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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朝陽:權力幹涉市場讓我焦慮ZT

(2010-02-25 19:15:00) 下一個
曹海麗

張朝陽接受《新世紀周刊》采訪,談及自己最近的一次題為“不完全的市場經濟時刻在妨礙競爭”演講時坦言自己想法的改變。張朝陽認為,美國是完全的市場經濟,政府的調控隻是在市場經濟基礎上做了一些微調;“但中國把它作為一個原因。中國本來就是計劃經濟,權力對市場進行幹涉,這讓我憂慮。”他承認,中國“不完全的市場經濟”問題始終存在。最近一兩年言論的轉向,並非由於問題本身有了什麽變化,而是他本人心路曆程的變化,終於能跳出“自己的曆史”。

張朝陽身穿一件橙紅色為基調的格子太空棉服,是那種泛著光的麵料。大部分時間,他把雙腳蹺在另一張椅子上。

上一次見到張朝陽,是十多年前。他創辦搜狐未久,還在建國門內的長安大廈辦公。談話細節已經記不清楚,應該就是創業融資、商業模式、上市等等,媒體最熱門的話題。令人豔羨的教育背景、略帶傳奇的融資故事,以及引起爭議的“個人作風”,讓他在同時代創業的網絡新貴中脫穎而出。

後來沒有再聯係過他,直到最近。其間,發生了很多變化,世界的,中國的,個人的。不過,當年三大門戶網站三足鼎立的格局,倒還沒變。

這次找張朝陽,是因為他最近在一個論壇上的發言。在這篇題為“不完全的市場經濟時刻在妨礙競爭”的演講稿中,他的發言讓不少人意外--

“那時候(2049年),中國人是否都能幸福而有尊嚴地活著,是否在美國人麵前很有麵子,中國是否能贏得尊重,這些全都與現在有關係,與每個人有關係。在現在與2049的幸福生活之間還有很多障礙,能否到達光輝的彼岸,與我們現在是愚蠢還是聰明的選擇有至關重要的關係。”

他指責“不完全的市場經濟在無時無刻地妨礙競爭”;他呼籲“對政府權力的限製和對公平性的追根問底”,否則發展的就可能是“權貴資本主義”。他甚至像一個經濟學家那樣說,“矢誌不渝地繼續進行市場化改革,不改革沒有出路”,類似的話,獨立的具有自由思想的經濟學家們已經反複說了十幾年。

但此刻它出自一個知名的互聯網企業家,一個擁有寶馬敞篷車、豪華遊艇,自稱蹦迪比邁克爾·傑克遜更有創造性,曾經赤裸上身出現在一本時尚雜誌封麵的“時尚先生”口中。不少網友表達了感動和崇拜之情後,紛紛表示準備將首頁立刻換成搜狐。

張朝陽說,他也沒有想到在開會前一天下午花兩個小時寫出來的演講稿,會產生如此熱烈的反響。

美國的負麵記憶

張朝陽不認為自己是個“憤青”,他和政府部門的官員相處得也頗為融洽,除了憋不住,偶爾說一下,平時就回歸到“愛黨愛國”的狀態。直到最近一兩年,他一直處在一種自稱為“帶有偏見、個人情緒”的“愛國狀態”中。

這狀態部分地源於家庭,他的外公曾是一位老紅軍;更多則是源於他在美國及回國後的經曆。

張朝陽創業出名後,在媒體報道的那些公開的故事中,人們看到的是一個在清華物理係“被傷著了”、用自虐的方式試圖證明自己的高材生,到美國後,又如何用反叛來平衡以前的壓抑。但是,反叛沒有給他帶來心理慰藉。他在美國競爭最激烈的高等學府之一麻省理工學院的求學生活充滿了不愉快的記憶,因為“一直在邊緣化的狀態生存”。他開始思念故鄉。

美國的日子,顯然給尚不諳世事的張朝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矛盾,焦灼。他既接受了個人主義、物質主義的精神和消費觀,又對美國人特有的傲慢極度敏感。他發現,在內心,實則有一種強烈的“渴望中國崛起”、中國人能“揚眉吐氣”的民族主義情緒。

決定回國創業後,張朝陽很是興奮。“能夠在一群黑頭發、黃皮膚的人中間生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回憶說。

不過,負麵的記憶並沒有因為人離開了美國而消逝。很快,他又麵臨著在董事會與來自美國的投資者爭奪控製權的鬥爭。他後來接受媒體采訪時說,他用一種東方式的智慧戰勝了董事會裏的美國佬,把他們都“踢”了出去,從而獲得了絕對的控股權。

2000年,美國新一屆總統布什被選上台的那年,《嶽麓書院世紀論壇叢書》為張朝陽出了一本書。書名叫《跨越三百年的自卑》。

張朝陽寫道:“可愛的中國人,我們剛剛從三百年落後的穀底開始攀升,我們像一直被否定的孩子,剛剛獲得一些鼓勵,顫巍巍地站立起來,依然羞愧而不知所措。我們善於不相信自己,因為在我們的記憶裏,強大的西方永遠代表發達,質量,信譽,我們往往需要在西方人的喝彩聲中才意識自己的價值。關注心靈,我們還背負著三百年自卑感的重壓,我們為自己居然可以對西方說‘不’而揚眉吐氣,沾沾自喜。”

