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菁木秀

用文字來表達自己的思考,是我的另一種活法,還有一種呢?那就是說話,哈!就是如倒豆子那樣將自己的話都倒出來,以此為生。
正文

婚外精神戀愛

(2004-06-14 22:29:49) 下一個
  燈火空幻。燈光在濃稠的暗夜內掙紮,被窒息住,一切都變得無聲無息。遠處窗戶深處影影綽綽,微弱地呻吟晃動,城市之夜的暗流就這樣席卷著萬家燈火滾滾而去。   嚴鵡的臉在燈光的暗影裏有點模糊,臉在暗處有些細微的柔情神態,但確實看不清楚,嘴輕輕地翕合,聲音是聽得清的,他在看我,看我有點病態的臉容,從這個角度上看,我比他更象個病人。後來他把這層意思告訴了我,他說,你的臉容在某個時刻會十分美。   醫院的花園裏靜靜的。   “怎麽會得這種病?”我問。   “不知道,你相信我從來都挺仔細的,也許是那次車禍時輸血。”他沮喪極了。   “不過也沒有什麽,好好養一養吧。”我說。   “我一想到這就特別沒勁,我才多大,得了這種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病……”他歎著氣。   “沒有治不好的病,隻有治不好的創傷。”   他笑了一下,然後他看我,無所顧忌地,好象他能明察秋毫,一直看到我的心裏,那目光是一絲淡漠之中蘊藉著的溫情,因而是率直坦白的。   “你有這創傷嗎?”   “是的,那些都已經過去。”我垂下頭,不去看他。但我的臉龐卻仍然感到他的目光的灼燒。我曾有過很幸福很豐富的童年,小學的四十名同學中,有三十八名同學的父母打架鬧離婚,我是那兩名幸存者之一,我們整天商量著如何讓父母鬥起來,這樣我們將成為沒有人管的自由戰士,可我的父母硬是要好的情深誼長,有一天我終於說出來━━你們怎麽不離婚呢,阿毛家李珊家沈秋燕家蘇青青家還有施小強家的大人都要離婚了,隻有我和樂韻平的家長不鬧離婚……他們吃驚地看我,那年我才八歲……然後我離家出走了一星期,不上學,在社會上混……到後來,我都二十八歲了,我的父母還是恩愛如初,他們對於我的嫁人之類的關懷甚少,也許他們想如我這般的怪脾氣嫁出去也是去受氣的,所以他們希望我就這樣挺不錯地呆著。 我說這些話,是因為我看見了嚴鵡的那雙眼睛,他注目地看我,那種眼神清澈如水,寧靜且不帶欺瞞謊騙。不過,把我想到的一切向他述說,把我身體最深處的痛苦也坦白地對他直言相告,這不更令人痛苦嗎? “秀兒,你是個好女孩,其實我一直想找象你這樣雙親特恩愛的女孩為妻……你知道陽光燦爛的意思嗎?” 我抬眼看他,心中慘笑,因為嚴鵡的女兒都五歲了。 可嚴鵡的眼光並不回避我,他看我的方式總是這樣,一直深究下去,看你究竟是誠實還是謊騙,還是別有所圖,直到看得我肝腸寸斷,我就把目光移開了。 “等我病好了,我要你……”一個蚊子咬他,他去拍。他要我做什麽,他就沒有再說,他的話是不鮮明的,有點模棱兩可,這樣的表述欲言又止,含糊其辭,吞吞吐吐,不象是一個曆經感情滄桑的男人,倒象一個十七歲的處男。而我做什麽事情都是全神貫注,如一次談話,如完成一項計劃等等,看來對於這一點嚴鵡還不甚了了,因為我的心裏早就明白,無論我對嚴鵡的感情發展到哪一步了,我都永不會和他靠得太近,我對於曖昧的肉體永遠懼怕,一旦我得到什麽,我就會立馬兒拋棄,讓那段人和事都徹底迷失。我相信,對於肉體的形態,那一經觸摸、靠攏、貼緊,便難以忘卻的對形態的感受,嚴鵡一定是有所涉知且經驗豐富的,但我卻永不能把握,這更象是往事的沉澱,更象是一種膩滑的物質與肌膚相觸所生出的液體在心中流失的酸楚感受。動作、聲音、輪廓外形仿佛出現在不確定的睡夢片斷,追憶就象從夢裏醒來,一旦醒來便出生悵然若失,無從追跡承受的感覺。 我做過一些回憶起來十分可怕的夢,一般那種夢都和黑夜有關,也有過在爆曬的烈日下的明亮白晝的場景,那種景象十分刺眼,這使我回憶起我到三亞去拍的一個廣告片,剛一站在太陽下,我的眼睛就發疼,等二十分鍾鏡頭拍完後,我雙眼還是被強烈的陽光灼傷,停工休息了三天,我怕極了太亮的光。