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紅九:你好毒

(2012-09-04 16:55:39) 下一個

原名:先讓我把牙刷完

  01【初見】
  許瞳看看拿在手裏的便條,確定自己沒有走錯。打電話到店裏要求送貨的地址,的確是這裏。
  和門衛打過招呼登了記,她走進公寓大樓,按地址找到六零一室,於門前站定。舉手按鈴,好一會兒才有人來應門。是個容貌嫵媚得幾乎有些妖豔的女子。
  許瞳微笑問她:“我是興邦五金店的,請問您是打電話到我們店裏的胡小姐吧?”
  女子半揚著下巴,微一點頭,神情倨傲,“是我沒錯。”
  許瞳慢慢收起笑容。胡小姐的表情令她覺得很不舒服。
  將水管水嘴交給胡小姐,許瞳等她付錢。胡小姐卻對她壓低了聲音說:“你把這些東西交給我,我又不會安它們,你要我怎麽辦嘛?”
  許瞳微微皺眉。時下越來越多的女人,把太多精力用在嗬護容貌上,不知不覺連自己腦子進了水都不知道,越發不懂得該怎樣和人講話了。
  她重新麵帶微笑,看著胡小姐,婉轉溫和地對她說:“我們倒是可以為您一並安裝,不過這是需要另外收費的。”
  胡小姐輕輕一哼,仿佛許瞳等到現在不過就是為了多要她的錢而已。
  “錢不是問題,我會比原來許給你們的付得更多,隻要你能把水管換好。”
  許瞳點點頭,隨她進屋。低頭換鞋時,一直傲慢的揚著下巴的胡小姐不曾瞧見,許瞳眼底眸心微動,閃過無數詭譎的光。
  胡小姐回頭看看許瞳一身穢跡斑駁的衣服——那其實是許瞳的勞動服——毫不掩飾皺起眉,臉上閃過嫌惡神色,“你隨我進了屋子以後,不要碰到別處。”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是嫌她會碰髒家裏的東西。
  許瞳在心裏泛起冷意,嘴角笑容卻越發的謙卑恭順。
  “好;請帶路到盥洗室。”她配合地說。
  胡小姐轉身前,忽然神色一變。剛剛的倨傲冰冷,仿佛是張貼在她臉上的速溶麵具,頃刻便消融殆盡,轉瞬換上的是一副溫柔到幾乎可以滴出水來的柔媚樣子。
  許瞳不動聲色地轉轉眼珠,在心中暗暗地歎,原來除她以外,倒也有人能和她一樣變臉變得如此純熟。
  隨胡小姐從門口走進客廳,許瞳不經意抬眼間,看到有個男人正靠坐在沙發上。
  她不由一愣。原來還有一個人在。難怪胡小姐轉瞬變了模樣。
  那人長了一張極英俊的臉,眼神掃過她時,渾然的漫不經心。猛看過去,他嘴角似是微微上翹的,仿佛笑著一般。待仔細再定睛時,卻發現那彎淺淡的弧角處掛著的其實並非笑容,而是一抹慵懶的嘲弄譏誚。
  那樣子就像他是孤立人群之外的智者一樣,端看身邊眾人愚魯的過活,他自己卻脫俗其外,一塵不染地嘲弄著,在別人身上都長滿了汙穢醃臢。
  許瞳心裏更加不痛快起來。物以類聚果然沒錯,這屋子裏,女的倨傲得沒有道理,男的更是高人一等得令人生厭。
  不過她雖然反感他,妖嬈的胡小姐看樣子卻喜歡他喜歡得不行。
  胡小姐笑意晏晏走到他身邊,溫柔如水般對他款款說道:“辰,你稍稍等我一下,先吸支煙,我帶她進去換水管,很快就回來。”邊說邊傾身向前,殷勤體貼為點燃一支香煙。
  男人微一點頭,將視線轉到窗外。
  胡小姐帶著許瞳走進盥洗室。
  空間相隔,胡小姐臉上的溫柔頃刻間灰飛煙滅。她像又得了新的倨傲麵具,熟練地將它帶上,不可一世地吩咐許瞳,“喏,就是那裏,”她揚著下巴,眼睛瞄向水池下麵,“把水槽下邊的水管換一下,水龍頭也換一下,換好以後出來找我,我付你工錢。”說完便急急扭身走去客廳。
  許瞳從鏡子中望著她的背景,邪邪一笑。
  她一向敬奉顧客為上帝,偏偏有些上帝不曉得知好歹。這胡小姐既然願意同她玩倨傲,她決定送還一些“小驚喜”給她。
  老街裏的人誰不知道?寧得罪小霸王唐壯,莫得罪笑麵小狐狸許瞳。
  凡是令她不痛快的人,她總會想辦法送給他們一些“小驚喜”,讓他們每一天都過得心驚肉跳,充滿激情。
  從小就跟著唐興邦擺弄店裏那些東西,換水管這種事,雖然看起來並不像女孩子能做得來的,許瞳卻可以手到擒來輕鬆完成。
  不隻能完成,更加能時不時在別處動些小手腳。
  比如剛剛,她就頗用了些心思。
  胡小姐再用水時,前幾天倒不見得會怎樣,不過以後,恐怕就會不著安寧了。她敢保證,胡小姐樓下的鄰居會三五不時就衝上來砸門,氣急敗壞告訴胡小姐不要再往樓下順髒水。而胡小姐本人一定會垮了臉不知所謂,無論如何著急納悶也找不到症結所在。
  想到日後將出現的鬧劇情景,許瞳壞笑起來。由她動過的手腳,可並不容易被發現的。隻怕最後這驕傲的胡小姐會被鄰居鬧得抓狂瘋掉。
  暗爽無比地走出盥洗室,許瞳行至客廳。胡小姐正蛇一樣軟著身子攀纏在男子身邊,滿臉堆笑,全意逢迎,盡心討好。
  許瞳一邊暗中反胃,一邊對男子欽佩不已。這樣矯揉造作的女人,也虧他消受得怡然自得。
  胡小姐見許瞳出來,站起身迎上前,柔柔地笑著說:“謝謝你!要不是你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呢!這樣的粗活我們恐怕一輩子都做不來,要不是你幫我們換了水管,恐怕今天我們都不能上洗手間了呢!”說話時的溫柔和氣與剛剛的倨傲冷淡簡直判若兩人。
  “哪裏哪裏,”許瞳依樣也同她虛偽微笑,“您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換水管其實很容易,找到竅門以後,從此不必走腦子都可以輕鬆完成的!”
  別人不走腦子都可以,你卻走了腦子也沒用,足可見你有多蠢。全部功力隻用在如何對男人撒嬌扮癡上,真是可笑又可憐。
  胡小姐沒有聽出許瞳的弦外之音,笑得如鮮花盛開一般從身上找錢出來。
  許瞳感覺到似有兩道視線正在有意無意打量著自己,於是連忙不著痕跡的瞪大雙眼,做出一副隱忍又期待的純真樣子,盯著胡小姐手中的鈔票一邊悄悄眨眼睛——仿佛多眨幾下錢會變得多起來一樣;一邊又泄出幾絲失望神色——一雙眼如泣如訴,仿佛在幽怨這樣一件事:原來胡小姐所付酬資竟不如她事先所許的那樣多。
  沙發上的男子突然開口。
  “一個女孩家做這種粗活也不容易,我看你索性就大方一次,多付她些錢吧。”仔細去聽,竟能從他聲音裏分辨出一絲淡淡嘲弄。
  胡小姐立刻笑得更加燦爛,“我也是這麽想的呢,隻是一時身上就這麽多,”親熱的拉著許瞳的手,拍了拍說,“你等等我,我再去給你補一些!”
  胡小姐走到裏邊去。許瞳做著一副手足無措的局促樣子,乖巧羞澀的對男人笑了一下。
  男人抿著薄唇對她微一點頭,算是回應。忽然問:“女孩子做這樣的工作,吃得消嗎?”
  許瞳做出苦笑模樣,答他:“已經習慣了。各人有各人生活的難處,萬事皆不由己,哪能由得人去挑願意做什麽、不願意做什麽呢?佛家不是說,修行講的是逆來順受,如果這樣去想,那麽不論做什麽、苦不苦,就都不會覺得自己委屈了!”她刻意拽著詞,又丟出佛理。
  男人果然似被她的話打動,麵色一柔,微笑開來。
  他嘴角處那抹譏誚立刻不見。
  他驟現的笑容竟讓人有種大雪初霽後白光刺眼的感覺。
  許瞳不由暗暗的歎:果然,若紅顏似禍水,則美男如妖孽。這男人笑起來,誰敢說他不俊得讓人恨不能將他扒光洞房?
  男人對許瞳微笑道:“加油!”
  許瞳楚楚動人的望著他,似在用眼神說著謝謝。
  不待誰再出聲,胡小姐已取錢出來。她熱絡的把錢塞進許瞳手裏,笑著說:“辛苦你!”
  許瞳眉心一緊,神色隱忍。那樣子看起來就像被誰捏痛了手,偏偏卻又忍痛而不敢言。
  背對沙發的胡小姐沒有看到,一瞬裏,男人的臉色微微一變,眼底閃過幾許嫌惡。那情形就如同皇宮裏的王,撞見他囂張跋扈的妃,正在處心積慮地欺負著荏弱單純的小宮女。
  許瞳一副怯怯可憐的樣子抽出自己的手,走前兩步,充滿感恩的彎腰謝向沙發上的男人。然而嘴裏雖說著謝謝,心裏卻在不懷好意的念著:折你的壽去,居然要你姑奶奶給你彎腰行禮!
  男子對她淡笑說:“我並沒做什麽,不必謝。”
  許瞳對他展顏一笑。
  “不!先生您給了我尊重!謝謝您!”
  她看得分明,她笑的刹那,他眯了眯眼。
  當年為了讓媽媽放心地走,她答應她自己會學做淑女,不再太妹一樣言行粗魯。於是那段時間裏,她每天咬著筷子在鏡子前苦練微笑。
  嘴角磨破,牙齦腫脹,臉頰酸疼。雖然辛苦,卻覺值得,因為換來了媽媽的欣慰。
  媽媽說:“好孩子,這樣笑多好,讓人眼前一亮的!以後就這麽笑吧,別再像個男孩子一樣嘻嘻哈哈了!”媽媽還教給她,“女孩子最動人的表情,莫過於含著一縷憂傷的盛放笑容——它美麗而神秘,令人牽掛,無法忘記!”
  不久以後媽媽去世。從此她的笑容裏便攜上一道淡淡憂傷。
  至走到門口,胡小姐終於再次變臉。她看著許瞳,壓低聲音憤憤地說:“最討厭你們這些窮人一副可憐兮兮的討錢樣子,專在男人麵前扮乖博同情!”
  許瞳眼底一冷,譎光一閃。
  她做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望著胡小姐,瑟縮回她:“對不起胡小姐,您真的誤會我了,我沒有在故意勾引您老公!我隻是想謝謝您老公而已,請您相信我!”音量不大不小,剛剛好夠沙發上的男子聽到。音色戰戰兢兢,仿佛剛被誰暗中威脅過,正害怕不已著。
  胡小姐忙回頭看向客廳,神色驚慌。又轉頭看回許瞳,咬著牙恨恨說:“給我閉嘴!快點走!”邊說邊急急打開房門,抬起手臂,朝外麵用力一指,轟攆許瞳快快離開。
  許瞳依然將怯懦無辜假扮到底,一邊退出門去,一邊不迭聲地摻著哭音不住哀求:“對不起胡小姐,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勾引您老公,請您相信我……”
  她將荏弱貧女被善妒情人暗中迫害的戲碼,演繹得淋漓盡致精彩絕倫。任誰或聽或見到這一幕,都會忍不住去同情那個看起來憨淳可人的少女,去譴責那個小氣惡毒的妒婦。
  房門闔上前,許瞳看得清清楚楚,胡小姐額上已經滲出密密一層汗珠。
  走進電梯,她吹起口哨,心情愉悅無比。
  想和她許瞳鬥,可不是件容易事,弄不好會被她拆骨剝皮的。
  想指望她會富有一些同情心手下留情?不可能。
  同情心那東西,她從來不屑帶在身上。
  生存是講究優勝劣汰的,被同情不過說明終有一天將會被丟棄罷了。
  人活著便該爭做強者。同情那東西雖然是對弱者的安慰,可也是對強者的羞辱。
  而出於對對手的尊重,她該將對方與自己一視同仁,又怎麽能用同情心去羞辱他們呢?
  所以,那些得罪到她的人最好能有些真本事;否則的話,將會敗得很慘很難看。
  
  零二 強男強女之【雙瞳】
  02【雙瞳】
  回到店裏,許瞳正打算把賺到的錢放進錢匣子,唐興邦卻對她說:“就別往裏麵存了,你自己留著,另外再支一些,明天去街裏逛逛,給自己買身衣服。看你這身勞動服又髒又舊的。你現在好歹大學已經畢業,該穿得像樣點,出去投投簡曆,找份體麵工作當個白領什麽的,好過和我天天大眼瞪小眼的賣這些破銅爛鐵。”
  許瞳嘻嘻一笑,把錢照樣塞進錢匣子。
  “唐叔,我好不容易才念完大學熬畢了業,您就讓我閑一陣再去找工作嘛!”她走到唐興邦身邊,勾著他手臂笑眯眯地撒嬌問:“我陪您一起看店,給您解悶,不好嗎?”
  唐興邦拿她沒有辦法,笑著搖搖頭,一臉無奈。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拍拍許瞳肩膀指指電話說:“你剛才出去送貨的時候,你喬爺爺打電話找你來著,快去給他回一個。”一邊說一邊又跟著想起另外一件事,“曈曈,你都已經大學畢業,也該配部手機了,這樣大家有事找你也方便。”
  許瞳笑著點點頭,“好,我明天就去買!”
  許瞳嘴裏的喬爺爺,是母親許燕和父親章康年當年的高中班主任。今天他打電話找許瞳,是要為章康年帶個話。
  他告訴許瞳,章康年即將回國。因為身體不好,他打算把生意重心轉回國內來,落葉歸根。另外他很惦念她,有意將她名字編進他的遺囑名單裏去。
  掛斷電話,許瞳覺得胸口悶悶的。
  他回來便回來好了,同她又有什麽關係?惦念她?真可笑!當年他和秘書勾搭在一起拋妻棄女時可沒有說過惦念她這種話。
  如果不是他,媽媽不會鬱鬱寡歡生了病,沒等她讀完高中就已去世。回想起媽媽纏綿病榻時的落寞悲傷,許瞳心中升騰起濃濃恨意。如過不是一早答應過媽媽,她不會去同那家人爭執打架,她真不想活得這樣忍氣吞聲。
  看到許瞳臉色變得蒼白,唐興邦走過來。他了然的拍拍她肩膀,安慰她說:“曈曈,算了,別想太多,放鬆下來,別讓你媽媽在那邊都要擔心你。”
  許瞳勉強擠出一絲笑,“唐叔,我沒事兒。”
  唐興邦微笑著拍拍她頭頂,一臉慈愛,“到壯子那裏玩一會兒吧,”一邊說一邊把她往門外推,“去散散心。店裏這會兒人又不多,我一個人足夠。”
  唐興邦在老街有三處房產,一處是五金店;一處是離五金店不算太遠的居住房——唐氏父子各住一間房,另外一間最初租給許瞳母女,後來許燕去世,許瞳成為唐興邦養女,那間房現在是許瞳的專屬房間——還有一處唐興邦將他留給兒子唐壯使用,房子麵積很大,位置離五金店偏遠一些,在老街的另外一頭,那裏比較龍蛇混雜。
  許瞳到唐壯那裏玩足一晚上,發泄過後,覺得胸口已不再於著悶氣。回到家,腦袋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一覺到天明。
  早上起來,她推開門走進院子裏。空氣格外清新,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一吞一吐間,隻覺全身上下舒爽無比。心情一下變得格外好。蹲在井邊刷牙時,她甚至和著滿嘴牙膏沫哼唱起lady gaga的癲狂小調。
  然而章真瞳的突然出現,令她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雖然已經多年不見,可許瞳發現,她異母妹妹那張臉,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厭。
  章真瞳來勢洶洶。許瞳一看她滿臉因財而怒的財奴樣子,就知道她為什麽而來——不過就是為她老子那點臭錢罷了。
  瞥見她帶著滿臉的憤懣和怨氣,許瞳眼珠一轉,端起水缸含了滿滿一大口水,嘰裏咕嚕地使勁漱起口腔裏的牙膏沫。
  章真瞳衝上前來,女王一樣傲慢。她斜睨著眼睛,高昂起下巴,雙臂交叉抱在胸前,頤指氣使的對許瞳叫囂:“許瞳,你給我站起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許瞳幾乎笑出來。多年不見,沒想到章真瞳叫陣時的開場白還是那麽狗血和腦殘。
  她慢悠悠站起身,將含在嘴裏那口漱口水毫無征兆吐向章真瞳腳邊。
  看著章真瞳慌忙不迭地跳腳躲避,許瞳覺得非常開心。她笑眯眯說:“章真瞳,我吐你其實是想讓你明白一個道理,”她眨動雙眼,目光清澈又誠懇,表情真摯且動人,“當你來到別人家裏,想要同主人講話,請務必記住一點——如果主人正在刷牙,那麽請你識相的閉上嘴巴,不管有什麽非放不可的急屁,也等你主人刷完牙你再鬆口放。否則的話,你會挨噴的!”
  章真瞳立刻氣急敗壞地大叫起來:“許瞳,你這野蠻人,你還有沒有教養!”
  她話音剛落,許瞳便利落一揚手,將剩下的半缸水全向她身上潑過去。她猛向後跳著,卻依然躲閃不及,仍有一隻鞋麵被淋了個正著。
  看著盛開在高級牛皮上的朵朵花斑,許瞳心花怒放。
  “我再怎麽沒教養,也不會像個瘋子似的,一大早不敲門就衝進別人家裏來,亂吠不止,擾人清靜!”
  章真瞳氣紅了眼,死命地跺腳,看向許瞳的眼神,百般懷恨,似恨不能將她碎屍萬段才好。
  “許瞳,我告訴你,你要是真有骨氣,就別來沾我們章家的光!也別惦記著想來分我爸爸的錢!”章真瞳咄咄的叫喚著。
  許瞳彎腰,又從水桶裏舀出一水缸水,一麵把牙刷沉在裏麵攪動清涮,一麵漫不經心地說:“章真瞳,你知道嗎,這世界上有一種人,她別的本事沒有,就是為人特別犯賤,讓人一聽她說話就忍不住想潑她!”說完又是利落一揚手,將摻著牙膏沫的一水缸水用力潑向章真瞳。
  整個過程又快又出其不意,章真瞳被潑得慘叫連連。
  她一邊跳腳一邊尖叫:“許瞳!你這個太妹!痞子!流氓!我爸爸的錢絕對不可以分給你這個野蠻沒教養的人!你!你!你太過分了!你給我等著瞧!”
  許瞳不由冷笑,戲謔說道:“章真瞳,其實我不想說髒話的,可是你老逼我。我很奇怪你怎麽就這麽賤,非要到我這裏來討罵,好吧那我就成全你好了。”她眼神陡然一變,本來懶洋洋的,現下卻迸射出淩厲寒光,“章真瞳啊章真瞳,你說你算是個什麽東西呢?”她問得輕聲細語,有如呢喃,然而一字一句間卻充滿詭譎的壓迫感,“你還真是勇敢,就這麽直接跑上門來和我叫囂。你叫我什麽來著?太妹、痞子、流氓,是不是?我告訴你,你還真說對了!不隻當年讀高中時我是太妹痞子流氓,現在我依然是!所以,”她頓了頓,看著章真瞳不停抖動的兩腮上的肉,冷笑著說:“你最好別惹我,你要是惹了我,我一定會加倍報複給你的!哦對了,你很不高興我要你爸爸的錢是吧?嗬,就衝能讓你不高興,這錢我還非要不可了!你讓我等著瞧是吧?好,我聽你的,我一定等你,我等著看你到底能把我怎麽著!”
  許瞳已經快要記不清,有多少年沒被人叫過“太妹”了。自從考上大學以後,她一下就從以往眾人眼裏的壞女孩變成了上進的好姑娘。現在似乎已經沒人再想起她年少時曾經多麽壞、多麽叛逆。
  當年她從重點轉學到普高,和唐壯同校。她跟著唐壯學會逃課、打牌、打架說髒話,成了大家眼中一致公認的小太妹典型。
  後來她還要唐壯教她吸煙。
  她還記得她吸第一支煙的時候,巧得很,正好龐蒙過來普高找她。當那個優秀俊美的上進少年看到她靠在窗前墮落的叼著煙卷吞雲吐霧時,他臉上的表情是多麽的痛心疾首。
  而她當時看著他那樣痛苦的表情,心中因他而起的那些陰霾疼痛,卻在瞬間裏一掃而空。
  之前他令她痛,之後她總算也能令他和自己一起去痛。
  許瞳說:“我等著看你到底能把我怎麽著!”
  章真瞳立刻衝她聲嘶力竭叫喊起來:“許瞳,你怎麽能這麽厚臉皮!你簡直是不要臉!我爸爸的錢都是我媽媽幫他一分一角辛辛苦苦賺到的,為什麽要分給你?你憑什麽來要?”
  聽了這些話,許瞳動了氣。她眯起眼看向章真瞳,“我算見識到了,什麽叫賊喊捉賊、賤不知賤!本來我答應過我媽,不跟你們家人一般見識。可你非這麽胡攪蠻纏咄咄逼人,那好吧,我權且對我媽不孝一次,就跟你好好理論理論究竟誰更不要臉!”
  她頓了頓,嘴角綻開譏誚的笑,聲音裏充滿不屑和鄙夷,“要說論起這不要臉的本事來,誰又能比得過你媽呢?你媽她老人家,這邊廂可以甜蜜蜜的喊著我媽幹姐姐,那邊廂卻能脫光光鑽進她姐夫的被窩筒子裏去,還十分熱心地和她姐夫一起給她姐姐生了個外甥女;她搶了她姐姐的老公不說,連她姐姐女兒的名字她都不放過,非要山寨過去安在自己閨女頭上,人家叫瞳她也叫瞳,不隻如此,還‘真’瞳!嘖嘖!章真瞳,你說你媽臉皮怎麽能那麽厚,她就不覺得寒磣?她勾引她姐夫滾床單的時候也不想想,當年要不是她幹姐姐好心收留她,她一資深主婦嶄新棄婦,要文憑沒文憑要本事沒本事,除了風騷一無所有,她活得下來嗎?”
  章真瞳整個臉龐上的肉都在震顫抖動,她睚眥欲裂般衝著許瞳大喊大叫:“你胡說!你才是山寨的!我是‘真’瞳,我才是爸爸的‘真’瞳!”
  許瞳“噗嗤”一聲笑出來,笑聲充滿輕蔑與嘲弄。
  “章真瞳,我告訴你吧,現在真品都低調,就贗品才總往自己身上貼標簽使勁強調自己是真的呢!噢,‘真’~~~瞳!”她故意將那個“真”字咬得又重又長。
  章真瞳一句話也說不出,臉憋成了紫茄子色,胸脯劇烈起伏著,一呼一吸頻率非常急促。許瞳幾乎有些擔心她會一口氣喘不上來厥倒在院子裏。
  章真瞳正喘得厲害,她口袋裏的手機突然嘰哩哇啦響起來。
  接下來的一幕,令許瞳跌爆眼珠。
  章真瞳接通電話的瞬間,整個人陡然一變,由彪悍跳腳的潑婦一下變化為溫柔似水的少女,聲嘶力竭不複存在,嗲聲嗲氣惡煞旁人。
  她轉過身去,仿佛這樣許瞳就聽不到她講話;她對著話筒同另外一邊那人嬌裏嬌氣的發著嗲:“顧辰顧辰,你等等我啦,我馬上就可以趕到,隻要十分鍾就好,拜托你拜托你,一定要等我哦!”
  許瞳立時有種被五雷轟過頭頂的感覺。她揉揉自己的胃。還好還沒吃早餐,否則必吐無疑。
  掛斷電話,章真瞳剛剛的溫柔似水魔法般轉瞬不見。她收好手機,看著許瞳惡聲惡氣地說:“許瞳我懶得和你吵,不過我要警告你,你最好好自為之!”
  許瞳差點噴了。她回望章真瞳,一臉真誠地對她問:“章真瞳,你知道什麽叫好自為之嗎?這東西我覺得你好像從來都沒有過。不如你學會它吧,到你都有自知之明的時候,噢謝特!我相信這個世界將會變成淨土,從此一定再也不會出現萬惡的瑪麗蘇!”
  
