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愴世界

看了下麵的小女孩餓死事件，作為一個媽媽，很難過。生命這樣脆弱，爭論誰對誰錯又有什麽意義，可憐的終究隻是孩子。

想起去年冬天法國的一件事。兩歲的小女孩，與單親媽媽同住。媽媽癲癇病發作突然死亡，這個小孩子居然憑著求生的本能，在家裏東扒西扒，靠各處搜尋來的碎麵包塊、碎餅幹，在媽媽屍體邊活了兩天。獲救時狀態穩定，並不特別虛弱，好像也沒受到特別驚嚇，還以為媽媽隻是“睡著了”而已。

不知為什麽，從這個事情又想到似乎風牛馬不相及的另一件事。好幾年前的舊聞了，一個法國婦女晨跑時，被人綁架。對方用刀逼著她躺進汽車後箱。她在後箱裏用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接線員後來回憶：她語聲鎮定，思維清楚，三言兩語說明了情況：您好，我剛剛在XXXX被一 個陌生男人用刀脅迫，我現在正位於他的汽車的後箱中……車子是銀灰色的標致106，牌照號是XXXX……

接線員把電話轉給了最近的警務站，女人清楚地重複了以上信息。

這時，警察在電話裏聽到了停車聲，聽到了後箱打開的聲音…… 聽到女人深歎一口氣，說：

車子剛剛停下來了。

這是她最後的言語。整個對話過程持續了2分17秒。這女人最終被殺了。

記得我聽到這條新聞時，受到巨大的觸動。因為我想到這女人的非凡冷靜、勇氣和智慧。陡遇險境，換了別人，多半已經驚慌失措、六神無主，她卻還能保持沉著與鎮定，不僅想到了用手機報警，還在被塞進後箱之前的那一瞬間，記住了車的顏色、車型， 甚至車牌號！（換了你，在那種情況下，你記得住這麽多信息麽？）

我想到她做過怎樣的努力來拯救自己。想象她是如何不放過最後的希望。想象她聽到汽車停下，看到後箱蓋子打開，看到一張猙獰的臉出現在頭頂上灰白的天空之下的那一瞬間，心裏該是如何的絕望和恐懼。電話還拿在手裏，獲救的希望就在電話的那頭，聲音聽上去近在咫尺。可是死亡已經逼近，也近在咫尺。這恐怖畫麵簡直就像電影情節一樣。

以上說的兩件事，都是對我觸動特別大的。說不清楚有什麽共同點，如果硬要說有，可能就是其中有關生命的悲劇色彩吧。兩個故事裏觸動我的不僅僅是悲慘，更重要的是一種pathetic，這個外文詞用在這裏特別準確，可是中文應該譯作什麽呢？悲愴、悲壯，好像都不全對。想象一下那個孩子在媽媽屍體旁邊爬來爬去找吃的，想象一下那個婦女在汽車後箱裏鎮定地打電話，我就忍不住有一種又感動、又悲傷、又欽佩、又恐懼、又無可奈何的感覺，覺得人類的一切努力都毫無意義，而人類的一切努力又充滿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