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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結 第四章 8 抽刀斷水

(2013-04-08 22:54:43) 下一個

    自從那天的不期而遇之後,沈諾的電話幾乎是鋪天蓋地打來。江一璿無可奈何,她必須斬斷和他的一切聯係,她不接他的電話,又不能關掉手機,因為公司要求員工必須24小時開機。她搞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她的電話號碼,無奈隻好把手機調到震動。還好沈諾比較識時務,上班和睡覺時間並不打擾她。

    白天,繁忙的工作讓江一璿還能不會去多想;夜晚,她看著手機,他的號碼一遍遍閃爍,一次次刺痛她的心,她再次失眠了。他說他找過她,他找她究竟想幹什麽,道歉,其實他大可不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們隻是偶然相遇,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沈諾不停發來短信:“璿兒,求你接電話。”他還是那樣親切地稱呼她,往日的溫情再次浮現在眼前,江一璿忍不住握著手機低聲抽泣。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幾天,江一璿精神恍惚,感覺快要崩潰了。中午,她去樓下餐廳吃飯,手機又開始不停地震動,她看看號碼,歎口氣開始吃飯。昨晚又沒睡好,實在沒有胃口,她心不在焉地往嘴裏塞著飯菜。

    秦涵端著托盤走過來,“小璿,怎麽一個人吃飯?”

    “下班前有個用戶打來電話,我接完電話才下來,別人都吃完回去了。”她望了一眼秦涵,“你今天上午不是不在公司嗎?”

    “事情處理完了,客戶留吃飯,這一吃飯肯定要喝酒,我不願喝酒,就推說下午要出差,趕回來了。”說完秦涵狼吞虎咽吃起來。

    江一璿望著他,無比羨慕地說:“你胃口真好。”

    秦涵這才注意到她盤子裏的飯菜沒怎麽動,問:“怎麽啦,小璿?減肥嗎?你不需要。”

    “昨晚沒睡好。”桌上的手機再次震起來,江一璿沒有理會。

    “小璿,你的電話。”秦涵說。

    “知道。”

    “你怎麽不接?”

    “我不想接。”她木然地說。

    秦涵若有所思地笑笑,搖搖頭沒說什麽,繼續吃飯。

    電話不停地打來,秦涵沉不住氣了:“小璿,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這麽執著,臉皮夠厚,勇氣可嘉,不管怎麽說你也要給人個交代,這麽耗著不是辦法。”

    江一璿眼圈一紅,“秦涵,你讓我和他說什麽,他不但結了婚,而且是要當孩子爹的人了,我再和他糾纏算什麽?”

    秦涵一怔,愛憐地望著她,“放心,有我在,誰都別想欺負你。”當手機再次震動時,他毫不猶豫拿起來,往餐廳外走去。

 

    江一璿終於接電話了,沈諾忙不迭地叫著她的名字。那天他們相遇,趁蘇未未和陶曉寧你來我往爭論不休,他拿起江一璿放在桌上的手機,記下了她的電話號碼,他發現她曾無數次撥打他的號碼,隻是在沒有接通之前就已掛斷。

    “請問是誰打小璿的手機?”秦涵故意問。

    秦涵的聲音讓沈諾一時不知所措,他稍稍停頓,說:“我是沈諾,我找江一璿。”

    “啊,原來是小沈,我是秦涵,好久不見,聽說你結婚了,快要做爸爸了,恭喜你呀。你也太不夠哥們了,怎麽結婚也不和我說一聲,我好去喝喜酒。”

    秦涵哪壺不開提哪壺,沈諾隻好硬著頭皮說:“她在嗎?我有事找她。”

    “小璿在,她就在我身邊,我們在一起吃午飯,”秦涵頓了頓,“不過她說她不想接你的電話。”

    “請你把手機給她。”

    “小璿都告訴我了,你已經打過好幾天電話,她一直沒接,她說不想和你說話,我看你還是算了吧。你現在應該做的是,給你的太太打電話,而不是給小璿打。”秦涵冷嘲熱諷。

    “我隻想向她解釋。”

    “你想解釋什麽?”秦涵提供了聲調,“讓她進一步了解你的幸福生活嗎?你不必多此一舉,因為你的太太已經詳詳細細解釋過了,而且你們親密無間的裸照都給她看了,你不覺得你們那樣做太無恥嗎?你還想解釋什麽?”