  零三 強男強女之【三聞】
  03【三聞】
  身後響起悶悶的腳步聲。
  許瞳一聽就知道,這聲音是由唐壯的熊掌發出來的。
  唐壯走到她身邊停下,她側頭去看他。
  他光著膀子,身上隻穿著短褲,裸|露的軀幹上肌肉糾結,陷在皮膚裏的紋身交錯猙獰。
  許瞳看他時,他悄悄對她眨了下眼睛。她立刻會意,繼而忍不住想要發笑。
  這小子越來越邪惡,故意不穿衣服走出來用肌肉和紋身嚇唬人。
  唐壯抬起一隻胳膊,十分流氣的搭在許瞳肩膀上,歪著腦袋,斜睨向章真瞳,上下一番打量後,轉回頭對許瞳懶洋洋一努嘴,“丫頭,你真是越來越遜了,羅嗦這麽久,不鬧心麽?直接上手不就完了!”
  他又去瞪向章真瞳,調門陡然變得不耐煩起來,“我說你誰家的倒黴孩子啊?一大清早的,吃飽撐的吧,跟這窮墨跡什麽呢?誠心不讓人睡懶覺是吧?”勾著許瞳的手臂搖了搖,對她催促說,“我說你麻溜的吧,趕緊一嘴巴抽過去了事!再墨跡下去,我要是親自動手,她可就殘了!”
  就著唐壯的話,許瞳噗嗤一下笑出來。這小子讓他扮好人可能會費些力氣,可想要演惡人卻根本不必化妝——那一臉純天然橫模樣,保管瞪誰誰哆嗦。
  章真瞳明顯被唐壯嚇到,抖得篩糠似的,越來越像要厥過去一樣。她顫巍巍伸出手指,指著壯子大聲叫喚:“你……你……你是流氓!!!”又指向許瞳,咬牙切齒淒厲厲地喊:“許瞳你行!你真行!我真是鄙視你!以前你就不學好,想不到現在變得比以前還壞!真不知道你媽是怎麽教你的!”
  她話音還沒落淨,許瞳已經利落揚手甩了一巴掌在她臉上。
  應著“啪”一聲脆響,尖銳刺耳的聒噪怨罵戛然而止。
  許瞳晃晃手,掌心有些微微的痛。剛才那巴掌,因為心中有氣,打出去時她著實用了幾分力氣。
  章真瞳捂住麵頰,怔怔看著許瞳,一臉的無法置信。
  她明明打算扯開嗓子噴淚撒潑的,卻無端端被許瞳的冷凝眼神震懾得一動不能動。
  許瞳瞪著她,眼神冷到極點,聲音卻又輕又溫柔,“再敢提我媽一個字,看我怎麽收拾你!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流氓!”
  章真瞳紅著眼睛,滿臉怨憤的先看看許瞳,再看看站在她身邊的唐壯,嘴唇抖動著,眼淚奪眶而出,仿佛受到天大委屈,一邊哭一邊跺腳大叫:“許瞳,你不就仗著有人給你撐腰嗎!你給我等著,我不會就這麽算了,記住你欠我一巴掌,咱們走著瞧!”
  許瞳冷笑看她,不動聲色;唐壯卻似已忍無可忍般衝向前兩步。章真瞳被他嚇得一臉鼻涕眼淚的恐懼尖叫,怕他真會衝過來踢打自己,見了鬼似的立馬調頭衝出院子。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狼狽樣子,許瞳不禁哈哈大笑。
  “壯子,你看看你把人家真瞳姑娘給嚇的!哈哈哈!”她快樂的打趣著。
  唐壯扭頭看她,一臉認真,“我不是嚇唬她,謝謝;我是真的受不了了想過去抽她兩巴掌!”
  許瞳有些意外。
  唐壯一向自詡不對女人動手,章真瞳真是好本事,差點逼他破了自己的行事原則。
  看著院門外章真瞳落荒而去的方向,許瞳忍不住譏笑她:“壯子,你說她多有意思,大早上閑得她吧?”
  唐壯拍拍她肩膀,頗有幾分語重心長地對她說:“丫頭,以後她再來胡攪蠻纏,你就大耳瓜子抽她丫的,甭猶豫,哥給你撐腰!”
  許瞳用力一點頭,甜甜笑開,臉上寫滿知足與開心。
  這天吃過早飯,許瞳問唐壯:“我等下去找楊陽玩,你去不去?”
  唐壯呲牙咧嘴一聳肩膀,“不去!少跟我提她,我已經把她飛了!找她?我才不慣她毛病!”
  許瞳忍不住鄙視他,“得了,在明白人跟前你就別裝了。跟你真能放下人家似的。也成,不去算了,你就自己跟這充淡定大爺吧。不過唐壯同誌,我想我應該真誠提醒你一句,這年頭愛裝A和C之間的人都挺容易遭雷劈的,您呐,還是見好就收吧!”
  唐壯十分不淡定地向許瞳砸去自己臭腳上的一隻鞋。許瞳靈巧躲過,一路暢笑走出家門。
  兩年前許瞳通過唐壯認識楊陽。兩人性格相近,從此一拍即合。楊陽在山邊豪華高爾夫球場工作,許瞳經常過去找她。
  進了球場,經過幾個穿梭起落,她看到楊陽。
  楊陽正陪在一群客人身邊忙活著。瞥見許瞳,她不動聲色叫了另外一位同事暫替她的位置,自己悄悄移動出來。
  許瞳拉著楊陽的手說:“我昨晚打麻將贏了壯子老多的錢,你快假裝肚子疼早退一下,咱倆用那混球的銀子一起腐敗去!”楊陽卻麵露難色,“瞳瞳,恐怕不行。今兒來這消遣的幾位大爺,都是超級地主階層的,難伺候著呢,我恐怕早退不了!”
  許瞳好奇地探探頭,想瞻仰一下超級地主們的尊貴容顏。視線遊動間她似乎瞥見一抹頗為熟悉的身影。她一麵瞥著那抹身影,一麵有些漫不經心地回複楊陽,“沒事兒,你要是走不開那我倆就改天再廝混。”收回視線,她忍不住問,“楊陽,那邊那個穿著一身白色休閑運動裝的人,是誰啊?怎麽我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楊陽轉過頭去看了一眼。等她再轉回來時,先啐了許瞳一口,“呸!花癡,人家剛回國沒多久好不好,你怎麽可能會見過他呢?你不要因為人家長得好看就大言不慚說自己見過他,我會因此為你感到難為情的耶!”轉瞬臉上又綻放開春意盎然的笑容,有些興奮地繼續說:“不過那人的確長得超正點是不是?也難怪你會花癡,這裏好多姑娘也都很口水他呢!他叫顧辰,海歸派精英,家底子硬著呢,本市鼎鼎大名的顧氏財團繼承人,剛剛回國沒多久。這陣子他經常來這裏打球,同行的不是富商就是政要,每個人對他都很客氣殷勤呢。他每次出現都會讓我覺得,哇~!眼前一亮耶!真不是一般的帥!”
  說到此處時,楊陽停下來很花癡的吞了口口水。
  “此人無論在生意場上還是女人堆裏,都極富個人魅力,據說他總能讓與他接觸過的人對他著迷,不論男女。此人為人處世氣場強勢,手腕了得,從不肯吃虧,也從不會吃虧。相傳他有這樣一句座右銘:男人應該主宰一切,事業,未來,女人,以及愛情。”頓了頓,楊陽忽然變得有些三八兮兮的,對許瞳擠眉弄眼說:“我跟你說哦,他每次來這帶的女孩子都不一樣,那些女孩一個賽一個的花容月貌,一個勝一個的溫柔似水,個頂個的對他小鳥依人千依百順!嘖嘖,這年頭真沒治了,人長得帥,又通體鑲金,豔福當頭砸過來,想擋都擋不住!”
  許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恩,聽起來是匹姿色不錯的種|馬。”
  楊陽橫她一眼,竭力反駁:“討厭!不要因為嫉妒人家長得好看,就詆毀人家的物種起源好麽!風流不等於下流,顧大少爺可是城裏有名的性潔癖。身邊女伴倒是常換常新,那些水美人被他帶在身邊時也確實沒少曖昧膩歪,但據說他玩女人僅止於精神褻玩而已,通常不會延展到肉|體領域,真正能被他帶上床去一起練習哼哼哈兮神功的,其實極少極少極極少。Sigh!人家跟咱們這種正常人是不一樣地,人家追求的快感並非來自肉|欲,而是來自征服各色美人讓她們無一例外的愛上自己!”楊陽一邊說一邊雙手握拳抵在胸口仰頭望天,造型無比夢幻,模樣直逼花癡。
  許瞳忍不住嗤笑她,“切,不上床的玩女人就不算玩女人了?摸過親過調笑過,隻是沒有本壘過,於是那些充滿性的生活就不是性|生活了?講出來居然還一副他很光榮是的你覺得他的確很光榮的鬼調調,真不知道是你變態還是他變態!哦不,應該是你們倆都變態!”
  許瞳不動聲色地暗暗想:原來那個變態公子叫作顧辰。
  如果她沒記錯,之前章真瞳對著話筒發嗲時叫的,應該就是這個名字。她覺得好巧。
  而更巧的是,她那天去送水管時遇到的男子,似乎也正是眼前這個叫作顧辰的人。
  麵對許瞳的嗤笑,楊陽十分不以為意,“變態怎麽了?你憑什麽瞧不起變態啊!我變態故我在!顧辰就算變態擋不住他人長得帥!真的曈曈,不是我說,你看他就是長得好帥好帥嘛!!”
  聽著楊陽花癡一樣的發嗲,許瞳忍不住啐她,“哎,大姑娘我拜托你收收眼神控製一下自己情緒,別那麽赤|裸|裸的!還說我花癡,我看你比我又花又癡十倍都不止!”鄙視過後,她忽然又諂媚地笑起來,扳過楊陽的臉,擠眉弄眼地對她說,“其實吧,我們家壯子也挺帥的!放眼望出去,有幾個年輕人比他硬漢啊?你看他那身肌肉,健美得多銷魂……”
  楊陽立刻打斷她,“得得,別跟我提他!你也少在我麵前給他說好話,沒用!他要是不徹底斷掉他外邊那些花花草草彩旗飄飄,我這輩子就再沒可能和他好!”
  許瞳見她臉色大變,趕緊插科打諢叉開掉話題。
  與楊陽分開以後,許瞳決定去店裏幫忙。
  她進屋時,店裏沒有客人,唐興邦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愁眉不展的吸著煙。
  許瞳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唐興邦皺眉。她小心翼翼湊過去,蹲在他腿邊,仰著臉,乖巧又討好地問:“唐叔,您怎麽不開心呀?”
  唐興邦抬手撫了撫她頭頂,歎口氣,聲音裏充滿憂慮,“聽說有人要拆遷老街。”
  許瞳立刻一驚,“這消息準嗎?”老街是她和唐興邦唐壯三人賴以生存的地方,假如真的拆遷,那點拆遷費別說不夠唐壯折騰重建他自己那攤子所謂事業,就是到別處去重開五金店,本錢也還遠遠不夠。
  “動遷這地段,勞民傷財的,政府又一直是保護姿態,誰有這麽大胃口和本事?”
  唐興邦揉揉額角,“應該是準的,剛剛一位熟客過來買東西告訴我的。他說他們公司老板似乎有意在談這個項目。”
  許瞳皺起眉心,“老街這塊地,政府一直掐得死死的,現在有人能從政府手裏把它摳出來,這人實在好大的本事。”
  唐興邦再歎一口氣,“那小夥子說他們老板以前在國外的,很厲害,上過什麽時代雜誌,被評為全球傑出青年企業家,最近剛回國,為的是接手家族企業,名字好像是叫作什麽……顧辰吧。”
  許瞳一下怔忪起來。
  最近幾天,這已經是她第三次聽到顧辰這個名字。
  
  唐興邦叮囑許瞳,拆遷老街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唐壯。許瞳知道他是擔心唐壯會帶著身邊那幫人去惹禍鬧事,於是聽話的點頭應下。
  幾天以後,她意外接到章真瞳的電話。
  在電話裏,章真瞳用十分得意以及等著看好戲的囂張語調對她說:“許瞳,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住的那片老街就要被拆遷了,你和那個小流氓你們就要沒地兒住了!哼,家都沒有了,我看你還能拿什麽跟我囂張!”
  聽到這,許瞳有如醍醐灌頂。原來拆遷老街的始作俑者,在這裏。
  
  零四 強男強女之【決定】
  04【決定】
  章真瞳話鋒一轉,收起剛剛的盛氣淩人,假惺惺說:“嗬嗬,不過呢,這事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雖然你對我做的事情很過分,但好歹我對你還是有著姐妹情誼的,你要是想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是沒可能,隻要你過來對我當麵道歉,並讓我把那一耳光還回來,再保證以後一定不來貪我爸爸的錢,我就保你們那裏不用被拆遷!”
  她這番話說得實在厚顏無恥。許瞳聽得怒極反笑.。
  翻個白眼,不屑同她多做理論,許瞳隻對著話筒懶洋洋地說:“章真瞳,我必須糾正你一個錯誤,你剛說的那個‘小流氓’,這說法不對,他不是小流氓!” 她能感覺到章真瞳在電話另一邊正屏住呼吸等著接下來的話。“你丫長腦子沒有?你用肉眼看不出那家夥個頭有多大嗎?還‘小’流氓,小小小,小你個頭!我告訴你,他是‘大’流氓!the big!d-a-da!聽清楚沒有?”
  許瞳幾乎能想象到此刻章真瞳臉上的表情會是多麽扭曲。
  “許瞳,你給我等著!”章真瞳幾乎歇斯底裏,“你這樣欺負我,我一定會要你好看的!我給了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識好歹不懂得珍惜!你真是太過分了!以後就算你跪在我麵前,我也一定不會理你!我一定會要讓顧辰把你們的房子拆光的,一定!你就等著睡大街好了!!!”字裏行間,仿佛自己受了天大委屈。
  許瞳忽然不耐煩起來。
  “章真瞳,你有完沒完?這麽沒事找事的瞎鬧騰,你累不累煩不煩?吃飽了撐的吧?你再這麽糾纏下去,別怪我用大耳瓜子抽死你!”
  章真瞳尖聲尖氣的嚷嚷:“許瞳,是你一再和我糾纏下去好不好!你如果保證不對我們家的錢起貪念,我們之間能有這麽多事嗎!”說著說著,她竟然帶起哭音,“許瞳你實在太過分了,貪心不說,還想用大耳瓜子抽死我,你!你!你和你媽媽一樣討人厭,怪不得爸爸不要你們!”
  因為章真瞳最後一句話,許瞳真正地、徹底地、完完全全地,怒了。
  許瞳對著話筒冷冷地說:“章真瞳,你給我聽清楚了,以後你少給我打電話,我沒時間聽你說些沒營養的屁話!你記住,從現在開始,你要當心別被我撞見,A城很大,記得躲著我走,不然我見你一次抽你一次!我警告過你不要隨便提我媽,可惜你不長記性。你聽著,我會讓你為此付出代價的!”說完再不理睬章真瞳的刺耳尖叫,將電話用力扣死。
  她的手是冰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平時快了許多。
  聽到章真瞳說媽媽壞話那一刻,她恨不能撕爛她的嘴。
  媽媽去世前曾對她說,人賤自會有天收,她不要她去找那一家子無情無義的人做無謂纏鬥。她聽媽媽的話,一直視那三口人如不存在,從不加以理睬。
  奈何她雖一再避讓,對方卻越來越咄咄逼人。
  其實她心裏十分明白,真正找她麻煩的人是錢如雲。以章真瞳那點智慧,要不是她那三兒媽在背後撐腰指揮,她怎麽可能想得到用動遷老街這招逼她屈服。
  想起章真瞳說媽媽的那些壞話,許瞳心裏充滿憤怒。麵對如此極品的母女倆,她決定再不避讓,她一定要讓她們為自己所說過的話付出應有代價。
  通過楊陽的觀察,許瞳得到如下信息:章真瞳迷戀顧辰已經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
  楊陽告訴她:“說起來,那個章真瞳家裏似乎也很有錢有根基呢。”
  楊陽並不知道她與章真瞳的關係,她自己沒有特意提過,唐壯也從不和女人三八這些事情。
  “周圍那些人一見到他們就會奉承他們兩個人是門當戶對啦、郎才女貌啦、天作之合啦什麽的,惡~真是嘔死我,那女的明明不是溫柔的主,還非要裝得跟個水人兒似的,簡直做作死了,還天作之合呢!要我看顧辰和她擺在一起,那其實就叫暴殄天物!哦對了,聽說他們好像就要訂婚了。唉,顧辰真倒黴,弱水三千怎麽就舀著這麽一瓢壞水。那個章真瞳,我真是死啦死啦的服她,賤兮兮的,一副沒有顧辰活不下去的樣子,德行!”
  許瞳沉吟一下,有些疑惑地問:“訂婚?難道顧辰喜歡那個章真瞳?”他不至於這麽想不開吧……
  楊陽“切”了一聲說:“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有錢男人,還是風流愛玩的有錢男人,結婚不就是找個門戶登對的女人給自己生孩子嘛,說穿了這就是一種獸|性的生命延續,跟感情沒有一毛錢關係。就算娶個比她更煩人的,閉了燈一樣不耽誤哼哼哈兮。”
  許瞳聽得笑起來, “也對,有錢人的感情都是肉|欲化的,有錢男人的大腦基本都是擺設,真正用於思考的部位是他們的下半身。”她的笑容忽然變得賊兮兮的,對楊陽問:“小妞,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讓我們家壯子給思考過了?”
  楊陽爆吼一聲:“許瞳你去死!”怒氣騰騰掛斷電話。
  許瞳記得,以前唐興邦曾經這樣說她:乖巧的時候雖然很乖巧,可骨子裏卻一直都是個桀驁不馴、有仇必報的孩子。
  她覺得唐興邦真正了解她。從小到大,有些虧,她從來不肯吃。而企圖讓她吃這些虧的人,她一定會想辦法將他們折騰得雞犬不寧。
  她記得孔夫子曾經在《論語》裏明確表態,他並不覺得“以德報怨”值得讚揚;君子當以直報怨。
  她並非君子,她一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從不主動挑釁,卻也不容人隨意欺侮。
  麵對章真瞳的連番挑釁,她體內邪惡的複仇因子通通都被激活。
  她做了一個決定,一個可以打擊到章真瞳的決定——她決定去勾引顧辰。
  其實在做這個決定之前,她心裏有過一絲猶豫。
  這樣的做法,多少是有些小三兒行徑的。而媽媽生平最痛恨小三兒。可轉念想到章真瞳母女多年來的可恥行為,她又覺得自己確實有必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一下。
  況且顧辰那樣風流博愛的男人,對女人從未專一不二過,紅粉佳人四五六七八的一溜排下去,都不曉得收尾時會是多少,所以她哪有什麽機會成為小三兒呢?最多不過就是個未知數小多多罷了。
  她已經提前分析好,勾引顧辰可以做到一箭雙雕。
  假如她勾引成功,必定可以大大的打擊刺激章真瞳。這是其一。
  至於其二,據說顧辰對身邊的女人素來不薄,隻要她們不貪心,不妄圖做顧太太,他一向出手大方。
  許瞳想,如果她真的令顧辰對自己有了興趣,或許她可以做到阻止他動遷老街也說不定。
  為接近顧辰,許瞳做足事前功夫。
  她打聽到他常去一家叫做幻愛的夜總會,偏愛溫柔如水、小鳥伊人類型的女子;換女伴的速度極快,分手後的斷後費給得很大方;最討厭女人以愛之名起非分之想,但凡哪位女伴讓他察覺其妄圖染指顧太太寶座,哪怕時下心裏正對她十分鍾意著,他也會立即抽身揮劍斬情絲,絕不拖泥帶水,果斷而又狠絕。
  看著雜誌封麵上那張俊逸非凡的臉,許瞳有些興奮起來。
  這是個危險的男人,因為實在富有魅力,所以太容易誘得人向著他的情網裏墮入;偏偏無論他如何流連歡場,他的心卻始終是理智和堅硬的。
  去勾引這樣一個目標,除非自身有十足定力,逢場作戲時能夠守住自己的心不被迷失,否則一定會死得很慘。
  這樣一件充滿挑戰的事情,無法不令許瞳變得熱血沸騰。
  這期間楊陽對她學了一件八卦趣事。
  “聽說之前有個胡姓平麵嫩模,某次飯局時成功搭上顧少。顧少頗鍾意她溫柔婉約的樣子,有一段時間和她打得火熱。結果這女人卻不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漸漸變得貪心起來,隨意就對別人說顧辰是她老公。結果這話被顧少知道了,以後的結局可想而知,這女的速速被下堂了。要知道,顧大少奶那位置,誰敢惦記誰就是死路一條!”
  乍聽完這一番話,許瞳跟著楊陽好一番幸災樂禍的笑。她問:“你從哪知道這麽八卦的內幕的?”
  楊陽一臉得意地說:“我交識廣泛呀!哎呀其實是那嫩模樓下芳鄰告訴我的,她也經常來球場打球,閑聊時她說她家樓上的鄰居如何討厭如何矯揉造作,天天順著衛生間往她家漏髒水,怎麽溝通那女人都不從根本上給解決問題,該漏水依然漏水,搞得她簡直想報警。她說先前那女人傍了大款腰板挺硬的,態度很不好。後來有天她再找上門去想理論漏髒水問題時,隔著門板聽到那女人在裏麵正死命嚎哭著,好不淒慘喲!一邊嚎一邊叫:‘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非分之想,這都是那個換水管的女孩信口開河自己亂說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真的沒有對人說過你是我老公!’”
  許瞳大笑,“看來這世界上一大半的緋聞,如果追溯其根源的話,恐怕都要和自家房子隔音效果太差扯上關係了。不過要想徹底隔斷女人們的尖叫聲,也許得把每家的防盜門都換上造宇宙飛船那材料才行。”笑著笑著她忽然又覺得似乎哪裏有些不對勁,想了想後不禁拍著桌子叫起來:“楊陽你知道嗎,你剛才一學這事我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我覺得就此事我有種強烈的參與感!”
  楊陽用力嗤笑她有幻想症;許瞳一臉認真地解釋說:“不不,楊陽,你聽我說!其實是這樣的!”
  
