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一個無家可歸人士

木愉

到公園散步，遠遠見到一個人坐在亭子裏幾張野餐桌子後的角落裏，他舉了舉手，跟我打招呼，我也招手還禮，並走近他，聊了起來。

今天沒有下雨，卻也陰鬱著像是隨時要下雨。最高溫度攝氏15度， 最低溫度9度。露宿還是很有些挑戰性的，白天還可以勉強應付，夜裏對生理極限就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麵前的這位人士臉上有些胡渣，短發，兩者綜合下來，卻也沒有不修邊幅的感覺。他是傾訴型人格，一打開話匣子，就再也不能自主關上。我尋機插話，才知道他叫特利特。

不過幾分鍾的功夫，特利特的身世就生動地展現出來。

特利特從未有過婚姻，足跡沒有離開過華盛頓州和俄勒岡州。他熱愛自由流浪，大西北的密林是他的家園。談起流浪生涯，笑容就爬滿了他的臉龐，仿佛那些歲月都是陽光。

其實，他並不是一直流浪的。他當過兵，在陸軍裏幹過16個月，並不是持槍打仗那種，而是工程兵。因為大腦出了問題，退伍了。

特利特有過犯罪記錄，傷害過人。不過，他也被傷害過。就在前幾天，他在市區遭受過別人的追打。

就在聽他傾訴的時候，前方地下左下角的一床黃色毯子蠕動著，顯然裏麵是一個人。一定是特裏特的聲音把他弄醒了，不能再酣睡。黃色毯子蠕動了一會兒，裏麵果然鑽出來一個人，他沒有跟我們打招呼，特裏特繼續傾訴著，我從餘光裏看到這個人年輕得多，臉上有嚐嚐的胡須。他站了幾秒，然後，就走上公園小徑，往前走去。

桌子上有一包白麵包，那應該是特利特的早中晚飯吧。特利特並不是赤貧，一個月可以領取1000美元的社會保障福利。雖然眼下連家徒四壁都是奢望，但不久，就會搬入政府安排的低收入公寓裏。

跟他告別的時候，他說，等他搬入有屋頂的住處，他要在公園裏舉辦一個燒烤派對。這麽說著，希望之光就在他的臉上閃現出來。想象著一群被社會拋棄的人，因了一個由頭，可以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狂歡一時，那樣一個場麵該有多麽罕見，不僅對他們是一個鼓舞，對他們之外的其他人不也是一種鼓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