    沈諾象被人打了一悶棍,他呆住了,所有的猜測都得到了證實,江一璿為什麽義無反顧地離開,為什麽和他斷得那樣決絕。

    “沈先生,我奉勸你一句,作為男人,即使不愛,也不該趕盡殺絕,那樣要遭報應的。”

    沈諾緩過來神,哀求道:“秦先生,請讓她接電話吧,我就和她說幾句話。”

    “你到底想達到什麽目的?你結婚了,想讓小璿給你當情人,別癡心妄想了。”

    “我從沒這樣想過。”

    “因為小璿結過婚,你和你老婆就說她不純潔,你們有什麽資格這樣侮辱人,為什麽不回家問問你老婆什麽樣的女人算純潔?”

    沈諾無言。

    “好吧,小璿現在是我的女朋友,等她的離婚手續一辦好,我就會和她結婚。在我心中,她一直是純潔的天使,因為我比你了解她。”

    “再提醒你一句,你剛才叫她什麽?‘璿兒’,”秦涵語氣極盡誇張,“沈先生,這樣不好吧,你不覺得這樣的稱呼太親密了嗎?讓我這個正牌男友聽了心裏不舒服,要不是我了解小璿,我們之間真的要鬧誤會了。你現在可以叫她江小姐,等以後我們結婚了,你可以叫她秦太太。”秦涵不等沈諾再說什麽,就扣了電話。

 

    秦涵走回餐廳,江一璿還坐在桌旁,手托著腮發呆。他把手機還給她,“我想他今後不會再打電話來騷擾你了。”

    江一璿一愣,目光中閃過一絲失落,默默地收起手機。

    “怎麽?我說他不再打電話來你失望了?”秦涵盯著她問。

    “謝謝你,秦涵,我們該回去上班了。”

    “小璿,剛才我說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你不介意吧。”

    江一璿慘然一笑:“秦涵,下次你可以對他說我們已經要結婚了,如果你不介意。”

    “小璿,你今後打算怎麽辦?”秦涵關切地問。

    “沒想好,不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秦涵見江一璿心事重重,就誇張地說:“小璿,本來不想這麽早透露給你的,不過看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告訴你一件高興事吧,你要被調去上海總部工作了。”

    江一璿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探詢地望著秦涵。

    “別那樣看著我,我受不了。”秦涵半開玩笑地說,“不相信是吧,昨天安德魯告訴我的,是總部負責市場的派特執意要你去,安德魯不情願,想邀請我加入拒絕的陣營,可我勸他讓你去。”

    “秦涵,是真的嗎?”

    “放心,秦涵是真的,這事也是真的。”秦涵誇張地說,“因為你上次在總部豔壓群芳,表現出眾,所以你的機會來了。”

    “秦涵,又滿嘴跑火車。那次是湊巧,我晚上複習了白天培訓的內容。”

    “好,我說得正經點。小璿,離開C市這個傷心地,去上海工作,在新的環境認識新朋友,慢慢地你把過去的傷心事忘掉,即使忘不掉也不會是現在這種糟糕狀態。”

    “秦涵,在這裏一直是你幫我的,我怕到了總部適應不了。”

    “別捧我了,我幫你?我怎麽沒把我自己幫到上海總部去?我整天出差,平時想幫你也幫不上,都是你自己努力。知道那些打電話來的用戶都怎麽評價你嗎?‘專業,耐心,溫柔,一心為他們著想。’當然,‘溫柔’這個詞是我加上去的。”

    “謝謝你,秦涵,我心裏明白我在G公司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在暗中幫我,盡量不讓我出差,就是出差也安排我去安全的大城市,交通不便的小地方你都自己承擔了。”

    “也不全是,客戶打來電話,都喜歡找你解決問題,就是我和別人在,也要等你接電話,因為你解釋得比我們清楚,又有耐心,你不留守,他們非找茬不可。再說,公司就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也不會把你派到窮山惡水刁民輩出的地方去,你知道現在社會治安差,你出了危險沒人能負起這個責任,安德魯也同意我這樣做。”

    “謝謝你。”

    “先別忙著謝我,今天下午我還要再和安德魯談談,讓他徹底同意你去上海,不要變卦。”

    “安德魯為什麽會阻攔?要是你被調去上海,他不同意還差不多,分公司離開你不行。”

    秦涵戲謔地盯著江一璿,“小璿,有時候你真是木頭腦袋不開竅,安德魯對你有意思你沒看出來?”

