還

 

我放下筆之後,還是感覺一個人悶悶的,心情很沮喪。我的懊悔心情能跟誰講呢?又怎麽能跟人講呢?我的同學中有一個大嘴巴,我曾經一不小心跟我講過一次我晚上在被窩裏幹的事,那個大嘴巴把我的事見人就誇張N倍傳出去,從此後我的係裏的女生都一致認為我是一個猥瑣的色狼,見了我就繞著走,沒有女生跟我說一句話,就連普通的hi也沒有一個女生跟我說。我剛入學時結識的最好的朋友也相信了那個大嘴巴的話,從此跟我日漸疏遠,終至兩個好友成為陌生之人。

我覺得心裏很是傷悲。在國外的這些天來,日子在一天一天過去,我既沒有學到什麽東西,考試也考得不好,還斷送了自己的獎學金,既使能勉強念下來,也隻是湊合著拿個學位,今後也不知道會怎麽樣。眼看著經濟也不見好轉,股市還在持續下跌,翻遍報紙也見不到我們這個專業哪裏在招人。畢業就是失業,我在W城認識的不多的幾個朋友,都在畢業後陸陸續續的離開W城,到別的城市去謀生去了,嘴皮子好的可以去賣保險,敢坑朋友和親戚的加入了直銷,像我這樣既不會說話,也不願意拉朋友下水,而且我也沒有朋友可以拉下水了,連直銷也做不了,今後的出路在哪裏呢?想到這裏,我不禁歎了一口氣:

唉,我向來不喜歡受別人的憐憫,也不願成為別人的心理負擔,在這個時候,隻好自己把自己藏在一個封閉的殼裏麵,與世隔絕起來,不去騷擾別人。

我覺得自己的心在一天天消沉,一天天衰老下去。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人為什麽要活著呢?如果活著隻是痛苦,失望和煩惱,那麽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

這麽大的一個世界,怎麽就沒有一個能夠跟我真心相愛的人呢?

男人活著不說幹什麽事業,即使是窮困潦倒,至少總要心裏有些愛,有點兒意義才行。像我這樣一個連畢業也不一定能畢業,將來工作也找不到的廢人,既沒有收入,也沒有一個相愛的人,還能期望有什麽真正的人生呢?人生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也黑壓壓的見不到希望,這樣煩愁的每日苟且偷生著,真還不如直接死了去呢。

唉,你就死了去吧,世界上少了你,也沒有人會傷心的,倒給世界少添一些累贅,少一張吃飯的口,少給世界製造些垃圾,少汙染一些環境。死了也許是我能給世界做的最大的貢獻了。

這樣的呆呆的想了一番,我就光著腳跑到廚房,找到一把帶著鋸齒的刀。我拿著刀坐到沙發上,把小臂平放到沙發上,使勁兒攥緊拳頭,直到胳膊上青筋暴露,血管暴露出來。我把刀刃放到動脈上,想象著一刀下去,血會不會如泉湧一樣噴出來。我看著自己的動脈,卻下不了手,心裏害怕起來。我翻過手臂來,拿刀在胳膊的背麵劃了一下,一道5厘米長的白印在胳膊背上顯現出來,一秒鍾後白印開始滲出血來。一股微微的疼痛開始彌漫全身。我開始欣喜了起來:

啊啊,我還沒有完全麻木,我還知道疼。我要好好的活一下,然後再去死。既然沒有人愛我,我就去找個妓女,跟她做一晚上,然後去死吧。

想到此,我扔下刀,找到一個邦迪把胳膊上的傷口貼上。

我想起了她,我在那天午夜遇見的,站在街邊的那個身材瘦高的有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的妓女。我翻出了她的電話號碼,給她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是一個甜蜜的嗓音。她給了我一個地址,讓我坐車到她那裏去。

 

我放下電話,走到一個抽屜旁邊,把平時放在裏麵以備急需的一摞現金拿出來。回到床邊,我找了一件幹淨的衣服,換上衣服和襪子,打開門向門外走去。

我走到車站去等車的時候,看到車站上一個胖胖的身材有些像小師妹的女孩在等車,就又想起了小師妹,心裏自己對自己說:

小師妹,不管你怎麽看我,怎麽打擊我的自尊,我還是喜歡你的。我已經原諒你說過的那些話了。我就要告別這個人世了,以後再也不會去騷擾你了。祝你好運吧。

 

二十四

我按照那個妓女給我的地址找到一個townhouse。我站在townhouse的門前,左右看了一下,生怕有人認出我來。有些忐忑不安的按了一下門鈴之後,就聽見裏麵有腳步聲過來。門開了,一個我不認識的三十來歲的女人開了門。

請進來吧,她一會兒就到,我是她的閨蜜。

我把鞋脫在門口,跟著女人走進了客廳。女人把我讓到客廳的一個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聊了兩句天,就聽見門鈴響,然後就看見那個少婦一樣的妓女走了進來。我聽見她跟那個女人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孩子老不睡,好不容易哄著了。

沒事兒沒事兒,房間我給你準備好了,我在客廳等著你。你趕緊去吧,要不我去替你看一下孩子?

