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 傻 子 在 我 麵 前 痛 快 地 哭

那個 傻 子 在 我 麵 前 痛 快 地 哭 ============================= 讀 了 文 學 城 上 一 篇 "張 思 德 "的 文 章 , 感 觸 很 深 . (他 真 是 個 為 人 民 服 務 的 好 黨 員 ) 感 情 的 事 就 是 要 實 踐 再 實 踐 . 看 到 秋 風 中 的 殘 月 , 為 前 人 淒 美 的 愛 情 故 事 陶 醉 時 , 卻 忘 了 腳 下 的 路 要 走 , 明 年 還 有 好 花 月圓 , 還 有 夏 日 的 陽 光 燦 爛 . 剛 剛 滿 二 十 歲 的 我 , 哪 裏 有 那 麽 多 悲 哀感 歎 ? 於 時 在 心 裏 狠 狠 地 罵 那 些 不 服 責 任 的 文 人 , 隻 知 道 發 泄 自 己 的 內 心 不 滿 . 來 到 圖 書 館 , 是 我 第 一 次 用 了 那 種 法 國 的 香 水 . 名 字 叫 "自 由 的 紫 羅 蘭 ." 心 裏 好 感 謝 安 妮 姐 姐 . 她 怎 麽 知 道 我 心 中 想 的 事 . 在 生 日 晚 會 上 , 大 家 要 我 許 個 願 . "隻 能 許 一 個 嗎 ? " 我 很 失 望 . 安 妮 姐 姐 善 解 人 意 地 說 :"對 別 人 的 祝 福 可 以 多 個 . 你 自 己 最 想 要 的 事 情 發 生 隻 能 有 一 個 . " 我 絲 毫 都 沒 育 猶 豫 , 在 心 裏 許 下 了 它 : 我 要 年 輕 快 樂 , 如 果 不 能 年 輕 , 我 還 是 要 快 樂 . 每 天 早 上 對 著 鏡 子 嘲 笑 自 己 : "瞧 你 那 個 騷 樣 , 色 狼 都 喜 歡 你 . 看 你 能 妖 嬈 幾 十 年 ? " 媽 媽 在 門 外 拚 命 地 打 門 , 她 要 去 醫 院 上 班 , 不 能 遲 到 的 . "要 死 人 了 !" 我 出 來 笑 她 :"早 上 就 有 急 診 啊 ? 還 是 泌 尿 科 的 ? " 三 天 沒 育 見 到 那 個 傻 子 了 . 聽 說 他 去 了 上 海 , 很 快 就 回 來 . 他 的 學 生 中 有 個 日 本 姑 娘 , 跑 來 給 我 送 了 一 束 櫻 花 . 還 把 頭 彎 到 膝 蓋 的 地 方 . "我 們 輔 導 課 聲 音 太 大 , 給 你 添 麻 煩 了 ." 我 滿 臉 的 疑 慮 . "我 們 不 知 道 你 的 名 字 , 背 後 叫 你 維 也 納 , 很 不 禮 貌 ." "是 維 納 斯 ."我 糾 正 到 . "你 已 經 知 道 了 ? 老 師 常 常 提 起 你 , 說 你 看 書 專 心 , 一 定 學 習 好 ." "誰 讓 你 送 花 ?" "我 呀 . 我 喜 歡 你 . 但 這 種 喜 歡 不 是 加 拿 大 人 的 那 種 女 孩 子 之 間 的 喜 歡 ." 我 笑 了 , "你 挺 拐 彎 磨 角 的 啊 . 多 大 了 ? " "二 十 五 了 ." 我 愣 了 , 看 模 樣 不 過 十 八 九 . "你 們 老 師 是 幹 什 麽 的 ?" "老 師 就 是 老 師 啊 . 幫 我 們 做 作 業 的 , 寫 項 目 報 告 啊 . 考 試 前 幫 我 們 猜 題 的 啊 . 還 有 , 和 男 朋 友 吵 架 , 也 要 找 老 師評 理 啊 ." 她 一 句 一 個 啊 , 很 煩 人 . 我 趕 緊 讓 她 走 了 . 美 國 曆 史 真 麻 煩 , 很 多 人 名 字 記 不 住 . 我 把 頭 轉 到 窗 外 , 看 著 那 迷 人 的 秋 景 色 發 呆 . 上 海 很 大 嗎 ? 我 沒 有 去 過 . 東 方 的 巴 黎 . 巴 黎 我 去 過 , 和 紐 約 比 也 好 不 了 多 少 . 