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喜愛的一些畫家和他們的畫 (9)

21. 愛德華 馬奈 Manet （ 1832- 1883 ） 全名 ： Edouard Manet

馬奈出生於巴黎一個富裕家庭，他長相英俊，知識淵博，很有天賦，亦充滿魅力，在社交界中很受歡迎。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被官方承認為是繼承前輩古典藝術家的現代接班人。他和其他畫家一樣，想通過官辦的巴黎沙龍（ Paris Salons ）來建立名聲，可是他畫中大膽不羈離經叛道的題材均不被當時社會觀念及輿論所容。盡管他一次又一次地送畫參展，但一次又一次地被拒。最後，接連不斷的否認和苛刻評論終於導致了他的精神崩潰，直至臨死前他才被授予榮譽勳章。

馬奈在他 18 歲時說服了子承父業的法官父親，正式拜巴黎著名的擅長畫曆史題材的畫家托馬斯庫第爾 (Thomas Couture) 為師，開始了專業訓練。他除了在畫室裏學，在盧浮宮臨摹，還多次旅行，觀摩歐洲許多大師的作品，像前邊介紹過的維拉斯奎茲和戈亞都對他的畫風形成有著深刻的影響。

馬奈雖然和當時印象派的幾個代表人物常有來往，他的弟媳摩裏所（ Berth Morisot ）就是當時有名的印象派畫家，但他並無意朝那個方向發展。他作畫的特點是用色彩和微妙的著色漸變來構成一個實體，他的這種做法深刻地影響了印象派的畫家們。有些評論家因為他的題材的超前以及明顯的人物輪廓線而把他歸為印象派，但我覺得他的畫風還是非常古典和寫實的。不過這都無所謂，就像人類對冥王星的歸類一樣。還有評論把他的畫看作是西方繪畫進入現代藝術的分水嶺。

馬奈在他 18 歲時愛上了大他兩歲的家庭鋼琴女教師，可他知道這是為家庭所不容的，所以一直都在秘密地進行。兩年後育有一子，對外稱作是女教師的小弟弟，而馬奈則是他的教父。馬奈在他父親去世後順利地繼承了遺產，這才與女教師結婚，當時他三十一歲。馬奈非常喜歡大都市的現代和豪華，盡情享受能用錢能買到的一切。但他為此付出了殘酷的代價，在年僅五十一歲時死於梅毒。

奧林匹亞 Olympia 1863 ， 130 * 190 cm ， Paris

馬奈這幅畫取名為 Olympia 是暗示他畫的是奧林匹斯主神之一的維納斯。維納斯是老一輩傳統畫家非常敬重的畫題，也是他們能夠名正言順地畫女人裸體的最佳選擇。因為在以前，包括文藝複興時期，不論社會風氣多麽沉悶，道貌岸然，不論宗教勢力如何桎梏人們的理念，當畫家們想要展示人體美並籍此展示自己在這方麵的技藝時，選用古希臘古羅馬的神話題材，畫裸體的眾神總是合理合法的。可當這幅畫在 1865 年的巴黎沙龍展出時卻引起了暴風雨般的批評，因為對任何觀眾而言，他們看到的不是女神，而是一個妓女。當時的輿論認為他這是對神聖傳統題材的惡性挑戰，拙劣模仿，“像是畫在撲克牌上的一幅粗劣的畫”。

至於馬奈為什麽選這個題材，我猜想有如下原因： 1 ）馬奈對古典繪畫極為崇拜，對描繪維納斯的名作肯定是爛熟於心。 2 ）他想借此來展現一下他描繪人體的出眾的本領。 3 ）當時巴黎的已婚男子包括他本人去妓院尋找從家庭中得不到的快樂和籍慰是非常普遍的。妓女對他們而言就像飲鳩止渴的鳩，或者在是在那春宵一刻時的女神。馬奈在此將這種公開的秘密的另一半和被人尊崇的女神合二為一來開一個世人的玩笑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的。

撇開題材不論，我認為這幅畫展示了馬奈繪畫技巧的最佳方麵。一是裸女，雖然缺乏安格爾那種細膩的描述，但色彩的漸變和和諧都是恰到好處的。二是黑人女仆。畫過畫的人都知道黑色是最難駕馭的一種顏色，因為它會輕而易舉地就把其它顏色給“謀殺”了。而在這裏，馬奈把它運用的很有層次，很豐富，很優雅，使得這個角色富有動感，很傳神。

畫中的裸女是個專職模特，後來也成為畫家，但最後被酗酒毀了一切。

這幅畫是馬奈的最愛，他一直將它保留在身邊，沒有出售。在他死後，他的遺孀欲將此賣給一個美國收藏家。著名印象派畫家莫奈等人發起了一場公共集資運動，將這幅畫為盧浮宮買了下來，這才使得它留在了法國。

下麵是文藝複興時期意大利著名畫家喬爾喬內 Giorgione （１４７７－１５１０）的 ” 沉睡的維納斯 ”Sleeping 　 Venus ，據說其背景是死後由提香（ Titian ）完成的。現藏於著名的德國德累斯頓藝術博物館中。

左拉的肖像 Portrait Of Zola 1867-68 ， 146.5*114 cm ， Paris

馬奈有一大群走在時代潮流前鋒的朋友，包括許多藝術家和作家。左拉即是其中之一，他的代表作有由十幾篇小說構成的“盧貢 - 馬卡爾家族”，其中“娜娜”（ Nana ）由於魯迅先生的“娜拉出走之後”的講演而比較為中國讀者所熟悉。

