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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傳略》(21)

(2009-01-15 16:55:24) 下一個
《名劍傳略》(21)

林中重歸寂靜,毆冶自藏身之處出,拾起為楚王所斷之戈,見其上血已幹凝,心下便讚尹大夫之勇且智:勇者,不惜以身護主,血濺當場;智者,三言兩語即令數十盜賊做了隨侍。又覺申鮑胥神出鬼沒,無愧遊俠之名。

感歎一番,取出囊中炙肉,早已冰涼,卻懶待生火,且胡亂吃了,便即睡倒,隻思河麂之肉已吃盡,明日何以果腹?若勝邪在此,以其之能,絕無此虞。

也未知睡了幾時,複又為一陣嘈雜驚起,四下一望,天已朦亮,心道:“雲夢多盜,此言果然不虛。”意欲避去,忽聽得似有女子呼聲,不禁好奇,遂循聲悄然潛近,伏於灌木之中。

卻見二人背上中箭,仆伏於地,一絲不動,顯已死去,所著衣衫,便與楚王隨侍一般無異。另一中年男子,左腿為箭貫穿,坐於地上,隻是喘息不止,身側一女子,約莫十六、七歲,肩有血跡。那女子試圖站起前行,一聲慘叫,又已跌倒,顯足有傷。

毆冶正驚異間,但聽一陣狂笑,一披甲男子手執一弓,率十餘眾由林中出。那男子一雙三角眼便在那足傷少女身上溜來掃去,嘿嘿直笑,又與那腿傷男子道:“任你健步如飛,也逃不過本將神箭。本將於樹頂連放三箭,射死你二卒,卻隻中你腿,當我箭術不濟麽?隻是你背負美人,我怎射你背?中你一腿,隻叫小美兒不出本將之手。”言間竟伸左手去撫那少女臉頰。

那腿傷男子發聲喊,突縱起身來,抓住那將領伸向少女之手掌,俯首便一口咬落。那將領隻顧意亂情迷,竟未避過,右手便橫過弓來,往那男子頭頂一掄,那男子暈厥,仆伏於地,那將方撤出手來,鮮血淋漓,負痛咬牙,且去一邊包裹,卻又喝一屬下,去褪了那女子衣衫供眾淫樂,去割那男子之頭領功。

那屬下行至少女身前,卻不動手,目視少女,滿臉不忍之色。毆冶視之,卻是一麵皮黝黑少年,不過十八九歲年紀。毆冶心道:那將領忒不成話,此事不能不管,但凡此少年果真施暴,自己說不得隻好現身相救了。思及此節,暗暗伸手於皮囊中握住短劍劍柄。

那少女坐於地上,拖著傷腿意欲逃離,如何能夠?自料不能幸免,忽回頭道與那少年:“大哥亦有母親姊妹,休行那禽獸之事!隻求大哥憐憫,便揮劍殺了我,免受其辱,感激不盡。”那黑麵少年雙眉微蹙,右手便去撫腰間劍柄。

那掌傷之將似覺不妙,忽回頭喝道:“廢物!你且退下,你、你,去剝了她衣衫。”那少女知情急,隻喝道:“還不動手?”閉目引頸以待。那少年一咬牙,“哐”地拔出長劍,閉目便往少女頸中斬落。隻聽“當”地一聲,手上一輕,睜眼一看,自己長劍斷折,手中惟餘一柄,那少女身旁卻多了一魁梧男子,右手持短劍,左手橫在少女頭頂上方,怒目而視。

原來毆冶再忍不住,拔劍縱出,伸左臂擋了斬向少女之劍。黑麵少年看看斷劍,又看看毆冶,滿臉疑惑,不知長劍如何斷折。毆冶沉聲喝道:“欲助人卻揮劍斬殺,天下何有此理?”黑麵少年一臉尷尬,趁勢退下。

眾兵卒見少女突然來了幫手,卻未曾見毆冶如何震斷長劍,因見毆冶孤身一人,形貌亦無甚奇處,不免俱起了輕視之心。當先二卒,隻是冷笑,即揮戈擊向毆冶,滿以戈出功成。

毆冶實並不善劍術,為救少女,情急而出,今見二卒齊上,心裏頓時怯了,看看戈將及身,隻得伸出短劍去擋,但聽“嚓嚓”二聲輕響,雙戈齊斷,戈刃各飛出丈餘,插入地下。那將一愣,旋又喜道:“今華運當頭,既得美人,又得寶劍。”“哐”地拔出腰間長劍,縱身斬向毆冶。

