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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11

(2009-11-24 20:40:27) 下一個

      我姥姥去世後,媽媽把姥爺接到了北京,很想好好孝敬他一番。我姥爺是個自由的靈魂,對時事政治有他自己獨到的見解:他指著牆上的跟毛主席合影的林彪的像說:“這是個奸臣!”我把爸媽嚇得!!

 

      我爸那時候挨整,心情不好。聽我姥爺晚上不睡覺,又說又唱的,他很不耐煩。我姥爺還是個民間藝人,是他們那一片戲班子的頭兒,樂器樣樣精通,自己還能編詞。他又編又唱的把我爸爸惹火了,聲言要把他送回老家。那天晚上激烈的吵鬧聲驚醒了我,大概是10點多了,我爸讓我姥爺閉嘴,還推搡了幾下,我姥爺就說他打人了,坐在地上哭。

 

      後來我表哥把姥爺接走了。我媽一直怨我爸爸打老人。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爸非常孝順,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樂嗬嗬的,很少跟人爭執。非常時期可能會有非常的反應,我理解他。

 

      姥爺回村後更加孤單。沒有了姥姥給他當出氣筒,沒人伺候他了,他鬱悶不已。我大表哥早年受不了他的氣,8歲的孩子自己坐火車跑到東北找爹媽去了,家裏就剩下二表哥看他的臉色。我二表哥一挨打就幾天不著家,姥爺就更覺得沒意思。後來他也抑鬱而終。

 

      我三姨夫住在當時是公社的那個村,給我爸媽發了電報報病危,我們全家就去奔喪。

 

      坐火車到了保定,時間不對付。我們去了一個表姐家落腳。表姐給了我一個石榴吃,臨走問我“以後還來麽?”我因為他們家人笑話我說話有口音很不高興,就說不來了。我媽很生氣地糾正我。

 

      當時沒有汽車到清苑了,必須等。我媽媽心急火燎等不得,就要騎60多裏路的自行車回家。於是跟我表姐夫他們借了車,我媽帶著我哥,我爸帶著我往家騎。

 

      那是個冬天下著雪,路上的行人和馬車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們除了帽子以外,都戴著一種連著下巴的耳套來保暖。這個在北京是看不到的。

 

      路上過一些小的河道時會有橋,我們從橋上過,橋邊有木欄杆,刷了天藍的漆,有的地方是黃色的。還修出一個方台來可以從樓梯上走到河底。冬天水幹了,河道是一片黃土。

 

      我父母騎了4個多小時,快到家時我已經快凍僵了。我爸鼓勵了我一路,這時候要求我唱歌。他讓我跟他一起唱:“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我唱完了他問我是不是感覺好點了?我下巴都快凍掉了,勉強唱完了歌,就委委屈屈地哭了。

 

      我哥笑我沒出息。我媽媽騎女車,把他放在後麵;我爸爸怕我掉下去,把我放在前麵。媽媽把冷風都擋住了,我給爸爸擋風,不一樣的。

 

      我爸以為我跟他一樣,能從毛主席的語錄中獲得精神力量呢!我隻是個4歲的小屁孩兒,歌詞大意能弄明白了就不錯了!最後還是冷是硬道理。

 

     我爸說老不活動不行,下來走走。我媽說快到了,等到了再下來。還是我爸心疼我,我們就下來走。我的雙腿都麻了,我媽媽心裏惦記姥爺,訓斥我嫌我嬌氣。

 

      我們在村口的小樹林遇到了一個老頭兒,他告訴我媽我姥爺沒了。我媽失聲哭了起來。我聽不懂他們的方言,可看見媽媽哭了我就心裏很難過,差一點也哭了。

 

      我媽囑咐我們到家要哭,不然不成體統。我最後還是沒哭。

 

      我姥爺沒有兒子。鄰居都看笑話。媽媽說姥姥生過兒子,姥爺請好多人來熱鬧,一幫人農閑晚上不著家,抽煙把我媽媽的弟弟給嗆死了。

 

      我媽媽在家行老二,大姨在東北沒回來,三妹和四妹都不肯出錢,我父母出了喪葬費。

 

      房子需要重新蓋,還要給我二表哥娶媳婦。我三姨四姨都不肯出錢,媽媽很生氣。我爸說我們出吧,最後給了四百五十元錢把房子重蓋了。

 

      我的叔叔從部隊複員時,我爺爺要我爸給他們錢蓋房子,我爸向我嫂子的爸爸借了500元寄回家,媽媽很生氣,她遷怒於強大大,嫌他支持我爸借錢,一直不還錢,弄得我嫂子的媽媽對她意見也很大。到了此時媽媽自己家也要蓋房了,兩邊扯平了,媽媽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在我心目中這就是一筆糊塗賬,一個家庭和另一個家庭有著扯不斷的因緣,又因為各種事情集到一起,爆發出來,讓人們經曆生離死別,悲歡離合。我對爸爸媽媽的境遇感到悲哀,我深切地愛著他們。但我也怕了中國的大家庭傳統,一直向往西方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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