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嫁給誰？（續，話劇版）

   榕城老應

校花、才女小妹要出題考張三李四決定自己嫁給誰，轟動了全校。小妹的閨蜜，張三、李四的室友，同學的同學，朋友的朋友，看熱鬧的，起哄的，學招的，揩油的把這春天開暖的階梯教室擠得滿滿當當的。

小妹明目皓齒、秀黠敏慧，張三風流倜儻、才氣過人，李四敦厚內斂、腹中錦繡，三人都是校裏數理英傑中的佼佼者。兩男似乎都對小妹有意，卻又若即若離，說是無意，又時來相擾，招之一人，另一必至，像是君子之交，卻又常常競爭，非要在小妹麵前爭出采來。才子佳人本來都是人人羨慕，吃醋也奈何不得的事。隻是這三人經常在校園聯裾而行，雖說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也是一道擋路的牆。眼看快到大四了，不說小妹發愁，其他女生也懷恨。這本來就是一人一份的事，憑什麽你就多占了一份社會資源？男的也氣張三李四。這一向是狼多肉少，你們倆要上就決鬥呀！如果兩敗俱傷，哥很溫柔，從不好勝，沒準還有機會。你們這牽在手裏，眼瞅別處算是什麽回事呀！

這就由不得小妹不能不作個決斷。這事拖不得了，要公開，要堅決，在眾目睽睽之下誰也作不得弊，蒙不過去，反不得悔。小妹的閨蜜小蘇賽前私下問她鍾意誰，她臉紅了半天，也沒說出所以然來。

“你太可恨了！這麽翹的兩條船讓你全踩著，你該掉到水裏去！”

“還是喜歡張三多一點吧。我寫兩個數字，把3給張三，2給李四。讓三兒能先猜出來。”

“你這偏心的數字，大家不是都看出來了？在這麽大庭廣眾之中這麽做，還不如私下悄悄地問他們。”

“你以為我傻呀！這麽長時間了，我也不是沒試探過。我真接了當地去問，要是又被糊朧過去或者明白拒絕，那多難堪！反正這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不如公開逼出一個答案來。而且這個嵌在博弈裏的推理題很難，沒學過、不夠聰明的，不會看出我的傾向，也好給拒絕的人一個隱晦的表達。”

“你呀，還是腳踩兩條船！要是把李四換成4，是不是小四能先猜出來？”

“是這樣。不過推理又深一層，要更費勁一點。”

“換我。就寫7，8，或者幹脆17，18，折騰一下他們！”小蘇笑著說。

“那樣太難了！要是他們都懵了，那就看不出結果來了。”

小蘇取笑了一陣子，又擔心地問：“要是中獎的人不是張三，你會認命拋繡球？”

小妹信心滿滿地說：“要變化也要我看明白了，我願意才行。這遊戲我會守諾言，但這球他躲了沒人能接住。這是知識的力量。科學理論有確定結果的東西，不怕說不清。”

“智能暴力呀！你就仗著有知識，有頭腦欺負人！”

“你還不是仗著這兩大波，一雙桃花眼迷惑顛倒人？憑什麽不能仗著我的優勢來主導，要讓男人來挑選我？我最恨他們若即若離模棱兩可，這回一定要探出他們的心意來！”小妹目光閃亮地說。

窗外的桃花在陽光飛灑下將春意流淌在這群年輕學子的臉上，個個滿懷興奮，妒忌，期待，不屑地看著講台兩邊臉色凝重的張三李四。像費翔一樣英俊的張三，沒有平時那樣的瀟灑從容，默不作聲。李四還那樣含蓄穩重倒看不出有多大不同。

這事鬧大了，曖昧太久了，他們太有名了。小妹突然出招沒容商量、決絕地將自己當著賭注壓在告知天下的公開大賽。這誰也不能退卻了，不然這三年的英名就化為流水。誰也裝不得虛情假意，這載入校史的重大事件永遠會被這幾屆學生記住，三人哪個假了會被眾人的口水淹沒。反悔了會被砸爛狗頭。

待到小妹在小蘇伴隨之下來到講台，亂哄哄的教室才安靜下來。小妹今天素淨打扮，襯衫、長褲、馬尾辮，英氣勃勃。倒是陪伴的小蘇著了淡妝，貼了睫毛，描了眉，穿著一條漂亮的連衣裙，顯得特別迷人。