而我的夢本身是無法分析的,更無法理解,也許隻能從某一個方麵加以認識,不過這就象是灌進了記憶中的泥漿一樣攪和起來,事像的真相總是不在其中,似乎是把事情的實質變模糊以達到扭曲的目的,這和人的行為有著某種共同性。比如說,我夢見過我的嚴鵡在海邊裸泳,我們的水性都極好,我們在海中一會兒被浪托起,一會兒又沉入沙地,我們追逐嬉戲,就象兩條快活的魚,我們相擁,把我們精神的枝杆伸到了對方身體的最深處,空氣在我們的周圍凝重了,我們象剪貼在紙上的畫,成為海灘上新的風景。好象過了很長的時間,我們已經一動不動了,暗啞成了一尊雕像,我們想戀的汗水和淚水滴匯成絢麗的鍾乳,我想,會是在下一個世紀吧,我和嚴鵡將被世人撫摸,被世人確認。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我和嚴鵡放在岸上的衣服不見了,嚴鵡說,一定是他老婆,然後我就嚇醒了。我渾身大汗的醒來,我的床上毛巾被和枕頭亂成一團,這可能就是我夢中嚴鵡的替身,而事實上,我和嚴鵡從來沒有去過任何一處的海邊,更不要提裸泳,倒是我三天兩頭被嚴鵡的老婆喚到家中去吃飯,而且她待我極好,比我媽照顧我還仔細,我們象一對母女。我不知道怎樣來認知我的夢,它不是毫無意義的,有時夢中有些至高無上的內容,所以現實中它便是難以所至的,也可以這樣理解,因為一切都不是真的,所以真相並不存在。那麽,夢中的人物就象我小說中的人物,我用這些虛構的人物來組成一片清晰的圖景,因而根本不可能有真的原形。也計不真實中會出現認識真實的實質性,如果文學能剝掉外麵的事物,那裏麵的虛假本質一定會裸露出來。事實上,在南方的一座海濱城市中,確有嚴鵡和我韋秀,嚴鵡有一個漂亮的女兒和美麗的妻,嚴鵡就住在我家樓上,而我在父母出國後,獨守著一套空房子,拿著父母寄回的美元象寄生蟲似的過活,我的書房頂上是嚴鵡的臥室,夜深人靜我在燈下胡亂畫寫著什麽裏,總是想到我頭頂上發生的事情,有一次我甚至真的看到了嚴鵡大汗如雨地從他的妻子身上站起來,其實這不礙我的事,但每天的傾聽以及想象成了我空虛生活中的一個最具體的內容,我不得不傾聽,不得不想入非非,我為自己的陰暗羞愧不已。 夜冰涼而又潮濕,醫院的燈光全熄滅了,隻有走廊上的燈還停著,象燃燒的鬼火,花園小徑上不斷地聽到我和嚴鵡的腳步聲,有了這種聲音使我真實地感受到嚴鵡的存在,以及我離他是這樣的近,這可能是我們的最大限度了。 “你累了嗎?”我問。 “不,永不!”停了停,他又說:“你來我真高興,還有那花,你從來沒有送花給男人吧?” “不,送過。”我不想讓他認為我的經曆太簡單。 他的表情有點失望。事實上,我還是第一次神使鬼差地大半夜裏拿著一大束鮮花來看夢中情人,而且,在相同的一個日子裏,在與一般日子無異的午後,我買好了花之後,心裏一直狂跳不止。 “我們以後會走得很近嗎?”他輕撫著我的肩頭。 “現在可能是最近的了。”我繃住激情。 “事實上我們的生活中會有一種新的激情和新的生命,你不願意跟我一起經曆那種快感嗎?”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麽,我也知道那種快感是離美感最遠的快感。”如果美能夠帶來沒有利害關係的自由和快樂固然很好,但我和嚴鵡做不到,我不能無視他背後的家庭,而且沉湎於肉體之中,局限於感官之內的快感,會使我感到一種粗鄙和自私的色調。 我慢慢地起身,我要離開嚴鵡,把他一個人留在醫院,他的神情很沮喪。 “你會好的。”我說。 “謝謝!”他淡淡一笑。 實際上病人不是他,而是我,我會慢慢地好起來。在我認識了嚴鵡之後,我已無法重履人們的安坦之途,生活似乎已經碎了,無法再彌補,也許一切都不會綿曆久遠,在我和嚴鵡的記憶中,但願一切都會變得慢慢淡泊,隻留下我們曾經擁有的精神家園,這就是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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