不用了不用了,他一般能自己睡幾個小時,不用人管的。

我看見她向客廳走來,就站了起來。她還是那樣穿著一身樸素的衣服,臉上也沒施脂粉。她的脖子很長,身材顯得比那天晚上更瘦了,胳膊細的像柴火,臀部包在長褲裏,一點兒也不性感。她的乳房看上去很小很平。她走過來笑了一下,牽了我的手,引我走到了盡頭的一個小房間裏。房間裏幾乎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個雙人床墊鋪在地上,床墊上鋪了一個新洗的床單。她示意我坐在床墊上,然後不好意思的對我說:

對不起,我家裏有一個三歲的小孩子,我不想讓他見到你,所以借我閨蜜的地方用一下。

你是一個單身母親麽?

嗯。我丈夫去年自己搬走了,再也沒回來。他是一個混球,我不管我也就算了,他也不給孩子撫養費。我也沒有工作,隻好這樣來掙些錢。

我看著這個女人,心裏不禁生出很多憐憫來:

唉,這個女人也是夠苦的,我苦也就是苦了自己一個人,她還有個孩子。

想到這裏,我把兜裏預先準備好的錢掏了出來,又看了一下錢包,把裏麵還剩的兩張鈔票拿出來,一並遞給了她:

這是給你的錢。

你給的太多了。

多的你就拿著,給孩子買個玩具吧。

謝謝你。你先去洗個澡吧,我帶你去。

我跟著她走到一個洗手間,她拿了一條幹淨的浴巾和一個香波給我,就退了出去把門關上。浴缸的底部有些黑色的汙跡,上麵的防水簾杆子上亂七八糟的掛著一個內褲和幾個乳罩。我把那些乳罩和內褲推到一邊,把防水簾拉上,打開水龍頭放上水,等水溫合適的時候就站到浴缸裏衝了一個澡。

我回到那個小房間時,她手裏正拿著一個粉色的套套坐在床墊上等著我。她讓我躺到床墊上去,給我解開了皮帶,脫下了褲子和內褲。她自己脫光了衣服,退下了內褲,把乳罩從後麵解開,胸上小小的乳房就顯露出來。她衝著我不好意思的說:

我的這個比較小,沒別人的那麽大。

我喜歡小的,小的漂亮。我安慰她說。

她坐到我的身邊,撕開套套的包裝,把套套戴到我的那個漲起的家夥上,笑嘻嘻的說:

我先給你用嘴做吧,等你感覺快出來的時候,告訴我一聲,省得射了。

她低下頭把我的家夥含到嘴裏,弄了一番後,我就搖手說:

不行了不行了,快憋不住了。

她聽到這句話,就鬆了手,自己躺倒床上去,把兩條瘦長的腿曲開,拿床墊旁邊的一個小朔料瓶子往手上到了一些潤滑液,抹在兩腿中間的洞口,輕聲說:

行了,你來吧。

我壓在她身上,想去親她的嘴唇。她把頭扭過一邊說:

No kiss,你就直接進去吧。

她伸出手來,把我的家夥引導到那個濕潤敞開的地方,說:

就是這裏,你使點兒勁就行了。

我使了一下勁,就覺得一股熱浪包裹了全身。我感覺到她的乳尖在我的身子底下直挺挺的立了起來。我看了她一眼,隻見她閉上了長長的睫毛,一臉潮紅,連脖子和胸脯都紅了。她閉著眼微張著嘴輕聲說:

輕一點兒輕一點兒,你憋的時間太長了吧。

 

我跟她完事後從那個小房間出來時,她的閨蜜正在客廳裏等著我們。我跟她抱了一下道了別,她說:

以後你要想來,就給我打電話吧,反正你有我的號碼。

我走到門口穿鞋,聽到她在謝她的閨蜜:

謝謝你,沒有你幫忙我真不知道怎麽辦,有個小孩子在家裏,沒法做這個事情。

不客氣不客氣。那誰誰還是不給孩子的撫養費嗎?