小妹揚一下手裏兩張兩寸見方的字帖，說：“這裏有兩個正整數字，兩者之差是一。分別貼在張三、李四的額頭上，對方看得到，自己看不到，我看得到，你們也看得到。我問幾遍，誰能首先按照邏輯嚴格地推測出來，我就嫁給誰。決不反悔！瞎蒙的和太笨的都沒戲。”

小妹說完，就給站在台邊的兩人貼字。張三頭上是3，李四是2。外麵嗡嗡地又走進一群人來，長的五大三粗的健美先生王五喊：“比武招親，比武招親！快來看，比武招親！”

“比你個頭，這是智力測驗，你四肢發達，胸大沒腦的人懂了個啥？”他馬上得了一脖拐。

“智力測驗不就是比武招親嗎，搶答呀，腦快的人勝！”王五不服地頂回去。

這時候小妹貼完，張三李四互相看著，大家也都看到了。大家靜了片刻，王五聽了解釋規則後嚷起來：“這是偏心題，這應老師說過誰的數字大，誰就能優先答對。”

大家笑說：“是呀，我們都看到了，關鍵是他們倆知道誰大嗎？你還真當作比武招親呀！”

人群中有個滿麵滄桑，一頭亂發，身長臉削披件破大衣的犀利哥擠過來捅一下王五，悄聲地問：“我上過博弈課，太繞了！俺這數學科代，猜謎總是最差的那個。小妹要是愛上俺就完了。你有訣竅？” [1]

“哈！算你運氣。我偷看過這論題討論班的研究結果，這裏有個方子，專門挽救心不甘的。您抄下來，略去說理的，背兩遍結果。再遇上小妹，要裝情聖、要溜號、要曖昧，進退自如！”

“不中呀，俺都看了三遍筆記了，還是一點也不懂的什麽Backward Induction。” [1]

“還沒交錢吧？得了秘訣，就不用費腦筋去懂了。”

“要交學費呀，俺這條褲子洞不多，您看行麽？” [1]

“先別脫，欠著吧。不然就是出師了，小妹看到你成這模樣也沒戲了。行了，我權當捐款給郭美美了。記著：看到對方頭上是什麽數n，就可以在小妹問了第n次的時候，說出自己腦門上是n+1。要是小妹喜歡的是別人，就會在前一次被你情敵先猜著了，你說什麽都沒戲。其他敢回答的都是瞎蒙。”

小妹待大家又靜下來時問：“你們能知道自己頭上是什麽數嗎？”兩人相互看看，都不吱聲。王五說：“我知道！”

大家轟地一聲笑起來了，“待小妹在你頭上寫字，你才有資格知道！”

“不，我是說：如果我是他們中的那個，對方不吱聲就說明他猜不出，我就能知道是什麽！”

“你知道個屁！要是我，就是猜得出也暫不吱聲，拖到不得不回答時才說出來，你現在就能知道我猜不出來？你不知道吧，那你還推理什麽？這樣題，搶答不得，能拖著誤導對方最好。”

邊上一個女生，撇著嘴說：“這要費什麽勁來猜呀？人家摸著你的臉貼字時有沒有情意綿綿感覺不出來麽？俺們文科的從來不推理，俺們直接看眼神。嘿嘿。。。” [2]

有人嗲著聲問：“小四哥，感覺出來麽？”

旁邊答：“我看李四是個雛，小妹手一碰上就酥了半邊，暈到雲裏去了。待到看小妹對張三也那樣，這醋味上來了才清醒的。什麽情意綿綿都是浮雲了。越浪漫越在乎的人，感覺越容易出錯。老太太瞅見身邊四十多年了的老公多看一眼街上美女都要掐一把，她能感覺花心不花心？還是邏輯靠得住！”

小蘇眉頭一皺，扭著腰出來說：“大家不要亂說話，誰要是透露消息，給出暗示，比賽就不算數，這不是幫忙，是害了他們！”

王五說：“不是說必須按照邏輯嚴格地推測出來才算數嗎？他們就是得到暗示，也不能作為邏輯的理由，這還怕什麽下麵說話！”

大家紛紛說：“對極，對極了！小五這次才說了回明白話。”

小妹不耐煩了，對兩人說：“別拖了，知道不知道幹脆說一聲，你們再往下猜。”

張三、李四這時才同聲說不知道。小妹開始第二問。待了片刻，張三勉強笑了笑，開口說：“我從來都是No. 1，小妹也一定這樣看，我是1。”

嘩！場下一片大亂，王五說：“豬頭呀！這是豬頭。”

有人忙問：“沒猜對，大家是都是看到了，怎麽就是豬頭呢？”

