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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愛情》102 撕扯

(2016-01-18 18:24:10) 下一個

夢醒與張允鑫的會談毫無結果。

她反反複複地說她對他已經沒有感情,但是為了他們過去有過的愛情,也為了他們共同的兒子,希望能夠好合好散,協議離婚。但是張允鑫反反複複強調他還愛著夢醒,哪怕為了兒子,也要再努力一把,繼續這段婚姻,這個家庭。他願意回國跟夢醒和兒子生活在一起。

夢醒口幹舌燥,筋疲力盡,漸漸失去耐心,最後她強壓著怒火說:“允鑫,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合作,那我隻能走法律程序,起訴離婚。我們分居已經一年多,還有不到一年時間就滿兩年,無論在美國還是在中國,都夠離婚條件了。離婚已成必然,不過是早點或者晚點,你為什麽不能看清形勢呢?”

張允鑫的手機響了。他這次回國,為了聯絡方便,買了一隻手機和一張上海的手機卡。

他晚上有飯局,是大學同學,他請夢醒跟他一起去。夢醒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仿佛看一個外星人——她都跟他談離婚了,他還能向她提出這種在人前扮演恩愛夫妻,給他撐麵子的要求。他們談這麽嚴肅的事,他居然還提前安排了晚上的飯局——現實社會,談感情不妨礙正常的生活。好,真是太好了。

他們兩個本該是平行線,什麽原因什麽道理讓他們有了交叉點?

她說:“我還有事。晚上你自己安排地方住吧。誌醒最近一段時間都在上海,你找他也行。”

鄭義成一直在北京,偶爾飛到浙江橫店去視察一個古裝電視連續劇的拍攝工作。這與其說是他的工作需要,不如說他在躲張允鑫。他跟張允鑫之間,即使沒有他現在跟夢醒的關係,也很尷尬。夢醒那次能成功出走紐約,跟他在背後強有力的支持是分不開的。後來夢醒因為懷孕又跟張允鑫回家,當時他的感覺是,最難做人的將是他。人家是夫妻,好了惱了總歸是一家人,總歸要過日子,他的地位很尷尬,不是正牌娘家人,卻以娘家人的身份支持了人家夫妻的分裂行為。張允鑫的小心眼,連夢醒的娘家都要念叨,何況他這個外人!

但是如果他不給夢醒有力的支持,張允鑫會肆無忌憚變本加厲地欺負夢醒,以夢醒的倔強脾氣,最後會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即使知道他有可能枉做小人,他還是做了一把傻事。他跟張允鑫的關係因為夢醒的存在而存在,夢醒的利益是他首先要考慮的。那個時候他想,反正他們在國外,一年兩年大約才能回來一次,尷尬也尷尬不了幾天。

如今他跟夢醒發展到這種程度,再見張允鑫的感受完全不同了。他總不能一邊跟人家老婆談情說愛,柔情蜜意,一邊跟這個男人稱兄道弟,麵不改色。現在事情還沒挑明,所有的線頭都在夢醒手裏,她想以一種溫和而不傷和氣,不傷張允鑫自尊的方式結束婚姻,他尊重她的意願,但是他沒有辦法在不挑明的情況下三個人坐在一起若無其事地談笑風生。

最簡單的方式是一避了之。

晚上夢醒在家裏一邊收拾空出來的客房,一邊跟鄭義成講電話。這間客房是這套單元裏麵除了主臥最大的一個房間,十一平米,她清理出來打算按照鄭義成的建議改造成樣衣陳列間,並在屋角裝了幾隻玻璃陳列櫃,展示自己設計製作的珠寶首飾。

第一批樣衣已經做好寄過來,她拆了箱逐一掛好,打算抽個時間用蒸汽燙平整。

她問鄭義成:“北京熱不熱?你住在哪裏?上海很熱,還沒刮台風,估計刮過台風會涼快一些。”停了停她又說,“今天跟他談了,想跟他好合好散,死活說不通。跟他說話很累,基本上就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雞同鴨講。實在不行也隻好等分居滿兩年向法院起訴離婚。日子過過很快,也沒多久了。我們也沒什麽財產要分,隻有南山的事可能棘手些。其實如果在美國離,南山百分之百要歸我。”

鄭義成不方便表態,隻勸慰她大熱天不要著急上火,要保重身體。

他們竊竊私語地說著一些情話,門鈴響了,夢醒收了線走到門口通過貓眼看,是張允鑫站在外邊,似乎有些醉相。

夢醒徹底崩潰。上海不是紐約,就算她招警察來趕他,隻要他向警察表明自己是“蘇夢醒丈夫”的身份,警察也不會管。

她坐回沙發捧住頭發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身邊的座機響,她拿起聽筒,隻聽張允鑫說:“我知道你在家。你把門打開,我跟你好好談談。”

她的聲音盡量溫柔:“太晚了,明天再說吧。”

張允鑫說:“你總要讓我回家睡覺!這麽晚了我能到哪裏去?”

夢醒把電話掛回去,將頭埋進沙發扶手,用靠墊捂住頭。

門鈴又響。夢醒跑進房間,關上門用手機給誌醒掛個電話,讓他開車到自己樓下等著,然後再到外麵打開門放張允鑫進來。

張允鑫顯然喝多了,進門就抱住夢醒,問她:“你真的那麽狠心嗎?你真的那麽狠心嗎?”

