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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傳略(9)

(2009-04-24 05:49:26)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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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傳略(9)

當下朱氏又斥歐冶道:“一出數月,音訊全無。這位大姊尚想到著人接來,你做何來?不孝之至!”勝邪已知朱氏邪火,實不過思兒心切而起,於是極言毆冶時常念及母親,又謊稱毆冶便在夢中也常呼娘親雲雲。朱氏亦憶起申鮑胥確為兒子所遣才登其門,說兒子不孝之至,倒也太過,今又聽勝邪言,兒子實將母親時時記掛於心,不由得心花怒放。勝邪趁機扶毆冶站起。

朱氏看在眼裏,忽又問道:“我兒夢囈,你也常聽得?”勝邪知言多有失,忙道二人姐弟相稱,以禮相待,請伯母放心。朱氏稱許,讓二人坐,色甚和悅。勝邪乖巧,取一長衣為朱氏披上。時已入秋,早晚頗涼。毆冶隻是記掛鑄劍之事,不禁問:“娘,那劍,兒究竟鑄也不鑄?”

朱氏沉吟半晌,悠悠說道:“兒啊,你可知你何以名叫毆冶?你父本居越北歐餘山中,冶金鑄劍為業。十九年前(周景王八年,前537年),吳人南侵,本為越地的歐餘山為吳人所據。你爹不願為奴,從軍抗敵,終在檇裏一役戰死疆場,時兒尚在我腹中。越人勢弱,戰敗,自此媾約吳國,苟且偷安。娘隨大批越人南下,於鄞邑生下我兒,為記你父,取名毆冶,自此居留,鑄器為生。

“兒六歲那年,遭遇大病,為娘以兒必死,把那萬般爭強之心盡皆拋卻。甚麽國仇?甚麽家恨?娘隻要我兒活轉來,哪怕是呆子,是傻子,是廢物,娘隻要我兒活著,好好活著,娘不要你報仇,也不要你出人頭地,隻要我兒活著,讓為娘依然為兒縫衣,給兒煮飯。”

言至此處,朱氏早已淚流滿麵,勝邪亦不禁涕泣。朱氏頓得一頓,續道:“上天有眼,賜下公孫先生,以其大能,竟讓我兒死而複生。為報天之好生之德,娘不許你鑄劍,隻因劍者凶器,娘不想你做此物而添殺戮。孰料機緣種種,我兒竟重拾父業。天意如此,娘複何言?”

見朱氏不再禁毆冶鑄劍,毆冶、勝邪大喜,敘些寒暖,勝邪自去照應女兒。毆冶母子直敘至夜深,朱氏方知兒子為雷所擊,多虧勝邪照應,否則早已埋屍荒山,不禁暗暗感佩。

次日,朱氏、毆冶、勝邪攜了莫邪前往爐場檢視,朱氏笑道:“小子隻聽人言過石模,並不曾親身用過,便自作主張。此石倒是極好,隻是此等厚度,注入熔金,冷熱劇差,必裂,不能成事。為今之計,可於各爐之側加砌副爐,金石將熔之際,將石模入副爐中炙燒,如此熔金注入之時,石模雖不及熔金溫高,畢竟接近,後一同冷卻,可保無事。此與熱罐注沸水不易碎裂同理。”毆冶大悟,內心慶幸母親到來,否則誤了大事,便自去調派,朱氏、勝邪攜了莫邪回轉茅屋。

朱氏見無他人,忽言道:“莫邪之父曾登門探女,卻對諸事諱莫如深,是何道理?”勝邪聞言一震。原來申鮑胥將莫邪送與朱氏照看,不日離去。有一日雨後,莫邪於室外玩踏地上積水,衣衫盡濕,朱氏為其更換衣衫,因是暑天,並不曾進屋。忽一男子直行過來,詢及此女來曆,朱氏隻說是友人托其照看。那男子便直謝朱氏,言稱莫邪之父,名信康。朱氏待不信,那男子說因見此女背上胎記,確為其女,另有一處胎記位於此女後臀,連形狀色澤皆說得一絲不差,朱氏方信。那男子臨走留下許多銀錢,托朱氏繼續照看莫邪。每隔半月,即來探視一回,問及他事,一律不答。

勝邪悠悠歎道:“終是躲他不過。”遂將原委盡述與朱氏:勝邪與其夫信康兒時即為玩伴,雙方父母互為摯友,為他二人定親時,二人尚幼。及長,依父輩之約,結為夫妻。後雙方父母相繼亡故。三年前生下女兒莫邪,光景本已清苦,如今添女,更顯拮據。信康甚愛此女,日夜所思多是小女所需。