“張三頭上要是1，李四一眼就看到。跟1相差1的正整數隻有2。要是這樣，這在第一輪李四就該猜到了。李四在第一輪說猜不著，這不明擺著不可能是1。張三這時還說是1，那不是豬頭是什麽？”

“我看也是，你看他臉色蒼白。這小子風流得很，不是腎虛了吧？”

李四望張三一眼，沉聲說：“我也猜出來了，我是2。”

小蘇搖著手出來說：“這不算數，大家下麵都說張三錯了，才給你蒙出來了。”

李四慢吞吞地說：“張三答錯了，我怎麽還需要聽別人說才知道？下麵人說的邏輯，不用看兩人頭上的數字，隻要聽我的第一次回答，大家都知道了，張三也會知道的。按邏輯這明顯是錯，不用大家提示！”

小妹臉青青地過來問：“你說一下怎麽推理出你會是2？”

李四說：“我看到張三是3，他自己說是1，。而2與這兩者之差都是一，這是最符合邏輯的解釋。”

“張三說是1，不是符合事實的命題，從虛假前提推出來的結論不可信。這基本的邏輯知識你知道吧！”

王五在下麵嚷：“李四頭上是2，張三在第一輪李四說不知後，就會知道自己不會是1，那隻能是3了。他故意答錯，為了把機會讓給哥們！”

下麵亂哄哄地，有人喊：“張三夠哥們！”，

有人說：“小妹鍾意張三，給他機會，張三辜負美人恩，不是爺們！”

大家接著起哄說：“歪打正著，歪打正著。張三打歪了，李四看出來了，結果中了，合情合理，小妹要認賬！”

李四尷尬地說：“我以這個理由確信張三讓我，他又為了配合看見的2，把它說成1。這樣‘他自己說1’的前提合理吧？”

小妹滿麵通紅地說：“張三讓你的理由成立是因為他看到你的2，這是事實，張三知道，大家也知道。但是在你答題的時候，你怎麽知道你是2？你不知道！你怎麽能用‘張三知道你是2’，這個當時不知道的知識作為推導張三讓你的理由？”

李四說：“他在第二輪時回答，隻有答3才是正確的答案，答1明顯是錯。我也看到3，所以我隻能是2和4。他能看到我的2，他答1，明顯是為了讓我，如果我是4，那就差太遠，張三是聰明人不會做無意義的事，這一定是讓我好猜出2來。”

小蘇笑著說：“這是你想當然自圓其說的話。我問你，你怎麽知道他在第二輪一定回答得出來？你會說，他看到了2，他是看到2，但你在當時怎麽知道他看到2？你不知道他看到2，就不可能知道他在第二輪時一定回答得出來，也不可能知道小妹的青睞。那你怎麽猜得出來張三是為了讓你？為什麽不可能張三看到的是4，故意出來誤導你？”

“事實上張三不是看到2嗎？”

“這是你現在才知道的。你當時不知道，所以你當時不可能判斷出張三是讓你還是誤導你。”

李四呐呐地說：“不是有理性人的假設，大家都不會做錯事嗎？”

小蘇不屑地說：“大家要都是誠實回答，張三在第二輪時就會回答3了，還會輪到你嗎？何況這是博弈，你怎麽知道他不會誤導你？憑什麽他隻能讓你，不會誤導你？”

李四張了幾次口，呐呐說不出話來。

小妹臉色鐵青過來：“假如你有理由確信張三是讓你，你確實可以作為論據。但是你不可能從他的回答中推斷出張三讓你，難道你們事先商量好了？你要用場外的招數勝我嗎？”

張三一臉喪氣趕緊過來聲明：“沒有，沒有，我發誓沒有！我昨晚玩偷菜很久，今天實在是腦力不濟，糊塗了！”

小妹剜了一眼張三，對李四說：“你還有什麽話？”

李四想了想，誠懇地說：“我確實是根據想當然推過來的，論據不足。”

小妹拉著小蘇往外走。人群中犀利哥說：“蘇同學等一下。你說在這遊戲中，誰都可以亂說、誤導。那我還怎麽跟據對方的回應來推理？如果對方的回應都不可信賴，除了第一次，後麵所有的推理都成為不可能。那這遊戲就失去了智力推理的基礎，還能玩下去了嗎？”

小妹悄悄地在小蘇耳邊說幾句。小蘇一揚眉頭，笑著說：“該同學叫什麽名字？你提出 一個很好的問題。”