夢醒拚力掙紮,忽然之間抽筋——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抽筋了,一是藥物劑量正常,再有她行動非常小心,盡量避免做大幅度的動作——現在她不期然地再次抽筋,痛不可言,眼淚流出來,呻吟著說:“你放開我,我抽筋了,我痛——”

張允鑫聽小舅子和丈母娘描述過夢醒的病情,看看她顫抖的嘴唇不像是裝出來的表情,嚇得酒醒了,連忙鬆開她,扶著她坐進沙發,問她:“你哪裏痛?怎麽痛?”

夢醒一邊吸著氣,一邊緩緩地活動著胳膊,一邊眼淚往下掉:“允鑫,你也看到我現在的健康就是這種狀況,看在我們這麽多年夫妻的份上,你放了我吧。”

張允鑫蹲下來說:“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就打定主意要對你負責一輩子,白頭到老。”

夢醒絕望地問:“你是不是非要我死了才肯放手?”

張允鑫抓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老婆,不要這麽說好嗎?如果你的健康狀況真的不好,辭了職,帶著孩子跟我回美國吧,讓我來照顧你。”

這時她的手機“滴”的一聲,有短信進來。夢醒說:“你幫我倒杯水。飲水機在廚房裏。”

張允鑫起身找杯子倒水,夢醒抓起皮包,以自己能有的最快速度跑到門口,穿上涼拖鞋,來不及摁電梯,飛快地從樓梯道跑下兩層,拚命地摁電梯鈕,乘電梯下樓。

誌醒的車子停在對著大門口的地方,等她坐上來,一踩油門,飛速開走。

誌醒問姐姐:“到哪裏去?”

夢醒發了回呆說:“去你那裏吧。”

如今就算他的房子像豬窩,她也不得不將就一晚。她有鄭義成家的鑰匙,但是今晚她不想招惹是非。

張允鑫在家裏氣得把杯子扔在地上砸得粉碎。他把所有的燈打開,一間房一間房察看,臥室的衣櫃,抽屜,書房的抽屜,書櫥,玄關的鞋櫃,衣架,甚至兩個衛生間,沒有任何線索。

鄭義成已經在他到來之前把所有自己留在夢醒家的痕跡消滅幹淨。

原來是客房的屋子空空蕩蕩,一隻店鋪式的掛衣架上稀稀落落地掛了幾件款式漂亮的連衣裙,屋角的玻璃櫃裏陳列著幾款手工製作的項鏈。

地上亂七八糟地散落著幾隻塑料袋,不小心踏上去會滑一跤。

夢醒電話回來說:“允鑫,晚上我不回來了,我跟誌醒在一起。你如果回老家,把門帶上即可,冰箱裏有吃的,衛生間裏一次性的衛生用具,你自己找找。”

張允鑫打開夢醒沒來得及帶走的筆記本電腦,有密碼,他進不去。他試了幾次,變換著兒子的生日,夢醒自己的生日以及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都進不去,最後放棄。

張允鑫第二天乘長途空調車回老家,到家後給夢醒發了封郵件,明確告訴她他不同意離婚,要求她把兒子的護照交出來,他要帶兒子去美國生活;如果她不肯交出兒子的護照,他要把南山留在自己父母家養。

夢醒當晚回家發現張允鑫走了鬆了一口氣,再看到他這封郵件又差點氣瘋。她顫抖著手撥張允鑫的手機,一句不合兩人又吵起來。張允鑫借口上海手機漫遊費貴掐了她的電話。

夢醒渾身發抖,眼淚不可抑製地流下來。她哆嗦著撥鄭義成的手機,不斷地出錯,輸了好幾次才輸入正確的號碼,一接通就開始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鄭義成聽了兩分鍾沒搞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麽。

他耐心地安慰她:“你別哭,你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

夢醒語不成聲地說:“他,他說如果我不同意他把南山帶到美國,就要把南山留在他鄉下父母那裏養——他在要挾我,他,他——”

鄭義成問:“現在南山在哪裏?”

夢醒的聲音在發抖:“在,在他老家。他沒幾天就要走了,如果不把南山送回來,我到哪裏去找他們?”

她從來沒有單獨去過張允鑫家,方向都找不到。

鄭義成問:“他家的地址你總有。”

夢醒說:“我沒有他大哥和他妹妹的地址。到時候他爸媽帶著孩子躲到他大哥家他妹妹家我怎麽辦?”

鄭義成在那邊也頭大。他沒經曆過婚姻,更不用說離婚,不知道夫妻撕破臉居然是這個樣子。他隻是聽說過林鍾山老婆跟林鍾山離婚是他老婆提出來的,和平分手,離婚後很長時間甚至親友都不知道他們離婚。

他想了想,不確定地問:“我記得你說過他大哥是轉業軍人,在市公安局幹,對吧?”

夢醒點頭:“是。”但是她不明白這跟她兒子有什麽關係。

鄭義成說:“這事你交給我吧。張允鑫回美國之前你不要出差,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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