  零五 強男強女之【勾引】
  05【勾引】
  許瞳滿臉誠懇真摯地說:“楊陽,你知道的,我家裏開五金店賣水管;你也知道的,環境使然,雖然我是女的,可我比較精通換水管;你還知道的,我去換水管時經常會被狗眼看人低的顧客瞧不起來著;你應該能夠知道的,姐從來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誰長了狗眼看我,我一定也會要她好看;最後我要告訴給你知道的,是——”她頓了頓,喘口氣,繼續:
  “——某天我為某女性顧客上門服務,某顧客態度非常不好,於是我很不爽的在換水管時做了手腳,導致她以後會經常往樓下鄰居家漏髒水。那顧客因為我和坐在她家客廳裏的男人說了兩句話,非常不高興,就在我臨走時背著那男的出言羞辱於我,我當然不肯吃虧,於是就頗大聲的辯解說:‘我沒有想要勾引您老公,您誤會我了!’客廳裏的男人一定聽得到我說的話。我原本隻是想在那男人麵前營造出那某顧客她人後欺負良家弱女的印象而已,可沒想到我隨口說的‘你老公’仨字兒,後來竟然可以衍生出這樣一個結果,真是痛哉快哉呀,哈!哈!哈!哈!”
  她得意的笑著,笑過以後,不忘補充點睛一筆,“哦對了,忘記跟你說,當時坐在客廳裏的那男人,就是顧辰!之前我不是和你說過,我見過他麽,你還不信呢!”
  待她的話說完,楊陽的下巴差點砸到地上去。
  楊陽抱著她手臂興奮的搖興奮的叫:“小妞,你太神了,你腹黑死了!我真是愛死你這沒安好心的過人智慧了!我算看出來了,誰要是惹你不痛快,一準會死無葬身之地!!!噢曈曈!好曈曈!拜托你抽些時間用你的缺德智慧幫我整死唐壯那個花心混蛋!”
  許瞳看著楊陽,笑容漸漸僵硬起來……
  從她去修水管那次看,那胡小姐恐怕已經討厭死她。後來哪怕水管屢屢漏水,那當紅嫩摸都沒稀罕以“修繕不利”之名要求她回去返工過。
  這樣時間長了,因為一直沒有人找她去算賬,不知不覺她倒也把這件事忘記了。要不是楊陽說起,她幾乎已經覺得那是發生在上個世紀的事情。
  如今再想起這件事,她不禁有些自責。
  或者跋扈的胡小姐確實應該得到一些教訓,可是胡小姐樓下芳鄰卻實在無辜。自己當時為圖一時之快在水管上動了手腳,雖然如願以償作弄到胡小姐,可無意間卻連累到其他人一同遭殃倒黴。
  越想越不心安,許瞳最後打電話叫來二花——這小子原本是在五金店打雜的幫工,因為對唐壯的雄壯威武太過崇拜,後來便毅然決然背叛五金店,癡心不悔追隨在心中至愛老大的身後。
  許瞳囑咐二花,要他先去胡小姐家把水管某處如何如何修繕妥當——如果被問起的話就說是物業派去的;再到樓下鄰居家送一張五金店的服務卡,告訴芳鄰以後五年內凡是水暖五金方麵有什麽問題,必定上門服務,免費維修,隨叫隨到。同樣的,如果被問起因由,她告訴二花這樣去說——
  “就說這是我們店和社區搞的一次優惠活動,這是她抽中的獎項。”
  二花領命而去。
  經過一個下午,二花回來向許瞳匯報說:“瞳姐瞳姐,一切都被我搞定了啦!我完成的很好哦!你要表揚我了啦!”
  聽他這樣說,悄悄壓在許瞳心頭的一塊陰雲,此刻終於得以消散。
  她問二花,“還順利嗎?”
  二花抓抓頭,臉上有絲迷惘,“還好啦!就是蠻奇怪的哦!我到樓下那家去的時候,那個叫……哦,叫息夜的女主人,她一定要人家的電話號碼耶!臨走還掐人家的臉,笑眯眯一定要請人家吃飯,笑得人家麻麻的,總之怪怪的啦!”
  許瞳“噗嗤”一聲噴笑出來。
  二花這小白臉怕是被女大款給看上了。
  許瞳給自己取了個藝名叫瑤瑤,以需要用錢的孤苦少女身份成功打進幻愛內部,成為一名嶄新又耀眼的坐台姑娘。
  開始她想,她與顧辰曾有一麵之緣,不曉得再見時,他會不會認出她來。後來她覺得這可能性不大。他身邊常年百花盛開,一朵連著一朵,令人目不暇接,她隻是與他擦肩劃過的一尾小草,並不算起眼,亦不會留痕。
  為了投其所好,許瞳耐著性子把自己偽裝成溫柔荏弱的女孩子——想笑時會抬起手掩住嘴巴不露牙齒,眼睛看向哪裏隻一下便會矜持閃開,與人說話必定慢聲細語不驚不乍,走路時邁開小小碎步,一邊走一邊婀娜的搖擺嬌臀。
  當晚顧辰便來幻愛消遣,她如願隨著一眾女孩們被安排過去陪酒。
  走進包間時,與其他女孩子的大方熟稔不同,她表現得嬌弱弱怯生生,和所有為生活所迫不得不落魄到歡場求生的女子一樣,帶著三分淒楚,三分無奈,三分無措和一分自怨,眨著如洇過水一般有些濕漉漉的眼,抿著嫣紅欲滴軟軟的嘴唇,手指因為緊張和無措用力絞緊在一起,視線閃閃躲躲的劃過顧辰臉龐。
  她身上穿的衣服,是從網上精心淘來的——一身遊走在性感與保守、放|蕩與清純邊緣的半袖衫和短裙。
  憑著這樣一番催人動情的氣質模樣,許瞳成功吸引了顧辰的眼光。
  從她進屋起,他的視線就一直環繞在她身上沒有離開過。
  他揮手將她招來自己身邊,待她坐下,嘴角便噙著笑,眼神雖不至放肆卻也裹足了火辣熾熱,同她一句句的聊著天。
  假如她不是許瞳,她想自己一定很快便會迷失在這個舉手投足間處處充滿惑人魅力的男人身上。
  他隻這樣淡淡的笑著,似有幾分經意、又似有幾分不經意、似含著幾分彬彬有禮、又似含著幾分風流不羈的淡淡笑著,那迷離又性感、含情又勾人的致命笑容,足矣令太多女子為他顛倒癡狂。
  好在她不是別人,她是許瞳,一個麵皮上可以笑靨如花、內心裏卻做得到理智剛硬的人。
  對著他的笑容,她讓自己呈現出一副驚豔後不知不覺被吸引、被吸引後一臉含春似夢般的迷離樣子,呆呆鈍鈍的凝視著他。
  她將分寸拿捏得極其好,她讓自己怔忪得並不至於到花癡程度——那幾分純、幾分憨、幾分癡的樣子,正好可以滿足男人的虛榮。
  她的表情明顯取悅了他。
  他放下酒杯,笑容裏帶著憐惜,柔聲地問:“叫什麽名字?”
  她適時怯怯一笑,軟軟地小聲答:“瑤瑤!”聲音裏竟還隱隱夾著逼真的顫抖。
  他看著她可憐兮兮的笑容,眯了眯眼,傾身過來執起她一隻手,“今天第一次?”聲音越發含著能夠軟筋酥骨的溫柔。
  她瑟縮一下,似直覺的想抽回被握的手;轉瞬卻因想起自己此刻身份,不得不放棄掙動而由人去握。
  “恩!”她軟軟回答,隻一個字而已,聽起來卻有餘音嫋嫋的味道。
  他慢慢摩挲她的手背,觸手隻覺如握羊脂美玉,又嫩又軟;探入掌心時,卻微有薄繭略顯粗糙。他眼神更加憐惜起來,看著她的眼睛,輕輕問:“有什麽難處嗎?”
  她換上這樣一副神情:明明淒楚卻不得不硬做堅強。
  “我爸爸不要我和媽媽,帶著別的女人走了,我媽媽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需要錢……我自己……在讀大學,要交學費的……實在沒有辦法了,隻好出來……做……做這個。”羞澀吞吐間,她已經淚盈於睫。
  她那副弱柳扶風一般的神情姿容,在脂粉味重重的幻愛裏,實在別有一番我見猶憐的妙滋味。
  一晚上的你來我往,許瞳神經高度緊張。好在功夫沒有白費,她感覺得到顧辰對自己已經產生興趣。
  她以為他能帶她出台。結果他卻讓她意外——他倒並非急色的登徒浪子,第一次見麵便急著將她生吞入腹。
  一個晚上,他隻是逗著她說話喝酒,溫如春風一樣的對她笑。
  假如意誌不堅,假如酒量不夠,她想她極有可能已經栽倒在他的笑容裏,成為他的褲下之臣,匍匐在他腳邊,死心塌地,無怨無悔。
  幾杯酒下肚,對正常女孩來說,已該是微醉醺然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他問自己:“除了在這裏做,是不是也兼了別的工?”
  她看著他的瞳仁,那裏麵綻出璀璨精光。那光讓她渾身一凜。
  她差一點就要露陷了!
  他其實早就想起曾經見過她,卻一直不動聲色,隻用酒精與男色雙雙麻痹她,等她鬆懈下來,一舉試探她究竟有無心機。
  好在她是許瞳,不是別的一般女子,雖然有些暈暈的,可暈的隻是肢體,還遠未觸碰到靈魂。
  她一副誠懇的樣子對他答:“我之前做過粗工,幫人家通下水換水管之類的活都曾經做過。”她歎口氣,“明知工作很苦,不是女孩該做,可是生活艱難,不由人選擇。”
  雖然她想他倒不會精力過剩到派人去查她的底——出來找樂子而已,又不會認真,除非真愛上她要娶她做老婆,否則隨便她是什麽出身都好,他豈會真正在意?今朝逢場作戲今朝同樂,明朝說不定又有新刺激卷走他的眼神,不過是曇花一現的短暫良宵,哪裏值得他費心去調查她——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謹慎機智地並不提起興邦五金,以防他哪天心血來潮會順著嫩模摸到店裏去,到時事未成她卻先露了底,那才真真不妙。
  他微微一點頭,但笑不語,高深莫測。她有些忐忑,於此晚首次對自己的演技不自信起來。
  想了想,她說:“其實,顧少,您還記得我嗎?我們之前是見過一次麵的!”
  他不動聲色的微笑,“你的笑容很特別,使人不容易忘記。”
  許瞳愣愣地看著他,一雙眼睜得大大的。待回味明白他話中含義,她不禁又對他綻放笑容。
  “顧少原來您還記得我!”她看著他雙眼,似無限興奮雀躍。
  而他再度眯了眯眼睛,嘴角漾起饒有興味的笑。
  時間漸晚,顧辰準備離開,許瞳也該收工。
  她早已經知道自己不會被他帶出台,不禁暗暗有些沮喪。可他卻在臨走前給了她一份意外驚喜。
  “瑤瑤,你有沒有手機?”他忽然問。
  她怔怔點頭。這回的怔然樣子倒不是她裝的了。
  他笑說:“有的話就念出來告訴我吧,怎麽還是一副傻傻的樣子。”
  她連忙報出自己的號碼。身邊早有人隨著她聲音替他記好。
  臨分開時,他貼著她的耳朵小聲對她說:“等我電話!”曖昧的熱氣哄得她耳根一麻。
  待他走遠,身邊無人,她不禁興奮得跳起來。
  她的努力成功了!
  她如願勾引到了顧辰。
  以後幾天,顧辰一直沒有到幻愛來。許瞳陪著那些色迷迷的叔叔伯伯們喝酒聊天,心裏又是覺得惡心又是提不起勁頭。
  並不是真的缺錢,何必天天這樣敬業賣笑?
  於是她編造出各種打動人心的淒苦理由屢屢逃班。
  在她覺得對勾引顧辰事件變得有些興致缺缺意興闌珊時,章真瞳那不知好歹的女人及時出現,跑來她麵前老生常談唧唧歪歪,要她道歉,要她也受一耳光,要她保證不惦念章康年的錢;假如做得到這些事情,她便能夠換得自己家宅可保不被拆遷。
  許瞳覺得,似乎天下所有的荒謬神經都生長在章真瞳一個人身上,她總是能夠理直氣壯對人提出很無稽的可笑要求。
  她再次將章真瞳損得狗血淋頭體無完膚。那死丫頭最後哭啼啼的離開,而這樣毫無懸念注定勝利的結果已經根本激不起她獲勝後的丁點兒興奮。
  不過極品母女永遠不肯讓人過得安生就是。
  章真瞳走後,她的三兒媽竟然親自致電許瞳。
  她端著長輩的架子,正義凜然地說:“許瞳,我待你一向不薄,就算你高中時學得那麽壞,我都沒在你爸爸跟前講過你一句半句的壞話,可你再看看你自己,你是怎麽對你妹妹的,哪次你和她見麵有個姐姐樣子?不是打就是罵,總是要把她搞哭才行。本來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我這個長輩是不想插手的,可是今天真真回來以後,哭了兩個小時都還止不住!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一下一個做母親的人心疼子女的苦心,誰受得了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負?並且還是被親姐姐欺負?許瞳,你也有媽,假如你媽……”
  之前那些話,無論多荒謬,許瞳都當笑話一樣淡定的聽著。可當聽到錢如雲提到媽媽時,她立刻炸毛起來,怒火從心頭勃然燒起。
  由那女人的嘴根本不配提到媽媽!
  她冷冷打斷錢如雲:“錢秘書,您要是實在閑得慌,就好好研究一下怎樣教育子女,別讓自己的三觀不正影響到下一代,您自己年輕時候不要臉皮做了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兒,您得防著點別叫自己閨女重走您那老路啊!她不是沒前科的對吧?想當年她不就從我這要死要活的撬走過龐蒙麽?錢秘書,時代不同了,您做小三兒那會兒大家都忙著創業還顧不上鄙視您呢;現在可不一樣,大夥都精力過剩,沒事的時候就愛一起討伐賤人什麽的。要說這賤人吧,其中尤以小三兒為最,人人見可誅之,把她們打死罵死通通都是活該!我勸您還是留點神吧,別哪天你們娘倆出門時一不小心再被群眾們當成過街老鼠給拍死了!”
  
  零六 強男強女之【誘惑】
  06【誘惑】
  錢如雲或者可以欺負到老實厚道的媽媽,但想要踩在她許瞳頭上作威作福,那是絕沒可能的事。那場婚姻爭奪戰裏,她之所以能勝了媽媽,不過是因為她比較不要臉。而對於她許瞳來說,要不要臉一向是無所謂的,她不在乎;隻是假如有人想要侮辱她的母親,那她一定會和他以命相搏。
  顯然她除了不要臉以外,還做得到不要命。就衝這個,膽小惜命的錢如雲母女,一輩子都不可能贏得了她。
  錢如雲母女的不知好歹,及時堅定了許瞳本來已有些鬆動了的勾引決定。
  晚上編個理由請過假,許瞳跑到唐壯那裏去消遣時光。一群人正玩得high時,手機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號碼。
  她不由心中一動。
  接通,果然是顧辰。
  屋子裏一大群人,抽煙的喝酒的大聲吹牛的,一片吵吵鬧鬧。
  他問:“怎麽這麽吵?”
  許瞳忙說:“你等等我,我出去包間外麵!”
  他聲音裏似乎透出一絲不悅,“半小時後在幻愛門口等我。”說完即掛斷電話。
  許瞳盯著手機,心裏不由有氣。這男人實在霸道——坐台的哪裏有不吵鬧的?雖然她是在假裝坐台中吧——顯然世界應以他為中心,隻要他一個吩咐交代,她就該為此肝腦塗地去做,他連聽她的意見都不必。他怎麽就那樣篤定她一定會回答他“好的”而不是“不好意思我走不開”?
  想到革命尚未成功,她隻好隱忍了怒氣,在心裏恨恨的說:好吧顧辰,就讓你牛叉的囂張一陣子,等姑奶奶完成計劃以後,看我還慣不慣你的公子病!
  許瞳先回家換了身短衫短裙——做戲要做足,誰家的陪酒姑娘是穿著牛仔褲上工的——又急忙打車往幻愛趕。
  正常來說,十五分鍾足可以趕到。偏偏當晚不知道撞了什麽邪,行到一半時竟遇到交通事故,整條街堵得水泄不通。
  實在沒辦法,咬咬牙,繳了車費,許瞳推門下車,撒足狂奔。
  可想而知會有多少路人望向她——一個披頭散發的短裙少女,像被人追債一樣疾奔在夜色中。
  這樣人力驅動慘是慘了點,可總好過被顧辰那隻狐狸拆穿西洋鏡。
  趕到幻愛門口時,許瞳已經氣喘籲籲,一邊極力平複呼吸一邊看了看表,總算還好,還有八分鍾才夠上半個鍾頭的時限。
  有姐妹從門口走出,見到她,不禁問:“瑤瑤?你今天不是要去醫院照顧你媽,請了假不來的嗎?”
  許瞳忙笑著說:“還是得賺錢呀,沒有錢怎麽生活呢?”
  姐妹問:“剛趕過來嗎?怎麽站在門口不進去?”
  許瞳轉轉眼珠,笑答:“已經來了好一會兒,剛從裏邊出來,在等人。”
  姐妹看著嘎然停在麵前的銀色跑車,了然且曖昧的“哦”了一聲,羨慕地說:“瑤瑤你真是有福氣,能被顧少垂憐!我走了,不打擾你們燕好!”說著擺動腰肢離去。
  許瞳走到敞篷跑車前。顧辰坐在駕駛位上看著她,臉上沒有特別表情,隻微微抿著嘴唇似笑非笑的樣子。
  “上來!”他輕輕對她說。
  許瞳繞到另一邊去,自行開門上車。
  係好安全帶,一抬頭才發現,顧辰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他眉心微微蹙著,仿佛正厭惡著什麽。
  許瞳是聰明人,立即明白顧辰的皺眉是在討厭什麽。她連忙楚楚可憐地說:“對不起……我身上的煙酒味道有些大……可是包間裏一定是這樣的啊……”聲音裏帶著幾分委屈和自鄙,臉上的神情看起來又是無措,又是懊惱,又是莫可奈何。
  “我知道,好女孩不做這個的。可是,媽媽還在醫院裏,我自己白天要讀書,隻能晚上出來做事,我……我也不想,可是卻沒辦法……”她抬起頭,用晶亮的眼睛望向他,極力澄清和保證什麽似的,急急地說:“可是、可是我、我會潔身自愛的……”
  他笑起來。輕輕問:“吃過飯沒有?”
  許瞳搖頭。
  他發動車子,“我也還沒有。帶你去吃飯!”
  車子緩緩駛出,漸漸加速。急勁的夜風掃過,將許瞳的長發吹卷到前麵,遮擋住她的臉頰。
  掩藏在縷縷發絲下麵的那張水潤紅唇,正在無人可見時,悄悄向上彎翹著。隱在嘴角那抹笑容,有些得意,有些雀躍,有些詭譎。
  吃過東西,顧辰問許瞳住在哪裏。
  許瞳答:“我就住在學校的宿舍。”
  “送你回去。”他於是說。
  許瞳急忙搖頭,“千萬不要!憑我這身打扮,還有這一身味道,再由一位這麽帥的老板開著這樣一輛拉風跑車送回去,明天開始,我保證全校同學都會傳我在做不正經的兼職!”
  顧辰朗朗笑起來,一臉促狹地問:“你在暗示我不是正經人?”
  許瞳現出一副著急的樣子,憋紅了臉,連連擺手,慌張地解釋說:“不是的,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顧少您一定要相信我!”從表情到聲音,十足十逼真。
  顧辰示意她放鬆,“玩笑而已,別緊張。”摸摸下巴,沉吟一下,點點頭說,“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好,我不送你。可你怎麽回去?”
  許瞳怯怯一笑,笑容裏帶著幾分俏皮,“我去坐公交車,一塊錢就可以逛足半個城的夜景,多合算!”
  顧辰看著她笑靨如花,眼神漸漸變得深邃。
  他微微皺下眉,“不好,這麽晚一個人坐公交車,不安全。況且你穿著這麽短的裙子,太招搖了。”
  他從懷裏拿出一張卡,遞到她手裏,“這卡你收好,裏麵有些錢,足夠你花銷。”頓了頓,不著痕跡的吸下鼻子,嗅到她身上依然殘存的煙酒味道後,不禁蹙起雙眉,眉心閃過一絲厭惡,叮囑她說,“以後就不要再去夜總會了。”
  許瞳心裏騰過一陣狂喜。看來她已經成功令他對自己產生憐惜與好感。
  麵上卻是一副遲疑神色,“可是,我不能收下它……沒有道理……無功不受祿的……”
  她的回應明顯得到了他更多欣賞——這個嬌弱的少女,即使身處困境,依然自尊自愛,並沒有為天降橫財而欣喜若狂。
  他走近她,探出手托住她的下巴,慢慢抬高;她仰起頭,張著一對像汪了水的大眼睛,羞羞怯怯的看向他。他也低下頭去望她,嘴角噙著淡淡一抹笑,拇指在她臉頰上來回摩挲,動作輕輕的,卻充滿誘惑。
  想不到他竟然這樣會撩人,她幾乎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以後就像今天這樣,別擦那些脂粉眼影什麽的。這樣幹幹淨淨的,多好看!”他的聲音變得無比溫柔,有如呢喃一般,同時又似附著磁力,讓人情不自禁受他蠱惑,如醉酒般的醺然忘我。
  許瞳有片刻迷失,但很快便召回理智驅散那份暈陶陶。
  她聽話地點點頭,“好!”不過隻說了一個字,卻仿佛已頗覺口幹舌燥。她一邊看著他一邊怯生生地從唇間探出粉濕小舌,像怕會驚動到什麽似的,舌尖小心翼翼漫潤過兩抹嬌紅。被潤過的唇益發顯得盈粉晶透,從那唇間傾吐出來的氣息,夾著一縷花蜜似的,泛出淡淡芬芳與清甜。
  她對他怯怯一笑,討巧地說:“其實,我自己也不喜歡那些東西!”
  他雙眼微眯,喉結滾動,迅速低下頭去,覆吮住她軟粉嘴唇。
  她及時令自己張惶地瞪大雙眼,仿佛極度吃驚他會吻她,仿佛這一吻真的是她初吻一般令她無措。
  這其實並不是她的初吻。
  多年以前,她曾和那個叫做龐蒙的男孩子,在清晨樹下,情難自抑的相擁相吻。
  那實在是太久之前的事,她的舌尖早已經忘記那吻的味道。
  察覺到她的生澀,顧辰似乎吻得更加愜意起來。
  他抬起另一隻手,用凝著憐惜的力道輕拂過她眼簾。她順勢閉上眼睛,璀璨星光頓時不見,麵前湧來一片令人暈眩的黑暗。他的手轉去圍她的腰,猛將她用力攬向自己。她踉蹌在他胸懷前,吃驚之餘,不禁張開嘴巴低低驚呼。然而聲音還來不及傳遞出去,就已被他生吞入腹。
  他一逮著機會立刻長驅直入,靈動的舌尖在她檀口中挑來繞去,撩撥著她的舌,讓她請不自禁來追逐他,卻在她就要捉到他時,又狡猾的滑溜到一邊去。他就這樣,一遍遍不倦不疲的反複逗弄她,直把她吮吻得心浮氣躁氣喘籲籲。
  到他終於放開她時,她已經滿臉緋紅得像喝醉了酒。她的眼睛好似含著一層薄薄水霧,氤氳迷蒙的半開半闔著,她鼻間的氣息又急亂又短促,她的身體軟軟倚在他胸前,仿佛溶成了水一樣,真正的柔若無骨,。
  他似對她這副陶醉樣子很有幾分著迷,開懷的嗬嗬低笑起來,手指劃過她嘴唇,微微用力的揉弄著,嘴巴湊到她耳邊去,聲音如醇酒般旖旎醉人,“把卡收好。你會有功受祿的;等我想要你那份功時,自然會來跟你拿它!”
  唐壯走進許瞳房間時,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你怎麽把櫻桃核吐了一地!靠!怎麽會吃這麽多?也不怕吃倒了牙!我去!櫻桃梗你都嚼得稀爛,許瞳你真是個小變態!看看你這屋子,又亂又髒,簡直就像垃圾場!”
  許瞳窩在沙發上,懷裏抱著一大盤櫻桃,兀自吃得開心快樂。
  唐壯走過去,撿了一顆櫻桃丟進嘴裏。
  “這是新品種嗎?含春|藥成分的成|人櫻桃?”他戲謔的嘲弄許瞳,“居然吃櫻桃也可以吃得人一臉淫|蕩,哥今天可真是長見識了!”
  許瞳斜睨向他,無視至極的翻個白眼後,懶懶收回眼神,從嘴巴裏吐出一根櫻桃梗。
  “我靠!你這惡心的女人!”那根已被嚼爛的、沾滿口水的櫻桃梗正好落在唐壯身上。“死丫頭,你中了什麽邪?這麽變態!我看我應該去弄些狗血雞血豬血什麽的潑一潑你!”
  許瞳仿佛看不到他一樣,仍然一臉春|色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吃櫻桃、吐核,以及吃吐櫻桃梗。
  