    江一璿不相信地問:“怎麽會?老外都是感情外露的,哪能含蓄得搞暗戀?”

    “很多老外比我們想象的要傳統,他知道你沒離婚,他在等。”

    “秦涵,我真的沒感覺到,別瞎猜了,哪能呢?他隻是請我吃過幾次飯,還都是因為我加班,我們隻是隨便聊聊,他什麽都沒表示過。”

    秦涵笑嘻嘻地說:“你留意過安德魯看你的眼神嗎?還有你以為他那麽愛吃中餐,天天跟我們一起在餐廳吃米飯炒菜?告訴你吧,你沒來公司之前,他就聚餐的時候和我們一起吃中餐,中午都去頂層的咖啡廳買個三明治比薩沙拉意大利麵,有時去西餐廳吃。他還總向我打聽你的情況,問你什麽時候才能離婚。”

    “可是吃飯開始大家都在一起的。”

    “是大家都在一起,為什麽他每次都坐在你身邊?是因為大家都看出來了,特意給他留位置。還記得那次嗎?他故意和你用法語談話,我說什麽了?”

    “你說不要用C語言之外的語言交談,因為大家都不懂。”

    “於是安德魯故意開玩笑說,他在用法語對你說‘我愛你’,就是不想讓別人聽見。”

    “他那是開玩笑。”

    “別人可都認為他在故意試探你,可你沒心沒肺無動於衷。”

    “我根本沒往這方麵想,因為前一段時間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搞得我沒有自信……

    秦涵打斷她的話,“你還沒自信?在你麵前我們沒自信還差不多。”

    江一璿歎口氣,“我說的是真的,秦涵,我的初戀男友離開了我,程鵬和我結婚後又找情人,他也是一樣的。”

    “這並不表示你缺乏魅力,隻是因為你和他們沒有緣分。”秦涵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憑良心說,沈諾這個人還不錯,我和他接觸過,有一次我去W市出差,兩天兩夜奮戰在機房,安裝調試完畢,吳誌超說了一句謝謝就走人了,按理說該請我吃頓飯,那幾天我忙得根本沒時間正常吃飯,就是請我吃盒飯我也不在乎,我要的是一份尊重和認可。沈諾剛出差回來,見到我的狼狽相,心裏過意不去,他請我吃了頓飯,雖說就一頓飯,但可見人情冷暖。吃飯期間聊起來,我們還是校友,隻不過我比他早畢業幾年。小璿,我為你重色輕友,連朋友都得罪了。”

    “別說他了,秦涵。”

    “小璿,他娶陶曉寧,一定是有苦衷的,我最氣的是陶曉寧說你不純潔,她忘了她做過吳誌超的小秘,雖說這事發生在沈諾來公司之前,但他是聰明人,不會不知道。”

    江一璿的聲音有些哽咽,“可再次見麵他不該說出那樣侮辱我的話。”

    “小璿,這裏麵肯定有誤會。在我看來你們已經不大可能了,就算沈諾將來離了婚,你們和好,他將要出世的孩子會橫在你們中間,永遠是你心裏的傷痕。你就大度些,原諒他,隻有原諒才能忘記。沈諾錯過了你,是他最大的損失。”

    “他哪裏有什麽損失,他很幸福。”

    “如果他幸福,就不會天天給你打電話。”

    她搖搖頭,“他的事和我無關。”

    秦涵語重心長:“小璿,你是個好女孩,我知道你心軟,不過原則問題上不能讓步,不管他怎樣甜言蜜語,你都不許不明不白跟他。”

    見江一璿沒有回答,秦涵盯著她說:“小璿,答應我,如果他來找你,你要明確告訴他,讓他離了婚再來,不然一切免談。”

    “秦涵,你放心,我不會再搭理他。”

 

    沈諾放下電話,秦涵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他把頭抵在辦公桌上,心裏默念著江一璿的名字,懊悔得無以複加,她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痛苦:他酒後亂性被她撞見;她目睹了他和陶曉寧不堪的照片;陶曉寧還以勝利者的姿態打電話刺激她;尤其可悲的是,他聽信了程鵬的話,再次相見居然說出那樣羞辱她的話。她一定是對他徹底絕望,才放棄了他,選擇了秦涵。