有人替他回答說：“他叫向陽，犀利哥，是你的仰慕者！”眾人大笑。

小蘇說：“向同學，這不是簡單的智力測驗。這是博弈。張三和李四如果無意於小妹，他們當然可以在任何一步不誠實，對方被誤導了的確是不會推出合乎邏輯的結論。結果是誰也猜不出來。但是他們如果都想追求小妹，又不傻，就不會在任何一步答錯。因為這對他自己不利。作為對手，相信對方沒有答錯以此作出合乎邏輯的推理，這也是他的最好的策略。從小妹和觀眾的角度，誰第一次答錯，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被誤導答錯的，情有可原，因為他沒有足夠的信息來判斷。但首先答錯的，不管是錯過，故意還是誤答都是豬頭！這個比賽不就玩出了輸贏嗎？”

大家默不吱聲地琢磨小蘇的話。王五氣憤地說：“這不是個博弈題，小妹偏心張三，給他3，給李四2，這注定張三會贏。你們倆眉來眼去，李四多無辜！你們玩揣測，玩曖昧玩你們的，關李四啥事？拉李四進來做什麽？小妹你是沒事幹了是咋的？” [3]

小蘇說：“誰說博弈注定勝負機會要均等？美國打伊拉克勝負機會均等嗎？中國和美國在貿易爭執中機會均等嗎？你和薄公子在學業、工作、求偶競爭中勝負均等嗎？這些難道不是博弈？上課時你隻學到對稱博弈？小妹就不能喜歡誰多一點？就不能把她自己當作博弈的第三方？你真把這當作比武招親了吧！李四為什麽很無辜？他要不喜歡小妹可以不來。你說張三注定贏。他贏了嗎？”

王五嘟囔一句：“那是他故意讓的。”

“在大家和小妹麵前，那他和李四現在誰輸了？”

“小妹要真知道他們的心意，就不需要玩這個遊戲。你說，這個遊戲裏不需要智力嗎？在這個之前，大家知道這個結果嗎？當然，我最想看的結果是郎有情妾有意，借這個機會互表了心意，小妹也實現了諾言。但是今天不是也知道了很多真情，收獲了許多結果，小妹也沒有失信，這遊戲怎麽會沒有意義呢？”

大家捅了捅聽了發呆的向陽，說：“犀利哥，這蘇美眉很厲害呀！”

向陽一把抓住王五：“哥窮，腦子也不好使。可哥貌如潘兄，情比梁兄，你看我追蘇美眉行麽？” [1]

王五撓撓腦袋：“上回看到牛郎店的廣告，。。。瞧我這記性，我找著給你寄去。”

“黑幫逼俺做牛郎，俺寧死不從，俺隻愛蘇美眉，他們把俺腦子都打殘了。” [1]

“唉，玩悲情了。這對我哭沒用，再到蘇美眉那兒練一遍吧！”

旁邊有人揭發：“五哥別信他的。這犀利哥是個富二代，缺什麽玩什麽的主。”

“嗨！那還裝什麽純情？這是你的強項嗎？麻溜回去數一遍存款，直接用鈔票把她砸暈，不就得了？”

小妹拉著小蘇往外走，小蘇回過頭對大家說：“人生本來就不是一個公平的博弈，你要是隻會抱怨，想著一切都像教科書說得那樣簡單，什麽都按照你想像那樣才算數，還沒進場你就已經是個失敗者了。博弈的結果從來不是注定的，你隻有努力了，你才有希望得到你所可能最好的結果。”


一年以後畢業時，小妹和李四結婚了。犀利哥吻到了蘇美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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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續集是將原帖貼到《文學城》“海外原創”論壇後，與網名“離離”、“蘇顏坊”、“Sunflower28”跟帖互動的結果。尤其是離離富有思辨的評論，讓我知道了讀者看法的思路。蘇顏坊說這可以寫成幾個小說。這些互動激勵我有動力把其中的道理說得更深入一點。將更多的解釋敷衍成故事。

他們的語言極為風趣，讓我不忍割舍，也為了讓壇內的人讀起來更有趣味，我在這故事裏直接編輯進原來跟帖的一些對話內容（[1] Sunflower28 [2] 蘇顏坊 [3] 離離）。這僅僅是編出來的劇情，增加趣味，裏麵人物不是他們，絕無任何不敬、隱射、調侃之意。

蘇顏坊在這小話劇故事之後，又寫了一個續，文筆生動結尾十分精彩。收藏在她的博客。見http://blog.wenxuecity.com/myblog/53791/201201/3038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