  零七 強男強女之【福星】
  07【福星】
  那個激吻的夜晚令許瞳深深感慨,她想不到顧辰的接吻功夫如此了得。
  那晚他幾乎將她親得沒了理智。
  回到家以後,她開始上網搜集有關提高接吻技巧的各種資料。見很多人都說接吻高手可以用舌頭將櫻桃梗打結,她立刻買來無數櫻桃實踐練習——她想,當她能夠用舌頭將櫻桃梗打成結時,應該離接吻高手不算太遠了。
  以後倘若與他再吻,她要讓他變成失魂丟魄著迷不已的那一個。
  她不喜歡處於下風的感覺,她喜歡做駕馭別人的強者。
  於是苦苦練習,哪怕舌尖已經磨出水泡。
  不過有一點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她沒想到自己在練習時,居然是滿臉春|色的。
  有點糟。
  看來那個顧辰,他的魅力他的影響,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大許多。
  許瞳告誡自己要鎮定,要穩住。
  這是一場關於心的角逐較量。
  在他看來,她無疑已經對他動心了;可她自己明白,那隻是她製造給他的假象而已。
  如果兩人裏有一人先失了心,那人一定不會是她。
  這次的空窗期不算久,隻隔幾天顧辰就給許瞳打了電話。
  他要去高爾夫球場打球,打算到“學校”接她一起去。
  許瞳驚出一身冷汗,連忙以一副委委屈屈的調調對他囁囁嚅嚅說:“我自己找得到球場的,你不要來!你來了,被同學們看到,要講我的閑話了!”
  顧辰大方的依了她。
  許瞳連忙又給楊陽打電話,提前打好預防針,“等下如果你看到我出現在球場,不論我身邊有什麽人,我和他之間有什麽樣的肢體接觸,請務必鎮定,務必裝作從沒見過我,務必扮出我倆素不相識的樣子!還有還有,你身邊幾個以前見過我的同事,你也一並去交代一下,拜托拜托!時間緊迫,什麽原因回頭再和你細說!”不給楊陽發問機會,即刻掛斷電話,換了衣服,匆匆出門。
  和顧辰在球場依約會和。他身邊另外有好幾個人,都是衣冠楚楚,看樣子不是老板,也是政要,臂彎裏各自都攜著位豔麗佳人。
  這些人本來正在打趣揣摩顧辰此番怎麽肯孤身前來,許瞳的出現令他們眼前一亮,彼此心照不宣的曖昧一笑。
  “原來顧總並非一個人,隻是佳人姍姍來遲而已呀!”
  “顧總的胃口倒是越來越清淡了!”
  “誰說的,沒眼光,這位才真正算得上是美人呢!”
  “嘖嘖,純,實在是純!這小妹妹純得像甘蔗水似的!不僅純,還很甜呐!”
  眾人對許瞳調侃打趣著。
  許瞳微微皺眉,深覺後麵那幾句話,已經頗有幾分不入流的調調。
  時下有錢有勢的人,外表一日更比一日光鮮,內裏卻一時勝過一時的猥瑣下流,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錢愈賺愈多,廉恥和良心卻愈剩愈少。
  抬眼去看顧辰,發現他嘴角雖然翹著,眉心卻躍躍欲蹙,看上去似乎也不大聽得下去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她看到別的女孩都小鳥依人的挽著各自財神爺,親昵無間;再看看自己和顧辰,兩人客客氣氣的分站在彼此一尺開外。為了讓顧辰臉上有光,她悄悄移向他身邊,主動挽住他手臂。感覺到他身體在她靠近以後似乎微微一動,她抬頭去看他,眼神含羞帶怯一般。
  他也低下頭看她,抿著嘴角淡淡地笑,麵上不動聲色,眼裏卻流瀉出幾分愛憐和讚賞。
  旁邊有人帶著幾分情|色之意戲言調侃說:“這位清純妹妹真是乖巧可人啊,顧少好福氣喲!我怎麽就遇不上這樣純且甜的小佳人呢?嘖嘖,無處話銷魂喲!”隨著他的感慨,女伴在一旁對他不依的跺腳嬌嗔。
  許瞳快速瞥向那人,狠狠瞪他一下。
  什麽東西?不過有幾個臭錢,就把天下女子當成貨品一樣,好像隻要他們看中的,無論是誰都可以憑價而估,實在過分!
  她的手搭在顧辰臂彎裏。感覺到手背被輕輕拍了拍,她扭頭去看。原來是顧辰在安撫她。剛才那一幕他全看在眼裏。
  一起走進球場時,趁著別人不注意,顧辰全似漫不經心一般對許瞳輕聲問:“瑤瑤討厭那個人?”
  許瞳憤憤抿著嘴唇,點一點頭。
  顧辰笑一下,又輕輕說:“好,等下就讓他輸得落花流水,算為你出氣!想好希望從他那裏贏些什麽回來,我們和他好好賭一賭!”
  許瞳和楊陽果真碰了麵。
  兩人全都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好似彼此素不相識,在小路相向而行的兩輛小車裏,目不斜視的擦肩而過。
  許瞳悄悄籲出口氣。
  好在楊陽今天不為她們這群人服務,否則兩人可真是要累死了。陌生人假裝熟絡未必是件難事,熟人之間假裝彼此完全陌生才是真真的不容易,一個不經意的眼神流動,就足以傾了底泄了密。
  到了指定地點,顧辰在談笑間不著痕跡地對剛剛那位放浪老板下了戰帖。
  對方不知道顧辰存了要他好看的心思,嘻哈應戰。
  顧辰笑眯眯說:“總要賭點什麽,玩起來才痛快不是!”
  對方連聲應是。又殷殷詢問:“顧少想賭點什麽好呢?”
  顧辰看看許瞳,笑起來,“賭什麽?恩……這樣吧,瑤瑤今天是第一次來這,王老板看起來也很欣賞我這小玩伴,不如今天你我就都給我這小瑤瑤一個麵子,我想賭什麽,由她說了算!隻是她開口跟你要了,你可不要拒絕才好!我這小朋友怕羞著呢,你如果拒絕她,恐怕她會窘得一個月都吃不下飯!”
  許瞳靈動乖巧的對王老板適時綻放笑顏,她嫣然一笑間,好似蓓蕾初開,嬌嬌豔豔,怯怯含羞,好不惹人心肝發癢。
  王老板立刻昏了頭,忙點頭說:“沒問題沒問題!賭什麽全憑瑤瑤小妹妹開口!不管什麽,我一概都應下!”
  顧辰低頭對許瞳溫柔笑問:“瑤瑤,想要我贏他什麽,恩?”一個揚聲的恩字,飽含了道不盡的旖旎情挑。
  許瞳看著顧辰晶亮的眼眸,心裏微微一動。他在告訴她,隨便開口,無妨。
  在如此縱容之下,她微一沉吟後,有些矜持地笑起來,一派天真的指向那老板的手,“太貴重的東西,我不敢想。不如就賭老板手裏那一套高爾夫球杆吧!”
  將要求提出後,她轉頭去看顧辰,似想同他求證自己剛剛的要求有無過分。她看到從顧辰眼底射出兩道熾熱視線,那視線裏毫不遮掩的夾雜著他對她的濃濃讚賞。
  再抬眼覷向王老板,他臉上剛剛還紅光滿麵,此時竟有些泛起蒼白來。
  許瞳連忙掛上一臉惘然神色,不安地問:“我……我是不是要錯東西了?”
  顧辰嗬嗬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說:“沒有,你要的非常好,好極了!”轉頭問向王老板,“怎麽樣,王老板,賭還是不賭?我想要賭的,瑤瑤已經說了;你看看你想要我的什麽東西做賭注,請盡管開口。”
  旁邊不斷有人煽風點火,齊激王老板莫作食言小人,快快點頭應戰。
  王老板已經拉長一張臉,神色頗見掙紮。百般思量後,實在不想於人前失了麵子,尤其是在許瞳麵前,於是他咬一咬牙,終於狠下心說:“好!我賭!我贏了的話,就要顧少你停在外麵那輛限量版跑車!”
  顧辰慷慨笑答:“沒問題!”
  顧辰的球技,許瞳曾聽楊陽描述過。不過那時她覺得楊陽是站在一個花癡角度去描述的,所以對傳說中顧大少神乎其神的技藝,她持的是將信將疑的態度。
  現今等她親眼見到了,才知道原來楊陽所說一切並沒有誇大其詞,顧辰的球技的確好得不得了。
  他簡直已經堪比職業選手。難怪剛剛那王老板的臉色不對勁,原來他同顧辰比試,結果注定是必輸無疑的。
  本來輸也就輸了,賭也盡管賭,反正他們來這裏和顧辰打球,十之八九目的都是為哄顧大少爺開心的,他顧大少若想從他們身邊贏去些什麽東西,他們倒也樂見其成。
  隻是假如這東西恰巧是誰的心頭好,那就另當別論了。
  比試結束以後,許瞳看到王老板交出他那套球杆給自己時,臉色鐵青,極為不舍,仿佛有人從他身上割走一塊肉。
  她一派天真浪漫的接過球杆,對王老板巧笑倩兮的道謝,“謝謝王老板!”
  聞聲,那王老板兩腮上的肉立刻顫了幾顫。
  顧辰在一旁又補充一句,“讓王老板割愛了,真是不好意思!”
  王老板勉強笑一笑,強迫自己作出大方的樣子,“好說,好說!”他的笑容幾乎比哭還要難看。
  回到車上,許瞳將球杆交給顧辰,“我又不會打球,這東西該給你。”
  顧辰坐在駕駛位上側身看她,眉間眼間滿滿含笑。
  “你知道你手裏這套球杆,什麽來曆,什麽價值嗎?就這樣隨隨便便送人了,不怕以後後悔?”
  許瞳心裏哼了一聲。
  真以為她看不出?他一定想得到這套球杆很久了,隻是從前沒什麽機會,今天剛好借著王老板對她動了綺念,由她出麵做幌子,激那個王老板中了他們的招。
  她搖頭笑說:“當然不會後悔的!”心裏想的歸心裏想的,麵上卻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可人。
  顧辰似滿意得不得了,對她柔聲問:“那麽多東西可賭,怎麽會想到去要這副球杆的?”
  許瞳一臉無辜地回答他:“我不敢要太貴重的東西,怕人家萬一心疼不情願給,那多尷尬?球杆就不一樣了,哪裏都有賣,又不稀罕。”
  其實她是看準了那個王老板自把球杆拿在手裏開始,臉上就蔓延開一種類似得勢暴發戶的洋洋得意和沾沾自喜。她倒不懂怎麽辨識球杆的價值,可卻懂得通過觀察去判斷那是不是擁有者的心頭所好。
  顧辰聲音沉沉地笑起來,“瑤瑤啊瑤瑤,想不到你無心之舉,倒促成我一樁美事!這套球杆,堪稱王家的傳家之寶,是經由皇家指定製造、輾轉幾位世界冠軍之手,最後被王家幾乎傾盡一半家財弄到手的,它們幾乎就是王老板的命根子。我曾經含蓄暗示王老板,希望能以高價收購它們,他卻岔開了話不肯答應。想不到今天竟會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抬起手去撫摸許瞳臉頰,指尖帶動無數曖昧情挑,“瑤瑤,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居然一下就要到我期盼已久的東西!”
  他探過身,低下頭,手扶住她後腦,唇覆在她唇上,開始細細密密的親吻她,吮吻的力道由輕到重,舌尖的撩動愈見激狂。
  許瞳由最初的一味順承,漸漸開始回應。她像在學他似的,也勾動舌尖去撩撥他,去逗弄他。
  那千來根櫻桃梗實在不白嚼,眼下已立見成效。
  他微喘的鬆開她,喉結上下湧動著,似有無數欲|望被她挑起,哽在那裏蓄勢待發。他眼眸幽深暗沉,氣息淩亂急促,聲音喑啞回蕩,“你這小妖精,剛吻兩次而已,居然已懂得怎樣去挑逗人了!”說完又覆上她的唇,與她漫天黑地的廝纏吮吻,管它是宇宙洪荒也好,是地老天荒也罷,一切在這一刻都似是不足道的,隻有彼此舌尖上那你來我往誰也不甘心停下的勾纏撩挑,幻化成雖短暫卻絢爛的刹那永恒。
  
  零八 強男強女之【狗血】
  08【狗血】
  許瞳已經暗暗做好獻身準備。偏偏顧辰當天仍然沒有動她。他明明和她親得幾乎就要擦槍走火,可最後卻還是放她離開。他的自製力實在令許瞳慨歎不已。許瞳此刻覺得,那個說他有性潔癖的傳言也許是真的。
  她有種感覺,他似將男女之情看作一場競技遊戲,步步為營,運籌帷幄,幾時找她,幾時空她,何時該吻,何時才做,他將所有事情的火候,無一不掌握得恰到好處。
  於顧辰這種闊少來說,最大的賞心樂事,應該莫過於將一個起初心中無愛的女子,慢慢調|教得對他情根深種顛倒癡迷。這過程會令他大男人的虛榮心得到無限滿足。
  如何讓一個女子不知不覺深深愛上自己,許瞳看得出,顧辰是深諳此道的頂級高手。
  她已經準備好,他卻偏不碰她。她知道他這樣做,其實是在等,等她整個身心全部對他降服——到那時已不再是他想得到她,而是她的身體和靈魂通通都在叫囂著希望被他得到。
  他不同於尋常的輕浮浪子,雖然好|色,卻並不急|色,他能耐心等待,等待一個女子從接受被采擷慢慢過渡到渴望被采擷。
  回到家時,許瞳體內的每根神經依然處於興奮狀態。不單因為那綿長刺激的熱吻,更因為她意識到自己此番遇到了真正強勁的對手。
  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她和顧辰之間,究竟是他先忍不住來采擷她,還是她更早忍不住主動去引他采擷。
  當晚楊陽便將電話打過來,厲聲質問許瞳,她和顧辰會出現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究竟是什麽原因。
  許瞳幹脆對她從頭講到尾,來龍去脈全部和盤托出,從章真瞳講到顧辰,從自己身世講到目前形勢,從始終忍讓講到絕地反擊。
  聽畢,楊陽憤慨無比地說:“許瞳你真不知道麻煩!那白花花的大米飯養唐壯長這麽大幹嘛用的?不就是有人來踢館的時候關門放著用的嗎!還采用這麽迂回的曲線來救國——還奪她的未婚夫,我看你真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幹!直接讓唐壯帶著人修理了那極品娘倆不就完了麽!揍她們滿臉大包,看以後還敢不敢蹬鼻子上臉的臭得瑟!”
  許瞳不禁由衷感歎,楊陽和唐壯果真是天生一對。
  她語重心長地說:“楊陽,人各有誌,你的蜜糖,可能是我的砒霜,你覺得好的方法,在我看來可能會略顯弱智。姐現在要玩的,就是個腹黑加心跳!並且你別忘了,我按這個路數玩下去的話,後麵可有的是機會沾染男|色呢!”
  許瞳說到最後一點時,楊陽終於肯點頭讚許還是她的方法技高一籌。“要是真能沾染到顧大少的皮肉便宜,那我選擇讚同你的做法。”
  許瞳不禁捧腹大笑。
  楊陽忽然話鋒一轉,似有些擔憂的問:“可是曈曈,顧辰他是性潔癖啊,被他調調笑摸一摸倒是沒啥難度,但你有把握成功勾引他帶著你一起滾床單嗎?”
  許瞳哼了一聲回應她,“當然!要知道,姐姐我別號正巧叫做潔癖,所以,他顧辰注定是要來性一性我的!”
  電話彼端傳來激烈咳嗽聲。楊陽正在喝水,無防備下被許瞳一番驚人話語狠狠嗆到。
  “許瞳你很想我死去是嗎!真的你臉皮還能再厚一點嗎?我鄭重告訴你,我決定再也不要和你講電話時喝水了!啊不,不對!是我再也不要和你講電話啦!”
  許瞳毫不理會楊陽的歇斯底裏,自顧自氣定神閑地叮囑她,讓她暫時不要同唐壯說起這件事。
  楊陽立刻沒好氣地怪叫:“拜托,我倆已經分手很久了好不好,還說什麽啊說!”
  又過了好多天,顧辰才找許瞳。
  這次他將她帶到一間豪華別墅去赴一個牌局。
  別墅裏人影幢幢,衣香鬢影,似乎天下有錢有閑人此時此刻都聚在此地。
  牌桌前的四個人見到顧辰後,急忙齊齊站起,熱情相迎。其中一個人走過來對顧辰說:“顧少,坐我那裏!”顧辰與他謙讓,那人忙說:“顧少你全當幫我個忙好了,再打下去,恐怕我連停在外麵的車子都要易主了!”
  顧辰於是不再推脫,順勢坐下。許瞳乖巧的挨坐在他身旁。
  這惡俗場景讓許瞳覺得自己像在演著上海灘時代的大電影——闊綽老板坐在牌桌前耍錢,情人就聽話的偎在一旁供他隨時褻玩。
  她越想越覺得這假設有些好笑,唇畔不禁浮起一絲笑意。突然感覺到一側臉頰有些熱熱的,扭過頭望了一下,發現原來是顧辰正微眯著眼睛看她。像在問她:什麽事這麽開心?
  許瞳笑得一派清純甜美,小聲對他說:“我覺得你一定會贏!”她要讓他以為她在為他而笑。
  顧辰果然高興起來,微笑說:“如果你猜得對,這局的確是我贏,後麵的就讓給你來玩!”
  許瞳連忙擺手,“不不,我不怎麽會玩,會輸慘的……”
  顧辰不以為意,“我教會你,你盡管玩就是,輸贏沒關係!”
  一局牌打畢,顧辰果然是贏家。他起身,讓位給許瞳。許瞳慌忙推讓,最終卻拗不過他,隻好乖乖坐下。
  顧辰將規則玩法細細教了一遍,許瞳聽得一臉似懂非懂煙雨迷蒙。
  她戰戰兢兢問:“我要是輸了,該怎麽辦?”
  顧辰低低地笑起來,“輸了就輸了,怕什麽?隻管放心玩,贏了是你的,輸了是我的!”
  許瞳一臉遲疑地點點頭,“好吧……”開始與另外三個玩家一起摸牌碼牌。
  牌桌周圍攢著不少看客,見顧辰讓位子給許瞳,並耐心細致教她怎樣去玩,且縱她放開手腳不必在意輸贏,他這樣嬌寵的對待身邊女伴,倒是以前不大常見到的。於是不禁都對許瞳興起幾分好奇,猜測顧大少此次是不是會定在這看上去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明俏少女手裏。
  有人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對顧辰充滿技巧的恭賀說:“顧少,聽說你快要和章家小姐訂婚了,在這提前恭喜你了!”
  顧辰並沒有否認,微笑回他一句:“多謝!”
  另又有人緊跟著問:“顧少,您不是真要和章小姐訂婚吧?”
  顧辰含笑反問:“有何不可?”
  那人聳聳鼻子答:“倒也不是不可,隻是聽說,那章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嬌生慣養,性子縱著呢,普通人怕是會吃不消啊!”
  許瞳暗笑不已,心歎這人一定是暴發戶,錢賺再多也還是無腦,這樣大喇喇毫無顧忌的去講章真瞳壞話,顧辰不娶章也就算了,假如日後他們倆真結了婚,真不知這人今日所說這番話,將會為他招來怎樣一番打擊報複。
  旁邊立刻有相熟友人嬉笑怒罵著幫他圓場:“呆子!這事還用得著你操心嗎?顧少豈是一般的人?別說嬌慣任性些的千金小姐,就算傲視天下的女王駕到,咱們顧少也能把她□得小鳥依人!”
  周圍人全都笑起來。顧辰也跟著一起笑,氣氛一時十分熱鬧。
  許瞳卻表現得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一樣,專心致誌的碼牌打牌,不插一言,不動一念,不改神色。
  她太知道怎樣去做多金風流人士身邊的可愛女人了。有自知之名,安守本分,絕不癡心妄想。不覬覦和婚姻有關的一切。聽到談及他的婚姻或伴侶時,要置若未聞般該幹什麽幹什麽,絕不分心。
  顧辰一定很滿意她乖巧安分的表現——他的手悄無聲息的攬上她的腰,這無比親昵的動作像是他在嘉許她的懂事與本分。
  她把牌打得亂七八糟、毫無章法。另外三家都是久戰牌桌的高手,一向精於算計出牌路數,然而今天撞邪得很,不僅誰也摸不出許瞳打牌的規律,更因為她胡打一氣,自己竟也跟著亂了打牌的套路。往日裏技術含量頗高的牌桌競技,今天卻淩亂得催人崩潰。
  明明打牌是有章法路數的,可經過牌桌上這初學女子一通昏天黑地的胡吃亂碰,截斷不知多少妙搭巧對,生生把明朗局勢給攪和得一塌糊塗。幾個打牌高手的腦筋硬是給撥弄得不靈光起來,打到後麵,因為屢猜屢錯,甚至都怯了膽子,已經根本不敢再斷言,許瞳究竟想要將吃什麽打什麽胡什麽。
  就憑著這樣亂套至極的打法,最終許瞳竟能夠連番坐莊,這實在讓另外三位玩家捶胸頓足扼腕不已。
  圍觀眾人越看越吃驚,不禁懷疑地問:“顧少,你該不會是帶了一高手來和大家玩扮豬吃老虎吧?”
  顧辰隻笑不答。眼底卻微光浮動,閃過一抹驚奇,轉瞬便被他掩去。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許瞳。
  待仔細看過幾局以後,圍觀者們齊齊將話鋒一轉,萬分篤定地說:“不可能不可能!她不可能會是高手!高手打牌怎麽可能亂七八糟得這麽厲害?簡直毫無章法!不過話說回來,就這樣隨心所欲的亂出牌都能接連坐莊,顧少,不得不說,這位瑤瑤小姐的運氣實在太好!”
  顧辰坐在一旁依然笑而不語。這樣稀奇少見充滿喜感的場麵,他也是第一次碰到。
  趁著洗牌時,他湊近許瞳耳朵邊小聲地說:“我的瑤瑤果然是顆福星!”
  許瞳轉頭回給他羞澀一笑。
  在這一笑間,他隻覺她眼波流轉,暈浸雙頰,紅潤潤便如朝霞噴薄,染亮了他人的眼與心,真真的妙不可言。
  他攬在她腰間的手,不知不覺中又悄悄收緊了幾分。
  八圈下來,許瞳麵前的籌碼鈔票已經堆成一座小山。
  所有人對她贏了一局又一局的怪現象,最後都已經驚奇到麻木、麻木得見怪也不覺怪了。
  顧辰看上去很高興。許瞳的大殺四方給他掙足麵子。
  離開別墅以後,他們去咖啡室小坐。
  顧辰又送給許瞳一張卡,對她說:“剛才你贏的那些錢都在這裏麵。”
  許瞳推搪不要;顧辰笑一笑,將卡塞進她口袋,“不是早就說好,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許瞳隻好做出為難又無措的樣子,含羞帶怯對他道謝。
  顧辰耐不住她嬌俏可人的乖巧模樣,心裏癢癢的,手臂一伸便將她攬在懷裏,俯身低下頭去,啄住她嘴唇同她展開一番激烈熱吻,直吻得兩個人到最後時,都已經衣衫不整呼吸淩亂,彼此額抵著額不住低喘。
  然而他卻依然沒有碰她的意思。
  隔一會兒,待呼吸恢複正常,他抬起頭,一麵為她慢慢整理衣衫,一麵如蠱惑般對她噥噥低語:“我雖然風流,可並不下流,除非你心甘情願,我不會強人所難。看得出,你今天並沒有準備好,你的心跳得又慌又快;等你徹底準備好時,我們再來繼續後麵的事情!”
  聽過他的話,許瞳才察覺到自己此刻的心跳有多急多亂。
  她以為自己早已經準備好,卻被他一眼看出其實不然。
  他如此知己知彼,這一回合,她已敗在下風。
  當奸|情正在有條不紊繼續進行時,一件狗血事從天而降,砸在許瞳頭上。
  閑著無事,許瞳一個人晃悠到商場裏,有意為自己置辦一套性|感內衣。結果剛走進大廈還來不及深逛,就在門口的金店專櫃旁巧遇到顧辰。
  彼時他的臂彎裏還正掛著一名美貌女子。那女子一路對他鶯聲燕語,嬌嗲放電。
  許瞳實在佩服自己急智過人。
  那麽短暫的瞬間裏,她已經從手插口袋吊兒郎當成功過渡到誠惶誠恐柔婉隱忍。她顛覆了撞破情郎劈腿後傷心女子吃醋吵鬧的經典形象——她視線從顧辰臉上匆匆一掠而去,仿佛在這裏遇到他實屬是她的罪過一般,人立刻閃躲向一旁,一副她其實並沒有看到他的樣子,甚至從前她根本並不曾認識他。
  從玻璃幕牆反射出的影像中,看著自己的眼睛,許瞳詭笑起來。
  瞧,她多麽懂事,懂事得怕是都要惹人心憐了。
  下一秒,顧辰與她擦肩而去。
  他攜著那名美貌女子,從她背轉的身畔,優雅從容的擦肩而去。
  仿佛他也沒有看到她似的,仿佛他也並不曾認識她一樣。
  
