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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亦何歡

(2011-12-25 07:53:56) 下一個


兩千多年前,有個猶太人誕生了、受洗了、死了、複活了、得道了。

這個人就是拿撒勒的耶穌,後人稱作耶穌基督的。

耶穌生於12月25日。這不是聖經上寫的。這是羅馬皇帝君士坦丁在公元四世紀中葉一廂情願決定的。 之前大家猶豫了很久,1月6日?3月25日?4月10日? 羅馬教會說:不!我們決定了,是12月25日!這樣就可以冠冕堂皇地代替異教徒們慶祝的密特拉(Mithra)神誕辰!

於是從此耶穌就生於12月25日了。

耶穌33歲時被釘上了十字架。亞曆山大大帝也是33歲死的,雄圖偉業已成。與耶穌同月同日生的人裏,有許多活得比他長久。當然,耶穌是會複活的,而這些人的生命卻隻有一次。他們不是為了拯救世界而生的,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麽而生的。他們的出生,隻是為了活著,活到不再活著的那一天。

許茹芸有一首歌裏唱道:“我一哭,全世界為我落淚”,這是何等氣勢!生於12月25日的人們,可以唱:“我出生,半個世界為我慶祝”。狐假虎威,就像與耶穌同時被釘在十字架上的那兩個賊,托了基督的福,常常與基督同時出現在後世的宗教藝術作品中,不經意間流芳了百世。

昨天晚上,我與近三十個人一起過節。老鼐的職業廚師堂姐夫主廚,擺開三張長桌,吃得真是天昏地暗,鬥轉星移。 香檳、白葡萄酒、紅葡萄酒一瓶瓶開上來,開胃點心、鵝肝、牡蠣、熏三文魚、烤野豬肉、烤鴨胸、奶酪、聖誕蛋糕、冰淇淋。從晚上八點一直吃到淩晨一點半。我究竟喝了幾杯酒,幾種酒,到後來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這三十個人的聖誕老人是九十多歲的奶奶。曾孫輩的小孩子們收到禮物,照例是新衣服。孫輩(我們這輩)們,結了婚的,每家一瓶雙倍裝的一級香檳。單身的,每人一個裝了支票的信封。兒子和女婿們每人一瓶紅酒,女兒和兒媳婦們每人一盒巧克力。

聖誕老人的禮物是在喝開胃酒的時候從裏間累累贅贅提出來的。按照每件禮物上貼的名字標簽,一件件分發。人太多,都沒有地方放聖誕樹了。這些二三四五六七十歲的人,大概也不會相信聖誕老人會從煙囪裏下來,把禮物擺放在聖誕樹下。這幫人大多不再是虔誠的基督徒了。雖然他們當中的很多都受過洗,也在教堂結過婚。聖誕夜對他們來說,不再是做彌撒唱讚美詩的時候,而是會聚家人大吃大喝、開玩笑講段子、八卦聊天的借口。他們跟我這個泛神論的異教徒一樣,把過聖誕節的全部意義概括為吃喝。

酒用盡了,耶穌的母親對他說,他們沒有酒了。
……
耶穌對用人說,把缸倒滿了水。他們就倒滿了,直到缸口。
耶穌又說,現在可以舀出來,送給管筵席的。他們就送了去。
管筵席的嚐了那水變的酒,並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隻有舀水的用人知道。管筵席的便叫新郎來。
對他說,人都是先擺上好酒。等客喝足了,才擺上次的。你倒把好酒留到如今。

這一天對我來說也許還有別的意義,但我俯身在酒杯之上,隻在暗紅如血的酒裏看到了自己的醉眼朦朧。維納斯從酒麵的泡沫裏升起。雅典娜全副甲胄,破杯而出。

分發了二十多份禮物的聖誕老人自己沒有禮物。她的禮物是親眼看著二三十個人拆她的禮物。她吃到12點就提前退席去睡了。與她一起去睡的,還有在場的年齡最小的曾孫女托小貓同學。

淩晨兩點,我們把熟睡的托小貓殘酷地搖醒,裹上大衣,抱回公婆家裏去睡。睡到4點,我醒來,肚裏翻江倒海。趕快衝下樓去,哇哇大吐。鵝肝牡蠣三文魚鴨胸肉還有各種窖藏的好酒,全部喂給了抽水馬桶。

我在浴室漱口,看到鏡子裏憔悴的臉,心說果然年歲不饒人,越來越神經也就算了,索性連吃都吃不動了。上樓去鑽到被子裏,不小心踢到了老鼐的腿,他在睡夢中發出痛苦的呻吟——他頭天去樹林裏采裝飾餐桌的冬青枝,回來脫雨靴時腿肚子突然抽筋,疼了一整天還有餘痛。

我的腸胃已老,就像你的小腿肌肉一樣。

12月25日的淩晨,我按著隱隱作痛的胃,不安穩地睡去。隱約想到被後人決定兩千多年前生於12月25日的那個猶太人。如果他活過了33歲,是不是也會腸胃虛弱、小腿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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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9)
評論
無勝於聊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托寶貓的評論:
那拜托揭個謎底唄!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applaud的評論:

嘿嘿,斷章取義了吧?我這不是隻說了下限麽,上不封頂,不一定年輕啦~~~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一霖的評論:

謝謝一霖!祝你全家也新年快樂!

