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汁原味不轉帖

陽盛則四肢實,實則能登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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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愉 (熱門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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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黃花 (二)

(2009-06-15 06:43:53) 下一個
戰地黃花 (二)
    
    -木愉-
    
    更要命的是,下了班之後,我依舊不能擺脫那張象滿月一樣豐盈的臉龐的糾纏。我曾經在一個個萬籟俱寂的夜晚按照我精確製定的時間表去按步就班地複習,然而,現在眼前的字裏行間卻盡是小丫的音容笑貌。我艱難地嚐試著去驅除那種神不守舍的狀態,但是這種意誌努力仿佛記記重拳打到內功深湛的武林高手身上,力道都等於擊向虛空而化解為烏有。
    
    我作了一個思想實驗,讓我做一個抉擇。如果不上大學,做一個與世無爭的小職員,那麽就在這個遙遠的邊城裏與她一天天地過著平靜而溫飽無慮的生活。如果上了大學,那麽未來的生活就多了許多美妙的變數。這兩個選擇的高下之分不言而喻,後者應該是我之所圖,前者應該是我之所棄。不料前者在我的心靈深處原來很難放棄,而後者卻隻具有某種捉摸不定的超驗意義。我於是又痛恨自己怎麽在骨子裏原來是如此一個不思進取的大庸人。很多年之後,我才從尼采和薩特這兩個大哲人那裏明白了,選擇其實不是我個人的一個困境,也是人類的困境。上帝死了,選擇的重擔就沉重地落在了人類的肩上。
    
    想到我醞釀兩年的鴻鵠之誌竟要為了一個新來的女同事而毀於一旦,我覺得很可笑很可惜很沒有出息。但我的意念又是如此渙散,於是我就四處去搜尋那些臥薪嚐膽的故事,企圖用它們來激勵我,重新凝聚起我心智的鋼鐵長城。我還用大字工工整整地書寫了“成功就是犧牲的總匯”的條幅,高掛在我房間的牆上自勉。
    
    就在我奮力掙脫情欲的紛擾時,科長去主持一個業務培訓班,把小丫和小陽都暫時調去幫忙處理雜務,辦公室裏那個曾經讓我神魂顛倒的倩影不再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我也顧不得這是不是小陽向小丫討好賣乖的好機會,隻想就權且遠離情場的煎熬吧,畢竟考大學是個更加宏偉的人生任務。這樣,我紛亂的心緒也才平靜下來,但這時離高考已經隻有一個多月了。
    
       高考前夜,我緊張以致不能成寐,起來向父母討安眠藥。父親說吃了安眠藥,第二天就會昏昏欲睡。於是給了我一小盅白酒,但喝下肚後,不但沒有麻醉自己,反而愈發興奮。於是又想讀點深奧的東西也許會引來睡意,但不明所以地讀了好幾頁〖資本論〗,我的大腦依然興奮著。懊喪之餘,我決定去跑步。起來開了門出去,夜正深,路上不見一個人影甚至一個生靈的蹤影,偶爾傳來幾聲悠遠的蟲鳴,昏黃的燈光疲憊地灑落在白天曾經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白日裏沸騰一時的體育場現在卻似乎在沉睡,我象一個夢遊者一樣在四百米的標準跑道上賭氣似地瘋狂地跑了好幾圈,直到大汗淋漓,才回到家來。心想這下肢體疲乏了,該是可以睡了吧。然而累是累了,睡的感覺還是沒有尋到。越是睡不著,心裏就越慌張;越是慌張,睡意就跑得更為遙遠。我想高考大概是完了,以這樣的狀態,焉能思維和記憶,看來命裏注定最終還是就在生於斯長於斯的這個偏僻的小城裏與小丫過那份平實的日子。轉念又一想,罷了,罷了,管它如何,已熬到今天,就到考場上去孤注一擲吧。這樣折騰來折騰去,我就徒勞地看到天漸漸泛白了,那時我心裏一片大亂,好象我是大漠中奔走數日卻又回到原點的旅人。為了證明我的心智還沒有崩潰,我對自己的大腦進行了諸如1+1等於幾的數學上的測試,感覺到思維好象仍然正常。
    
    我終於參加了高考。完了之後,我似乎完成了一次跋山涉水、死裏逃生的環球旅行,帶著完成一次輝煌使命的輕鬆回來了。人家問我考得如何,我笑而不答,再問,便說不清楚。於是人家就以為我是成功了,究其實,我真不知結果會怎樣呢。管它怎樣呢,怎樣就怎樣吧,反正不怎樣你也不可能去怎樣。小丫小陽和科長不久也都回來了,我再次在小丫的青春美麵前顛倒。
    
    一日,小丫沒有來上班,因為打籃球把腳扭傷了告假在家。高考前我經受不起她在眼前對我造成的迷離恍惚,所以就希望她離得遠遠的。現在卻覺得缺了她的辦公室就象破損了的風光畫。我就象患了強迫症似的,老是不由自主地往她的座椅那兒瞟一瞟,仿佛那個讓我心醉神迷的背影會驀地出現。我的精神似乎散了似的,心思都不在該幹的事情上。科長讓我校對一個送交計委的報表,我看著那些阿拉伯數字竟然都忘了它們代表的意義,眼睛走完了最後一行數字後,我木然地遞給了科長。科長肯定察覺了我的異樣,便帶著狐疑的神情對那份報表又自己校對了一遍,結果發現了好幾處錯誤,於是弦外有音地對我說道:“工作時可不能走神啊!”我臉上一熱,隻好朝他尷尬地笑了一笑。回家吃中午飯,我媽讓我把煤塊敲小一點,我掄著錘一邊敲,一邊又癡癡想起她來。走神立刻就有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我掄著的錘重重地擊在了我的左手上,痛得我淒厲地叫了一聲“哎喲”,呻吟了一會,一看,左手背上已是一片可怖的青淤。
    
    下午上班,科長看我的左手包著紗布,不容置疑地說,肯定又走神了。說罷,連連不屑地搖頭。我赤紅著臉,也不分辯。科長卻在這個時候說:“差點忘了,這是小王托人帶給你的便條。”我心裏激動不已,胸腔裏發出一記一記悶響,卻盡量裝得很沉靜地從科長手裏把那張燕尾條接了過來,顯得很隨便地擲到了桌子上,其實心裏早已迫不及待。過了兩分鍾,我裝作上廁所的樣子,起身後卻很敏捷地把那便條抓在了手上,然後到了外麵的僻靜處,三下兩下把它看了。原來她邀我晚上到她家去玩。我當時興奮莫名,就好象古時的窮小子在一群張牙舞爪、奮不顧身的男人中搶到了樓上員外的千金拋下的繡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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