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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聊才子

(2010-10-30 08:30:37) 下一個

老朋友們提到我,很容易用到“小資”這個字眼。我一貫以為自己在十幾歲時很是小資過一陣,現在已經破繭而出到了大資境界,於是很沮喪,幹脆破罐破摔,重新小資一把。

今天進行例行的翻看垃圾網頁工程時無意中翻到一篇很有意思的blog文章,談的是詩歌,熟悉我的筒子們都知道這也是我小資時代的一大愛好了。難得的是我讀到那篇blog居然很是戚戚,主要是這麽兩段:

“在我看來,李白之於杜甫的區別,好比劉正風曲洋的《笑傲江湖》之於莫大的《瀟湘夜雨》。”

這個形容很別致也很貼切阿!我想詩人很多,但是才子卻很少,杜老頭子的詩不是不好,可是談到才氣,和謫仙比差的不是一個兩個檔次,杜老同學的詩寫到後來往往才氣不繼,最後十有八九隻好以“俺哭”“俺衰”“俺病酒”三種固定款式收尾,興味全無。《瀟湘夜雨》不是不好聽,可是《笑傲江湖》是天下隻有那麽一兩個人才鼓搗得出來的。杜同學的詩篇中,我個人覺得最好的是一首《春望》,難得的有氣魄有味道又不羅嗦,可惜最後一句純屬廢話無趣之極,難逃杜氏通病。

還有一段“中學時寫過一次命題作文,評析陸遊和毛澤東的《詠梅》。我洋洋灑灑數千言,把毛澤東的詞從頭罵到腳。”

俺感動啊,雖然沒寫過這樣的作文,當某年月日語文老師將兩篇東東並提時我真的覺得坐如針氈汙了放翁的名字也汙了我的耳朵。中學語文教育總是騙同學們說毛筒子真的會寫詩詞,騙來騙去騙久了不光被騙的人連騙人的人自己都糊塗了以為毛筒子那些順口溜真可以稱做詩詞了,真真流毒無窮,恐怕不隻是一代人的悲哀了。

這兩天有人和我提到秦觀。我在十四五歲時很喜歡秦觀,感覺秦觀同學寫詞結構工整句子又順,一直不明白為啥聲名上遠遠不及柳三變同學。後來長大了重新讀柳詞,才知道這又是一出才子和詞人的區別。前兩天朋友參觀了秦同學故居向我匯報說牆上掛了個匾閣題著“山抹微雲”四個字,不免感慨。蘇大學士稱秦觀“山抹微雲君”,自然是對這首詞極為讚賞了,可是蘇學士眼光極毒,同時謔言“不意別後公卻學柳七作詞”。柳七號稱慢詞鼻祖,可是秦觀在慢詞上可算是青出於藍了。秦觀的慢詞總是娓娓寫來不緊不慢,這首《滿庭芳》就是個中翹楚。反觀柳永同學,往往到得三四句時就噴發到不可收拾。我最喜歡他的一首《八聲甘州》,到了“漸霜風淒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一句才氣便瀉了,不像秦觀同學能夠控製節奏。可是回頭看來,秦觀的詞作很難講有什麽獨特的風格,“山抹微雲”再好,最終也隻是學柳詞的極致而已,和他的其他詞作一樣,工整有餘,味道不足。讀秦觀詞,可以忘掉秦觀,他的那幾首名作,安在同時期的其他詞人身上我也不會奇怪,這一點上,秦觀不如柳永,不如小晏,不如後主,甚至不如納蘭。納蘭詞文學造詣上不及秦觀,王國維對納蘭的推崇也是太過,但是納蘭詞的樸實情真,讓人一讀便知“這是納蘭”,便是秦觀所不及的了。

我剛才說柳七是才子,不得不扯扯蘇大學士。我想才子對蘇同學來說是個矛盾的概念,他一方麵以才子為榮一方麵又以才子為憾。柳七能夠狂放的說出“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不管他說這話有多麽心中不甘,這都不是蘇同學能夠說出來的。蘇同學的由衷之言是“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可是看看和蘇軾同時期的公卿,前一個是王安石,後一個是司馬光,不單不是愚且魯之輩,恐怕抱負野望上還在蘇軾之上,所以說蘇軾有才子之才,偏偏缺了點才子的曠達之氣。有意思的是這一點在蘇軾對待其他才子的態度上也可以看出。對於同時代的柳七,蘇軾是幾分較勁幾分不屑;對前朝的李白,則無限拔高,對其他人寫寫廬山瀑布都要表示表示不滿。李白自己尚且不會如此狹隘,黃鶴樓頭猶自不敢題詩,所以才子氣度上,蘇軾便差了一層了。

除了柳七,蘇軾還常常與稼軒並提,但是我想稼軒是真正不甘做一個才子的,在此就不提他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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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3)
評論
我是寶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年輕一時和年輕一世這個說法我喜歡,真不錯:)
沈漓 回複 悄悄話 老杜《望嶽》的氣魄是可以和詩仙比肩的了。當時25,年輕啊。
老杜年輕一時,小李年輕一世。
XiaoLinchuan 回複 悄悄話 所謂才子,隻是小聰明而已!猶同小資,披一件夏衣,在冬季的梅園,尋找春季的軟風。

詩中的才子,是把詼諧沾衣幾分灑脫,還有幾許風骨,偶爾飄來幾絲幽弦,或喜怒哀樂,總是纏綿地撥動耳鼓。

詞中的才子,不能有半點詩心的汙染,隻在月滿西樓的酒影裏,填滿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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