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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不易

(2018-04-07 12:22:01) 下一個

 

兩房的康鬥換了新房客,是位知識女性,白人單身五十歲。人已經入住,但需要我和先生去安裝兩個一氧化碳報警器。

本來這是自家房子,去做些事情是很自然的。然而,自然的事卻以極不自然收場,隻因半句“謊言”。

原因是管理公司小姐交代我,她已經告訴新房客,我們是朋友幫忙而非房東,為的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就是說,我們不能如實介紹自己。當時,我也不覺不妥,因為這頂多是個“中性謊言”。

房客中等偏胖,美貌程度和身材一樣中等靠上。她為我開門的一刹那,我就對即將的謊言有所躊躇。因為她笑容明亮,音調適中有一種小溪流淌之自然。

互道了名字後,我用了簡單開場白:

“此君是修理工英文不佳,我做翻譯”。我指著先生說。這句話有百分之五十的真實性。因為先生英文真不靈光。

“哦,你是翻譯”。她笑著,眼底清澈。我客氣地說她可忙去,不必陪我。下意識裏不願有更多交流。

但她說暫無它事,示意讓我去看衛生間。

這個房子從購買後,我們從未改動過。衛生間的牆壁是玫瑰紅。除淋浴設施外,隻有一麵鏡子在牆上。

然而,此時玫瑰紅牆壁上配了四付白色方形畫框,框裏白底黑字,是英文藝術體。譯成中文是:珍惜今日之好,生命不能蹉跎,勇於實現自我,適時放鬆更新。

妙就妙在,前三句都是精神層麵的,而最後一句,則既有精神的又有生理的,放在廁所裏再合適不過了。加之原來單純的玫瑰紅多了白和黑,以及紅,白,黑在燈光下所產生的藝術效果,大有天圓地方之遼闊。小小衛浴變“文青”了。

她驕傲地說,勵誌語是她打印的,四副框架隻用了十二美金。也就是說,她十二美金打造了一個心儀的,生命中的驛站。

我還在欣賞之中,她又指向一個睡房。

這個睡房牆壁是淡綠色,窗簾是白色百葉窗,隻是不朝陽,與另一間相比,少了些熱鬧。

然而,此時的睡房春光盡染。一幅綠色帶有花紋的窗簾亭亭玉立。白色的百葉窗成了畫的底板,外部的光線透過窗葉間隙,文靜地探入,成了畫中顏料。

我想,她是把心中的詩和畫,鋪展在了生活裏。

她好像讀懂了我,指著遠處擺放的一堆飾物和一個工具箱說,她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這時我才注意到,工具箱裏有幾十種家夥什兒。我問誰來用這些。她說從小就跟著父親幹手工活,家裏的敲敲打打都是自己來,從未請過人。 

啊,我這不是“班門弄斧”嗎?

我忙回頭再看那位“修理工”,麵色紅潤,雙手皙白,絕不像每日做粗工之人。一個小時過去了,才裝了一個報警器。螺絲釘擰了拔,拔了擰,每一下都不在道行裏。說話時,還都用手扶住即將滑落的近視鏡。此外,他那滿頭三分之二的白發,和我臉上三分之一的皺折,在別人眼裏絕對默契成大半輩子的夫妻。

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房客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當“修理工”呼哧著要去裝第二個報警器時,她說話了:“謝謝你,我會按裝另一個”,音調柔和鎮定。

此時,我未搜索謊言,也不想補拙。

回程中,我一直不能將那些工具和如此雅致的女人聯係上。

更不能釋懷的是那半句謊言,一場忐忑。幸好不是諜戰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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