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工作後,參加的集體項目之一是對河北省固安縣屈家營村“音樂會”的調查與研究。這個項目使我學到了很多,這裏隻回憶我初訪屈家營時的一些情景。
1986年3月,音研所得到消息,屈家營村保留有一個農民樂社“音樂會”。於是所領導帶人驅車前往屈家營,看到那個“音樂會”的演奏確實古樸,還保存有手抄的傳統曲譜,便決定對此做進一步的調查與研究。
同年4月,所裏派我和另一位同事,也是我讀研時的同學薛藝兵,一起去屈家營,準備在那裏住幾天,收集相關的資料,爭取把屈家營“音樂會”的基本情況摸清,以便隨後進行深入的研究。
屈家營在北京以南約90公裏,本不算遠,但如果沒有專車,去那裏的交通並不方便。記得那天我和藝兵一早從所裏出發,先乘市內公交車到永定門長途汽車站,再乘長途汽車到固安縣,中午就在路上隨便吃了點東西。到了縣城,已經是下午了。由於屈家營離縣城還有十多華裏,又不通長途汽車,我們決定先到縣文化局,看他們能不能派個車送我們一程,畢竟開車十幾裏路並不算遠。
到了縣文化局,不巧局領導都不在,接待我們的是一位秘書。他看了我們的介紹信和工作證(那年代身份證還不普遍),了解了我們的來意,卻並不肯派車,而是打了個電話說請示他們領導。過了好一會兒,他接了一個電話後,態度就變了,說我們來此地“調查”,沒事先取得他們的同意,所以他們領導要和我們談談,讓我們等著。我們解釋,這個“調查”是了解你們這裏保留傳統文化有功,完全是好事;但對方並不認可,仍堅持要我們等他們領導來談,派車的事連提也不提了。
我當時感到非常意外。我們是國家的音樂研究所,全國的音樂都是我們的研究對象,怎麽到這裏還非要得到他們的許可?!看來請他們幫忙派車是不能指望了,於是我們決定抓緊時間,自己步行去屈家營。沒想到那位秘書竟然還想阻攔,大有沒他們的批準,我們就不能去的意思。我們沒時間跟他廢話,快步走出了縣文化局。
由於路不熟,又不好走,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屈家營。進了村,我們打聽村長林中樹家在哪。因為林村長此前曾到過音研所,我們都見過。他是個熱心人,一直為本村“音樂會”的出路四處奔波。音研所能知道屈家營的“音樂會”,還多虧這位林村長到北京找上門來。
那天我們找到林村長家,已是接近黃昏時分。見林村長麵帶憨厚的笑容連聲說著:“來啦 … 來啦 …”對照下午在縣文化局的遭遇,我一時激動,竟有點熱淚盈眶的感覺 … …
那次我和藝兵就住在林村長家,晚上我們三人睡在一個大炕上。每晚都聊到深夜。林村長擔任村幹部多年,對村裏方方麵麵的情況都了如指掌,有問必答。白天我們到村裏“音樂會”的活動地點,就是其中一位樂手家的房子,聽樂隊演奏,和樂手們聊“音樂會”的事;吃飯時也在那裏和樂手們一起吃。記得那次我們在屈家營住了三四天。離開那天是樂手們騎自行車帶我們到縣長途汽車站的,沒讓我們再步行那段路。
那以後,我曾隨本所,中國音樂家協會,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等單位多次重訪屈家營,不斷地加深了對那裏“音樂會”的了解。
上圖是1986年夏,音研所再次到屈家營采訪時,我與同事們一起對照筆記,研讀“音樂會”保留的手抄傳統曲譜。左一是“音樂會”的骨幹樂手之一屈炳麟。(照片取自《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成立四十周年紀念冊》。)
我和藝兵根據我們調查的第一手資料,並結合其它相關的材料和信息,寫出了論文“屈家營‘音樂會’的調查與研究”,發表在1987年第二期的《中國音樂學》期刊上(詳見中國知網的相關網頁:http://mall.cnki.net/magazine/Article/ZYYX198702021.htm )
由於屈家營“音樂會”自身的不懈努力,加上我們的調研和宣傳,他們在社會上的名氣和影響越來越大,也得到了各級有關部門的重視,使得“音樂會”至今活躍在屈家營村及固安縣,河北省,乃至首都北京。作為當年對屈家營“音樂會”最早的研究者之一,我感到非常高興。祝願屈家營“音樂會”保持傳統,越辦越好!
下麵這段視頻是中國教育電視台2014年春攝製的,介紹屈家營“音樂會”的曆史及現狀(其中有“音樂會”排練和演奏的音像,以及老村長林中樹的談話等)。
Qujiaying Music Society 屈家營音樂會 of Hebei province, northern China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cvTzGStXD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