  零九 強男強女之【喜歡】
  09【喜歡】
  許瞳自回家一直想,顧辰會在多久以後找她。時間若短,說明他其實已經在意自己——她因為看到他身邊還有別的女人會不開心,他若在意她的感受,必定會盡快找她給她安慰;可時間若長,她就該好好自我審視一番了,看是不是哪裏還狐媚得不夠到位,讓他顧大少爺對她這樣若即若離可有可無。
  令許瞳感到意外的是,顧辰的電話當晚便打了過來。
  他約她一起吃晚飯。
  她唯唯諾諾地答應,語氣遲疑,仿佛很不相信原來自己並沒有被人拋棄。她聽得出,她這番楚楚可憐的自我菲薄,著實令對方在她身上更生出幾分憐惜——他同她說話時,聲音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
  放下電話,許瞳興奮得想要尖叫。本以為他最快也要在三天後才會找她,可沒想到,她竟然低估了自己對他的影響力。
  扒拉著衣櫃裏的衣服,許瞳想了想,眼珠一轉,賊笑兮兮撿出一條黑色緊身牛仔褲和寬鬆下擺的娃娃服上衣穿在身上。
  臨出門前,她對著鏡子又照了照。
  很好,穩重不失活潑,清純夾雜性感。然而這一身衣服的搭配,妙處又何止這些?
  許瞳得意地對著鏡中自己展顏一笑,拎起包包愉快出門。
  顧辰帶許瞳去吃私房菜。吃飯時兩個人偶有交談,但彼此間話並不算多。
  吃畢晚餐,顧辰提議開車載她去山頂看星星。許瞳沒有拒絕。
  顧辰將車開到山頂一間別墅前停住,牽著許瞳的手下了車。
  許瞳問:“這是哪裏?”
  顧辰告訴她,“看星星的好地方!”
  他牽著她手一起走進別墅。
  “這是你家嗎?”她問得一派天真,仿佛真的不懂有錢人的房子如同狡猾兔子的巢窟,並不唯一,隨處散落。
  他嗬嗬輕笑,“不是,我並不住在這裏,隻是想看星星時才過來。”
  許瞳點點頭,笑一下,不再提問題。
  心中卻暗暗想:說白了這裏不過是他帶女人來一夜銷|魂的風流宅。難為他倒是立得出一個如此浪漫美好的名目——看星星!
  明媚星空下,帥氣的鑲金美男,刻意營造出一室的旖旎曖昧,軟語溫言佐以助燃情|欲的上好美酒,這樣的情形下,怕隻要美男輕輕招一招手,就算貞潔烈女從此也要背棄掉牌坊,十有八九的撇了理智,奔進他懷抱裏去,與他痛快雙修成|人男女間的行房之道。
  不知為什麽,一瞬裏許瞳忽然想起關於顧辰是性潔癖的那個傳說。當下她悄悄的一個眼波流轉,做出一副全無心機的樣子,天真爛漫的嬌聲感歎著:“這裏空氣真好,風景也美麗,又可以看星星,感覺好浪漫呀!似乎人都跟著這的夜色一起變得美麗起來了!我敢說隻要來過這裏的女孩,她們一定都會和我有一樣的感覺——這兒的夜色是灑了酒的,讓人隻要聞一聞,就一下子醉掉了!”
  顧辰不禁看著她笑:“傻丫頭,你以為能有幾個女孩有機會來這裏享受醉人夜色?”他聲音忽地變得旖旎起來,嘴唇湊到她耳邊,輕輕說:“瑤瑤不一樣,瑤瑤是我的小福星!”聲音甫落,許瞳便感覺到耳際被一陣濡濕溫熱包圍起來。他張開嘴巴含吮住她軟軟耳垂。
  膩了一陣,他將她帶進一間房間。
  仰頭看時,許瞳不由驚歎出聲,“好棒的房間!好漂亮的天窗!!好美的星星!!!”
  這房間的屋頂呈半圓形,竟是由一大片透明玻璃建成的。不經意地仰頭一望,撞進眼中的,即是夢一樣美麗的璀璨星空。
  顧辰將許瞳拉進懷裏,低下頭,看著她,輕聲喃喃:“喜歡嗎?”
  許瞳仰著頭,瞪大了一雙水汪汪亮晶晶的眼,又開心又嬌俏地一點頭,“喜歡!”
  燦燦星輝下,她那副嫣然乖巧的小模樣,真有說不出的酣然可愛。他看著她嗬嗬低笑起來。身體又向前傾了傾,頭再向下低一些過去——他的臉頰已經離她極近,他鼻翼間的呼吸向她撲麵而來,她甚至能感覺到那一團團氣息的溫熱。
  他將手沿著她頰畔,似觸非觸輕輕劃過,為她理順微微淩亂的鬢角發絲,將它們一一別到她耳後去。她半邊臉頰可以很清晰的接收到來自於他指尖的溫度,然而他指腹下的觸感卻似有還無一般,撩撥得人無端端心跳變快。
  他低聲又問她:“喜歡什麽?”
  這樣近的距離,即使房間裏沒有開燈,可借著星光她依然看得真切,他問她話時,雙眼正微微眯縫著,嘴角處噙著一抹興致盎然的笑,那笑裏夾著一絲邪邪壞壞的味道。
  她看著他,吞口口水,一副羞赧的模樣,小聲回答他:“喜、喜歡從這裏看星星……好、好美!”在他的注視下,她讓自己變得結巴起來。
  他笑意更濃,呢噥引誘她說他想聽的話,“還有呢?隻是喜歡星星嗎?”
  她應景的更加羞澀起來,緋紅染遍雙頰,手腳幾乎無措,腦袋垂在胸口,“當、當然……不隻是星星……”她低頭囁嚅,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麵時,聲音已經小得就要聽不到。
  顧辰卻不肯輕易放過她。
  他伸手托住她下巴緩緩抬高,雙眼盯著她臉龐仔仔細細地看,不依不饒地問:“除了星星,還喜歡什麽,恩?”
  一聲“恩?”讓許瞳刹那間麻掉半邊身子。眼前這男人,實在太妖孽,她幾乎有些怕再和他對視下去,自己會迷了心智。
  心裏不由泛起一絲惶然。她趕緊輕垂下眼簾,仿佛不勝嬌羞的樣子不敢看他,及時阻斷他那妖孽一樣的眼神誘惑。
  似被他迫得急了,她幹脆做出一副耍賴的樣子,嚶嚀一聲栽進他懷裏去,將臉頰埋在他胸口,又委屈又愛嬌地嚅嚅說:“你都知道的呀!”
  他立刻低低沉沉笑起來,胸腔微微起伏震動,帶得伏在他胸口的她跟著一起輕輕顫動起來。
  她聽到了他的心跳聲。她好似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她覺得他們兩個人的心跳聲慢慢地竟好像合在了一起。
  她閉上眼睛。
  臉頰被他抬高。嘴唇被一團又熱又軟的濕潤包裹起來。一條靈動小蛇鑽進她口中。她的舌頭像被小蛇施了魔法,小蛇帶著它,它們一起團團飛舞、不停地廝纏追逐。
  不知道是誰與誰在這瑰麗夜色中,急急喘息、心跳怦怦?
  星空下形影相疊的兩個人,早已經擁吻得忘記了今夕是何年。
  
  一十 強男強女之【過招】
  10【過招】
  許瞳再回神時,發覺自己已經被顧辰壓倒在地毯上。
  她躺在地上,他伏在她身上。他的唇順著她的下頜一路蜿蜒到她脖頸間,細細啃齧。寬鬆的娃娃服沒有絲毫阻擋,他的手已經從她衣服下擺輕鬆探向裏麵。他溫熱的手掌熨燙過她的肌膚,攀延到她胸前,急切又渴望的掌握住她,微微用力的撫摸揉弄。美好的觸感令他的欲|望燃燒到頂點,他幾乎有些急迫的將手從她上衣中抽出,轉去她腰間企圖解脫她的長褲。
  時機已到。
  許瞳慌忙去按顧辰的手,“不行!”
  顧辰停下動作,抬頭去看她。
  他微微皺起雙眉。她的拒絕令他感到不耐和不悅。
  他享受被各色美女迷戀愛慕的感覺,身邊從不缺少美貌女伴,可真正能令他興起念頭想要吃掉的卻是少之又少。他或許濫情,卻絕不濫|交。
  難得他對眼前這女孩有了極強的欲|念,可她居然對他喊停。
  他喘著粗氣,看著身下女孩,心思深沉。
  不知為什麽,總覺得她身上有種與別人不同的氣質,這氣質隱隱約約的,一時好像淺得清澈見底的河塘,一時又好像深得望不到盡頭的汪洋。
  她總能帶給他出乎意料的驚喜。每每惹得他對她刮目相看時,她卻隻是嬌怯憨然的望著他笑,笑容那樣幹淨透明,仿佛清朗日光一樣,能夠撥散頭頂烏雲,令光明普照心房。
  每看過她的笑容一次,他想吞掉她的欲|望就要加深一些。
  在他麵前,她一直溫馴順從,無條件應承他所有要求。偏在今晚,她本來一路都任他親親摸摸,卻在進行到最後一步前竟對他大聲叫停。所以不要說他多心,他實在覺得她這樣做是有些存心故意的。
  以為她是隻溫順乖巧的小貓,卻未曾想過無論再怎樣溫順乖巧,貓終是貓,腳下一樣藏著利爪,不順心意時還是會亮出來抓一抓人的。
  他望著她皺眉沉吟,一瞬裏思緒已經轉過好幾個來回。她怯怯地對他開口,內容依然是對他拒絕,“今天不行!真的不行!”
  她聲音已經極度顫抖,裏麵夾著明顯的哭音,聽起來有說不出的荏弱無辜。
  “不行?”他挑高眉粗嘎地問。
  她急急喘息著,胸脯高高低低上下起伏,兩團柔軟一下又一下撞向他胸膛,撞得他恨不能立刻將她就地正法生吞入腹。
  “我……我親戚來了……”她訥訥低訴。見對方似乎沒有聽懂,隻好硬著頭皮再解釋一次,“就是、就是月經……”
  他聽了她的理由,若有所思地眯起雙眼,看向她的眼神,溫度驟然下降,熾熱不再,隻餘清涼。
  “你在為白天的事和我鬧別扭?”他挑眉問。
  許瞳茫然搖頭,“為、為什麽要鬧別扭?”
  他彎起一邊嘴角,語氣中含著一絲譏誚,“你說呢?”
  許瞳努力讓眼睛裏蓄起淚水。
  她用力搖頭,搖落眼中的淚,那淚凝成珠兒,一滴連著一滴,滾過她的臉龐。
  “我沒鬧別扭!你冤枉我!你要是不信,就自己來摸摸看!”她豁出去的鬆開手,閉上眼睛,抿緊嘴唇,直挺挺躺在地上。
  她長長的睫毛上,猶自掛著晶亮淚珠,它們在漫天星鬥照耀下,折射出奇異的光芒。
  在那光芒的照射下,他的心一下變得柔軟起來。
  輕歎口氣,他低下頭去吻她眼睛,邊吻邊輕聲勸說:“好了,不哭了,我信你。”
  她睜開雙眼。
  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眸清澈得仿佛可以見底的泉。她抬起手臂,怯怯去環他的脖子,小可憐似的望著他,嬌滴滴對他說:“我的親戚隻留五天的!”
  他被她逗得“撲”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又低下頭去,將她重重吻住。
  一麵回應顧辰的吻,許瞳一麵在心裏興奮竊喜。
  這一局,是她勝了!
  假如他真去摸她,他立刻就會發現,她在說謊。
  她的親戚根本就沒來看她。
  看著此刻伏在自己身上、將頭埋在自己頸間急促喘息著的男人,許瞳無聲地偷笑起來。
  能夠奸計得逞,實在其樂無窮。
  顧辰將頭埋在她頸窩間,重重的呼吸著,借助他的自製力去平複遊躥在身體裏那些已經劍拔弩張的嗜人欲|望。
  片刻以後,他終於冷靜下來。
  他從她身上離開,將她從地上一把拉起。
  他把她攬在胸前,眯著眼睛低頭看她,聲音裏隱著一分還未褪盡的情|欲,對她喃喃哂道:“你這壞丫頭,是不是在誠心作弄我?來了親戚還穿這樣的衣服,把我誘惑得全身著火,你卻一盆涼水把它澆滅,讓我看得到摸得到偏偏就是吃不到!”他一邊說一邊將手又探進她衣服裏,尋到那團銷|魂蝕|骨的柔軟,縱情愛撫,恣意揉捏。
  她被他撫弄得低低吟哦羞怯閃躲。
  “壞丫頭,看以後我怎麽罰你!”他輕咬她的耳朵,曖昧低語。
  許瞳嚶嚀一聲躲進他懷裏,低下頭去,藏起臉頰。仿佛已經羞臊得再不敢抬頭看他。
  她藏在他胸前,偷笑得好不得意。
  她就說,她這一身衣服的搭配,是自有著無窮妙處的!
  鬆寬易探入的上衣,帶給人無限的引誘,不必很刻意便能夠輕鬆挑起他的欲|望;緊身難褪的褲子,那是在他的欲|望被挑起以後,她拒絕與他結合的有力阻擋。
  她本人並沒有鬧別扭,也無意指揮“瑤瑤”這個角色去鬧別扭。今晚之所以不想讓他吃到她,是因為她想起這樣一條真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起來很不容易的,才是值得珍惜的。差一點就能得到最後卻並沒有得到的,那必定是會一輩子刻骨銘心的。
  你明明隻差一點就能將我吃掉,我卻偏偏讓你吃不到,我饞著你的嘴巴,迷著你的眼睛,牽著你的心思,於是你從此,隻怕是再無法將我忘掉。
  顧辰從來不是一般對手,許瞳對此有深刻體會。
  她告訴他,她的親戚隻會陪她五天;可直到兩個五天以後,他都沒有再找她。他拖這麽久,她明白,他是想她知道,他並不是多急切非吃到她不可,沒有她果腹的日子,他一樣可以過得滋潤鮮活。他怎麽會去為一個女人念念不忘的數日子呢?
  等到第三個五天時,她的例假真的來了。這一個五天之初她過得戰戰兢兢。她有些擔心顧辰會在這幾天裏欽點她,然後她對他說,她親戚依然還在,不知道他到時會不會憤怒的碧血洗銀槍……
  為了過得舒坦些,不想一直提心吊膽,許瞳打電話給楊陽,希望能從她那裏得到顧辰的最新動態。
  楊陽果然不負所望,告訴她說:“曈曈,顧辰這陣子來球場,身邊又連換了兩個新的女伴,個個都是水蔥兒似的美少女。”匯報完畢,她有些吞吐地附贈建議,“曈曈,要不你……多做做麵膜什麽的呀?哎喲那兩個女孩的皮膚,那叫一個又白又嫩啊……”
  許瞳翻著白眼掛斷電話。
  她們嫩就盡管嫩,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引用一句文壇女傑亦舒同誌的話——她們還不是“美則美矣,沒有靈魂”?
  不過隨後轉念一想,不禁又微有些悵然。她此刻並不是以真性情麵對顧辰;於是她怎麽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又何嚐不是一隻僅供於褻玩的木訥花瓶呢?
  想著想著,嘴裏竟仿佛呷到一股酸酸溜溜的味道。
  用力灌上一大口白開水,衝散那股沒營養的味道,許瞳告訴自己,這一個五天她可以放心度過了。不隻這一個五天,可能下一個五天、下下一個五天……許多個五天,她都可以一個人隨心所欲去消磨支配。
  最了解自己的人,有時未必是朋友而是對手。在與顧辰暗中鬥智周旋的過程中,她已經變得越來越了解他。
  他已找過她,給了她機會,是她自己身體不爭氣拒絕了他。他不會給她太多機會讓她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他對她的下一次欽點,一定是在很長一段日子以後。
  許瞳暗暗感歎。原來以為自己會技高一籌,現在才知竟是不相上下——她不讓他輕易吃到,他也不給她有機會恃寵而驕。
  閑著有閑著的好處,許瞳得以靜靜思考一些事情。
  於顧辰來說,她同別的女人並無分別,而他所追求的是征服她們的過程。令她們愛上他,他以愛之名去駕馭她們,遑論珍惜,隻是享受。
  於她自己來說,他是她用來懲罰章真瞳的殺手鐧。她想勾引他,雖未必能令他愛上她,可至少應做得到令他對自己念念不忘。他對她越有感覺,便是對章真瞳越大的折磨。
  這樣思考一番後,她終於想起,她之所以接近顧辰,最初目的不過是為了懲罰章真瞳的胡攪蠻纏。然而隨著與他接觸漸深,原本一場女人對女人的懲罰,於不知不覺時竟已漸漸變化為女人同男人間的心之抗衡。
  她同顧辰,一個期待勾引男人能夠旗開得勝,一個希望征服女人可以無往不利。
  看得出他自信迷得住她;可她也更加自信,他一定做不到。
  因為,她護得住自己的心不去亂跳;也因為,她終會偷得到他的砰然心跳。
  
  一一 強男強女之【憐惜】
  11【憐惜】
  第三個五天轉眼過去,親戚被許瞳安然送走。憋足五天不能跑不能跳,許瞳悶得幾乎快要跳腳,好不容易恢複一身輕鬆,她興致高昂的想約楊陽一起去海邊遊泳。
  可還沒等她將這想法付諸實踐行動,章真瞳的聲音再次如魔音灌耳般衝進她耳膜。
  就不要臉方麵來說,許瞳實在佩服章真瞳母女二人,太有韌性,太過堅強,即便屢次被罵,也依然不屈不撓,今天把她們拍打回去,明天又如同不滅不死的蟑螂一樣爬到眼前來,不依不饒的惡心別人,天經地義的無理取鬧。
  這一次,章家小姐如此這般地說:“許瞳,你是不是真的想被趕到大街上去睡呀?我給了你這麽長時間,你都不來跟我道歉也不做保證,我告訴你,就算我人善心軟,可不代表你逼急我時我還要做無怨的聖母!這一次你如果不道歉不做保證,我一定不會原諒你,我一定要拆掉你們的房子!”
  聽過這番話,許瞳冷冷嗤笑:“章真瞳,你沒發燒吧?早上起床之後,後腦勺沒被令堂踢到吧?真奇怪,你怎麽吃人類的糧食,不說人類說的語言,什麽亂七八糟的,道歉?道什麽歉?我打你是斬妖除魔替天行道!作保證?做什麽保證?保證你家老頭子非要給我錢我非就不要是嗎?你說我要跟你保證這事兒的話,我是不是有點犯賤啊?章小姐,我跟您說過了,沒事別老煩我,我哪天不耐煩了會衝你們家去抽你耳刮子的我告訴你!”
  章真瞳呼呼喘著粗氣,“許瞳!你太過分了!我好言好語好脾氣的對你,你居然這樣沒有教養!我懶得和你糾纏,這樣吧,我給你二十萬,你給我寫份保證書,保證不坑我爸的錢;你給我保證,我也給你保證,我保你房子不被拆!”
  許瞳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章真瞳,你腦子裏裝的是什麽啊?使那麽大勁,居然就擠出來二十萬!你想什麽呢?二十萬就想買斷我給你寫保證書?你精神不好吧你!嘖嘖,你這手筆也忒大了,大得都丟人!夠寒磣的!這樣吧,不如我出五十萬,反買斷你一定要拆了我家房子,千萬別猶豫,我還真是睡這睡夠了呢!”
  章真瞳嘶吼大叫:“許瞳我看你是有病!”
  許瞳立刻回問她:“章真瞳難道你有藥?”
  章真瞳尖聲嚷嚷:“你才有藥呢!”
  許瞳氣定神閑對她說:“恩!對!我有藥,你有病!”
  不給章真瞳繼續發癲的機會,許瞳冷夏聲音緊跟著說:“章真瞳,我警告過你了,不要來招惹我;既然你不知好歹非這麽幾次三番的,就別怪我和你玩狠的了!”她聲音溫柔無比,卻在其中含著濃鬱的陰森狠絕。
  掛斷電話,剛剛的好心情已經消弭殆盡。她決定不再找楊陽一起遊泳。她現在想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許瞳翻出顧辰之前給她的兩張銀行卡。
  捏著它們,她笑起來。
  好吧,既然大家都這麽無聊,不如這一次,索性就玩得大一點!
  親戚走後第二天,許瞳開始籌謀一件事情。
  一切辦妥以後,當天晚上,她劃卡駐進海濱酒店的某號房間。
  她備下一瓶紅酒,先獨自喝了一半,另外一半放在床前地毯上。待酒氣衝上頭以後,她撥了顧辰的手機號碼。
  這是她第一次打電話給他。
  她於他來說,始終百依百順乖巧聽話,他找她時她隨叫隨到,他不找她時她亦安靜自處不去騷擾。鑒於她一向可圈可點的良好表現,這一次換她找他,她篤定得很,他一定會給她回應的!
  短暫幾個嘟嘟聲響過,電話很快便被接通。
  許瞳心裏微微一喜。他接她電話接得越快一些,便意味著她在他心裏的分量越足一些。
  她對著話筒哀哀抽泣,“顧少!”她楚楚可憐的喚他,“你可不可以……過來海濱酒店?”她聽上去無助又彷徨,被淚水浸染過的聲音似帶了重量,一字一字落下去,砸在聽話人的心上,敲出無數憐惜的波暈。
  “瑤瑤,你慢慢說,發生了什麽事?”他立刻關懷相問。
  “顧少!”隻喊了兩個字,一直隱忍的哭聲便再無法兜住,仿佛山洪驟泄,一發不可收。她淒淒哽咽,“媽媽熬不住,走了,她丟下我一個人!”
  明明隻是說謊,明明隻為博他的同情,可當她想起媽媽的離開,這一刻許瞳心底的哀傷竟變得真切起來。那悲傷又深濃又沉重,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
  酒精讓人變得誠實與脆弱,她本來隻是做戲,結果一不小心竟真的入了戲。
  他立刻說:“告訴我房間號碼!”
  她念給他聽。他記下後匆匆掛斷電話。
  她把手機隨意丟到一旁,閉上眼睛,仰躺在潔白的大床上。眼淚依然在流淌著,順著她的眼角,滾落到她鬢間,流下一道濕熱痕跡,快要蒸幹時再被新的淚珠滾過,讓皮膚在緊繃與舒緩間不斷交替。
  她將兩手緊按在胸口。那裏麵很疼。
  當年媽媽去世時,她並沒有真正痛哭過,因為她明白,從媽媽離開那一刻起,她已經成為孤兒,假如她垮下去,再沒有親人會扶她站起來。所以她一直力撐著要自己堅強,力撐著強悍的生活下去,不想讓唐叔和壯子兩人太過掛心。無親無故,情何以堪。
  被她積壓那麽久的疼與苦,借著一個堂皇的名目,於今晚終於找到一個釋放的出口。
  顧辰極快趕到酒店。
  當房間的門被拉開,他看到一張哀傷得幾乎無法自抑的臉。
  他的心不由一抽。
  皺著眉心,他暗暗想:這樣一個嬌弱女孩,哭得這樣梨花帶雨,眼底這樣載滿哀傷,隻要是個男人見了,恐怕都要忍不住抽上一抽的。
  這樣想過以後,眉心漸漸舒展。
  他定睛看她。
  她一定喝了不少酒,因為她臉頰上有兩朵緋紅的暈,她抽泣而出的氣息裏裹藏著淡淡酒味。
  她像往常那樣矜持羞赧,見到他來,一下便撲進他懷裏,將臉埋在他胸口,悶悶哭泣。每一次抽噎都似在極力隱忍,像怕哭聲太大會煩到他一樣。
  她的淚水就那樣流淌在他胸口。他的心一下就變軟了。
  他把她攬進懷裏,手掌輕輕摩挲在她背上,一麵輕撫一麵柔聲安慰她,“別哭,有我在這裏陪你;瑤瑤別哭,別哭……”
  許瞳抬起頭,淚眼迷離去看顧辰的臉。這一刻他似對她有無盡的包容和憐愛。他低下頭在她鼻間輕輕一嗅,問她:“喝酒了?”
  她吸吸鼻子,輕輕點一點頭,兩團淚珠立刻被她點得從眼睛裏滾落出來。
  她把手按在自己胸口,輕輕說:“這裏痛;他們說喝了酒就不會再痛!”
  他抬手為她擦拭臉頰上的淚水,“傻瓜,一個人喝酒,隻會越喝越痛!”他手指憐惜劃過她嫩皙皮膚,柔聲問,“還有沒有酒?來,我陪你一起喝,兩個人一起喝,就不會再痛!”
  她點頭,牽著他來到床邊,背靠在床沿,一起坐到地毯上。剩下的半瓶紅酒恰好正在她身旁,她斟滿兩杯,一杯遞給他,一杯留給自己。然後一仰頭,一飲而盡。
  他看著她,微皺起眉。
  “這樣喝法,即使你的心不痛了,你的胃也會痛!”
  她睜著一雙大眼,茫然看他。新的舊的酒氣一起氤氳著衝上了頭,她的眼睛裏就像被罩了一層迷蒙的紗。
  他的手探向她下巴,對她喃喃低語:“酒是要這樣喝才會忘記心痛的!”他含了一大口酒,將酒杯放在一旁,雙手捧著她臉頰低下頭去,嘴唇溫柔覆在她的唇上。
  