等 我 明 年 打 暑 期 工 賺 了 錢 , 也 要 去 中 國 玩 一 趟 . 一 輛 乳 白 色 的 BMW 車 停 在 前 邊 的 操 場 上 . 我 一 眼 就 看 到 了 那 個 熟 悉 的 短 頭 發 的 傻 子 . 白 色 的 旅 遊 帽 , 白 色 的 真 絲 襯 衫 , 一 定 是 在 中 國 買 的 便 宜 貨 . 白 色 的 西 褲 , 一 定 是 上 海 的 假 名 牌 . 白 色 的 皮 鞋 , 上 麵 奕 奕 發 光 ,但 願 不 是 野 獸 動 物 的 皮 . 他 渾 身 上 下 都 是 白 色 . 白 得 發 亮 , 白 得 誇 張 耀 眼 . 陽 光 從 他 被 後 射 來 , 真 有 從 天 上 下 來 的 樣 子 . 頭 上 似 乎 還 有 一 道 光 環 . 人 走 近 了 , 臉 色 很 蒼 白 . 可 能 是 月 餅 吃 多 了 拉 肚 子 了 ? 我 在 心 裏 幸 災 樂 禍 . 但 腳 卻 不 聽 自 己 使 喚 , 跑 出 了 圖 書 館 門 . 把 那 束 櫻 花 交 給 他 . "你 學 生 送 來 的 ." 我 氣 喘 籲 籲 . 他 蒼 白 的 臉 上 露 出 了 微 笑 : "她 補 考 通 過 了 . " 我 卻 很 失 望 . 他 臉 上 的 血 色 呢 ? 他 眼 中 的 自 信 呢 ? 他 那 刺 人 心 痛 的 黑 色 幽 默 呢 ? 我 愣 在 那 裏 , 他 說 什 麽 都 聽 不 見 了 . ======================================== 他 請 我 八 點 鍾 在 那 家 泰 國 餐 廳 吃 飯 . "為 什 麽 請 我 ? 就 因 為 我 漂 亮 ? " 我 問 . "你 把 那 花 保 管 得 很 好 , 有 愛 心." "為 什 麽 要 吃 泰 國 菜 ? " "它 辣味 道 象 川 菜 , 鹹 甜象 上 海 菜 ." "喔 , 你 是 上 海 人 和 四 川 人 的 雜 交 品 種 ." 他 尷 尬 地 點 點 頭 . "我 都 不 喜 歡 . 四 川 人 火 爆 , 上 海 人 精 明 , 都 讓 我 討 厭 ." 我 故 意 氣 他 . 他 卻 笑 了 , "陳 丹 蕾 不 應 該 殺 何 蕾 ." "該 殺 誰 ? " "殺 那 個 外 號 叫 維 納 斯 的 美女 . 女 的 都 開 心 了 , 男 的 都 安 心 學 習 了 ." ====================================== 下 午 在 超 級 市 場 見 到 買 菜 的 安 妮 姐 姐 , 問 穿 什 麽 衣 物 . 她 取 笑 我 , 最 好 什 麽 都 不 穿 , 口 紅 也 不 要 查 . 他 老 婆 或 其 他 女 朋 友 就 不 會 發 現 , 留 下 把 柄 . 你 那 麽 美 , 單 挑 肯 定 贏 . 氣 得 我 把 她 的 雞 蛋 全 部 打 碎 到 地 上 去 了 . ====================================== "你 有幾 個 爸 爸 , 幾 個 媽 媽 ? " 他 一 坐 下 就 冒 出 一 句 罵 人 的 話 . 我 被 氣 糊 塗 了 , 說 :"你 呢 ? 你 到 底 想 要 幾 個 ? " 他 還 沒 有 發 現 我 生 氣 , 說 :" 有 句 老 歌 唱 到 , 爸 爸 多 了 媽 媽 有 問 題 , 媽 媽 多 了 爸 爸 也 有 問 題 , 爸 爸 媽 媽 都 多 了 , 兒 子 就 該 有 問 題 ? " "你 那 個 無 厘 頭 勁 兒 又 來 了 . 你 多 吃 點 辣 椒 罷 . 幫 你 倒 時 差 ." 上 來 菜 了 , 我 畢 竟 年 輕 些 , 胃 口 很 好 , 吃 起 來 完 全 忘 了 淑 女 風 範 . 他 打 開 一 瓶 白 酒 ,好 象 是 五 梁 液 . 他 很 和 藹 地 說 , "多 吃 點 罷 . 呆 一 會 兒 有 重 要 事 情 讓 你 幫 忙 ." "嗯 ?" 