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留下的痕跡,風帶走的傷痕

當風輕撫過帶刺的玫瑰,你看到風吹花瓣留下來的痕跡,卻未曾留意風的身上被劃出了斑斑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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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麵罩戀人(十四)

(2005-04-20 07:06:58) 下一個

麵罩戀人(十四)

我一怔,然後心裏那匹瘋馬又狂奔了起來。可楊芯蕊柔軟的嘴唇仿佛在輕訴著無聲的指令,輕而易舉地把它馴得服服貼貼,漸漸變得像小貓一樣老實。我幾乎感覺不出自己的心是不是還在這個軀殼裏,還是已經化掉了,或是飛走了。小貓太老實了,可就管不住下麵的大老鼠了。我全身的血液不再跑圈兒,同時收到了沿神經線發出的電報,從五湖四海趕來,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同一個山頭會師。

我擔心楊芯蕊會察覺到我的反應,兩手扳住她的腰,勉力保持著我們身體之間的距離。可她似乎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站都站不穩,在我懷裏東倒西歪的,我越是往後躲,她越是向我身上倚過來。最後我隻好小心翼翼地擁著她熱氣球一樣的身體,生怕擠破了她,下麵還微微撅著屁股,那姿勢可想而知有多難看。此前我一直以為接吻應該是全身心完全鬆弛的一件事,可另外一個我沒想到的是,我用鼻子喘氣喘了二十年了,可這時嘴唇和楊芯蕊的吻在一起,好好一鼻子倒成了擺設,加上精神比較緊張,沒多久我就開始憋得慌。

我在暈過去之前鬆開楊芯蕊的嘴唇,像個溺水的人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她誘人的胸脯上下起伏著,臉紅得像朵薔薇,卻仍是勇敢地望著我的眼睛。“憋死我了,先喘口氣兒。”我很老實地解釋道。剛才我猛地鬆開她嘴時來不及事先通知她一起撤,讓她熱烈的雙唇不大不小撲了個空,心裏有點過意不去。

我這一解釋反倒讓楊芯蕊更害羞了,一臉讓人心弛神搖的嬌嗔。我輕輕把她擠到牆邊,讓她的身體靠在牆上,把雙手墊在她腦後以免硬邦邦的牆會硌著她。捧著她的頭,貼緊她起伏的發熱的身體,再一次朝著那兩片微啟的濕潤的顫抖的紅唇用力吻下去,也不再擔心硬邦邦的我會硌著她。

她的嘴唇富有彈性,有點像熱熱乎乎剛出籠的饅頭。她轉係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就很少了,我每次去食堂打飯總是買倆饅頭,吃之前把饅頭貼在自己的嘴唇上,偷偷回憶著那天的感覺。再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我們分手了,我就再也沒買過饅頭,看見了心裏都難受。

我出國後一年就聽說楊芯蕊跟那個學生會主席結婚了,然後……想到這我在餘光裏看見浴缸內沿上有個什麽東西在動,湊近了一看,是個大黑蟑螂。“你行啊你!我吃什麽你吃什麽,我洗澡你也洗澡,我沒老婆你重孫兒都好幾窩了!還美得你了!”我衝它喊道。除了自言自語,我偶爾也跟蟑螂說兩句,一般相當於下戰書。

下完戰書,沙場相見。我不再跟它廢話,開始找武器。低頭一看,自己赤條條一絲不掛,雖說是老爺們兒,可讓我直接拿手指頭去碾死那肥肥實實肉肉乎乎的蟑螂,還是多少有那麽一丁點膩歪。忽然我覺得小腹裏一陣發癢發脹,剛才在餐館裏那兩大杯可樂終於下來了。“嘿嘿,黑哥們兒,你完了!Piss you off!”我大笑著瞄準敵人,卯足了勁,火力十足毫不留情地連發了半分多鍾。

槍林彈雨過後,敵人已經從浴缸內壁上摔了下來,仰麵倒在浴缸底上。我不去管它,繼續剛才被打斷了的我的初戀回憶。楊芯蕊結婚了,我那時剛到美國,忙著上課,來自語言和環境各方麵的壓力也大,緊張得幾乎沒時間難過,也不願意去想她。然後……過了幾年聽說她也來了美國,雖然是來給人家老公陪讀的,可我這心裏就是安分不下來,老幻想著要是出去開會什麽的在哪個城市的街頭跟她偶遇也好啊……哎?那哥們兒還沒死!又開始蹬腿了!剛才可能隻是被我砸暈了。

我有點來氣,我生平就這麽點浪漫的回憶,還三番五次讓個蟑螂給攪了。這回我顧不上惡心了,伸出一隻腳丫子就踩了過去,又狠狠碾了幾下,嘴裏念叨著:“不是還踹腿兒嗎?哥哥徹底滅了你!再踹一個我看看?這回就不信你死不透!”嗯,然後,又過了一年聽說她生小孩了,這回確實是死得透透的了……

我又歎了口氣,轉念想到,不知楊芯蕊現在是什麽身份,萬一要還是F2或者H4,那她這一離婚,在美國還呆不下去了呢。想到這裏我忽然冒出一個想法,讓我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心跳一陣加速,胸口裏空洞洞輕飄飄的,感覺虛得慌,有點像老板要找我談話敲他辦公室門時那意思。我在想,如果一定要讓我這張新鮮的綠卡和我這樁新鮮的婚姻發揮它最大的潛在效益、多幫一個人的話,與其幫素不相識的“白晶晶”,還不如幫幫楊芯蕊。

我帶著這個有些荒唐的想法關上水龍頭,一轉身,愕然發現那隻跟我同吃同睡同洗澡的蟑螂福大命大,折騰了半天居然還沒死!想是剛才正好趕上我的腳趾縫,藏身其間避過了力道,如今緩過勁來,翻了個身,一扭一扭地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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