  一二 強男強女之【進退】
  12【進退】
  她閉上眼睛,開啟雙唇,溫涼的酒液和著他的舌一起滑進她口中。她的舌尖與他輕觸,就著蕩漾在彼此唇齒間的紅酒,它們糾纏在一起。誰也沒舍得這麽快就把酒液吞下去,那酒從她口中,滾到他嘴裏,又從他嘴裏,漾回到她齒間去,從溫溫涼涼含得滾滾燙燙,從酒味濃洌含到隻餘甜香。他把她攬緊在胸前,兩手從她衣擺探進去,一隻微微用力來回撫摸她光滑的背,一隻蜿蜒爬至她胸口,隔著薄薄胸衣,急促揉捏著躲在裏麵的一方柔軟。
  她被他撫弄得嚶嚀一聲呻吟出來。酒液順著她唇角流溢而出。他把自己口中的酒迅速吞進肚子,嘴唇追逐著那縷淡紅酒痕一路含吮下去,吮過她尖尖的潔白下巴,吮過她纖細迷人的脖頸,吮過她秀美性感的鎖骨。他的手早已將她衣襟解開,潔白胸衣也已被他甩去一旁,她胸口的柔軟像兩隻膽小的白兔,嬌嬌怯怯的輕顫在空氣裏,欲拒還迎般等待著他的包容與愛撫。
  他的嘴唇終於吮到她胸口前。她身上似帶著嬰孩的奶香,他有些著迷的流連在兩隻潔白小兔身上。含住,舌尖輕挑,輕輕的吮,慢慢的裹弄,耳邊聽得她促促的喘著,低低的叫著。
  她的聲音令他變得難耐。他翻身將她壓倒在地毯上,灼人的吻再次如影隨形而至。她懇求低叫:“不要在這裏,求求你!”他頗似無奈的歎口氣,從她身上離開,一把將她拉起抱住,將她軟軟的身體抱置於大床上。她平躺下去,不勝嬌羞的向著某個方向蹭著,像是想要離他遠一些。她停下時,臉頰正好對上牆邊的電視。她把手臂交叉遮擋在胸前,兩隻白兔隨她的喘息一起一伏若隱若現。他再不加任何停留,撲上去,覆蓋她。
  喘息越發沉重急促,呻吟越發似泣似嗔,兩人的衣服被他速速剝離。他分開她雙腿與她結合在一起那瞬間,她疼得叫起來。他愛憐的吻她,隱忍不發,給她適應的時間。她終於不再抗拒他。他帶著她一起起伏顛簸。她又流下淚水,輕喚著媽媽。他似為她動容,溫柔的吻著她,溫柔的安慰她,溫柔的撞擊她。她手臂纏上他脖子,閉著眼睛去尋他嘴唇,主動勾他的舌與自己廝纏熱吻。他與她激狂的親在一起,彼此耳邊仿佛響著隆隆的轟鳴聲。他動得越來越快,她已經快要痙攣。交織的汗水中,眼前仿佛爆出一片眩目白光,她由他帶領著一起攀上雲端。
  楊陽約許瞳去遊泳。雖然許瞳內心十分向往,無奈身體卻發出抵製信號。
  昨夜和顧辰妖精打架時太過投入,早上起來稍稍一動就覺得渾身都好像肌肉拉傷一樣。尤其兩腿之間,更加酸脹疼痛。別說遊泳,連走路都很不舒服。
  她回絕楊陽,“姐姐今天身子不爽利,不去了吧,祝你吃好喝好玩好。”
  天剛剛亮許瞳便醒過來,顧辰依然在睡。行|房這種事就是這樣,男人的快|感來得更快更徹底,那是因為他們付出的體力也更多。女人於床|弟間再怎樣叫喊不要和好痛,睡過一覺以後,體力精神總能恢複得七七八八,除卻局部肌肉的酸痛以外,狀態大抵會與平時無異。男人則需要更多時間酣眠養神。比如她和顧辰,當她已醒時,他卻猶自在夢中。
  許瞳悄悄起身,穿好衣服,低頭看看顧辰,確定他仍在熟睡當中,放下心,嘴角漾起一抹詭異的笑,躡手躡腳走到電視前方,悉悉索索一番動作。
  再回頭看一眼,顧辰依然在熟睡,完全沒有察覺到枕邊已空。為免他突然醒過來,許瞳不再多做停留,惦著腳尖速速離去。
  大多女子在初夜過後,第二天早上,都會選擇嬌羞欲滴的在情人臂彎裏醒來。欲語還休地同他道早安,等他意猶未盡來吻自己的唇,之後或者兩人體力尚有餘留,便直接再多酣戰上一個回合,待他吃飽以後大大饜足,她偎在他懷中,幻想未來的日子將是天長地久,而他卻在此時抹抹嘴巴告訴她,他白天還有事情,馬上就得走,叫她等他電話。
  此後他會變得越來越忙,忙到越來越久對她不理不問。她漸漸變得傷心欲絕,在絕望的等待中一點點發現,原來他最初覬覦的,不過是她的身體,原來那天與她水|乳|交|融的隻是他的肉|欲;他們的靈魂從來都沒有真正交匯過。那男人,不過是貪戀一具他還未曾染|指過的新鮮胴|體,那一夜纏綿根本沒有牽動他的靈魂,他們之間又能和感情扯上什麽關係呢?
  夜裏被甜言蜜語蠱惑,於是任他予取予求;清晨被正大光明的推搪,隻因他已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從此以後,他對她隻會益發覺得索然無味。
  這是大多數女子未婚而先失|身的悲哀。
  不過許瞳並不在這大多數女子裏麵。她沒有那麽傻,失|身以後仍然停在原地任人宰割;她懂得一門對付男人的淩厲招數,叫做以退為進。
  顧辰一定不曾被女人主動丟下過,他一定覺得她會貪戀他的胸膛不舍得那麽快那麽幹脆便離開;而她偏要讓他猜錯,讓他醒來時,吃驚的發現,昨夜和他交|頸纏綿那女孩早已經獨自離去,留給他的不是旖旎清晨,而是遺失了她體溫的冰涼枕畔。
  想必他摸著她昨晚曾睡過的那方床單時,心底的感覺一定很複雜。意外,不甘,惱怒,想要那不識好歹的女人好看——那當先瀟灑離去的人明明該是他。
  許瞳邊笑邊想,她不去糾纏留戀他,反而一聲不響撇下他,她這樣以退為進以守為攻,不信他能放得下她。
  從酒店一出來,許瞳便立刻關掉手機。
  回到家裏,她歪靠在床上,懶洋洋的擺弄著放在腿上的筆記本電腦,眼睛看著閃爍屏幕,耳朵仔細聽著被調到很小的聲音,嘴角愉悅的上翹著。
  頗怡然自得時,楊陽卻像火車頭一樣毫無征兆的衝進來,將肩上斜挎的運動背包往床上一摔,大聲地叫喚:“許瞳,你幹嘛不開機,打電話找你還要打到你家座機裏,真減損我人生的時代感!叫你遊泳你也不去,我好不容易休息耶!你都不肯陪我,大好青春就這麽宅在家裏耗在電腦上,你對得起祖國對得起生命對得起我嗎!對了你看什麽呢?怎麽看得一臉春|色的,嘖嘖,好淫|蕩的表情嘞!快給我看看你到底看什麽呢……”
  
  一三 強男強女之【釀計】
  13【釀計】
  許瞳不動聲色關掉播放器,楊陽探頭過來時,隻看到網頁上正暫停著cucn201配音的日和動畫片。
  “我嘞個去!”楊陽大叫一聲,“許瞳你也看這個呀!還挺時髦呢!我以為你是隻凹凸曼嘞!”抓抓頭發又搔搔耳朵,皺了皺眉後繼續說,“不對啊,這動畫片一點都不成人啊,你怎麽能看出一臉春|情蕩漾的表情呢?”
  許瞳把電腦放到一旁,手掌撐在大腿兩側床上,想借勢起身下床。可兩腿間的酸脹不適卻讓她悶哼一聲。楊陽立刻叫:“我嘞個去!你這貨剛剛肯定在看A|片!你這貨剛剛肯定在看A|片!!!你聽你剛剛呻吟那動靜兒,和丫賣爹實在有著異曲同工之神韻啊!”
  許瞳啐她一口,“閉嘴,胡說八道的!”眼珠一轉,開始逆襲反撲,“你就這麽直不楞騰衝我家來,到底是想找我呢,還是想借著找我不小心撞見唐壯同誌?”她把不小心三個字咬得極盡邪惡。
  楊陽怪叫:“你要當我是你朋友以後就別跟我提這人,這可傷咱倆感情我跟你說!”
  許瞳不以為意,“本來我也沒拿你當朋友,我拿你一直當嫂子來著。我琢磨著你可能是太久沒見到我那敗家哥,挨不下去就跑到我這尋摸偶遇的機會來了。”
  楊陽撲上來掐她脖子,“許瞳我說你怎麽能這麽歪!我就是來找你的好不好,你說不舒服不想去遊泳,我惦記你於是過來看看你,結果你旺財咬呂洞賓!再說這個時間段,唐壯他怎麽可能在家!!!”
  她話音剛落,許瞳的房門便“砰”的一聲巨響被人大力撞開。兩個女孩猝不及防,都嚇了一跳。定定神一起循聲望去,從門口衝進來那人竟是唐壯。
  楊陽不禁低叫:“我嘞個去!真是邪了門了,我怎麽覺得我跳進黃河也要洗不清了!”
  許瞳一邊拍胸口壓驚一邊對唐壯吼:“唐壯你吃嗆藥了啊!進屋不會好好進麽?我告訴你,你要是把我門撞壞了,等下我就去砸你玻璃!”
  唐壯瞪著眼睛看向她。視線中途岔在楊陽身上,那個瞬間他似乎愣了一愣,習慣性地剛要同她說話,立刻又想起自己與她已經分手,於是當即收聲,眼神越過她望向許瞳,粗聲粗氣說:“我有事問你!”
  楊陽不堪被前情人無理無情無視,轉頭對許瞳說:“我先走了,有事電聯!”起身移向門口,對擋在那裏的唐壯怒吼:“起開!好狗不擋道!”
  唐壯一邊讓地方一邊惡聲惡氣嘟囔:“你說誰是狗!”
  楊陽毫不懼他,“你、你、你!就是你!怎麽了!你要不承認是說你,幹嘛還聽話讓開啊,有能耐你接著擋道啊!”說完扭身便走,再不理唐壯已黑似烏鴉一般的怒顏。
  楊陽走後,許瞳問唐壯:“說吧,什麽事。”
  唐壯一下想起過來找許瞳的目的,不由怒火更熾,“聽說有人要拆遷老街?”
  許瞳點點頭。
  按計劃來說,這事是時候告訴他知道了,後麵的事情,她還需要他幫忙。
  唐壯一腳踢在矮幾上,“靠!老子生在這長在這,精氣神都聚在這,拆了老街不是等於斷老子生路?許瞳我問你,你知道不知道是誰要幹這喪門缺德的事,老子要帶人去平了他們家!”
  許瞳撇撇嘴,虛偽地語重心長說:“野蠻君,這年頭已經不時興靠拳頭解決問題了,你當混上海灘呢?帶著一幫打手小弟的,就可以掃蕩勒索大財團了?現在是法治社會,人家隻需動一根手指撥一撥妖妖靈,就立刻會有警察叔叔接你到公安局裏喝茶了。”她羅嗦完一大堆,忽然壞壞一笑,故弄玄虛地講出關鍵,“這年頭搗亂是要講究策略講究智謀地!”她把電腦拖過來,從光驅裏退出一張光盤,捏在手裏,遞到唐壯麵前晃來晃去,賊兮兮的笑著說:“我們不必使用暴力去鬧,我們隻用這個對付他足夠!”
  “對付誰?”唐壯茫茫然問。
  “開發商啊!”許瞳狂翻白眼。
  “用它?它是什麽東西?怎麽能對付那開發商呢?”問完問題以後,唐壯忽然一拍大腿,興奮地叫起來,“我知道了,這裏有能要挾開發商的好東西!”繼而又嗬著氣去搔剛剛被自己拍得又疼又癢的大腿肉,三八兮兮地問,“丫頭,這光盤到底什麽說法?”
  許瞳輕哼一聲,斜著眼睛睨向唐壯,晃晃光盤,得意地說:“這光盤啊,它所扮演的角色叫做成人錄像!我們就用這成人錄像去恐嚇威脅開發商!”
  唐壯眼睛一亮,邪邪地笑:“死丫頭,你是不是先找一托兒和開發商翻雲覆雨,然後偷偷把人家做|愛過程給拍下來了?回頭再拿著這由人家動身我們動手大家通力合作DIY出來的成人大片去威脅人家,我說丫頭,這套路熟悉得讓我想要流淚啊!這下流招數,你不是跟我這學的嗎?出師了翅膀硬了居然還跟我賣起關子來了!少廢話,快說這成人電影的主角是誰!”
  許瞳大笑:“你有瞬間失憶症吧!你自己都說了,男主角是開發商,女主角是一托兒,怎麽喘氣功夫都不到,你就忘了?”
  唐壯吼她:“去你的!跟我打馬虎眼是吧?我是想知道他們倆具體身份!”
  許瞳半真半假告訴他:“男的叫顧辰,剛從國外回來不久,顧氏集團新一代掌門人,最近在政商兩界名人圈裏混得如魚得水風頭正勁;至於女的嘛,她不出名的,就是一個肯為藝術無私犧牲自己的好姑娘而已。”
  唐壯對答案很不滿意,知道從許瞳嘴裏恐怕再摳不出什麽內幕,便在心裏起了歪點子。他突然傾身向前,猛地一伸胳膊,企圖去搶許瞳捏在手裏的光盤。
  “來把光盤給哥看看!我幫你鑒定鑒定影片級數!”
  許瞳立刻敏捷閃開,補一腳在他身上,惡狠狠啐他:“呸!唐壯你這流氓,居然明搶!還想看裏邊的內容?真是美的你!聽好了,不、行!”
  唐壯不依不饒纏上來,“幹嘛這麽別扭,以前哥坑別人的時候,可都讓你看了啊,你怎麽出師以後就遺棄你祖師爺了呢!快拿過給我看看,趕緊的!唧唧歪歪別扭個什麽勁啊,又不是你拍的!”
  許瞳一把推開他,“滾!就是我拍的!你甭看!”怕唐壯繼續這樣混攪和個沒完,連忙說,“把你手底下小弟借我一個,要為人可靠的、機靈點的、臨場應變好的,我需要他配合我演場戲。”
  唐壯立刻毛遂自薦,大言不慚的說:“為人可靠機靈懂應變的,那也就是我了!”
  許瞳差點嗆到,“你免談!A城混子圈、酒店開房圈什麽的,能有幾個人不知道你?我要生麵孔。”
  唐壯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當即便找到一個合適人選。
  “這人你也見過,小伍,人很機靈。之前我救過他,雖然跟我不算久,但絕對講義氣,是我的生死兄弟,你盡管放心大膽的用。”
  找定了人,他忍不住對許瞳問:“死丫頭,你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呢?故弄玄虛的!”
  許瞳咪咪眼睛抻長音說:“天機不可泄露!”話鋒一轉,挑挑眉毛,做出一副純真無害的樣子,看著唐壯又說,“壯子,有件事我得和你招呼一聲,最近有個有錢大老板,去球場打球時好像看上楊陽了,總給她打電話想約她吃飯唱歌去幻愛什麽的,還跟她說,某酒店的早餐味道那叫個正點。不知道你什麽想法,我是覺得挺納悶的,請女孩吃飯還有請早餐的?真要請這頓早餐的話,總不會是起大早現趕過去的你說是吧?我覺得這追小美眉的招數聽起來怪新鮮的,學給你聽聽,以後你泡妞時可以借鑒。”
  唐壯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許瞳卻仿佛沒瞧見他不爽極了的黑麵孔,繼續一句跟著一句地說:“反正啊,你不是跟我說你和楊陽你們倆之間已經掰了嗎,要是她真能找到個金庫做靠山,以後吃香的喝辣的,倒也是件好事,畢竟是個歸宿。可我就怕啊,那老板不光想請楊陽一個去酒店品嚐極品早餐,別是漂亮女孩子都會讓他有這衝動才行啊。哦對了,之前楊陽都拒絕那老板來著,今天那老板又要請她桑拿洗澡和什麽和什麽以及最後吃早餐一條龍;本來按常理推測她應該是拒絕的,可是她今天看見你估計會受你點刺激,情緒一波動什麽的,還真沒準她一狠心也就應約了。”
  許瞳說完偷偷去看唐壯的臉;他幾乎已經變成關公與包公的完美結合體。
  一拳砸在牆上,唐壯怒氣勃勃大吼一聲:“靠!她敢!她要是敢答應,我卸了那人的胳膊!”想想似覺手段不夠狠辣,於是當即改口,“不!我卸了他老二!
  
