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聖瓦倫丁
解濱
冬日的太陽，懶洋洋地升起來，照在大地上。 當晨光熹微，拉開窗簾的那一刻，晨曦照進屋裏，送進來一絲帶著陽光芳香溫暖。 放眼窗外，橘樹上已經長出嫩葉，小鳥兒已經在高歌歡唱。
冬天就要走了，春天就要回來了！
每年的今天晚上，人們會插上一束紅玫瑰，點起一根紅蠟燭，播出一首情意綿綿的歌，浸淫在這樣一種浪漫的氣氛中。
Once again，又到了情人節。
今天一大早，小兒的書包裏裝滿了帶給同學們的情人節禮物。 對於這些小屁孩來說，情人節就是和同學們交換瓦倫丁卡片和巧克力這麽簡單。 估計他們還沒有明白“Be my valentine”是什麽意思。 但我兒子他老爸在他這個年齡時，卻已經有了心目中的瓦倫丁。
是的，我的第一個瓦倫丁就是在小學裏認識的，她姓孫。 她們班和我們班的教室緊挨著。 她是個江南人家的女孩，長的清秀、白淨，大大的眼睛，說一口帶有吳儂軟語口音的普通話，常穿一件淡淡的雪青色花紋的布衣。 她屬於那種老遠就可以從一群女孩子中看出來，並惹人多看幾眼的女孩子。
那是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在學校裏即便小男孩和小女孩也是不可以在一起玩的。 但我和她卻有得天獨厚的機會經常在一起。 那個時候學校裏經常搞些文藝演出，我讀稿有如楊子榮那樣鏗鏘有力，她說話如銀鈴般悅耳動聽 ，所以自然而然地我們被老師指派當報幕員。 就這樣我們認識了，有很多的機會在一起排練、核對節目單什麽的。 記得我還和她同台表演過幾次，大概是朗誦什麽的。
喜歡上一個女孩子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那時我一個小屁孩哪知道愛情為何物，就是喜歡和她在一起。 看得出來，她也喜歡和我在一起。 我永遠記得，每次學校要搞文藝節目了，都是她一蹦一跳地拿著節目單跑到我的教室來通知我去參加排練。 她那副高興勁兒打老遠就看得出來。 小女孩不知道掩飾感情，心裏喜歡什麽全都表現在臉上。 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很開心，很高興。 我呢，也總覺得時間過得太快。 她呢，每當有問題的時候，不是去問老師而是問我，而且問得很仔細。 我也巴不得她有很多的問題，我們就可以在一起多呆一會兒。 有一次兩人在一起排練報幕時，她嫌我的一個動作老是不到位，索性過來拉著我的手糾正我。 這一拉手把我嚇一跳，我趕緊東張西望，怕被別人看到，她也突然明白犯了大忌，我們麵麵相覷，幸好旁邊那些在排練的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我們倆會心地一笑。 就這樣，我們從相識到相互喜歡，從默契到進入彼此心裏。
沒有文藝演出的日子裏，我們沒有理由在一起，也不敢在一起玩，盡管我們倆的教室就在隔壁。 我和她的座位都靠窗子不遠。 每次她走過我的教室的時候，她都要朝裏麵望一眼，而且目光一定是落在我這裏。 當我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相碰撞的時候，心裏總是“咯噔”一下。 我每次路過她的教室時，也總會看她一眼，她也知道我在看她。 漸漸地，我們發展出了某種默契。 我似乎知道每天她什麽時候會路過我教室的窗口，準備好和她目光相遇了，她也是。 要是有一天沒有見到她，我會很著急，甚至找個借口跑到她教室門口看看她在不在。 所謂“一日不見，如三秋兮”的那種感覺，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我的同桌女生似乎看出來了我這點秘密，每次我向窗口張望時，她也好奇地看過去，她知道我在等誰。 要是我有一天沒去上課，第二天我的同桌會神秘地對我說：昨天她來過好幾次。 我假裝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但我同桌始終沒有跟誰捅出過這個秘密，大概是因為她怕我的拳頭。
