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綠洲

開辟一片綠洲,使自己的生活範圍更廣泛;說出自己的心聲,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正文

《 大院兒情懷 》---- 也談北京的大院兒

(2009-06-05 19:43:39) 下一個

   

        我所說的大院兒,並不是真正的大院兒,而是像陳向陽先生在他的 《 北京的大院兒》中所說的,是那種不帶院牆的國家機關宿舍院兒。自五十年代起,作為首都的北京,隨著相應機構的誕生,相繼建起了不少的機關宿舍區,有些宿舍區便成了後來人們常說的“機關宿舍大院兒”。
    六十年代初,在北京西城區和海澱區的交界處,就有這麽一 個宿舍大院兒 。它左邊緊挨全總幹校和華僑公寓,右邊與北京水利水電學院相鄰,是清一色的紅磚平頂五層樓。這些樓房當年居住的全都是從各地調來北京的國家機關幹部和他們的家屬,其中除了國家經委計委和工交政治部的以外,還有一機部二機部的幹部,等等。這些宿舍區雖然地處郊區遠離鬧市,但當年發生在“北京大院兒”和“北京孩子們”身上的各種各樣的故事 (詳情可見劉仰東的《紅底金字》---  六七十年代的北京孩子和陳向陽的《北京的大院兒》),也同樣都在這裏發生了。從六三 . 六四年開始,經過“四清”,“文革”,這片宿舍區也和北京其它地方一樣,風風雨雨,坎坎坷坷,曆經了多少人事滄桑和時代的變遷。不過我今天隻是想寫寫當年發生在我們身邊的一些很小很小但非常溫磬有趣的事情。它們很小,小的甚至於都不值得一提,但它們又從來都沒有從我的記憶中消失過。隨著年紀的增長,對它們的感覺甚至於還越來越濃。每每想起都覺得親切,可愛,讓你不由得想從心底裏發笑。之所以會這樣,我知道,這是一種情懷,一種大院兒的情懷,一種在特定的曆史時期,特定的環境下所形成的一種情感,沒有在大院兒裏住過的人是體會不到這種情感的。  人說“山裏的孩子心愛山”,我說:大院兒的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大院兒,不管它是處在巔盛期還是沒落期,也不管它將來的命運如何,那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永遠都值得我們記憶。    
    大院兒趣事之一: 當年我們住得那棟樓有四個單元,每個單元有15戶人家。我們那個單元一樓孫爺爺一家是從東北調來的。孫爺爺中等身材,微微禿頂,灰白的胡子,灰白的頭發加上一副老花眼鏡和一件不離身的圍裙,使他看起來活脫脫就像一個“白求恩”。“白求恩”孫爺爺為了支持他的兒子孫叔叔和兒媳李阿姨的革命工作,不遠千裏從東北來到北京,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為孫叔叔一家洗衣做飯還帶孩子,把一家老少三代8口人的生活重任都擔在了肩上。孫爺爺不但吃苦耐勞,待人也很誠懇,在照顧好一家老小的生活以外還經常在外主持公道,因此深得人心。再加上他那酷似白求恩的長像,無疑也使大家對他平生幾分好感,他是我們那一片受人尊重的老人。
    趣事之二:二樓黃叔叔一家是從青島部隊轉業來的。這位昔日軍官,雖已不在役,卻仍喜歡穿那身合體的黃尼子軍裝。筆挺的尼子軍裝能更加顯現出他軍人般修長挺拔的身材。黃叔叔會當軍官,也會教育子女。黃叔叔教育出來的女兒,不但思想好,學習好,勞動好(典型的三好學生),還尊師重教尊重老人團結同學好,深得老師同學家長們的喜愛。黃叔叔的女兒小學到中學所得的各種獎狀早已將她家的一麵牆貼滿,這使我這個一輩子一個獎狀都沒得過的人時常感到慚愧。想知道多年以後在黃叔叔去世後什麽事使他女兒最感激最念念不忘嗎?那就是從她很小的時候起,黃叔叔的那種對她就像對待同齡人一樣的一次次鄭重其事語重心長的交談,使她很小就懂得了很多的道理,並且從父輩那裏得到的重視和愛戴中找到了自我,肯定了自我,知道了自己應該站在哪裏,走向何方。黃叔叔給於他女兒的巨大的精神食糧,足以使他女兒能在人生的道路上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來。