忽一日遇一驚馬,狂奔亂顛,信康乃以勝邪所授馴獸之法安定此馬。不想馬上之人大有來頭,竟是吳國公子夫概。夫概愛其才,欲聘信康馴馬,俸薪頗豐。勝邪祖命在身,誓不入吳,信康便叱勝邪拖累其立業。二人自來平淡如水,結合亦不過順父母之言,終為了入吳一事二人交絕。信康自入吳,然極念其女,時時回探,留下銀錢,勝邪不收,信康便改留幼兒衣衫、吃食、玩物等,直堆成山。後勝邪偶遇白虎,循之而入楚之樟山,一則守候獨臂客,二則亦為避開信康,實怕他以諸多物品奪女之心。不想一避二年有餘,終是被其查得。好在此時莫邪南下,離其遠矣。

朱氏無言以慰,隻歎息道:“隻是苦了孩兒。”勝邪亦默然。朱氏見那石材之上線已劃好,遂擇一劍小者,手把手教勝邪鏤模之法,又說些冶鑄之理。自此有意無意,似欲以己所知傳之勝邪。無奈於此一道,勝邪遠不及毆冶。傳教毆冶,一點即通,舉一反三,勝邪卻往往似懂非懂。即便如此,朱氏卻不厭其煩。

鏤模之法,於二石板上各鏤劍形一半,亦含柄軸,二石對麵磨平,相扣,四角鑿眼,貫以銅栓,鎖緊,使為一體。過數日,勝邪得朱氏指點,終成一模,餘者四模早為毆冶鏤就。於是各移至爐前。勝邪所鏤之小模得中爐,北爐亦為小劍,東、西、南三爐為大劍。於是諸事齊備。

八月十二日,毆冶率眾人始齋戒。三日後,八月十五日,眾人沐浴,毆冶率眾祭祀,祈請祝融引火相助。一應程式,毆冶首次為之,卻熟門熟路,直似有人於旁指點,朱氏亦自納罕。

又將六十軍士劃分與五爐,每爐十二,又成三組,每組四人,輪換聽調遣添炭、鼓風諸事。午時,南爐火起,未時,東爐火起,之後,中爐、西爐、北爐依次為繼,各相隔一個時辰。至戌時,五爐俱著。

暖爐三日,方始移入劍材,仍依南、東、中、西、北之序,各相隔一個時辰,何以如此,便是其母朱氏亦不得而知。毆冶連日極少睡眠,隻往各爐巡視。於此期間勝邪屢赴深山,采得足量貓虎涎唾,盛於陶甕,二蠪蚔角浸於其間,漸漸化去。

每日毆冶回屋,極少言語,倒頭便睡,一兩個時辰即起。勝邪心念其勞,便欲分些負荷,念中爐之模為自己所鏤,便與朱氏監督中爐,毆冶遂少至此,隻巡四周。起初,朱氏總與勝邪同往,過得幾日,勝邪漸得關竅,朱氏到底體衰,便少至爐場,隻照料幼女莫邪。

那毆冶火氣漸大,斥罵軍士之事日頻,至而有揮拳欲歐者,全非平日恭謙之態,虧勝邪趕到勸止。勝邪暗暗心驚,隻盼各物速速熔化,了結此事。

偏偏一連七日,各爐了無動靜,毫無熔融之兆。軍士亦不敢問毆冶,隻來說與勝邪,勝邪再轉問毆冶。毆冶道:“此乃神物,自非一般金石可比。弟早料此節,故備炭如山,姊姊勿慮。”眾人見毆冶動則火爆,卻對勝邪一女子禮數有加,盡皆偷笑。自此凡事必先過勝邪,偏勝邪又居中爐,往各爐俱便。

至第十日,南爐中劍材色變,毆冶令將石模置入副爐,起火炙燒。自此毆冶不再回茅屋歇息,一應作息俱於爐場。

又二日,爐中物色又變,終於軟化、熔融,緩緩進入導槽之中。毆冶令移出石模,承於導槽出口,傾斜導槽,將熔金注入石模之中,石模果不開裂。各爐逐次熔融,毆冶依法施為,及畢北爐,已近子時。各爐安定,心下甚慰,著軍士好生看護,隻待冷去,開模取坯。於是與勝邪相攜回舍。忽一個趔趄,幾欲栽倒,勝邪急扶,卻及毆冶左手,但覺其冷如冰,其堅如石,不由暗驚。

毆冶站定,隻說:“不妨,我歇幾個時辰即好。”意欲自行,勝邪哪裏放心?直扶歐冶至舍,隻覺自己渾身熱氣盡入毆冶左手,直凍得牙顫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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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歐餘山即當今升山,在今浙江省湖州市東
【注2】檇(音醉)裏在當今嘉興、海寧之間
【住3】其時“公子”之稱,意為“王公之子”,與後世泛稱年輕男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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