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說得少做得多。我曾在機場見兩日人相對鞠躬,一位在兩分鍾之內鞠了
二十六個;另一位胖些,總也在二十以上。看他們的躬鞠得一絲不苟,我當時以為
他們行此大禮,想必曾經謀殺過對方的父親,現在俱各有悔過之意。但是他們的口
中卻隻說著“孩!孩!”這樣無關緊要的話,神色也相當和氣,可見他們不是為了
殺父之仇;也許不過是一位踩了另一位的腳跟。他們說與做的比例,真是小到可笑
的地步。
“孩”大概就是英文中“也死”的意思。在中國,無論是父死,還是孩也死,
三拜九磕也夠了。日本人卻因了踩了腳跟這樣的事弄到四十六個之多,這個民族的
認真程度確實有些可怕。
日本的文學評論家三島由紀夫算是天才橫溢之輩了。我曾經讀過他的一兩篇評
論文字,真是字字珠璣,風情萬種。特別是文中智慧的深湛和格調的飄逸,品之是
一種享受。然而這樣一位世界少有的人物,竟然為了一個錯誤的理念而切腹自殺了
。他的死震驚了世界,卻也顯示日本人做事的決斷風格。
我讀森村誠一的三證明,對其設計的機巧甚為心折,對其文字的簡練極有印象
。日本文字的風格是十分獨特的,可以說是一種“瘦”的風格,從中很難割出一點
多餘的脂肪,也少能發現幽默的痕跡。比如按日本風格寫小說,得像這樣:
本田:請原諒受到約束,不能告訴。
偵探:本田君不願意說出來,是怕黑社會報複吧?
本田:……
偵探:那麽,就進監獄吧。
這種類似機器人的對話,稍加修改,大可投到物理學報去發表。所以,我預言
如果在人工智能中自然語言的機器翻譯上有突破的話,首先取得突破的國家必定是
日本。而把中國相聲引入日本也許比武力占領日本還要困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