    趣事之三:三樓7號是從東北調來的韓叔叔一家。韓叔叔的名字叫“韓大夫”,這個“大夫”顯然不是那個“大夫”的意思。韓叔叔養了三個女兒,兩個兒子。三個女兒都如花似玉,一個賽過一個,兩個兒子卻都猴精猴精,無法無天。舉一例說明:68年,當文革的烈火越燒越旺時,韓叔叔的小兒子忽然有一天心血來潮,想寫一幅“反標”玩玩,並決定寫那個最反動的。結果引來了派出所的民警聯合家屬委員會的一起,像大掃蕩一樣把他從五樓房頂的天花板裏揪了出來,這個“小壞蛋”當時看起來真像一隻小賴皮狗。後果可想而知,學校家長的那個一頓批,使得“大夫”的眉頭鎖的那個緊,終日都不見一個笑臉。不過“大夫”家的孩子也有一件事是可取的,那就是饅頭蒸得特別好。家裏沒有老人幫忙,平時全得靠孩子自己,練就了他們獨立自主的生活能力。蒸一大鍋饅頭,就著大蔥沾醬吃,奔香!東北人嗎,“大蔥沾醬,越吃越胖”。
    趣事之四:大夫對麵的劉姓一家,也是從東北調來的,據說原是東北一家萬人大廠的廠長(當時可能因為京城當官的太多,都沒把他當成一回事。現在想起來,能當萬人大廠的廠長也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呀!)。萬人大廠的廠長有個了不起的太太,這太太一連給他生了六個兒子,最大的十一歲。為了便於管理,更為了省事易記,六個兒子的名字就直接從阿拉伯數字中得來:“小達”“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每天到了晚飯時間,廠長太太就推開窗戶亮開了嗓門:“小達小二回來吃晚飯了!”於是,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也都一個不拉地屁顛屁顛地回到家,從沒失算過。有道是“捉猴先捉王”,看來在這裏也是這個道理。曾經掌管萬餘人大廠的廠長還要同時養育這六個不大的小孩子,壓力可想而知,廠長的日子也可想而知。如今我們每家隻有一個,有的父母就已經焦頭爛額。當然現在對孩子的要求遠遠超過了當時,當時多數孩子隻要能吃飽穿暖不生病最好也不要惹太多的麻煩就行。
    趣事之五:四層樓上住著上海來的包姓一家。按規矩,他們家小孩的外號自然都是叫“包子”“餃子”一類。“包餃子們“的外公是個老學究,酷愛讀書,從上海來京探親時把他們家所有的書籍都修補整理了一遍,還老眼昏花地循循教導他們不要忘記讀書,不要輕視學習。可在那個年代,有誰重視學習呢?老學究外公就像老古董一樣,和當時的形勢有些格格不入。“包餃子們”還有一個好姨媽,能做一手的好裁縫活。每當姨媽來京度假時,都會把他們一家大大小小男女老少的四季服裝給包下來。每當那時,就見姨媽一連多少天都坐在那裏,裁裁剪剪縫縫補補。
    趣事之五:五樓的李是一對上海夫婦,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因為是上海人,一家子在一起時就總是嘰嘰咕咕地講上海話,別人聽不懂,他們也不在乎。再加上他們住在五樓,高高在上,平時多數鄰居都和他家沒什麽來往,但有一件事卻驚動了大家。文革初期,他家的小姑子來京探親,外出正好碰上了大院兒的紅衛兵,二話沒說就把她的窄腿褲給剪掉了,嚇得她抱頭亂竄。要不是跑得快,恐怕連她的大包頭也保不住啦。這一下不但把她給嚇傻了,連鄰居們也都害怕了,立馬勸她返程回上海。
    30多年過去了,大院兒應該還是那個大院兒,可大院兒也已經又不是那個大院兒了。幾次回國到那裏一遊,發現大院兒樓前的樹長高了,樓房卻顯矮了;單元裏住的人家多了,孩子數量卻大大減少了;居民們的現代化生活水平提高了,相互來往漸少了;馬路加寬了,交通卻不便利了(把小道都堵死了);開始興私家車了,卻把樓前的公共地盤占了;為了門戶的安全,家家都裝著不一樣的鐵門;樓道也不像以前那樣能經常保持著清潔,肯定也不像以前那樣家家戶戶輪流當值日生,現在的人都是關起門來掃自家雪。看著這一切,我還真是懷念當年的情景呢!
    我這是怎麽了,難道真成了魯迅筆下的“九斤老太”了嗎?

[ 打印 ]
閱讀 ()評論 (2)
評論
踏沙行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北京虎娘的評論:
謝謝評論,想起那時的事情感覺還是挺親切的。
北京虎娘 回複 悄悄話 哈哈哈頂啊
這文章寫的太親切了
俺住的大院和您一樣
機關大院
所以俺們都不是老北京人啦
謝謝分享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