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三）

我的母親
        三 新生活

        母親在承德上學和到青龍百貨公司上班的時光，應該是母親人生中最快樂，無憂，身心充滿自由與對未來充滿憧憬的日子，她的人生也如我們剛剛建立的新中國一樣朝氣蓬勃，欣欣向榮，充滿無限的生機與活力。
        從承德到青龍的汽車在九曲盤龍的盤山道上行進，母親的心除了對新工作新生活的憧憬之外，也本能地多了些擔心，這樣崎嶇的路，如果社會再發生什麽變革的大事的話，恐怕插翅也難以飛回去了，家就那樣被留在了山的另一邊，還有父親正在讀書的承德。母親很快就適應了這樣一種嶄新的工作，每天周到地為顧客熱心服務，生活是忙碌而充實的，心情是愉悅快樂的，很快母親就被提拔為組長，而流動紅旗就一直掛在她的組裏，無論是銷售額和服務都是公司裏的第一。母親拿到工資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終於可以不依賴男人也可以生活，女人也可以自立！她用拿到的工資為公公婆婆，父親都買了禮物寄回去，心裏是說不出的高興與自豪！
        父親因為學的是畜牧專業，畢業後被分配到了木蘭圍場，是當時國家很有名的國營牧場，任技術員，他們是新中國自己培養的第一代大學生，父親在學校學習非常優秀，心高氣傲，在工作中一心想著幹出一番大事業，不料即使是那麽大的國營牧場，一樣是鬆散管理，和牧區放牧沒有什麽大差別，他們新技術員也隻有跟在老的獸醫後麵用古老的方法為牛羊配種，接生，用藥等等，先進的新技術，新方法都一時半會派不上用場，父親那滿懷的理想與激情被現實的狀況一下子給熄滅了，冰鎮了，當時任場長的是不識幾個大字的老革命，父親在大會小會時不厭其煩地提合理化建議，提技術革新，提管理上的缺點，漏洞，鋒芒太露，結果被領導認為愛出風頭，目無領導，個人主義思想嚴重。父親在工作中的不合群，不順心，加上母親的調動出現困難，在牧場沒有合適的工作給母親，連場長等領導的夫人也都在放羊羔，當時父親就要求調動回家鄉朝陽，可是領導卻堅決不放，父親就開始泡病號回了農村老家，他也確實水土不服，對牛羊肉過敏，一見就想吐，更別說吃了，而牧區不吃牛羊肉就沒什麽可吃的了，場長三番五次寫信要他回場上班，父親就堅持他不給調令就堅決不回，就這樣，過了半年多，場裏按自動離職將父親的公職給撤銷了，這是1954年，父親開始工作還不到兩年，從此父親又回到了起點，成為了一個農民。
         在這期間母親的思想也發生了激烈的鬥爭，一邊是丈夫，家庭，一邊是自己的工作與生活，她不能決定，不能選擇：到底要什麽。母親曾想過離婚，甚至把後果都想了：自己離婚後就一個人過下去，她一個同事生了兩個孩子，因為好吃懶做不願意養，母親就想抱養一個，那個同事也表示很願意，沒想到這時母親卻發現自己懷孕了，就是這件事讓母親最終選擇了回家，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這個孩子就是我的大哥，一個在關鍵的節骨眼上來到世界的孩子，讓母親的生活隨著父親徹底地改變了，在農村務了一輩子農，吃了一輩子苦。母親後來回憶說當時還做了一個夢，夢見在娘家後院的大榆樹上很突兀地結了兩個又大又紅的杏子，她拿著根竹竿費了好大好大的勁終於給打下來了，母親說那夢也許就預示著那杏子本就不該結，誰見過榆樹上結杏（幸）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