  一四 強男強女之【行計】
  14【行計】
  許瞳慢慢深吸口氣,將手機開機。
  關機幾天,不知道他有沒有找過她。
  靜靜候了一會兒,果然沒有任何他找過她的痕跡留下,短信或者留言,通通沒有。
  被掩藏在心底最深處那幾乎微不可見的一絲期待,於是“撲”的一聲,並不意外的破滅掉了。
  已不必再關機。
  原本想,如果他想找她,偏偏又令他找不到她,那該是多麽讓人焦心牽掛的一件事。結果他卻如此沉得住氣。
  許瞳不由對顧辰再次刮目相看。她自信那一夜裏,她的確使他對自己有些著迷。然而她不辭而別,他卻能夠平靜的不聞不問。
  他並不來找她,哪怕也許心裏確實十分好奇著她為什麽會撇下他一個人離開、離開後又久久不與他聯絡。
  他一定沒有派人調查過她,因為他的反應如此淡漠和平靜。
  許瞳微微有些失望。這意味著她在他心裏依然沒有太重的分量,他連想知道她更多些都沒興趣。
  人們常說,色令智昏,然後他卻並非如此。他可以用理智主宰一切七情六欲。他享受女人,卻並不迷戀女人。她們在他心裏,分量都不重。他似乎將男女之間同他的事業未來一起,都看作為博弈,他會精心算計每一步棋的利與弊,他要贏得每一局的絕對勝利,將所有一切都把握於股掌之間。他可以陪女人風花雪月並享受其間的樂趣,卻並不會付出感情與精力。
  如果她隻是一般女子,或許她早已棄子投降。偏不巧,她也是有心要贏這場棋的人,並且是在他並不知覺的時候。
  所以,這敵明我暗的局勢裏,誰敢說她的勝率不會比他更大呢?
  許瞳把機靈的自己人小伍叫到跟前。他與她差不多年紀。
  交談相處後,許瞳發現他不僅機智伶俐,更加仗義守信。她將計劃說給他聽,他很快領悟精神。不過不管如何老成穩重,始終還是年輕人,對好奇的事總會有些三八兮兮。他從許瞳字裏行間聽出,貌似光盤女主角即是眼前這位計劃部署者。待一切布置妥當,他終於沒忍住,隨口似問了一句:“光盤內容真的是顧辰本人和……據說那個女的是你……呃……在那個什麽嗎?”
  許瞳更加絕妙,四兩撥千斤告訴他說:“我看過一笑話,一知識分子第一次買A|片,特戰戰兢兢,在賣盜版盤的那兒挑了一張封麵不穿衣服的丟下十塊錢扭身就跑,應該找回兩塊錢都不要了。可是吧,回家一看,包裝外殼是A|片的沒錯,光盤內容卻是祖國山水風光。小伍我問你,我給這光盤套一祖國山水風光的外殼,告訴你裏邊是成人大片,還是我參演的,你信不信我說的是真的?”
  小伍被她牽得雲山霧繞,一時將信將疑,猶豫不決,越來越不敢確定光盤女主角到底是不是眼前這位許大小姐。
  許瞳笑一笑,滿臉無所謂地說:“伍啊,你如果真想知道,不如先拿去看看,看一下不就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了嗎,啊?”
  看著她一臉賊兮兮的笑容,小伍終於體會到,為什麽兄弟們會叫許瞳作“笑麵狐”——這女孩真是狡猾得不溜手。
  假如真是她參演的,他若看了,事後就算不是自插雙目,也要被唐壯唐興邦爺倆戳爆兩隻眼珠;又假如不是她參演的,說白了那還有什麽值得一看的……
  這樣一番思量後,小伍趕緊掛上一臉明粲笑容,對許瞳連連搖頭擺手,“瞳姐你竟逗我!這有什麽好看的,不看不看!”
  許瞳一邊點頭一邊詭笑。
  她將光盤複製兩張,讓小伍將其中一張想辦法送進顧辰的集團大廈。另外一張則由他拿去直接交給章真瞳。
  然後,一切已就緒。
  她趕到正在修建中的錦繡廣場。廣場尚未竣工,因為原材料短缺而暫時停建。偌大的廣場隻有她一個人。
  她握著手機靜靜等待著。
  一場好戲就要上演了。
  等得有些腰酸腿疼時,手機終於響起來。
  許瞳精神一振,迅速醞釀情緒,將電話接通。
  “瑤瑤,”顧辰低沉的聲音傳過來。他沒有探尋她怎麽一直沒去找他;他仿佛已經忘記兩人之間曾有過旖旎一夜,隻是平靜地問,“你有沒有收到什麽東西?”
  許瞳立刻哽咽出聲——好似她剛剛一直在默默流淚,隻是因為始終努力隱忍著,才沒有被他察覺。
  “我收到一張光盤……”她嗚嗚泣訴,“是……是……”是了好多次,後麵的話依然無法說出來,於是幹脆轉了別的,“……是不是,你也收到了?”
  他聲音一下變得柔軟,裏麵隱隱透出憐惜,“是的,我也收到一張。傻丫頭,這件事你怎麽不同我說?”
  許瞳吸著鼻子說:“寄件人……說……說……”她哽咽,“如果我告訴你知道,他就把光盤發行出去,讓我一輩子抬不起頭!”
  “他用光盤威脅你想要你做什麽?”顧辰問。
  “他要我準備五十萬,”她聲音變得急迫焦慮,“可我湊不齊那麽多,我隻有一點點而已,還是……你之前給我的……我不知道等下那人來了我要怎麽告訴他,我湊不齊那麽多錢的……”說到最後她已經接近慟哭。
  他立刻似有些心疼般問:“瑤瑤,你現在在哪裏?”
  許瞳答:“錦繡廣場!”
  他不禁說:“錦繡廣場,嗬!今天被約到那裏的是你,明天就輪到我!”略沉吟後,馬上又說,“瑤瑤,等下如果勒索的人來了,你盡量拖延他,但不要招惹他,看情形不對立刻跑;別怕,我現在馬上過去,爭取趕在那人之前!”
  收好電話,許瞳臉上猶帶著淚滴,嘴角卻已浮起詭笑。
  第一幕戲她已經順利演完;下麵就看小伍到底有多機靈了。
  顧辰趕到時,許瞳正倚在未修好的雕塑前獨自垂淚。
  看見他來,她如同找到救星,想也不想就衝進他懷裏。他低低歎口氣,攬住她,輕撫她的背,柔聲安慰,“別哭,什麽事都好解決。”再歎口氣,他聲音變得悠悠的,有意無意般輕聲問:“瑤瑤,那晚在酒店,你隻見過我一個人嗎?”
  許瞳立刻從他懷中抬起頭,淚眼迷離的望著他,急急說:“顧少!不是我!”她的聲音瑟瑟顫抖,充滿惶然。
  顧辰低頭看她,眼珠輕輕轉動。抬手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珠,他忽然笑起來,“傻丫頭,我隻是問問,並沒有懷疑你什麽!”
  她籲出口氣,委委屈屈小聲哽咽。
  他輕拍著她的背,一邊安撫一邊問:“知道是誰寄的光盤嗎?”
  許瞳搖頭,“不知道,包裹外隻寫了收件人地址,包裹裏夾了張字條,字條上的字都是從別的地方剪下來拚粘上去的鉛字;那上麵說讓我準備五十萬到這裏來,還注明假如我把這件事告訴給你知道,或者來這赴約如果遲到,他就把光盤發行到全世界去!”說到最後她已忍不住地又開始嚶嚶哭泣。
  顧辰皺眉凝思。
  他手機忽然響起來。
  他將電話接通。許瞳不著痕跡的用著力,想聽清電話那邊在同他說著什麽。
  依稀聽到有人報告他說,海濱酒店那夜負責客房整理的服務生已經在第二天辭職走人。
  許瞳低下頭,斂去眸子裏的得意之色。他所能想到的,她也已經早早想到。有錢能使鬼推磨,她辦得成這件事還要謝謝他給她的卡才是。
  掛斷電話以後,顧辰對許瞳說:“這件事初步看,有可能是酒店服務生做的,也許他意在求財。”他溫柔的笑起來,神情說不出的陰魅,“不管是誰做的,敢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怎麽都要讚他一句有膽色!”
  許瞳不由在心中嗤笑。不論這男人的外形看上去如何完美,他骨子裏的靈魂依然難以脫俗的自戀又自大。
  刺耳的刹車聲淩空響起。兩人轉頭去看,章真瞳從車上推門走下。
  許瞳偷偷看向顧辰,他微眯起雙眼,蹙起眉,抿起嘴唇。
  他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彰顯著,此刻他除了意外,還非常不悅。
  想必他的直覺正在告訴他,突然出現在此時此地的此女子,必定與此事脫不了幹係。
  章真瞳一下車便看到許瞳偎在顧辰懷裏。
  “顧辰?”看到他在,她似乎頗為詫異,驚疑喊出他的名字,“你怎麽也在這裏?你剛剛明明說有例會要開的?”
  視線轉去許瞳臉上,她一下便想起來這裏以前,在車上看到的那張光盤裏的糾纏畫麵,整個人立時變得怒不可遏,幾乎快要被妒與恨衝爆血管一般。
  
  一五 強男強女之【誘敵】
  15【誘敵】
  章真瞳與一班闊太千金做完美容沙龍,去停車位取車時,被一個陌生男人截住。他邀她到咖啡室稍坐,他說自己知道顧辰一件不光彩的事,猜她一定會對這件事感興趣。
  她本不相信眼前這陌生人所說的話,他卻一再信誓旦旦對自己保證,他所說一切千真萬確。他叫她打電話給顧辰試試看,如果等下她能約到他,他立刻走;如果約不到,那麽請她務必相信他所說的話——他告訴她,對方之所以不肯赴約,那是因為他已經想辦法添了亂子將顧辰給絆住了。
  章真瞳聽過他的話,不禁大笑起來。她和顧辰早就約好晚上見麵,她為此特地出來趕做美容沙龍。
  本不想繼續理睬這無聊的陌生男子,奈何此人實在可惡,偏要與她糾纏不休,煩得她幾乎想要報警。然而在按下110之前,看著這人一臉的篤定,說不清為什麽,她忽然心念一動,手指撥動間,按的已是顧辰的電話號碼。
  她本已做好大大嘲笑陌生男子胡說八道的準備,結果電話裏顧辰竟告訴她,他晚上要開例會,與她的約會即時取消。
  掛斷電話,她驚疑不已。
  顧辰的例會時間一直都是每星期的這一天下午,雷打不動,從不輕易易時,今天怎麽會突然挪到晚上去?
  這時陌生男子在一旁對她說:“章小姐,您難道不想知道絆住顧先生的是什麽事嗎?”
  捺不住心底的濃濃疑惑,雖然不甘,她最終還是妥協,同陌生男子一起去了咖啡室。
  陌生男子對章真瞳這樣說:“章小姐,我原來是海濱酒店的客房服務生,我喜歡一個女孩子叫許瞳,別驚訝,對就是你知道的那個許瞳;有一天她讓我幫她在酒店預定一個房間,我問她做什麽用,她不肯說。可我卻想知道,自己喜歡的女人要約什麽人到酒店做什麽事;於是我在房間裏電視後麵偷偷安裝了針孔攝像頭,拍下一些東西。章小姐,就是這張光盤了,等下你回到車上可以看一看,這裏麵究竟錄到些什麽!我可以提前告訴你的是,那夜到那間房間去找許瞳的人,正是你的未婚夫顧辰顧先生!”
  他說到這裏,手攥成拳頭狠狠敲在桌上,臉上表情幾乎扭曲,似有滿心不甘一般。
  “我真不明白,她怎麽會這麽不自愛!我明明給了她機會,她明明可以選擇和我在一起,可她為什麽一定要逼我這樣做!章小姐,不瞞你說,事後我拿著這張光盤去找過許瞳,我告訴她如果她肯與我在一起,我一定為她保守秘密消掉這張光盤;可那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她居然不肯答應我!”
  章真瞳此時已經麵頰蒼白,嘴唇顫抖。她難抑激動地跟著陌生男子一起叫罵著:“可惡的賤女人,總是這麽不識好歹!”
  她沒有看到,當她這樣說時,陌生男子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仿佛就要失控得破聲而笑,卻在最後關頭拚命咬牙忍住。
  控製好自己的麵部表情,他繼續憤憤說:“哼!不僅如此,她還對領班舉報說我騷擾她,害我不得不辭職;我現在真是恨死她!我不想便宜了他們!我已經約了許瞳等下在錦繡廣場見,騙她說我將離開這裏,如果她在我走前肯來同我見最後一麵,我就把光盤給她;如果她不來我就把裏麵的東西發到網絡上去!章小姐,我知道你是顧先生的未婚妻,你甘心被許瞳勾引自己的未來老公嗎?許瞳為人狡猾,我自知自己沒有鬥倒她的本事,可是章小姐你不同,論美貌論智慧論能力才華,你哪一樣不是出人一等的?我希望你能出麵替我也替你自己出口氣!顧先生方麵你盡管放心,剛才電話裏你也已經聽到,他確實被事情絆住不能離開;如果許瞳等下發現事情不妙,想找顧先生作救命的救兵,請您相信我,這件事是絕無可能的!”
  聽他說完這樣又煽風點火又吹牛拍馬的一番話,章真瞳立刻熱血沸騰起來,衝動之餘一口應下陌生男人:“錦繡廣場是嗎?許瞳你這個賤人,給我等著,我饒不了你!”
  她風風火火離開。
  坐在茶座上的小伍,望著章真瞳匆匆而去的背影,臉上不禁展露出大功告成後的歡樂笑容。
  第一戰已獲大捷。抬起手腕看看表,時間剛剛好。再過一會兒,他將第二次登場戰鬥。
  章真瞳站在她的車前,手指著許瞳睚眥欲裂般大聲的叫:“許瞳你這個賤人!你什麽意思!全城人都知道我和他的關係,你還勾引他和你上床,你有沒有廉恥!”
  許瞳更縮向顧辰懷中,身體不住發抖。她楚楚可憐地仰起頭去看他,臉上盡是無助與無辜。
  顧辰對叫囂的章真瞳視若無睹。他低頭看了看許瞳,眉宇間若有所思,嘴唇微動喃喃重複著:“許瞳?”
  許瞳瑟縮地小聲嚅嚅著:“許瞳是我的大名;瑤瑤是小名……”轉頭望向章真瞳,戚戚地說:“章小姐,我已經和你說過好多次,我真的無意搶你顧夫人的位子,既然你派了私家偵探,你就應當知道,顧少身邊的女人,並不隻我一個;別人你都不去理,為什麽單要和我幾次三番過不去呢?其實你真的多慮了,就算我真想做顧夫人,我沒有家世沒有本事,又拿什麽去和顧少相配呢?”
  她含著淚,視線落回顧辰臉上,說話內容卻依然是衝著章真瞳,“我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顧少;對顧少來說,我……我們這些女人,不過是帶了幾分新鮮感,早晚也就膩了。我怎麽會妄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呢?”
  她看著他,一眨不眨,含淚喃喃,似在解釋她那天為何會不辭而別,“我知道的,不可以妄想,也不可以讓自己陷進去,什麽都不可以,因為根本沒可能;既然已注定沒有希望,那就在還能抽身時盡早離開吧!”
  顧辰緊緊望著她雙眼,半刻不偏離。他眸心仿佛深不見底的兩汪幽泉,眼珠輕轉間,從裏麵折射出清亮懾人的光。那光仿佛帶著法力,籠罩出去,似可以令心中藏有秘密的人變得無所遁形。
  許瞳在心底幽幽一歎。他情商實在太高,將一切情緒都掩飾得太好,她根本看不透他此刻究竟是驚是怒,亦或其實已經看透整個迷局。
  她將視線從顧辰臉上收回,轉去看向章真瞳,悲悲切切說:“章小姐,因為你是有錢人家有教養的千金小姐,我以為你隻罵罵人、說些狠話也就是了,總不至於做出更過分的事;可是今天……想必約我來這的人就是你吧?所以不許我告訴顧少,你怕他……”她故意不把話說下去,頓在那裏,留下一個人人心照不宣的尾巴。
  章真瞳似被人逼急一般,跳腳大罵:“許瞳你放屁!什麽私家偵探,什麽我約你,你瞎說些什麽!你!你!你陷害我!”轉頭看向顧辰,急急對他解釋,“顧辰你別聽這瘋狗亂咬人!我是無辜的!我什麽都沒有做過!”
  顧辰不動聲色。
  她不禁急了,指著許瞳歇斯底裏地叫罵:“賤|人!你害我!!要怨就怨你自己願意犯|賤做婊|子,隨隨便便就肯和男人上床,怪就怪你自己不自愛,不然也不會被人拍到你做|愛的視頻!根本是你自己不要臉,你幹嘛拖我下水!有本事你別隨隨便便脫衣服啊,你不脫誰又會拍得到那種下|流東西!”
  
  一六 強男強女之【交鋒】
  16【交鋒】
  章真瞳本意想羞辱許瞳,卻因為太過憤怒,忘記那“下流的”光盤裏,男主角恰恰是眼前顧辰。這番話一出口,顧辰已被她無意間捎帶著罵了個結結實實。
  許瞳悄悄去看,顧辰已然眉心緊蹙。行事再如何高深莫測,喜怒再怎樣於色無形,一旦牽扯到麵子,便任誰都要變得不怎麽淡定。
  顧辰看著章真瞳,臉上表情漸露厭煩不耐。她此時暴跳如潑婦一般,與平時的乖巧模樣實在大相徑庭。他倒是知道,她的溫柔乖巧是刻意裝出來的,可想不到她不裝時,竟粗魯成這副德行。
  更叫人意外的是,從堂堂千金小姐的嘴裏,竟會說出這麽粗俗不堪的一番話。
  此時章真瞳卻毫不察覺已被心上人嫌惡,一心想著能讓許瞳在顧辰麵前原形畢露大大丟臉。她兀自全力以赴地大聲叫罵著:“許瞳你真是不要臉到家了!你……”
  顧辰一下煩躁起來,對她斷喝一聲:“你閉嘴!”
  他從來無法忍受女人是這副模樣的。女人要有女人的樣子,要溫柔聽話,要懂事體貼;凡是會頂撞男人又愛潑婦罵街的女子,在他心中是最最不堪的。她們令他無法忍受。
  章真瞳被他唬得立刻噤聲。
  許瞳抵在顧辰胸前低著頭,雙肩抖動。看上去似在哭泣抽噎,實際上她卻正在竊喜偷笑。
  看到一向喜怒不行於色的顧辰滿臉厭惡的喝令章真瞳閉嘴,她覺得世上再沒有什麽事是比它更加怡心怡人的了。
  收拾好歡樂情緒,轉換上淒苦模樣,許瞳抬起頭,從顧辰懷中退出來,刻意與他分出距離,將視線轉向章真瞳,神色哀戚,聲淚俱下,“章小姐,你是富家小姐,你財大勢大,何苦一定要對我苦苦相逼?五十萬對你來說根本九牛一毛,可對我而言,就算賣光身上的血我也湊不出這麽多的錢!你就高抬貴手好不好?我這裏隻有這麽多!”她一邊說一邊從身上掏出兩張卡。那卡正是之前顧辰送給她的。
  其實卡早已經是空卡,她此時不過做做樣子。
  章真瞳瘋了一般的咆哮:“許瞳!你胡說!我要撕爛你的嘴!”邊叫著邊拔腿向許瞳衝過去。
  許瞳轉頭去看顧辰,一臉無助哀傷。那憐人的模樣已足可打動世上任何男人的心。
  偏偏顧辰卻依舊故我不動聲色。
  斜下裏忽然閃出一道身影。
  一個男人衝到章真瞳身旁,一把拖住正努力奔向雕塑恨不能生吞活剝許瞳的瘋狂女子。
  章真瞳被拖得腳下一個趔趄。
  站穩後定睛看向來人,她不禁吃驚地叫:“是你?!你怎麽也來了?你拉著我做什麽?你快給我鬆手!”
  無腦的她並沒有意識到,這一幕看進顧辰眼裏去,儼然他們之前便已是互相認識的。
  那男人拉著章真瞳忽然憤怒大叫:“我怎麽來了?你倒是約了我一小時後才在這見,偏我無聊就早點過來了,嘖嘖,虧來早了,要是按你說的等會兒再來,恐怕會錯過一場精彩好戲呢!”不給章真瞳說話機會,他搶在前邊繼續大聲地說:“章小姐,買賣不是這麽幹的,你出爾反爾,什麽意思!”他聲音裏竟似含著許多怨氣和憤恨。
  許瞳偷覷顧辰一眼。他麵無表情看著眼前一幕。她依然猜不透他此刻究竟如何想法。
  “你怎麽隻一會兒不見就翻了臉呢?我都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章真瞳一邊掙紮一邊叫著,嘴裏的話脫口便出,說前根本不走腦子,更加意識不到她剛剛所說的話究竟多令人浮想聯翩。
  那男人看上去氣憤不已,說什麽也不肯鬆手。
  “賤女人!明明事先說好,我幫你辦妥這件事,你給我一百萬,並許諾不讓你未婚夫拆遷老街;現在我幫你辦好一切,你得到你想要的,就想翻臉不認人,居然可笑到拿你老爸不肯多給零花錢做敷衍打發我的借口,說什麽隻能籌到五十萬,並且就這五十萬你也得需要一些時間去想辦法現酬;我呸,我他媽信你才怪!想用五十萬就把老子打發了?沒門!既然你跟老子玩陰的,就別怪老子也跟你來狠的!”
  他抬手指向顧辰,“你不是千叮萬囑不讓他知道這事嗎?我偏就告訴給他知道了!既然你抵賴不肯付那五十萬,那就讓他來付好了!”
  他轉頭對顧辰說:“我也不瞞你,剛剛就是我給你送的光盤,我本來約你明天來這交錢,沒想到今天大家倒在這提前撞見了!既然人都在這了,那索性就拉開天窗說亮話好了!是你未婚妻知道你有別的女人,專門買通我在酒店裝了針孔攝像頭,好把你和你情人的做|愛過程偷拍下來,她打算用這玩意兒要挾你結婚來著;順便也想要挾你那小情人兒,讓她離開你;本來說好事成以後她給我一百萬,並且和我保證一定讓你取消動遷老街的計劃——老子祖孫三輩子的人都活在那裏,拆了老街你讓我喝西北風去嗎!哼!這女人話倒是說得很動聽,結果該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甚至為此還丟了工作,可她居然事後反悔,竟說要少給我五十萬!操!這不是耍老子嗎!既然你老婆不買單,那就由你為她買好了!哥們,別怨我多事,奉勸您一句,這女的連做無恥勾當都賴賬,我看你還是趁早想好到底要不要娶她吧!”
  章真瞳瞪大雙眼,放聲尖叫:“你給我住口啊!你為什麽要含血噴人!怎麽會是我指示你的!明明是你自己主動來找我……”不讓她繼續往下說,男人驀地打斷她:“賤女人,你還敢說!我告訴你辦成了,你就賴賬說沒錢!我如果不主動去找你,恐怕連那五十萬你都想過要坑了我的是吧!”
  許瞳及時從旁插話:“章小姐,我如果猜得不錯,你是想從我這裏勒索去五十萬,一小時後再交給這位先生吧?嗬嗬!”她苦笑,“讓你失望了!我哪裏有這麽多錢呢?你是不是以為,跟了有錢男人的女人,手頭多少都是會有幾個錢的?我隻能同你說句抱歉,你如果那樣想就錯了,我不是妓|女,不會不知羞恥到以出賣|身體去同顧少要錢花!”
  章真瞳尖叫:“許瞳你瘋了吧!你吃錯藥了吧!你說什麽呢你!!!”
  那男人聽完許瞳的話,嘴裏嘖嘖有聲地說:“原來是這樣!章小姐,我說你是不是摳得有點大發了,就這五十萬你居然都不想自己拿!這回你也怨不得我去找你未婚夫了!”
  轉頭望向顧辰,他繼續說:“不如就趁大家都在這,幹脆的做個了斷吧!我一為求財,二為求宅;之前我跟你要五十萬,是因為這女的說她會給我五十萬,我隻需你付清另外一半就好;可現在看如果由你給你情人五十萬,你情人再給你未婚妻五十萬,你未婚妻再把這五十萬給我,這和你直接再給我五十萬有什麽分別?所以現在,你隻要一次性付給我一百萬,再當麵銷毀你要拆遷老街的合同,並寫一份永不再拆遷老街的保證書,我立馬就把那段視頻銷毀,以後咱們之間更是山高水長,互不相見。我這條件可不算苛刻,都是之前被承諾將會兌現的,除此之外我可沒提新的要求得寸進尺;不過話再說回來,假如你不肯答應我以上條件,那咱們大家就幹脆魚死網破好了,可別怪我把視頻發到互聯網上去!到時候你和你的小情人可就不好做人了!”
  他突然停下,仔細對許瞳看了又看,臉上神情一下變得猥瑣起來。
  “嘖嘖,看看你身邊那妞,多純多水靈!你舍得這視頻到處傳開以後,你的清純小百合被世界各國的男人們一邊指手畫腳的看一邊意淫加手|淫的打飛機嗎!”
  章真瞳一直在瘋狂掙紮著,企圖掙開男人的束縛。她想喊叫,偏偏那男人手掌掐在她肩膀,拇指卻伸長按在她喉嚨口上,按得她根本發不出聲音,隻想咳嗽幹嘔。
  顧辰看看那男人,看看被他鉗製住的章真瞳,又看看身邊不遠的許瞳,嘴角微微的、似笑非笑的,翹了起來。
  視線隻在許瞳臉上小做停留,便重新轉回到男人臉上。他看著他,淡淡地問:“我想問一個問題,那光盤,你看過了嗎?”
  