毆冶如法炮製,伸短劍去擋。那將卻非二小卒可比,二劍尚未相交,即不再前刺,劃個弧形,刺向毆冶左頸。時二人近身,毆冶劍在身外,回救不及,那地上少女亦不禁驚呼,不忍目睹。危急之際,毆冶左手倏出,迅捷無比,電光火石之間竟握住那將劍刃。那將大吃一驚,不明毆冶何以掌握利刃而無傷。毆冶徑不停頓,跨前一步,因惱那將下流,揮劍便直奔其麵門。

那將大駭,右手奪己劍不動,不由自主便伸左手去迎毆冶短劍,以護其首。“嗤”地一聲,左臂自肘而下,被一斬而落,“啪”地一聲落於地上,兀自抖扭,手掌上新裹布巾,血跡未幹。那將慘呼,放脫劍柄,後縱丈餘,急竄而去,餘眾見毆冶神威,亦一哄而散。遺下所執長弓,羽箭亦為抖出箭囊,散落於地。

那少女本以必死,萬不料如此荒野竟有人相助,更不料兔起鶻落,強敵已去,不由怔怔出神,疑在夢中。毆冶亦不意自己一擊成功,生平首次殘人肢體,隻覺悚然心跳。手握短劍,隻是喘氣,猶如長奔之末。

半晌,那少女方回神語與毆冶:“壯士相救大恩,本公...小女子感激不盡。”毆冶定得一定,見那少女欲起身拜謝,無奈腳踝傷痛,移動不得。毆冶慌止住那少女道:“且勿動,恐贈傷勢。”將那暈厥男子翻轉,探了鼻息,又於死卒衣上撕得一條布巾,方以短劍斬去貫穿那男子左腿之箭頭,抓住箭尾,一咬牙,猛拔而出,急以所得布巾掩住創孔。那男子負痛,一坐而起,旋又仰倒。毆冶收了短劍,又掐那男子人中。良久,那男子方哼了一聲,迷迷糊糊隻叫:“水...水...”毆冶跳起身來,以皮囊就近取水飲之。那男子飲得幾口,複又睡到。

毆冶又欲喚醒,那少女卻止住他:“且讓我娘舅歇息一陣,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且背負小女子,便是神仙,也早癱倒。”言辭間直瞟毆冶手中皮囊。毆冶醒悟,遞過。那少女謝了接過,飲得幾口,又於懷中取一絹巾,浸水欲自拭麵,忽見毆冶隻是看自己,不禁羞澀,轉過臉去匆匆擦拭。待轉過頭來,原來那少女生得朱唇皓齒,秀眉黛目,極為俏麗動人。

少女麵嫩,見毆冶隻管無禮直視,微一臉紅,垂首低聲道:“蒙壯士相救,小女子便不隱瞞。我便是當今楚王之異母妹,喚作季芊。”又指臥地男子道:“此為楚大夫鍾建,是我娘舅。不知壯士如何稱呼。”

毆冶昨夜已聽得楚昭王、尹大夫提及王妹、公主雲雲,又見季芊傷及足踝與尹大夫所言甚合,早猜得此二人身份。隻是日前於江水之南與眾人共食,知“毆冶”之名已在楚地流傳,然多華而不實,諸如眼大如鈴、目放金光雲雲,故不願以真名示人,見少女問己名姓,便想得一想,答道:“便叫我勝種即可,壯士之謂,再也莫用。原來是大國公主,果然非同一般。”急切間於勝邪、文種二名之中各取一字,權作己名。

二人又
無話,季芊見毆冶全不善言談,隻怕冷場反顯尷尬,因問道:“我兄妹落得此番光景,勝種大哥可願聞原委?”毆冶便順其言說道:“願聞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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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據《左傳.定公四年》,隨楚昭王同亡之妹名“季羋(音米)”,此處有意用一形近字“芊”代“羋”。文字伎倆,未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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