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屆

每個人都生活在一個特定的時代,我們並不比別人特殊,隻是恰恰是我們這些人趕上了那個歲月,而被冠以“老三屆”的稱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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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紀實之四十九:統計=半個連長》

(2008-11-10 03:22:14) 下一個

《北大荒紀實之四十九:統計=半個連長》

為人師表

當老師有點兒驚險。

說驚險是因為在當年那個政治氣候下,幹力氣活行,隻要不是幹力氣活就有個階級鬥爭的弦掛的上掛不上的問題。記得沒讓我幹機務,有個方向盤把握在什麽人手上的問題。據說團裏缺教師,有人推薦,但也沒行,那是要把貧下中農的子女交給什麽人的問題。後來不知道怎麽在連裏就行了。想想不對勁,怎麽敢讓我當廚子來著。就不怕我往鍋裏下胡椒麵?! 

12連學校還不小,有小學,有初中。好幾十學生呢。我教五、六年級和初中的語文、曆史、英文。我才不管什麽教材不教材呢。照本宣一會兒科,就開侃。要不就弄七七八八的課外書給他們讀。

其實,北大荒的孩子都很聰明。學東西一點兒不比城裏孩子差。隻不過大文化環境不同,太局限了。但他們純樸好學,有獨立的思考能力,特別願意接受新事物。

02年我回去時,學生們特別請我吃頓飯,說最喜歡上我的課,讓他們學了很多東西,是他們的啟蒙者,很感激我。我無言以對,隻覺得鼻子酸酸的。

 

統計統計,半個連長

北大荒的磕兒:連長連長,半個皇上。說明連長的權力夠多麽大。還有一磕兒:統計統計,半個連長。折算下來,相當於四分之一個皇上。不知道有沒有皇上考慮過四分之一怎麽當法。可我知道:累!那是真的。

連隊的統計員實際上相當於不管不部長。機務副連長專管機務,漁業副連長就蹲在梁口,後勤副連長管菜班、養豬和馬號,司務長管夥房。統計是機務和農業副連長的跑腿的。

開春要播種了,統計要按機務副連長的指示,在即將播種的地號算好播種量及種子堆放的地點。這活不簡單。算術得好。

一台拖拉機拉三台播種機,一台播種機播幅四米,播種機箱能容500斤種子,要拌化肥就略少。還要知道播的地號的長、寬、地頭地邊、拖拉機掉頭的半徑,等等等等。指揮著在地號多遠放多少袋種子和化肥……

夏鋤了,要知道有多少地要鋤,先鋤那塊,後鋤那塊,好在是連長和農業副連長安排,但統計得知道要鋤的地的麵積,好安排勞力。

為了對地號有一個完整的了解,我用兩條腿“量”遍了連裏16個地號。每塊地都要沿四周走一圈。還有另一位陪著我,拐尺。拐尺就是一個大的木圓規,兩條腿打開就是兩米的距離。一邊走一邊拐動著這大大的圓規。全連一萬兩千多畝地就腿和拐尺量下來了。根據量的結果,又畫了一份地號圖。以後再安排什麽都容易多了。

統計,身體得好。

安排完活之後,連長有事走了,統計就是頭了,半個連長就在這兒呢!可連長通常不幹活,隻檢查質量,統計不行,統計得幹活。而且還不能孬種。

這活實際上是統計安排。一個班、一個班挨著來。安排活不容易。班長、排長的都跟你嘀嘀咕咕地要求照顧。照顧就是少給分點兒。可要是都照顧了,那活誰幹?女工班更囉嗦,班長特別湊到你跟前,說XXX今天來那個啦,你看……我看什麽看?我兩眼一抹黑,什麽都看不見!那個班長又來了,XXX懷上了,你看……又不是我弄的,不看!

但說是這麽說,我隻好拿自己去照顧。我會回答,活不能少給,待會兒分完了,我幫你們班幹。那個班長立即樂了,好!好!能不好嗎?!我這麽個一級勞力到她們班,美死了。別的不說,荒地上割大豆,咱是快手。有多快?全連一百多勞力分配完活,我拿兩壟上,別看比最早開割的差半個鍾,到地頭保證頭十名以內!

大夏天,鏟地,水送不上去。統計還得挑擔水,一擔水30斤,不重,但是要走十幾裏地。遠路無輕載。我在連裏挑上水,一口氣走到地裏,中間不歇氣兒。左肩累了,將扁擔一扭就移到右肩上,這樣來回倒著。左右肩,一邊一塊疙瘩肉。

我當統計時候,說話算話。沒人跟我過不去。話說回來了,你幹活不行,誰尿你?威信,那是拚出來的!

 

“算”上《綱要》

上綱要,恐怕很多年輕人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當年以淮河、長江為界,淮河以北,畝產400斤;淮河與長江中,畝產500斤;長江以南800斤。達到此產量就算上了當時的農業發展綱要了。

生產建設兵團是種莊稼的,當然要努力“上”這個《綱要》了。北大荒的黑土地是上萬年的草炭土沉積而成,肥的冒油,一點兒不假。攥一把在手裏,油汪汪的,一股子香味。離我們連不遠的16連是個新連隊,開出來的荒地都是草炭土,有一米五厚!麥收時,我去他們那裏看過。小麥長到齊胸口高,麥穗頭一紮長(20公分)!可並不是所有的連隊都是那麽肥沃的土地。我們12連,多一半是白漿土,貧瘠的很。小麥長的稀稀楞楞的,畝產200就不錯。

加上耕作方式還是老毛子那一套,粗放經營,廣種薄收。種子下的就少,才30來斤。

就是我離開北大荒的前兩年,麥收時節,團長來視察。團裏的農業技術員跟著,連長和我屁顛屁顛地尾隨著。隻聽團長慢悠悠地說:

“老李啊(那是叫連長呢),今年12連收成不錯,我是要把你們算上了《綱要》的。啊?!”

連長忙不迭地回答:

“是!是!!領會首長意圖,領會首長意圖。我們一定‘算’上《綱要》,‘算’上《綱要》”不知咋整的,下級見上級總是得把話重複兩遍。大概怕首長耳朵不太好,或是表明自己全明白了。我可是莫名其糊塗了。

後來,連長和技術員咬了一會兒耳朵。滿臉堆笑地說:

“沒問題!沒問題!”

回連後,連長立即找指導員他們開會去了。

晚上,連長來到我和文書住的“連部”。語重心長地說:

“老三啊,你今天都聽到了團長的指示了。上《綱要》是全連的榮耀。剛才開了支部會,這任務就交給你了。怎麽樣?”

“連長,這個,這個……”我也學會了不是。

連長笑了,和跟技術員說完話的笑容一樣。

“簡單,團長說,我們今年的新荒地都不計產量……

我一聽就明白了。原來是這麽玩的。我斬釘截鐵地跟連長說:

“您放心,我保證‘算’上《綱要》!”

連長樂了。拍拍我肩膀,說:

“老三行,好樣的!”

我差點兒聽成“你辦事,我放心。”

下邊的事就簡單了。不都在“算”字上嗎。劈裏啪啦,我抹了2000畝地出去,立馬《綱要》了。而且是接連兩年。

現在想想,算虛報成績吧,至少。

 

“木桶”

自當了統計之後,連稱呼都跟著變了。XX統計,全須全尾兒的叫著,還行。後來興簡約式的,就兩字。“木統”了。但從他們那話音和那表情看,“木桶”是什麽意思呢?想想,算了,別較勁兒。

姓馬就麻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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