我 嘴 裏 還 含 著 菜 . "今 天 請 你 吃 飯 的 真 正 理 由 是 , 我 喝 醉 了 你 開 我 的 車 送 我 回 家 . 我 自 己 上 樓 . 明 天 車 歸 你 用 一 天 , 油 我 已 經 加 滿 了 . 後 天 把 車 開 到 圖 書 館 就 行 了 . 駕 照 還 是 很 重 要 , 不 能 再 被 吊 銷 了 ." "別 喝 酒 了 ." "我 想 喝 , 更 想 酒 後 說 些 自 己 都 不 懂 的 話 . 那 種 痛 快 真 讓 人 舒 服 . " 他 盯 著 看 我 , 接 著 說 :"對 著 美 女 不 喝 酒 , 會胡 思 亂 想 . 喝 點 點 更 糟 糕 , 色 膽 包 天 . 不 如 大 醉 , 爛 醉 如 泥 , 讓 靈 魂 出 殼 , 從 天 空 中 看 著 自 己 的 肉 身 怎 麽 腐 爛 肮 髒 ." 我 感 到 也 在 罵 我 , 眉 頭 皺 起 來 . 說 :"美 麗 是 沒 有 罪 的 . 這 也 與 性 別 無 關 ." 這 個 傻 子 聽 不 懂 我 的 奉 承 ,說 :"你 把 我 講 的 故 事 都 記 下 來 . 我 也 不 知 道 哪 些 是 真 實 的 故 事 , 哪 些 是 我 的 幻 覺 . 好 嗎 ? " 他 把 一 大 杯 白 酒 喝 了 , 滴 下 兩 滴 淚 . 說 :"辣 椒 太 辣 了 . " 去 櫃 台 先 把 帳 單 和 小 費 給 了 . 服 務 小 姐 覺 得 很 奇 怪 , 哪 有 剛 上 菜 就 買 單 給 小 費 的 ? 他 回 頭 裝 出 笑 臉 :"你 看 那 個 美 女 象 有 錢 的 樣 子 嗎 ? 你 看 我 能 喝 了 那 大 瓶 白 酒 還 能 在 信 用 卡收 據 上 簽 字 嗎 ? " 他 回 來 接 著 講 他 的 故 事 . 四 個 小 時 過去 了 , 他 一 直 沒 育 給 我 說 話 的 機 會 . 今 天 我 太 累 了 (剛 考 完 試 ), 隻 講 個 大 概 . 等 過 幾 天 整 理 出 來 再 同 大 家 分 享 . ========================== "母 親 的 定 義 是 什 麽 ? " 他 沒 頭 沒 腦 地 說 起 來 . "是 給 你 生 命 的 人 ? 還 是 給 你 母 愛 的 人 ? " "如 果 給 你 生 命 的 人 , 一 開 始 就 把 她 的 罪 惡 強 加 到 你 的 頭 上 , 你 一 落 地 就 帶 這 恥 辱 , 你 有 沒 有 權 利 恨 她 ? 而 她 在 你 成 長 的 每 一 天 都 沒 有 付 出 一 點 母 愛 ." "如 果 給 你 母 愛 的 人 , 你 一 直 信 賴 , 把 她 的 理 想 , 愛 和 智 慧 都 給 了 你 . 在 你 長 大 成 人 後 , 她 有 一 天 , 突 然 不 辭 而 別 , 把 你 拋 棄 了 . 你 又 有 沒 有 權 利 恨 她 ? " "如 果 有 一 天 , 你 原 諒 了 以 上 兩 個 母 親 的 一 切 . 但 其 中 一 個 殺 死 了 你 未 婚 妻 腹 中 的 胎 兒 , 卻 是 為 了 你 大 好 的 前 程 . 你 該 不 該 再 次 恨 她 ?" "而 這 時 你 突 然 發 現 你 崇 拜 的 另 外 一 個 完 美 母 親 也 是 有 罪 的 , 她 卻 讓 你 過 上 了人 上 人 的 生 活 .一 直 在 暗 中 保 護 著 你 . 就 是 不 讓 你 見 到 她 . 你 為 了 找 到 她 , 飄 泊 異 國 他 鄉 . 你 的 家 破 了 , 財 也 破 了 , 理 想 也 破 滅 了 , 完 全 成 為 了 一 個 廢 人 . 她 還 是 鐵 石 心 腸 不 現 身 ." "生 下 來 就 拋 棄你 的 母 親 現 在 不 同 了 , 富 裕 了 , 良 心 發 現 了 , 讓 你 回 到 她 身 邊 . 