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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很普通的外國 女基督教徒這樣 說

(2014-04-30 11:02:39) 下一個
我在網上寫帖批評鎮壓xxxx,有朋友勸我,我這樣說話有什麽用?我不是xxxxx信徒,我連一個xxxxx的人都不認識,如此批評當局,除了可能惹點麻煩以外,有百害而無一利。

        中國的事情,該變的時候自然會變,不到變的時候,人微言輕說了是一點沒有用的。還是保持沉默吧。鎮壓xxxxx,礙不著我一點點事。為什麽不沉默?

  我知道。我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我卻無法保持沉默。

  讓我先告訴朋友們一件小事。

  文革初,1966年的夏天,我一夜之間成了反革命。從此,“思想反動”這個頭銜就沒有離開過我。近二十年來,我很少和別人說起文革中的經曆和所見所聞。

      有一次,很偶然地,和幾個美國朋友說起了文革。

     我的老師,一位年紀比我大得多的女士,在旁邊靜靜地聽著。

       後來,她特地來跟我說:“這麽說,你是很幸運的。

上帝讓你受苦,你就沒有象你的同學一樣,去抄別人的家,去辱罵你的老師,去毆打長者。

                           回顧過去,你現在的內疚可以少一些。可見上帝是厚待你的。”

  我很幸運?這個說法使我感到意外。老太太後麵幾句話更使我吃驚。她一臉歉意,神色凝重地又說:“I am sorry!(我很難過!)那個時候,我們竟然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我不知道那個時候你們在那樣地受苦。當你們受苦的時候,

.....................................我們甚至沒有能為你們向上帝祈禱。

                                              我感到非常難過。”

  這位女士是很普通的基督教徒。我們在文革中的經曆,和她會有什麽關係呢?在我們看來,當然毫無關係。至今我還是認為,任何一點點關係都沒有。但是在她看來,是有關係的。這個關係就是,


                          當一部分人類在受苦的時候,她居然一無所知而無動於衷,她為此而感到Sorry(難過)。

                                          我了解這個老師。我絲毫也不懷疑她的誠實和真摯。

  我以前一向認為,我是文革的受害者。在十年文革中,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而那些打人罵人抄家的人,那些迫害別人的人,他們是施害者,他們應該懺悔。

  我們對文革反思了二十年。有學者說,我們需要一場靈魂的拷問。還有人說,我們需要全民族的懺悔。可是,怎麽拷問?怎麽懺悔?我們到處找拷問,到處求懺悔,結果卻什麽也沒有找到。我們發出歎惜:中華民族是一個不會懺悔的民族。這片土地上,明明有那麽深重的苦難,明明有那麽厚重的罪惡,抬頭四望,拷問在什麽地方?懺悔在什麽地方?

  這位美國女士的一聲“Sorry”使我想了好久,

.....................我突然想通了一個道理:.....................我不是沒有什麽可以懺悔的!很多過去忽略了的鏡頭,突然浮現出來。                   ......................很多已經淡忘的細節,突然清晰如在眼前。.............

  我不是沒有什麽可以懺悔的。回望文革十年,處處是應該懺悔的所作所為。

  我曾經那樣熱情地呼喊過萬歲萬歲,那樣狂熱地叫嚷過打倒打倒,那樣賣力地搖動紅旗,揮舞小紅書,上街遊行。我曾經那樣篤誠地相信,那些給揪出來的人,都是應該“橫掃”的牛鬼蛇神,就是給打死了,也是活該。“紅色恐怖”的氛圍中,有過我的一分力氣,盡管那是在66年夏天成為反革命以前的短短的日子裏。

  那麽後來呢?當我得以“平反”以後,文革還有九年的時間。我卻對依舊在牛棚煉獄裏的人熟視無睹。我隨著大流,參加過無數的批鬥會,一起喊過打倒,喊過批倒批臭,喊過“再踏上一隻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學校圍牆旁的一排平房是“牛棚”,校長老師關押在那兒,白天黑夜都傳出打手們的朗聲呼叫和“牛鬼蛇神”受刑時的淒厲哀號。我們每聽到,隻是趕緊走開,離得遠遠。

  曾經教過我的老師,因為被剃了“陰陽頭”(年輕的網友,如果不知道什麽是陰陽頭,請問問您的父輩吧。),包著難看的頭巾,低頭曲背地打掃廁所和走廊。當我和她麵對麵地相遇,我無數次地隻當沒有看見。我居然一次也沒有給她一絲慰問的笑容,我居然連一個表示安慰的眼色也沒有過。

  當我們離校下鄉的時候,學校的牛棚裏還關著老師,走廊上還有牛鬼蛇神在打掃衛生。我沒有想過要和他們中的任何人告別,以後也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們的下落。一直到最近我才打聽到,他們中後來還有人自殺,有人出逃失蹤,有人終身傷殘。...........................................可是多年來,我竟對此無動於衷。............................

  如今,二十多年後,一位陌生的美國老人的Sorry使我寢食難安。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我會對教過我的老師的命運,那樣的冷漠,為什麽會對別人的苦痛那樣地麻木不仁?.............

  ............對於這位女士來說,當人類的一部分受害的時候,如果我們什麽也沒有做,在上帝麵前,我們就都是有罪的。....

...............麵對著別人遭受的迫害,如果我們無動於衷,我們在上帝麵前就是罪惡的“同謀”。..................

  正是這種“同謀者”的罪感,使得他們時時反觀自己的內心,常常反思自己的過去。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靈魂的拷問,民族的懺悔,是不能尋找的,是不必尋找的,拷問和懺悔隻存在於自己。多年致力於研究文革受難者的王友琴女士說過:懺悔是一種精神境界。懺悔是一件完全屬於自己、屬於個人的事情,是一種類似於宗教信仰的行為。

  回顧文革浩劫,麵對文革中失去生命、失去自由、失去家人、失去青春、失去愛情、失去造物主公平地給予每個人的道德心、失去外在的前途和內心的光明的無數無數的人,朋友,讓我們默默懺悔吧!

  正是這樣的懺悔,使我認定,如果我再一次遭遇文革,如果我再一次麵對別人無辜地受迫害,我不會無動於衷了。如果“紅色恐怖”再一次籠罩頭頂,我祈求全能的上帝,給我以聰明和智慧,讓我分清善惡,給我以勇氣和力量,讓我的膝蓋不要彎曲。

  今天,中國二百萬xxxxxx信眾的遭遇,和文革中無辜的“牛鬼蛇神”的命運何其相似。

        我知道,此刻中國的事情,說什麽也沒有用的。我不是為了有什麽用才說的。但是,

如果因為沒有用而誰也不說,

      ........................越權濫法的施害者.....................

豈不是更可以肆無忌憚?如果我們此刻默默無聲,以後我們有何臉麵....談讀書做人......,

                         談什麽民族的懺悔,靈魂的拷問?

  這就是我不能沉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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