一年後,中國申奧成功之時,張朝陽又在網上寫了這樣一篇日記:“這一刻,快樂在地球上被13億倍放大”。“……幾百年前,西方人踏上了傳說中的中國的土地,發現了一個已經衰落的民族,一種優越感便不可遏製地產生而確立……接下來,便是我們一代代前赴後繼,想向世界證明,我們是一種同等重要的文明。在倉皇而失態的努力中,我們政變,我們戰爭,我們嚐試各種社會形態,並付出了億萬生命的代價。變化之中,我們卻進一步證明我們的衰落,進一步加強西方的優越。”

張朝陽對中國的“崛起”感到由衷的自豪。“當中國人看到自己劣根性的時候,我更看到這個。”他在我們的這次會麵中坦率地說。

這種情緒一直延續到北京奧運會召開。他“歡呼”,他“讚歎”,他也抵製家樂福。“中國搞點什麽事別人都來指責,特煩。”他說。

心路曆程之變

2008年的下半年,有兩件事對張朝陽產生了重要影響:一是發端於美國的金融危機;二是美國總統大選,民主黨重掌白宮和國會,美國也產生了曆史上首位非裔總統。

此前的八年時間裏,由於布什發動伊拉克戰爭,以及他在環境問題上的消極政策,張朝陽對美國政治及布什政府的反感達到了頂點。

白宮易主之後,張朝陽開始重新審視美國,“又重新燃起了一些希望”。他漸漸擺脫了在美國奮鬥的負麵記憶,也擺脫了後來在董事會鬥爭的負麵記憶,甚至對布什政府的負麵記憶。他此間又去了很多趟美國,在兩邊都讀了很多東西之後,他說,對中國的“崛起”有了不同的看法,再來看中國的問題,就很“憂慮”。

張朝陽將注意力放到促使美國經濟繁榮發達的市場經濟原則上。金融危機後,奧巴馬政府采取了很多加強政府管製和監控的措施,包括通過政府刺激方案來拉動投資和內需。

張朝陽認為,美國是完全的市場經濟,政府的調控隻是在市場經濟基礎上做了一些微調;“但中國把它作為一個原因。中國本來就是計劃經濟,權力對市場進行幹涉,這讓我憂慮。”

張朝陽承認,中國“不完全的市場經濟”問題始終存在。他最近一兩年言論的轉向,並非由於問題本身有了什麽變化,而是他本人心路曆程的變化,終於能跳出“自己的曆史”。

另一方麵,張朝陽說,從互聯網行業的成功看到其他行業的不成功,以及互聯網行業成功後遇到的一些問題,也使他轉變了看法。“這一年,看到的,聽到的,在行業內發生的一些事,讓人覺得有點壓抑。不得不說了。”

那篇“不完全的市場經濟時刻在妨礙競爭”演講發表後,很多人將張朝陽的“放炮”,同前段時間發生在互聯網行業的一些事件聯係起來。互聯網資深評論員胡泳就在專欄中如此解讀:“張朝陽是第一個出來抨擊這種危險發展趨勢的企業家。這是一個信號,表明在當下大環境中,中國互聯網業已很難獨善其身,這個行業在高歌猛進的年代所生發出來的理想光環正在消失。”

張朝陽承認,部分的原因是發生在互聯網行業裏的一些事。令他感觸最深的,是在保護知識版權,打擊盜版上的某些“不作為”。“他們作為的,往往就是綠壩軟件,或者發個許可證—誰可以做誰不可以做,整天玩這些事情。但真正的知識產權卻不去管。”

“知識經濟和網絡視頻,不保護知識產權,不打擊盜版,這個產業起不來。”張朝陽說。

遊走在矛盾之間

過去一兩年裏,搜狐公司多次將部分視頻網站告到法院,又被後者反訴,其間官司不斷。張朝陽認為,由於“司法不獨立”,致使“盜版方隻要找找政府就行了”。在他看來,“這還不是一個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問題,就是在民營企業之間,政府也不去考慮公平競爭的問題。”

不久前發生的穀歌威脅退出中國市場事件,也多多少少對他產生了一些影響。張朝陽說,有些事,有沒有親身經曆過,體會是不一樣的。互聯網行業出現的一些問題,給他提供了一個“管中窺豹”的機會。

不過,行業本身隻是他發表這個言論的小部分原因。張朝陽對中國的互聯網很有信心。真正影響他思想的,是一直心儀的中美比較。

“美國人對我那麽傲慢,人家有原因傲慢。人家太先進了。我們為什麽不能先進呢?中國人那麽聰明。”張朝陽說,“中國人什麽時候有麵子,這件事對我很重要。”

在他看來,美國的市場經濟確實比中國的發達,“我們在經濟上應該學習人家。”

張朝陽承認,他不是典型意義上的儒家知識分子,因為受到美國個人主義的影響,缺乏責任感;另一方麵,又缺乏美國基督教精神培育出來的感恩和慈善精神,不喜歡捐款。他隻是一個“自私”的人,他相信的是“我自己要過好”。

他還承認,作為一個擁有錢、地位、名譽的企業家,他也是一個既得利益者,也可以算作是“權貴”的一部分。他可以不用說話,就過舒服的日子。

但是,他有一個心結。“我希望中國進步得更快一點,無論從國家的角度,還是我個人在美國人麵前有麵子的角度。”因此,他要出來講那些話。

但是他不會選擇激烈的方式,他說他對儒家文化抱有希望,希望官員們有所作為,但方向要正確;“至於何時能走到,我很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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