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好艱難的中國大使
杜好書
1979年1月2日，越南軍隊已經打到金邊附近了。金邊裏的老百姓和幹部還蒙在鼓裏。晚上8時，波爾波特派人通知中國在金邊的大使館，當夜要撤離金邊。中國大使館馬上銷毀文件和筆記，每人隻帶些餅幹。九點鍾，又來通知，午夜撤離，十點鍾又來通知，12時前必須撤離。10時20分，30個中國學生趕到大使館。同時大使館命令559個在東區的中國專家上船撤離。
12時，15輛車從大使館撤離。次日中午到Battambang 鎮。下午五時，柬埔寨的外交部來人通知，金邊守住了，上級說，外交團明天可以回金邊去了。孫浩大使很清楚，金邊東邊已經沒有柬埔寨軍隊了，越南軍隊隨時可以打過來的，隻是他們決定停一停進攻而已。此時，孫浩辦事教條了，中國堅決支持柬埔寨，大使館應當和所在國政府在一起，隻有中國決定回金邊。其他國家的外交官都不回去。中國大使館回金邊去後24小時，又得撤離了。
一月六日，越南軍隊開始進攻金邊。大使館的所有人都24小時沒睡覺，上午11時，155個老的女的人員在機場等最後的一班中國民航飛機。此時，還有10個西方人也在候機室等飛機，他們馬上向中國提出要上飛機。大使館的負責人同意他們要求，中國人的命不值錢，外國人要緊！下午四時，西哈努克等20人在英薩利和孫浩的陪同下也來到了機場，當然也得上飛機走。大使館決定外國朋友都走，誰留呢？毛澤東說的“世界是你們的”中國學生留下來！
一月六日下午五時，中國民航飛機帶走了150個人。八時，中國大使館在從金邊撤離。其他的大使，羅馬尼亞，南斯拉夫，北朝鮮和埃及不像孫浩那樣教條，早就撤離到了泰國。到一月九日，十一個中國大使館人員才到達了中國駐泰國的大使館。到後第一要緊的是要喝粥和睡覺。
波爾波特那時也逃到了泰國邊境，他們希望中國大使館有一部分人帶著電台和柬埔寨的政府在一起。中國政府當然同意，十五日，耿彪付總理飛到曼穀，對將再進入戰火中的柬埔寨的，不穿軍裝的中國外交人員講話，要做犧牲的準備！
二月九日，孫浩帶了七個中國人員，穿了泰國的軍裝，背了行李步行過了境。從深夜2點半行軍到早上8點半才到了位於Malai Mountain的波爾波特的一號營地。80公裏的山路，走得腳上都是血泡。
在金邊時，波爾波特不許中國大使館找他，隻許他找大使館。落難時，波爾波特還是不要中國大使館在司令部附近，另外指定了一個地方。以後的61天裏，隻有柬埔寨外交部的聯絡官來傳信，不要孫浩到司令部去。那個地方，白天熱到四十度，夜裏冷到十五度，冷醒後還不敢拷火。開罐頭加樹葉燒湯，一個人的東西八個人吃。
二月十八日，大使館隨波爾波特逃到Pailin, 在那裏，孫浩大使在一盞油燈下，請英薩利吃了一頓罐頭加樹葉燒湯的宴會。波爾波特也來談了些形勢。
二月二十三日，大使館再度轉移到Cardamom Mountains，這次都穿上了柬埔寨人的衣服。在那裏大使館人員自己搭了三個草棚，睡在竹榻上，夜裏醒過來，看見黑黑的動物的藍眼睛和綠眼睛，頭發都豎起來了。老虎和獅子夜裏叫著。到25日，柬埔寨才派了一個班人來保護。給大使館發了二支手槍和六支長槍。波爾波特的司令部在北麵三公裏，路非常難走，波爾波特和其他領導們來看過大使一次。但不要大使回訪。大使館平整土地，挖防空洞，剛做完三天後，又接到通知轉移。
從三月二十七日起，大使館就在40度的Cardamom Mountains裏轉來轉去，一個人發燒到40度，還沒有藥。另一個血尿。有時一天要走14小時。有個人坐骨神經痛發作，不能穿鞋脫鞋，還得咬緊牙走。一個人七天不能大便，同誌們用手幫他挖大便。英薩利來看他們，帶來的是幾支B12 針劑。
在從無人煙的森林裏，積累了多少年的樹葉在腳下是爛海綿，小腿上有厘米長的螞蟻爬上來咬，身上蚊子咬，頭上會有猴子的手來抓。每天隻有二罐稀飯。隨行的柬埔寨士兵隻吃野果。森林裏的積水有毒不能喝，每天隻有一罐水。為逃避越軍，衣服牙刷都丟光了走。
本來說3-4天的路，走了11天，說還有三五天。帶路的英薩利看著指南針和地圖，不知道在哪裏。
四月八日，在柬泰邊境才看到了柬共中央，他們的天線，電台，聽到了滴滴答答的發報聲音。在一個小溪洗澡時看到波爾波特等領導人也在小溪的另一邊洗澡，孫浩暗示不要去招呼。
四月十日，孫浩和波爾波特談，談什麽是非常有曆史價值的資料。孫浩後來回國後做了替罪羊，沒有公開的回憶留下。
四月十一日，波爾波特等人在邊境和中國大使館的人拍照擁抱告別。孫浩等人過境到泰國後被泰國軍隊抓住，因為語言不通，堂堂大使被搜身。十二日到泰國的曼穀中國大使館。
這個大使館做了什麽呢？除了起初幾天，早上架了電台和北京通報，並轉報柬共中央之外，後來跟本沒有事可以做。
這是毛澤東外交的一個側影。
（寫於2011-1 到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