你 隻 要 叫 一 聲 媽 , 就 又 可 以 過 人 上 人 的 生 活 了 . 你 是 繼 續 尋 找 那 個 夢 中 的 給 你 全 部 母 愛 的 媽 媽 呢 ? 還 是 回 頭 , 接 受 富 裕 帶 著 罪 孽 的 媽 媽 的 懺 悔 ? " "一 個 讓 你 愛 心 破 滅 , 一 個 讓 你 理 想 破 滅 ,你 想 說 ." 我 終 於 插 了 句 嘴 . 他 目 光 炯 炯 發 亮 , 那 種 虔 誠 , 那 種 信 賴 , 那 種 理 解 , 那 種 孤 獨 心 靈 的 渴 望 , 讓 我 感 到 深 深 的 震 撼 . 媽 呀 , 他 是 人 嗎 ? 我 說 , "給 你 生 命 的 媽 媽 , 也 給 你 了 愛 .不 顧 十 月 懷 胎 的 辛 勞 , 分 娩 的 陣 痛 和 自 己 生 命 的 危 險 . 這 都 是 愛 . 你 的 生 命 本 身 就 是 愛 的 具 體 物 化 . 而 給 你 全 部 母 愛 的 人 , 也 給 你 了 生 命 一 部 分 . 愛 的 精 神 就 是 生 命 的 最 核 心 內 容 . 也 給 你 了 生 命 永 生 的 可 能 ." 我 喝 了 口 可 樂 . 接 著 說 : "我 知 道 你帶 著 母 親 的 罪 孽 在 人 間 受 盡 了 苦 . 但 你 要 明 白 , 很 多 是 時 代 的 罪 孽 通 過 女 人 的 身 體 傳 給 了 下 一 代 . 這 不 是 母 親 們 的 罪 , 是 我 們 時 代 , 甚 至 是 我 們 全 人 類 的 罪 . 父 親 們 也 有 不 可 推 卸 的 責 任 ." "我 也 知 道 你 帶 著 母 親 的 愛 在 人 間 享 盡 了 榮 耀 . 但 你 要 明 白 , 很 多 榮 耀 不 是 僅 僅 屬 於 你 個 人 . 它 是 你 的 父 母 親 恩 愛 和 辛 勞 的 結 果 . 你 還 是 要 感 謝 他 們 . 你 要 把 這 份 榮 耀 傳 給 下 一 代 , 或 者 傳 向 四 海 ." "至 於 財 富 , 本 身 是 沒 罪 的 , 不 過 是 商 品 交 換 過 程 中的 社 會 價 值 承 認 . 接 受 這 份 懺 悔 與 否 , 完 全 取 決 於 你 自 己 的 需 要 . 如 果 你 用 它 去 研 究 抗 愛 滋 病 或 癌 症 , 你 就 是 做 善 事 . 用 它 去 研 究 提 純 海 洛 英 的 工 藝 , 你 就 是 做 惡 ." 他 哭 出 了 聲 , "這 次 回 去 . 我 失 去 了 三 個 最 好 的 朋 友 . 一 個 兄 弟 自 殺 了; 一 個姊 妹我把 兒 時 的 回 憶 殺 死 了 , 成 為 了 父 親 的 妻 子 ; 另 一 個兄 弟 把 我 和 他 的 友 情 殺 死 了 , 成 為 了 母 親 的 丈 夫 . 我 真 的 再 也 不 願 回 去 了 ." 我 語 氣 從 來 沒 有 這 麽 堅 定 , 說 :"不 , 你 一 定 要 回 去 . 愛 你 的 女 人 想 回 去 , 你 就 不 能 和 她 分 離 . 你 的 受 苦 同 胞 想 要 走 新 的 路 , 你 就 不 能 袖 手 旁 觀 , 把 自 己 知 道 的 事 情 隱 瞞 , 讓 他 們 再 犯 類 似 的 錯 ." 他 已 經 醉 了 , 嘴 上 開 始 吐 白 沫 , 語 無 倫 次 地 說 "不 , 我 還 沒 有 找 到 愛 我 的 女 人 . 也 沒 有 找 到 新 的 路 ." "你 總 得 回 家 呀 , 這 又 不 是 二 十 四 小 時 服 務 的 ." 我 看 看 表 , 有 點 著 急 . "家 ? 家 在 哪 呢 ? 房 子 下 麵 養 頭 豬 就 是 家 . 哈 哈 , 我 是 豬 , 我 是 豬 . 你 不 是 豬 . 你 還 是 頭 人 ." 不 行 了 , 我 把 這 個 醉 鬼 拖 到 了 車 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