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的大躍進
杜好書
毛澤東第一次見斯大林，講了愚公移山的故事。這真正是毛澤東思想的核心，他自以為這個故事又有哲理又提示了他領導的中國革命的偉大。那知道，圍著大桌子坐著的蘇共領導人裏，在聽時有人“噗”一聲笑了出來。貝利亞回家對妻子說毛澤東是個白癡。
毛澤東講愚公移山的故事，反映了亞洲共產主義國家和歐洲共產主義國家的二個主要差別。那就是極過分地依靠意誌和極過分地擴展意識。（見 Jean-Louis Margolin and Pierre Rigoulot < Communism in Asia: between Reeducation and Massacre）毛澤東的大躍進和文革有力地證明了這二點。波爾波特的柬埔寨用極端的荒謬再證明了這二點。
波爾波特在柬埔寨建立的國家是十二個“沒有”的國家，那就是沒有監獄（有保密的），沒有法庭，沒有大學，沒有學校，沒有貨幣，沒有書，沒有體育運動，沒有郵政，沒有商店，沒有自己的時間。沒有夫妻同居，沒有孩子的國家。
多數老百姓的生活是每天12小時勞動，2小時 吃飯，3 小時思想教育，7小時睡覺。
不要家庭隻要組織。妻子孩子分開，“你放心，組織會照顧你孩子的，你不相信組織嗎？” 男女說話要離開3尺。有婚外的男女關係，殺。金邊華僑逃出來時，女人身上可以藏錢和金子，因為革命戰士不許/不敢抄女人身的。 死了人，隻能唱革命歌。
打妻子，打孩子，打了奶牛，都可以殺。沒有不可以殺的罪，比如偷米，都可以上綱到判死刑。出事故，那一定是反革命破壞。
反抗挨打就是反對組織，不服從就是可以立刻殺的罪。打人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麽去打，但打人的人很知道，我也許是下一次挨打的人。
請去學習就是監禁。被捉就是有罪，不會錯的。 以後的交代，不過是進一步證明了組織的正確。在中國和越南，刑訊是禁止的或者偶而的。在柬埔寨，是係統的。也沒有犯人表現好可以寬大。
柬埔寨公開說，寧可殺了10個朋友，也不讓一個敵人活著。
組織是萬能的，冷靜地有禮貌的把死犯叫出去。隻有2%是人公開處決的。用槍殺的隻有29%，53%是用鐵棍打頭，6%是絞死，5%是割咽喉。對幹部是用土埋到胸高，頭邊放了柴，澆汽油後點火燒死。
柬埔寨是一個和世界現實脫節了的社會，脫節程度到了要找極端的解決辦法。這個國家，對鄰國很不信任，又誇大自己曆史上的偉大， 古代的吳哥，完全靠人工造起來的。波爾波特以為靠自己的苦幹就可以躍進成強國。
波爾波特的內心是自大的又是自卑的。他說“我們在從事獨特唯一的革命。有那個國家敢廢除貨幣和市場，像我們那樣？我們比中國人高得多，他們仰起頭看我們，他們試著學我們，但還沒有學成。我們是全世界的好榜樣。”
波爾波特崇拜的是法國大革命的Roberspierre，不是馬克思列寧和毛澤東。但柬埔寨共產黨的許多做法是中國式的，不等於波爾波特崇拜毛澤東，毛澤東死後多天，他都不開追悼會，還是別人提議後才應了個景。 這點中國讀者要知道。
波爾波特說“有了水就好種米，有了米好打仗”。米是柬埔寨唯一可以出口去買軍火的。為了米產量增加3倍，波爾波特認為水利第一重要，全國大搞水利。設計工程的是農村裏的半文盲。 講的是多少人參加，多少人工，多少土方。誰對工程批評就是對組織的攻擊。米產量就是一切。砍掉果樹種米。
結果造的工程讓水流向錯誤的方向，潮水一來，工程都衝掉，留下的是幾個把村民淹死的水溏。
柬埔寨根本否定知識分子。下麵是柬埔寨共產黨一個幹部的報告，很值得讀一讀，裏麵有毛澤東的聲音：
“在民主柬埔寨，在光榮的組織統治下，我們要想的是未來，我們不要去想過去。新人民要忘記革命前的日子。。。”
“我們不需要資本家的技術，我們完全不要。在新製度下，我們不需要送孩子到學校去，農場就是學校，從耕地裏學寫字。我們不需要考試和文憑，知道如何種地和挖河就是我們的文憑。”
“我們再也不需要醫生。沒有那個需要。誰要割掉腸子，我來做”他做了個開肚子的手勢，“這很容易，不需要進學校學”。
“我們不需要資本家的專業人員，我們不需要教授，他們都是腐敗的。我們隻需要人們在農場上賣力工作”
“還有，同誌們，有搖頭不讚成的人，有找麻煩的人，他們不願意賣力工作和犧牲。這些人沒有革命的心，這些人是我們的敵人！同誌們，就有這樣的人在我們這裏！”
“這些人抱著資本家的思想，抱著老資本家的方式。我們這裏就有這樣的人，還戴著眼鏡。為什麽他們戴眼鏡？他們不能看見我？假使我過來打你耳光，你會躲開，那就證明你看的清楚。他們戴眼鏡是資本家的時髦。我們再不需要這樣的人。”
報告後，大家排成單行跳舞，握緊拳頭敲自己的胸，大聲叫“以血——”然後把手臂直伸出去，叫道 “還血”。就樣拚命地叫，以血還血，以血還血。這和德國納粹做法一樣，不同的是，納粹伸出去的是手掌，柬埔寨人伸出去的是拳頭。
就是國家領導人也是這樣的想法，喬森潘對從國外回來的知識分子說，我們不需要你們，我們需要的是能種地的人。有政治覺悟的，懂得我們政權的人，能夠做任何的事，因為技術是次一步的事。我們不需要工程師來種米養豬。
事實上，在柬埔寨管事的都是13歲到18歲的孩子兵。他們覺得他們全都是權。不要幹活，可以殺人。柬埔寨共產黨唯一教他們的是紀律，是服從命令。
所以法國學者說，柬埔寨的專政是“幼兒的專政”。
事實上當時的柬埔寨人人偷東西吃，從小孩到老人。不偷不騙的隻好餓死。父母子女也沒有了親情，不如去吻食堂裏給飯的手。1979年，42%孩子失去一個父母，7%孩子失去雙親。
現代的柬埔寨，犯罪率亞洲最高。人之間沒有尊敬，團結。在任何層次上，沒有好意。柬埔寨新一代是自私的，憤世的和惡意的。這損害柬埔寨現代化的進步。
（寫於2011/6-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