背景牆上的一幅日式繪畫間接提及了當時日本浮世繪風格對西方繪畫的影響。

22. 德加 Degas （ 1834 - 1917 ） 全名 ： Edgar Degas

埃德加 德加出生在巴黎一個即富又貴的家庭，父係是意大利貴族，母親是法國人。他的爺爺是一個成功的銀行家，建立起了家庭的財富，他的父親亦是子承父業，因此在他四十歲前，從來不用考慮經濟來源。他在巴黎藝術學院接受了傳統的繪畫教育，然後又在意大利臨摹研究文藝複興時期大師們的作品，這些學習使他的技藝日臻完善。他在二十幾歲時認識了他一直很崇敬的把古典畫風發揮到極致的安格爾。安格爾告誡他若想成為一個優秀的畫家一定要多畫素描，著重線條，不論是從現實中還是從記憶裏。德加在這方麵的確下了很大的功夫，他認為線條的美是確保古典風格的基礎。通過對前人的學習，自己的實踐以及當時社會文化的影響，德加自己則逐漸成為古典，浪漫和現實的混合體。他一貫認為藝術應該為現實服務，而不是停留在傳統之中。後人評價他成功地在古典傳統大師與想突破這種古典傳統的現代畫家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稱他為古典印象派。德加做事我行我素，盡管他很為他的貴族血統感到驕傲，但他將他的姓從 de Gas 改為 Degas ，因為他不想借家族的姓氏來自抬身價。他也從來不在乎公眾輿論的評價。他終身未婚（有個傳說中的美國畫家情人），喜歡獨處，是個著名的工作狂。

提到德加，人們往往想到的是他那些描繪芭蕾舞演員的著名作品。他是非常善於捕捉瞬間的動態，並將其準確優雅地呈現在畫布上。但我更喜歡他以獨特的手法表現出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和他們的氣質，性情，在這些畫中，人物刹那間的定格表情，姿態，人物之間的距離，所處的空間都起到了烘托主題的極好效應，非常有讓人一再回味的餘地。他的繪畫實質實際是對眼前人或事的細致敏銳的無聲觀察。德加也是第一批對攝影技術感興趣的畫家之一。

德加的父親也是一個有名的銀行家，可是當他於 1874 年去世時，德加發現銀行欠下了大批的債務。德加為了幫助弟兄們還債，放棄了他的名下的遺產，房子和個人收藏。從那時起，他開始了以賣畫為生的職業畫家的生活。過了幾年，他的視力由於以前的眼傷而開始受損，他不得不停止了作畫而轉向不太需要微小細節的彩色蠟筆或粉筆畫，在這期間他也創作了一些雕塑作品。

馬奈與德加都很欣賞文藝複興後期西班牙傑出的現實主義畫家維拉斯奎茲，兩個人都經常在盧浮宮學習臨摹他的作品，由此倆人相識。他們相近的社會背景和共同的愛好促進了他們的友誼，馬奈還將德加引進了自己朋友圈，並介紹給當時的一批印象派畫家。馬奈和德加彼此尊重互相影響，但同時也是畫壇上的一對分量相當的競爭對手。

貝勒裏一家 The Bellelli Family 1858 – 60 ， 200 * 258 cm ， Paris

這是德加早期的也是他一生中的重要作品，描繪的是他姑姑一家。這幅畫作於德加的祖父去世不久，所以他的姑姑還在穿著黑色的喪服，她身後牆上懸掛的是出自德加之手的他祖父的素描。德加和他的姑姑勞拉貝勒裏很親近，他們這時共同分享著他姑姑已經懷孕的秘密。所以這幅畫也有著死亡，出生這一生命的循環的內在主體。德加也很喜歡他的兩個表妹，他曾這樣對他的朋友形容她們：姐姐是個真正的美人，妹妹則同時具備魔鬼般的暴烈性格和天使的善良。背對著觀眾轉過臉來的是他的意大利姑父，貝勒裏男爵，看起來很孤立於其他的家庭成員。貝勒裏由於政治原因從那不勒斯放逐回來後一直無所事事。德加的姑姑麵部表情顯得很嚴肅，自我，一家之主的樣子，她直視前方，拒絕回應她丈夫投來的一瞥。他們夫妻之間感情淡薄，她認為他不會取悅人且又遊手好閑。除了媽媽的手放在姐姐的肩膀上外，這一家人沒有任何別的身體接觸，而且四個人的目光也投向不同的方向，再加上黑，灰藍白這些冷色彩，因而整幅畫麵給人以冷漠，沉默，分割的感覺，真實地反應出這是一個不快樂的家庭。在他姑父和小表妹之間的桌子腿，壁爐及鏡子的垂直邊框更增加了他姑父和家裏其他人的隔閡。畫麵右下角的狗被畫框截去了頭，這可看出照相機取景對他作畫的影響。這種物體一半在畫裏一半在畫外的構圖在他別的多幅畫中也可見到。亦有想象力豐富的評論家說這條狗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逃，想要擺脫這令人沉悶的家庭氣氛。

和上麵介紹的馬奈的“奧林匹亞”一樣，這幅畫也是德加非常珍視的作品，一直保留在他身邊。

舞蹈課 The Dance Class, 1874, 85 * 75 cm, Paris

芭蕾舞者是德加喜愛的題材，描繪他們的作品大約是他一生作品的四分之一。他很少找模特，如同他的賽馬作品一樣，都是從現實生活中取材。當時看芭蕾舞在巴黎中上層社會很流行，而德加更喜歡觀察描繪正在上課，排練以及在後台的老師和演員們，真實地展現出他們沒有經過排練設計的最不經意的一瞬間。

銅像：十四歲的小舞者 Little Dancer of Fourteen Years, 1881, 97cm (H) ,Washington DC

德加的最初創作是蠟像，在他逝世後五年即 1922 年被鑄成銅像。

201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