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窗事發（一）

小廉今年15歲，他是一個自閉兒。

小廉是家裏唯一的孩子，父母都十分疼愛他。為了小廉的病，父母這十幾年裏帶他遍尋良方：中醫、西醫、各方麵的專家，都看了個遍，但小廉毫無起色。情急無助之下，甚至連神父、高僧……都拜訪過了，依然一籌莫展。醫學上，至今對自閉症仍沒有完滿的解釋，從遺傳、生理上又找不到直接的關係；神學上，東方的說小廉仍無法從前世中走出來；西方的說小廉是天堂裏迷失了的天使…… 總之各有各的說法，卻至今找不到解決的方法。


小廉其實並不愚鈍。他的內心，明亮如鏡。他能洞悉許多事物，他有很強的觀察力。他愛讀書，除了科學書，他還讀了許多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書籍 – 如哲學、宗教、倫理……與同齡人相比，他甚至比他們更加成熟。

隻是，在他的腦裏，好像總有著一個角落，象被上了鎖的門，無法打開，令他的思想每次經過這，都被堵住了。他隱隱地覺得，那扇門的後麵，有著些很重要的東西，但他卻無法看到，更無法通過。於是他就一直駐足在門外，徘徊不前。他有時候會很煩躁，有時候又會很生氣……他覺得那象是一個黑洞，總讓他的思緒無端端地沉下去，有時候沉得太深了，他就會覺得腦袋一片混沌，無法抽離。但他又很堅持，總是不願離開，他一次又一次地嚐試，又一次又一次地失敗…… 他就這樣一直在原地打轉，走不過去…… 

他困在自己的世界裏，不願出來 - 他害怕到人多的地方，他抗拒與人交流。他不見人、不說話、不照鏡子、不換衣服…… 隻有把自己藏起來，他才會感到安全。他的溝通能力、表達能力、情緒控製能力……都比同年人要低很多。

醫生說象他這一類的孩子，很多是因為幼年時腦袋發育遲緩，所以走得比其他人慢。到了16歲，很多就會漸漸地趕上來，之後就會與正常人無異。但是如果到了16歲仍然不能趕上來，那麽就可能一輩子都這樣了……

小廉再過三個月就是16歲了，他現在仍然是這個樣子。父母都很著急，小廉自己也很著急。這段時間他常常心神不寧，他變得比以前更加煩躁了，在學校裏有時候他會無端端地尖叫、哭泣，連他自己也控製不了。父母、老師都很擔心他，同學也避著他，這令他的情緒更加激動。而隻有回到家裏，他才會稍稍平靜下來。他越來越不想回學校了，他對父母說：他想留在家裏。父母也看得出他很難受，又想不出別的方法，隻好答應他了。

小廉一個人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看電視、發呆……他的房間裏有一扇很大的窗戶，有一天小廉打開了，他看見太陽從窗外升起，他知道，這是一扇朝東的窗戶……然後，他看到了鄰居的那座房子，那是一座暗紅色的小洋房，很陳舊，很古老，但周圍修葺得很好。

有一天從屋裏走出來一位女子，二十來歲，長發披肩，她長得……象仙女一樣美！她的五官溫柔而細致，眉宇間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恬靜。她雙眸象水一樣純淨，泛著漣漣笑意。她穿著曳地長裙，輕盈而飄逸 - 這與小廉平時見到的時髦女孩子不同，她們總愛穿緊衣短裙 - 這樣的打扮雖然不時尚，但是卻十分適合她……第一眼見到她，小廉的心竟無緣由地狂跳起來！ 在他這個年齡，對男女之事仍然懵懵懂懂，也從來沒有過一個異性，會令他心裏有過異樣的感覺。但是這個女子，卻讓小廉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緊張、慌亂、欲知…… 或者是因為她的美麗，又或者是因為她的神秘？……總之他的視線，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他在心裏，喊了這位女子叫“神仙姐姐”。

屋裏還住著一位老婦人，看來是“神仙姐姐”的媽媽。有時候她們在屋裏說話，開著窗，小廉甚至能聽見她們的聲音。“神仙姐姐”說話總是很輕柔，細語溫存，讓人舒服。每天清晨，“神仙姐姐”從屋裏走出來，穿過門前那條馬路，再穿過馬路對麵那片小樹林，走向遠處。到了下午，她就會穿過小樹林回來…… 

而每天到了傍晚時分，小廉就會看見一個少年，十八、九歲的樣子，騎著自行車過來。他總愛把車停在小廉的窗下，然後將一封信，悄悄投入“神仙姐姐”家門前那個信箱裏，然後就急衝衝地離去…… 過了一會兒，就會見到“神仙姐姐”走出來，去信箱裏拿信。她每次拿到少年的信，就會立即拆開，站在信箱邊讀著……小廉看到“神仙姐姐”的臉，一邊讀一邊泛紅起來。她的身影在夕陽中，象被火燒著了似的，流光四溢……她起伏的身段又像是黃昏中一具懾人魂魄的雕像……美得，讓人窒息！這畫麵，就深深地印在了小廉的腦海裏……

雖然已是傍晚，但這扇朝東的窗戶，望出去卻依然光亮無比。時間，仿佛從來就沒有在窗外流去過……




（原創小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