他是一個混蛋,我們分開了兩年,一分撫養費他也沒給我。那天還賴著臉皮來找我,想要幹一下,讓我給他哄了出去。

唉,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男人,你真倒黴。你趕緊回去看孩子吧,別醒了哭。

好,那我先走了。明天我請你去泡spa吧,到那裏去那裏放鬆一下。

好啊好啊,好久沒去spa了,也想去放鬆一下。

。。。。

我走到外麵的街上,突然覺得肚子餓了,想去買些吃的,摸摸兜裏,裏麵隻剩下了幾塊錢坐車的零錢,沒有多餘的錢去買吃的了。我就忍住了餓,走到車站去等車。

天色暗了下來,一輪明月掛在天上,遠處幾幢樓裏的燈火時隱時現。街道上的車一輛一輛從我身邊駛過,消失在黑暗裏。車站在一個咖啡館前麵,裏麵有幾個學生樣子的人,散坐在桌子旁,專心的看書或敲字。咖啡館對過的一家麵包店閃著橙色的燈光,不時有男男女女從店門口進出。街上的汽車尾燈在閃爍。

我靠在站牌上,等了一會兒,一輛汽車就來了。我上了汽車,把身上剩下的錢買了一張票,找了一個空座位坐下。我覺得渾身疲倦,有些困意上來。睡眼朦朧中,我看到對麵的座位上,坐著兩個年輕學生一樣的情侶,他們手拉著手,耳鬢廝磨的在說情話。我把頭扭向窗外,不想看見他們的親密樣子,可是耳朵裏卻聽見幾句話飄過來:

你明天下午到我家來吧,我家裏人都不在家。

到你家裏做什麽?

租一盤DVD來看啊。

不喜歡,沒什麽好看的片子。

那你想幹什麽?

你知道我想幹什麽。

那就依你吧,不過這次你要帶套套,上次月經沒準時來嚇死我了。

。。。。

我把頭靠在車窗上,幾天沒能睡個好覺,倦意隨著車的顛簸一股一股襲上來,我蜷縮在椅子上睡著了。等到我睜開眼的時候,我看到一些人在紛紛下車,車窗外那個漂亮的古堡建築。我趕緊下了車,順著古堡旁邊的一條路,走到了前些日子來過的那個大鐵橋上。

夜色籠罩著鐵橋,一彎殘月掛在天上,把河麵照得慘白慘白的。不遠處的一座古堡建築的頂上點綴著一些燈光,與河對岸的一個博物館的點點燈火遙相呼應。鐵橋上不斷有汽車格愣愣格愣愣的在橋麵上駛過,一輛大運貨車開過橋麵,把橋身震動得顫抖起來。幾隻灰色的水鳥緊貼著河麵飛過,它們的吱吱的叫聲清楚的傳到鐵橋上來。水麵上又有一艘汽艇從鐵橋下駛過,汽艇的燈在水麵上照出一溜細長的綠色燈光來,襯托著鐵橋上慘白的光。鐵橋的對麵閃著點點星火,那是一些政府辦公樓裏透出的燈光。

大鐵橋有十幾丈高,橋下有的地方露著奇形怪狀的堅固的岩石。我在一個底下是岩石的橋段停了下來,用手撐住鐵橋的欄杆試了試,覺得能夠翻過欄杆跳下去。

我看到路上一個老婦人拉著一個盛滿菜的小車在橋上躑躅的走,我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想起了她因為孩子多過分操勞而過早衰老的清瘦的臉龐,想起了她盛飯時的那隻顫抖的手。我想起了母親對我的所有痛愛,想起了上大學時每到周末回到家裏母親總是把最好吃的東西給我留著,跟別人說因為我住校一星期吃不著好吃的所以要給我留著最好吃的。我想起了母親過日子的仔細,總是買最便宜的菜,想起她買處理的韭菜回來一根一根的摘韭菜。我想起了每次在我的生日時母親總是想著給我做一碗麵,想起了每次出門時母親總是給我帶上一些煮好的雞蛋,想起了母親在送我去機場時眼裏的閃動的淚花。

我一邊伸出頭看著橋下的灰黑色的跐牙咧嘴的岩石,一邊想著出國以來發生的事情,心裏忍不住懊悔的罵自己:

我是出來留學的,怎麽會沉淪到找妓女吸大麻考試fail掉的地步。

我怎麽對得起我的母親呢。

回國去吧。可是回去了又怎麽樣呢,好多名牌學府出來的海龜不是也找不到工作嗎?國內的好工作,哪裏是靠本事,還不都是靠關係。更何況像我這樣的學位也沒有拿到的,我爸又不是李剛,回去還不是一樣的找不到好工作。

我出來已經花了這麽多銀子,國內的房價現在漲得那麽高,我回去了也買不起房子,現在那些女孩都很實在的,都要看你有沒有房子和車。我沒有房子,沒有車,哪個好女生會嫁給我,哪裏會找得到愛情。

既然沒有愛情,又沒有什麽事業,人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還不如去跳河死了去呢。

隻是我的母親,我的可憐的母親,她要是聽到我跳河死了,一定會傷心死了。隻怕她的眼睛會哭瞎了。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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