你吃東西能有節製,我真佩服。我就是好吃,常常忘了分寸。

抽筋我懷孕時常發生,現在倒是少了,希望以後不要又頻繁起來……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陳默的評論:

默默姐,大家都說他缺鈣,可是他每天早上一碗牛奶、每天還兩三個酸奶呀,這樣都還缺鈣,那我這種吃奶製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豈不是要更缺了?怕怕~~~~

我吃東西倒是要小心節製些才行。這種討好了嘴勞累了胃的情況已經出現過好幾次了……

祝新年快樂!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sumw的評論:

我大概都算不上泛神論,最多隻能算迷信……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無勝於聊的評論:

哇,難道我這篇還表現出了最後的晚餐的意思?我真是言有盡而意無窮啊~~~~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留意的評論:

謝謝你,祝新年快樂!
applaud 回複 悄悄話 你原來這麽年輕啊。
一霖 回複 悄悄話 先祝托貓和全家新年快樂!
明年繼續你那些瀟灑豪爽風趣的文字~~ 我喜歡!

我生活中最不能忍受的是嘔吐,孩子小時偶有腸胃發病,都是領導去清除~~ 所以我在吃上極有節製,好在家裏老的小的,也還都行。不過,缺鈣抽筋就由不得我控製了。今年已由小腿抽筋發展到腳背腳趾也常會抽筋,最可怕的是發生在開車時,所以我現在開車都不敢穿皮鞋,得在車上另備一雙寬鬆的鞋,很可笑吧~~
陳默 回複 悄悄話 "鵝肝牡蠣三文魚鴨胸肉還有各種窖藏的好酒,全部喂給了抽水馬桶" - 遙遠地心疼小托的身體,同時也心疼美食(可惜S啦!)

不過,說正經的,年輕孩子吃了這麽豐盛的大餐也會不受用的,不是老的緣故啦。偶爾為之,沒事沒事~~

老公小腿抽筋是缺鈣,我也看出來了。我有時候也會這樣,我喝牛奶過敏,常常偷懶去買那種乳糖FREE的,就不喝,結果就會抽筋。
sumw 回複 悄悄話 你這個泛神論的異教徒一樣,我也是!
我從"生命禪院"來,望與你交流
無勝於聊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托寶貓的評論:
最後的晚餐?給上份胡蘿卜先!
留意 回複 悄悄話 寫的好玩又有道理。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偶燈斯陋的評論:

這個,我不是歐洲人,也學著康德和尼采來哲學思考,是不是有點越俎代庖?:)
節日快樂!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流水無痕的評論:

謝謝你。我會轉告老鼐。
你說得對,我們的確隻是偶爾縱情。過節嘛。
可別因為我寫得醉意盎然,就以為我每天都是醉醺醺的:)我平時很有節製的。知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會隨便糟蹋。謝謝你關心。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無勝於聊的評論:

不悲傷。我是故意隻寫前半句的。別忘了,文字永遠隻是遊戲。這次的遊戲還有別的意思,不知道讀者裏有幾位讀得出來……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HWQ的評論:

好,好,也祝你吃好喝好
托寶貓 回複 悄悄話 回複仲伯由序的評論:

評得客氣,謝謝啦。節日快樂!
偶燈斯陋 回複 悄悄話 好問題啊--如果他活過了33歲,是不是也會腸胃虛弱、小腿抽筋?歐洲人是不是都有那麽多哲學問題?
真個是讀著爽快!


流水無痕 回複 悄悄話 老鼐缺鈣 需查vitD 如果太低 要補vitD
你要減少酒精攝入 現在是胃 以後就是一步步肝髒 心髒 神經係統受損
生之歡是偶爾地一撒把的縱情 關鍵字是偶爾
無勝於聊 回複 悄悄話 又想想,覺得別太逞強該是個還好的建議,讀讀菜根譚吧,或許能找到解藥。
無勝於聊 回複 悄悄話 太悲傷,大過節的,都死亦何懼了。兩種文化都走的太深入的你,真擔心你會精神分裂。固然紅塵是無數的碎片在渴望整合。你的整合又何其艱難。我沒有主意給你,但我想既然上帝給了你們緣分,一定也有其道理吧
HWQ 回複 悄悄話 吃好 喝好
無勝於聊 回複 悄悄話 咱帶回家慢慢吃不行?
仲伯由序 回複 悄悄話 寫的瀟灑,活得灑脫,讀著爽快。
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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