    沈諾不想放棄,他想到了蘇未未,按照蘇未未留給他的名片上的號碼,撥通了她的電話。

    您是哪位?對不起我聽不出來。”蘇未未故意說。

    “我們上周末見過麵,我姓沈,沈諾。”

    “還是抱歉,上周末見過的人太多,記不清了。”

    “你當時和江一璿在一起。”

    “哦,我記起來了,你找小璿,你是她什麽人?”蘇未未裝作恍然大悟。

    沈諾硬著頭皮說:“我是她的朋友。”

    “從沒聽小璿提起過她有個姓沈的朋友,這年頭騙子太多,我不得不謹慎,你說說你的特征吧,讓我好相信你。”蘇未未慢條斯理地說。

    沈諾哭笑不得,隻得耐著心解釋,“我們上周末在一家叫小台北的餐廳見過麵,你當時和江一璿在一起。”

    “對,我想起來了,你是和你懷了孕的老婆在一起,哇,你和你的老婆很恩愛啊,讓人羨慕不已。”

    沈諾不語,蘇未未繼續說:“對,你那天剛剛給你老婆買了LV包,她還向我們炫耀來著,沒幾個男人舍得給女人買那種奢侈品,看來你太愛你老婆了,你們太幸福了。”

    他在感情上對陶曉寧的虧欠,隻能用錢來補償。

    蘇未未還想繼續說下去,沈諾打斷她:“能告訴我江一璿在哪裏嗎?”

    “你找小璿幹什麽?”

    他找她究竟想幹什麽,難道隻想道歉嗎?他欠她的,豈止一個道歉。他心中的懊悔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從那天分別之後,江一璿充滿幽怨的雙眸不時在他眼前浮現,讓他夜深人靜輾轉難眠。他痛恨自己辜負了她,他為什麽匆忙結婚,他為什麽就不能靜下心來等。

    “我想見她一麵。”

    “你見她一麵想幹什麽?”蘇未未步步緊逼。

    他想了片刻,才發現所有想見江一璿的理由都不堪一擊,“想問問她過得好不好。”

    “她過得好不好,你說呢?”

    沈諾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選擇沉默。

    “小璿過得很好,不用你掛念,現在追求她的人多得數不清,想約她出去都要排隊,你想見她,哪那麽容易,先排隊吧,猴年馬月排上我可說不準。”

    “我隻想讓她自己告訴我,她過得究竟好不好,我對不起她。”

    “你不是有她的電話號碼嗎,幹嘛不給她打電話?”那天他翻看江一璿手機的小動作沒有瞞過蘇未未的眼睛。

    “她不接我電話。”

    “她不接電話就是不想理你,你識趣點,不要再打擾她,別忘了你是已婚男人。”

    “我隻想見她一麵,看看她過得好不好,我放心不下。”

    “你說她過得好不好,原來住那麽寬敞的房子,現在要自己租房子住,不但房子小的不得了,而且那地方快拆遷了,過不多久就要再找房;過去出門有車,現在要擠公交車;曾經程鵬那麽寵她,誰敢高聲大氣對她說話?現在輪到被你們欺負,真不知道她怎麽能受得了。”

    蘇未未的話句句刺痛沈諾的心,他說不出話來。

    “我要是她,我就回去找程鵬,反正程鵬巴不得她回頭。”

    能告訴我她在哪裏嗎?我想見她一麵。

    “你以為你是皇帝,想見誰就見誰?”

    “我想向她道歉。”沈諾低聲說。

    “道歉就不必了,你要做的是離她遠點,不要幹擾她的生活,別忘了你老婆已經懷孕了,別再打小璿的主意,你和她沒有將來。”蘇未未狠狠扣上電話。

 

    沈諾沒有告訴蘇未未,見到江一璿的那天,回到W市,安置好陶曉寧,就從那個稱為家的地方搬了出去。江一璿轉身離去時的孤單落寞刺痛著他的心,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隻有搬出來他才覺得好受一些。蘇未未臨走時的話不時跳出來刺激著他,他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望著天花板思考一夜,決定離婚。雖然這樣對不起陶曉寧,但結婚本來就不是他的本意。未出世的孩子成了一個天大的難題,他考慮過,會雇保姆照顧陶曉寧,直到她生下孩子,他會全權照顧孩子。

    他已經不奢望江一璿會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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