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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愛?(二十八)

(2005-10-17 17:48:04) 下一個
陳楓已經走了三天。藏族小姑娘說有些時候在山腳下住上一個月也不一定能看到梅裏雪
山,那是他們的聖山,輕易不露出真容。我們抱著一線希望繼續追趕,希望陳楓暫時還
沒有看到,還在客棧裏等候。

路極不好走,來到梅裏下麵的飛來寺已經是半夜,我們敲了半天客棧的門,出來一個睡
眼惺忪的女孩子,說明來意,她皺著眉頭說好像有這麽個人。阿靜霎時緊張起來,睜大
眼睛,屏住呼吸盯著她。我請這個女孩子查一下,她不太耐煩,說:“這麽晚了怎麽查
?你們先住下吧,明天早上他們都去看日出,你們跟著去找找不就行了。”

我看看阿靜,她點點頭,於是便讓開了個房間。其實我也很想再多住一晚,心裏仍然是
很舍不得,很舍不得……

輾轉反側到半夜,我也不能入睡,那種感覺非常無奈,明知到自己最心愛的東西要被人
拿跑了卻束手無策。我心裏漸漸不喜歡陳楓,不是因為是情敵,是覺得他如此看輕生命
實在是太自私。借著月光看阿靜,她好像在瑟瑟發抖,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經睡著,猶豫
的低低叫了她一聲。她應了一聲,帶著重重的鼻音。

“你是不是感冒了?過來。”這幾日我們都是分床而睡,我沒碰過她,手也不牽。但是
今晚我想抱抱她,因為我知道明天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會離我而去。她聽話的過來躺
下,十分溫順。

這裏的溫度非常低,穿著厚厚的衣服仍然感覺到寒冷,我們都是和衣而眠。我把她冰涼
的手放到衣服裏捂著,緊緊摟住她,隔著衣物依然能夠感覺到她的柔軟。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低低的說:“阿靜,我知道明天看到陳楓,你倆就會一起離去了。
我相信陳楓會珍惜你,有你勸他,他不會再輕生。能認識你是上天給我的眷顧,之前我
並不知道愛一個人也會如此幸福,那種感覺雖然短暫,但是太美好,足夠回憶一輩子。
這些都是你給我的,我要謝謝你……”

阿靜微微抬起頭,黑暗中我倆靜靜相視,聽得見彼此的心跳。

“陳棟,”她緩緩開口,“你不明白,我和陳楓這輩子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如果明天他
肯聽我勸,隻要他應允了我——他應允我的事情從來不會失信,如果你願意帶我走,我
便和你回北京。”

“報恩嗎?你別傻了,我要的不隻是你這個人,還有你的心。”

她沉默良久,歎口氣:“我自然是喜歡你的,但是其他的事情強求不來,順其自然
吧。”

她究竟是不肯把整顆心給我,我也不願隻帶她的人回去。明天,明天便是分手了。



天未亮,就聽見服務員的敲門聲,叫大家起床去看梅裏日出。我倆趕緊出門,衝向觀景
台,那裏已經是到處是人,全都拿著照相機。

天色尚黑,看不清人的模樣,我讓阿靜叫他名字,她不肯,手心裏全是冷汗,她說陳楓
要是聽見她的聲音,一定會躲開。我說好吧,我來。

“陳楓!陳楓!陳楓!”我喊了好幾嗓門,也沒人答應,身邊的人驚奇的往這看。

我拉著阿靜一個個找過去,一個個又都不是。這時天空的墨藍已經開始越來越淡,東方
出現一個小金點——太陽出來了。

梅裏主峰卡瓦格博上依然是雲霧繚繞,人群裏傳出焦急的聲音,他們都期盼能早點散去
雲霧,看到梅裏雪山的真麵目。

仍舊沒有陳楓,我和阿靜眼都不眨的盯著每個人的臉,不死心的四處尋找。

忽然人群中發出一聲低呼,這低呼又擴散成一群人的驚歎,我倆回頭望去,隻見卡瓦格
博已經雲消霧散,晨輝瞬間將雪白的山峰染成紅色,又逐漸演變成美麗的金黃色,在藍
色夜幕的映襯下,莊嚴的卡瓦格博有如天空中的一盞酥油燈!

這聖潔的燈光逐漸蔓延開來,照亮它周圍的大王峰、五冠峰、神女峰……,形成一條金
色的鎖鏈。終於,卡瓦格博和它的妻子兄弟們,在幽藍的天空雲層下,在浩瀚的山群擁
促下,閃著熠熠的金色光輝,如同眾神降臨一般來到人們的麵前。

在那幾分鍾的過程中,一種強大的震撼力撲天倒海般過來衝擊著每個人。有人驚歎、有
人撲到、也有人為之哭泣,這純潔、神聖、莊嚴的景象使人無不為之動容。我感到有一
股神光逼我直視自己的心靈,根本無法用語言描繪,簡單來說,那就是一種窒息的感覺


久久我才恢複過來,去看阿靜,她在我懷中已是淚流滿麵。



我帶她回客棧,她木然由我領著,我以為她是因為沒有找到陳楓的緣故,安慰她不要著
急,我們還可以去其他客棧問問。

阿靜搖搖頭,目光複雜而又痛楚,她說:“陳棟,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我知道你很想
知道,過去我一直沒勇氣講。今天我全都告訴你,聽我講完後,你再決定是否還陪我去
找陳楓。”

她停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陳楓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曾是我的丈夫。”

一瞬間,我愕然不知所措,腦袋裏一片空白,我說阿靜你等等,我現在還沒從日出中緩
過來,我,我沒明白。

後來我才發現,那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開端,阿靜接下去給我講的事,讓我都無法相
信,她那柔弱的身軀裏既然承擔著如此不堪的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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