有一天，一整天我都沒有看見她從我教室窗口路過。 我每節課都去她教室偵查一次，發現她的座位空了，她沒有來上學。 第二天一整天還是這樣。 我很擔心，有點急了，但又不知道該去問誰，也不敢。 第三天早上，老師很晚才來上課，她的眼睛是腫的、紅的。 老師跟向全班同學說，隔壁那個班上的孫XX同學患急病，不幸死去了。 說完老師自己也控製不住了，當堂哭了出來。
這個消息讓我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晴天霹靂，什麽是痛苦。 我當時幾乎哭出來，但我不敢。 我也顧不著課堂紀律，也不顧害羞了，連手都不舉就問老師：“她爸媽為什麽不帶她上醫院呢？”
“她就是死在醫院裏的”，老師回答說。
“那醫院幹嘛不給她打針吃藥呢？”
“醫院怎麽會不給她打針吃藥”，老師說。
“那她為什麽還死了？ 醫院的大夫都是怎麽整的”， 我接著問，有點憤怒。
……
我問了太多的問題，以至於班上所有的同學都看出來我的心思了，有幾個男孩開始嘲笑起來，有個男生甚至說我跟她“搞對象了”，引來哄堂大笑。 老師厲聲喝止了哄笑，也不許我再提問題了。
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盯上了那個說我“搞對象了”的同學，快到軍營門口時，我瘋狂地衝上去照準他就是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他一站起來我又衝上去，把他再打倒在地。 就這樣，他被我打的鼻青臉腫，大哭起來。 按理說我是勝利一方，可是我也大哭起來，我把所有的痛苦和憤怒朝他身上發泄，一直到站崗的士兵過來把我拉開為止。
……
打那以後，我再也不參加學校的任何文藝活動了。
後來的幾個月裏，每天我路過她教室的窗口時，我還是朝她那個座位望去，盡管那個座位是空的。 我知道她永遠不會回來上課了，但我心裏還是想著盼著有一天她能回到那裏，想再一次和她的目光相遇，想再一次聽到她銀鈴般的笑聲，想再一次看到他的倩影。
我坐在我自己的教室裏的每一天，也照常朝窗口張望，多麽希望她能夠出現在那個窗口，向我投來目光，多麽希望她能夠一蹦一跳地拿著張節目單來找我排練去啊……。 有時我上課時呆呆地望著窗口，一連幾節課、幾天、幾個星期都是這樣……。
就連我的同桌女生都有點同情我了，有一次悄悄對我說：“別看了，她不會來了。”
我還是一如既往地看著，想著，夢著，內心在哭泣著……。
一直到有一天，一個新來的女孩坐到了她的座位上，我才停止了去她教室外向她座位的每日張望。
但我卻和淡雪青色結下了不解之緣，也鍾愛上了江南煙雨。 那以後的幾十年中，我沒有過幾個瓦倫丁，但每一個瓦倫丁一定是江南MM，一定都是普通話裏帶有江南口音，一定是清秀白淨，一定是長發飄逸……。
人生一世，我們如同過客，匆匆來到人間走一回。 美好的人生中，素年似錦，百花爭豔。百花叢中，她是我看中的第一朵小花，但這朵小花還沒有等到完全綻放時就凋落了。 這就是我的第一個瓦倫丁，我的第一個瓦倫丁故事。
守在凡塵，冥冥之中，我們都是在等某一個人。 在茫茫人海中，在苦苦尋覓後，我終於等到了我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我的瓦倫丁。 滿城煙雨，我願意為她撐一把傘，在風雨中將她庇護。 荊棘叢中，我願意為她披荊斬棘，給她開辟一條坦途。 蕭瑟寒風中，我願意為她遮風擋雨，把她攬入懷中為她取暖。 這個瓦倫丁故事，比第一個精彩萬分。
我們都是為了自己的瓦倫丁而活著的， 永恒的愛，永恒的情，永遠的聖瓦倫丁。
HAPPY VALENTINE D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