  一七 強男強女之【結計】
  17【結計】
  顧辰淡淡地問:“我想問一個問題,那光盤,你看過了嗎?”
  他語氣雖淡,眼裏卻迸射寒光。男人被他一望一問下,居然不知不覺間已經將真話講出:“沒有!”他倒是真正想看,卻怕裏麵的東西實在不是他該看。
  說完意識到這樣的回答似乎很不合邏輯,於是連忙圓了一句:“我說了,我隻求財求宅而已,並非色痞流氓!”
  顧辰聽完他的話,開始微笑起來,語氣依然淡淡的,對他再問:“你想要五十萬、以及讓我毀掉拆遷合同、並寫下保證書,是嗎?”他看上去沒有半分被勒索恐嚇的驚慌失措。
  男人點頭,“對!”
  “好,”顧辰看著他說,“就都依你。”
  許瞳眼珠微動,眼底流光疾閃而過。
  事情竟會發展得如此順遂。
  顧辰倒著實合作,如此輕易就將全部條件一口應承下來,半點掙紮都沒有過。
  許瞳斂下眼瞼,不叫人瞧去她眼底神色。
  顧辰已掏出手機。
  他撥了個電話,“鄭秘書,開張一百萬支票,找到拆遷老街的合同,把它們一起帶到錦繡廣場來,聽著,盡快,我不想耽誤到等下的集團例會。”他聲音裏沒有一絲慌張,仿佛剛剛他與秘書兩人所談論的不過是頭頂的晴朗天氣。
  他掛斷電話,看著許瞳,對她微笑,“別擔心,我的秘書很快就到。”
  許瞳心裏卻開始有些打鼓起來。
  眼前的男人,道行究竟已經深至幾許?他麵上看去如此祥和淡定,倒叫她有些捉摸不清他此刻心底究竟是信是疑了。
  那男人依然扣著章真瞳不放。她已經憋悶得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顧辰笑一笑問:“你一直那麽掐著她,是不想聽她說話?”
  那男人利落一點頭,答:“對!這該死的女人太聒噪,說話又不中聽,老子一聽就火大!”
  許瞳差點失笑。
  小伍果真夠機靈,虧他講得出這樣堂皇的理由。
  顧辰的秘書很快便開車趕到。
  交完東西,顧辰吩咐她先走。當著四個人的麵,他把拆遷老街的合同廝得粉碎;又把一百萬的支票擲向小伍。
  小伍提醒他:“還差一份保證書!”
  顧辰挑起眉梢看著他,“好,既然你真的想要,我寫一份也無所謂!”他忽然問小伍:“光盤一共幾張?”
  小伍轉轉眼珠,答他:“除了原版以外,我隻刻過兩張,其中一張寄給你,另外一張給了你未婚妻。假如你未婚妻沒有私下再去刻製,那麽應該隻有這些而已。顧先生你該放心,所謂盜亦有道,就算我此刻行為是在勒索,可我也有我自己的操守原則,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保證光盤不會流傳出去。”
  顧辰頗似無所謂般點一點頭,“不必緊張,我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他找出紙筆,低頭疾書。許瞳在一旁看得清楚,他在最後簽自己名字時,嘴角倏然翹起來。那抹笑絕不是被威脅者的無奈苦笑;那抹笑裏竟隱隱透著幾分狂放不羈的玩味和欲擒故縱的興致。
  待寫完保證書,他將筆收好,抬起頭看著許瞳輕輕說:“相信我,我這麽做,不是我怕他,也不是我在乎自己會成為做|愛門男主角;我今天所以會這麽配合那人的一切要求,瑤瑤,”他忽然用極柔膩的聲音叫著她,聽起來竟似情人間的深情呢噥一般,“無論事情來龍去脈究竟如何,你到底是女孩子,光盤如果流出去,你的後半輩子也就毀了。”他望著她一麵細語一麵微笑,說到最後時甚至還對她眨了下眼——那一笑一眨間,實在風情卓然,魅惑無限。
  可她卻隻覺得後背在悄悄發涼——他竟似話裏仍有著話一樣。
  他將寫好的保證書遞給小伍。
  一切處理完畢,他走向自己座駕。打開車門,就要上車前,他回頭看看章真瞳又看看許瞳和小伍,微笑起來,“這件事情看起來倒很有趣,不過我趕著開例會,所以今天就這樣吧,回頭我有空時,或許會去好好查一查來龍去脈的。”
  他上了車。
  坐在豪華的敞篷跑車裏,他忽然轉過頭,將視線探向章真瞳,她看起來很想掙脫開那男人的鉗製好撲到他身邊來。那男人卻始終不肯放手,直嚷嚷要和她好好算一算賬。
  顧辰對章真瞳風度翩翩悠然一笑,柔聲說:“你聽著,我有幾句話要告訴你。一,你要知道,我最討厭身邊有人以顧夫人自居,更討厭她幹涉我的私人生活。我答應你父親,是可以考慮和你訂婚,不是一定,這一點你要搞清楚;二,你今天想找人拚命的粗魯樣子,所說的那些隻有潑婦才會說的粗話,很讓人生厭,我對你的家教開始產生質疑,大家閨秀怎麽會是你這副樣子;三,我會重新考慮和你的關係。以後如果我不找你,說明我們之間已經沒戲,如果那樣,請不要愚蠢的企圖挽回,也盡量不要有事沒事出現在我麵前。那隻會令我對你更加厭煩。”
  他的話說得很慢很斯文,然而內容卻幾近殘酷。章真瞳幾乎崩潰般掙紮嘶吼:“不——顧辰你相信我!咳咳!我是被這個賤|人冤枉的!咳咳!你不知道這個賤女人是誰,她其實是——”
  不等她說完,小伍及時捂住她嘴巴,“吵吵吵!吵你個頭!媽的老子還沒跟你算賬呢,反倒先要被你給煩死了!”
  顧辰已在這一瞬裏調轉回頭。他將車掛上檔。跑車突突突地叫著,蓄勢待發。
  踩下油門前,他忽然扭頭看向許瞳,眼睛裏似折出光一般晶亮閃爍。他看著她笑起來,嘴唇翹成漂亮的弧,嘴角掛著濃濃玩味。
  “我最討厭被人欺騙,我對欺騙我的人一向很殘忍。”他看著她柔情款款地說,“瑤瑤,不要讓我發現,你騙我!”
  “你騙我”三個字似還在空氣中繚繞著,車子卻已經閃電一般開出去。
  許瞳站在原地,望著遠去的銀色一點,也高高翹起嘴角陰綿的笑起來,“怎麽可能!破綻這麽多,你又不傻!”
  顧辰說他並不在乎光盤會流出去。許瞳相信他的話,並不以為他在吹牛。他撕毀合同,簽下保證書,付了支票,被勒索的要求一應做到,臨走卻對流失在章真瞳手裏的光盤隻字未提——他並沒將它緊張取回。由此看得出,對於光盤,他是真的毫不在乎。
  小伍這時已將章真瞳鬆開。她一邊劇烈咳嗽一邊瞪著許瞳,眼神幾近瘋狂。
  許瞳對她涼涼開口:“看什麽看?沒玩夠還是沒被玩夠?”一邊問一邊笑得邪佞。
  章真瞳指著許瞳,聲嘶力竭地叫罵:“許瞳我饒不了你!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你這個賤……”人還未及出口,許瞳已經衝過來對她揚起手臂作勢欲扇。
  章真瞳就算心中再怒,到底也是懼怕許瞳的彪悍,硬生生將話打住,不敢再說下去。她看看許瞳,又看看小伍,忽然放聲痛哭起來,一邊嚎啕一邊大叫:“好!好!你們有種!合起夥來陷害我欺負我!你們給我等著瞧,我會叫你們有報應的!”
  許瞳不耐煩的糾正她,“章真瞳,你丫腦殘吧?什麽叫我們合起夥欺負你?我們倆本來就是一夥的好吧!欺負你?抱歉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你住豪宅開跑車穿名牌吃山珍海味逛奢侈名店,拜托我隻是個身邊無近親的孤女一枚,把咱倆這些鮮明對比往那一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誰在欺負誰啊!”
  此刻她不羈的模樣與剛剛顧辰在時她所表現出的荏弱無辜,簡直天差地別。小伍在一旁看著她百變的麵孔,驚得合不攏嘴。
  章真瞳一邊哭一邊跑回自己車上。
  車子已經打火啟動,她卻想起什麽似的,突然放下車窗,一隻手臂探出車外,手裏捏著張光盤,一臉陰狠對許瞳說:“你就不怕我把它發到網上去!”
  
  一八 強男強女之【溯計】
  18【溯計】
  許瞳嗬嗬大笑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章真瞳你還真是腦殘得可以!你發啊,我求求你一定要發,你不發就是你沒本事沒能耐!”她收起笑,拭去眼角處溢出的淚,冷冷望向章真瞳,“不過別說我不講姐妹情分沒提醒你,發之前拜托找個高手把你未婚夫的臉好好ps一下,不然的話,恐怕你的顧少是不會放過你的!”
  章真瞳憋悶不已,將手臂頹然收回。她倒氣昏了頭,憑顧辰的個性,就算是由高手ps過再把視pin發到網上去,想來他一樣不會放過那發視pin的人。
  也正是因為他自信無人敢捋他的老虎須,所以離開時才會那樣瀟灑地並不在意尚有光盤流落在外吧。
  她看著許瞳,咬牙切齒說:“許瞳你就囂張吧,想出陰招陷害我?我呸!你真是夠蠢的,我隻要揭穿你身份,你一切的陰謀詭計就立刻會被戳破,我看你到時候還拿什麽騙人、拿什麽欺負我!!!”她依然固執認為自己是那樣的弱不禁風、多年來一直倍受著許瞳的欺淩。
  許瞳朗朗笑起來,“好啊!有本事你就去說啊!不過這之前,請你好好回顧剛才你未婚夫對你說過的話:他說他不想見你,你也別出現在他麵前;章小姐,去吧,勇敢的去找他說吧!我倒要看看憑你自己一廂情願,你要怎麽演完這出獨角戲!”說完拉著小伍轉身即走,不屑再多做半刻停留,氣場實在囂張霸氣至極。
  從剛剛看到許瞳變臉到此時離開錦繡廣場,小伍的下巴一直處於下墜狀態沒有歸位。他看著許瞳,一臉的吃驚與崇拜,“姐姐,我總算知道,原來精分是要這麽玩的!太刺激了!”他難掩興奮地問她,“這支票怎麽辦?想不到顧辰這麽好騙,看來所謂精明不過浪得虛名而已。”
  許瞳看他一眼,撇撇嘴:“你真以為他相信我們了?”
  “可是如果沒有的話,那他為什麽又會答應我們的要求呢?”小伍費解地問。
  許瞳輕哼一聲,淡淡笑著說:“他的心思哪裏那麽好猜,誰知道呢。支票和保證書給我,那一百萬我姑且替顧大少爺做做善事,回頭向災區捐了它。”
  小伍將東西如數交給許瞳,看著她嘟嘟囔囔說:“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啊?真是的,你和顧辰,我看你們倆人就是當狐狸遇見狐狸,看最後誰的狡猾能壓倒了誰!嗬!我可是凡人,你們狐妖的世界不適合我,我要回到壯哥哥身邊去做安分的貼心小弟弟了!哼!”他似很不甘心,卻到底問不出究竟,最終隻好帶著滿腹感慨怏怏離去。
  回想起來,似乎從某一刻開始,顧辰便已經洞悉一切。他臨走一笑,仿佛就是在告訴她,他已將整個事情看得通透,會那樣說那樣做,不過是在配合她而已。
  他臨走前對她說,不要讓他發現,她騙他。
  她想,怎麽可能?破綻那麽多。
  且不說別的,單隻要他把章真瞳叫去跟前細細一問,就會知道她許瞳究竟是何許人,一切謊言立刻就會變得無所遁形。
  再不然就算他不想見章真瞳,他隻要派人去問問嫩模胡小姐,從胡小姐處順藤摸瓜到興邦五金店,到時一樣會知曉她真實身份。
  還有小伍竟說,他沒有看過光盤內容。作為偷拍事件的主謀,怎麽可能會沒有看過他所拍到的東西?這樣說來,他的君子性情倒和他偷拍人家的猥瑣行徑自相矛盾了。
  對於這些所謂破綻,除卻小伍那個突發事件,其它的倒也並非是直到事後總結時才被發現;在設定計劃之初,許瞳其實早已經將它們提前想到。
  她這一套硬傷多多的計劃能夠從頭演到尾沒被顧辰當場拆穿,並非她運氣夠好,而是她對他了解至足。
  她所編寫的劇本,邏輯清晰,思路通順,由她和小伍一唱一和的演下去,雖然有諸多破綻,可演起來卻也儼然真有那麽回事一般。他從旁去看,即便疑心有假,但是假得這樣合情合理,演員亦因角色變得玄虛莫測,這已足矣挑起他的興趣。
  他越有懷疑,越會興致濃濃,也越會不動聲色滿足她一切要求——令章真瞳吃癟難過,不動遷老街的保證書,一百萬鈔票,他通通都滿足了她。
  他之所以會這樣做,隻因他此時表現得愈慷慨大方、瀟灑淡然,待日後調查清楚一切,確鑿證明她的確在騙他,到那時他便愈可以鏗鏘有理、天公地道地同她加倍索討回去。
  因看通透了他的性情,於是她將計就計,定下這樣一套計劃,雖有破綻,卻堅信一定能完成到底。
  至於以後顧辰會怎樣同她清算這筆賬,誰去在意。她身無長物,硬命一條,怕他什麽?他想算賬便隻管來,同他鬥一鬥,或許日子反而不會無聊。
  回想顧辰對章真瞳所說那番狠話,許瞳心裏暗爽不已
  當年能撞見章真瞳與龐蒙相擁一幕,她後來仔細回想,一切恐怕都是章某人精心安排所致。記得當她看到男朋友同異母妹妹抱在一起時,她的心幾乎疼得一抽一抽的。
  此後她雖然放手放得瀟灑,卻再不肯輕信男人的感情。
  年少懵懂時那份刻骨情傷,想不到多年以後,她竟有機會如法炮製給令她受傷那人——她令章某人眼睜睜看著心愛男人同別的女人激烈做|愛,明明滿心嫉恨委屈,不僅不得發泄,還遭到愛人貶斥。
  想必隨著那翻滾糾纏的畫麵,章女的一顆心也翻滾糾纏得厲害。
  許瞳內心邪惡的想,就讓那張光盤陪伴章真瞳一輩子好了,每當她看到它,必定會煩不勝煩心如刀插。
  而她越是難過,許瞳就越會覺得所付出一切,不算過分,很是值得。
  許瞳第二天便換了手機卡。
  她知道憑顧辰的本事,若真想找到她,隻換張手機卡毫無意義,除非她能把整張臉也換掉。
  換卡不是為了躲避誰的電話,她隻是想表明一種姿態。
  當顧辰真來找她時,她想令他知道,不錯一切皆如他所查那樣,隻是一場騙局而已。曾經那些癡迷不過是在逢場做戲。騙局結束,曲終人散,她歸位原本的生活,已將他及時放下,並不留戀,亦無牽掛。
  然而這樣做以後,她心底又好似氤氳了些許淡淡迷惘。
  不知道她這樣決然的姿態,從另外的角度去看,是不是更像在說,她其實並非放下,而是想惹誰來在意。
  許瞳囑咐小伍,假如唐壯問起她到底都帶著他幹了些什麽,隻管胡說八道一番敷衍過去就好,不要講出實話。小伍也怕實話解釋起來又長又麻煩,樂不得的按照許瞳的交代去做。於是兩人合夥將唐壯唬得一愣又一愣,根本沒有疑心太多。
  這天白天許瞳無事,蹭到唐壯那裏消磨時光。唐壯見她來,一句幫忙照看甩下後,人就不見了蹤影。許瞳猜他一定又是帶著小伍跑去鬆骨按摩。
  來回溜達兩趟,湊了三個搭子,許瞳開始打起麻將來。正大殺四方贏得酣暢,一名小弟從門外滴溜溜跑進來,滿臉興奮,衝到許瞳身邊大聲說:“瞳姐瞳姐,外邊有個帥哥,開一輛特別棒的跑車,特別棒特別棒哦!”
  許瞳被他重複式描述嘔了一下。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一邊摸牌打牌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二花,好好說話,大小夥子姓個妖嬈的姓已經夠折你的爺們氣了,什麽時候連說話也開始嬌嗲了?”
  二花似早已經被她羞辱習慣,根本不以為意,兀自興奮地對其他人高聲描述著:“哇!那跑車司機長得可帥了呢!帥哥配帥車,哇!養眼死了啦!”
  許瞳忍無可忍一腳踢過去,“二花你傻吧!開自己跑車的那不叫司機,叫車主!還有我說你找踹是不是?我跟沒跟你說讓你好好說話?我說你是不是台灣劇看多了?一張嘴又了又啦的,惡心不惡心!”回身去抓牌,牌抓在手裏以後並不去看,隻用拇指迅速一抹,便“啪”一聲脆響,將牌按打在桌麵上,“莊家自摸暗杠明杠各一套給錢給錢!”
  她一邊得意地笑一邊大聲地說,兩隻手從三家牌搭子麵前逐個劃拉過,十指急急回勾,比劃著“快拿來”的動作。
  二花忽然在一旁悄悄踢她一下。許瞳隻顧收錢洗牌,忙得不亦樂乎,頭抬也不抬地對二花惡狠狠說:“你這孩子跟誰學的?心眼這麽小膽那麽肥呢!連我踢你一腳你都敢還?!”
  二花訥訥地扯扯她胳膊,被她不耐煩甩到一邊去,“滾蛋!倒黴孩子怎麽這麽纏人?一邊呆著去!你實在沒事的話,喏,”她一邊說一邊從隨身小手袋裏掏出一管口紅來,將它極不耐煩朝二花一丟,“去吧,拿這個自己出去玩去,給你看中那超帥的跑車上畫點藍天白雲小貓釣魚什麽的,別在這給姐搗亂了,乖!”
  二花撿起口紅後並不離開,依然杵在許瞳身旁,小小聲地叫著:“瞳姐瞳姐!瞳姐~~~~你抬頭啦!抬頭了啦!”
  許瞳被他吵得實在頭大,籲口氣耐著性子抬頭看向他,咬著牙凶巴巴問:“你!長!得!很!好!看!嗎!一定要我看你不可!恩?”
  二花被她的凶狠煞到,不由瑟縮一下,抖抖地說:“不、不是啦!不是要你看我啦!瞳姐,你……往門口……往那裏看啦……”
  許瞳順著他手指方向,扯長脖子,視線越過對麵的牌搭子,向門口那裏望過去——一道頎長身影正站在那裏,仿佛已經佇立很久。
  那人身上穿著考究合體的銀灰色西裝,幾近完美的手工裁製,將他一副寬肩窄腰長腿的好身材襯托得淋漓盡致。
  他怡然自得地站在那裏,眉梢輕挑,雙眼微眯,薄唇淺淺的彎翹,兩手斜插在口袋。
  至俊至美的一張臉上,鋪陳開淡淡微笑,看似煦煦溫和,實則喜怒莫測。
  他眼底似有光源,熠熠生輝,爍爍閃耀,興致盎然地看著她。
  見她終於發現自己的存在,他邁開腳步,氣定神閑踱向她。
  
  一九 強男強女之【戰牌】
  19【戰牌】
  許瞳看到顧辰的第一眼,心仿佛一下揪緊;然而隻一個瞬間便又放鬆下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該來的也終於來了。
  顧辰走到麻將桌前,站定;許瞳朝坐在對麵的牌搭子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即識相站起,換了顧辰坐下。
  許瞳起初心裏還有些打鼓,見顧辰始終麵帶微笑,臉上並沒有陰霾戾氣呈現——雖知他此刻的平和隻是假象,真正的情緒和意圖並未顯露——可她還是悄悄地穩住了心神。
  有什麽大不了?不過是見招拆招。
  坐在椅子上,顧辰緩緩轉著頭,視線逡巡過一百八十度,從這間屋直望到隔壁另外一間後,才慢慢轉回麵孔,看向對麵許瞳,點點頭說:“原來如此,難怪你手心長薄繭,還信你是做苦工累的,沒想到其實該是握杆握的!”停一停,伸手從桌麵上撿起一顆麻將牌,一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邊微微微含笑地說:“原以為你是福星轉世,打起牌來隻贏不輸;沒想到你其實真在扮豬吃老虎!”
  他邊說邊眯起眼睛,待笑意漸漸掩去,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神深邃,眸仁幽暗,俊逸非凡的麵龐,不肯流露半分真實情緒。
  隔一會兒,他的聲音再度幽幽揚起,“也是,常年醺染在麻將館裏,必定是玩牌高手,上了普通人的牌桌,又怎麽可能會輸呢?你說是嗎,瑤瑤!”
  “瑤瑤”兩個字從他口中嚅嚅流出,由人去聽,竟好似可以感受到幾分餘音嫋嫋繚繞不去的纏綿味道。
  許瞳眨了下眼睛,對顧辰微笑開來,“哪裏哪裏,讓顧少見笑!顧少,說起來我們倒已經好久不見;既然來了,不如一起玩兩圈吧!”她不動聲色地邊笑邊說。
  顧辰頷首,笑容玩味,“正有此意!”
  許瞳將麵前林立的牌牆推倒,和另外兩個牌搭子一起,將它們嘩啦啦重新洗過。
  這時聽得顧辰說:“難得有機會同高手過招,不如就打暗牌吧;省些時間,一局定輸贏,賭什麽最後由贏的人決定。”
  許瞳笑眯眯一點頭,爽快答應:“好!你是客,自然都聽你的!”轉頭吩咐二花,“去把關哥木頭叫來,陪顧少搓暗牌。”轉回頭時不忘對顧辰笑眯眯解釋一句:“關哥和木頭是我們麻將館裏打暗牌的高手;既然是陪顧少搓牌,那當然要找最棒的牌搭子才是!”
  玩了這麽多年,麻將早就像她親人一樣,她自信無論怎麽玩,自己一定贏得了顧辰。
  顧辰頗似開懷的暢笑起來,“很榮幸有這個特殊待遇!”他身體微微向前一探,兩手交叉相握搭在牌桌上,眼睛緊緊盯著許瞳,嘴唇雖然依然翹著,笑容卻已經別有深意,“這裏真是個好地方,熱鬧,過癮,隨意,經常過來放鬆一下,說不定能夠脫胎換骨,讓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你說是嗎,瑤瑤?”
  許瞳大大方方一笑,回答他:“顧少見笑,如果喜歡,盡管常來,隨時歡迎,一定將您奉為上賓招待!”
  老關木頭已經就位,許瞳轉頭對站在一旁準備看熱鬧的二花再吩咐說:“別跟這傻站著了,去泡壺好茶給顧少潤潤嗓子!”麵頰上在笑,眼神卻淩厲,似在責怪自己人恁的沒有眼力價。
  二花卻依然怔怔愣愣站在那裏,不為所動。許瞳再也忍不住,不動聲色抽出掩在桌下的腳,向他小腿飛快招呼過去。
  二花一臉委屈地撅起嘴巴,無辜的樣子竟似全然不知自己為何遭踢;許瞳無耐地長吸口氣,抑製住想要扶額的衝動,轉過頭來,將視線落回顧辰臉上。還不及開口,她驀地發現,他正挑眉凝視自己,神情專注。
  許瞳立刻對他燦爛一笑,“二花這孩子實惠過頭了,反應慢,有點鈍,偶爾踢一踢他會有助於他成長進步!”邊說邊使眼色,旁邊老關立刻會意,也抬腳對二花踢了一下,附和說:“可不是,這小子就是欠踢!我說你怎麽還在這愣著,沒聽見瞳姐讓你泡茶?倒是快點去啊!”
  二花滿腹淒苦無限委屈地扭身去泡茶。
  顧辰嗬嗬笑了兩聲,“我現在越來越搞不懂國內的女孩子了,初看時各個溫柔,相處過後卻發現人人都像會變身一般。要麽說話沒有分寸,要麽言行粗鄙不堪,要麽——”他停一停,將視線緊緊鎖住許瞳臉龐,目光深沉,莞爾繼續,“——彪悍得令人有些瞠目!” 他聲音輕柔,語調宛然,口氣卻充滿濃濃戲謔與嘲弄。
  許瞳笑一笑說:“顧少可是覺得有些被欺騙愚弄了的感覺?”她學他挑一挑眉,刹那間臉上神情竟似小女孩般俏皮可愛,“假如顧少可以這樣想——女孩子們現時的溫柔已經與過去不同,過去的溫柔是秉性,現在的溫柔卻已如同胭脂口紅一樣,對女孩子來說,不過是一份裝飾品,無用處時且隨置一旁,需用到時拿出來貼在臉上,來把自己裝扮得更加迷人。愛美是女子天性,一個女人想辦法使自己變得更美麗,我實在不覺得這是件罪孽事——如果這樣去想,不知道顧少還會不會有被欺騙的感覺呢?”
  顧辰眼珠一轉,眼底似閃過熒光,璀璨晶亮,“能把一樁黑強辯成一樁白,把一種虛偽矯飾成一種應該,瑤瑤,想不到你有如此好的辯才!”他眼簾稍稍垂下一些,斂去瞳仁裏的精光,淡淡地說:“如果有一天女孩子都變成你說那樣,恐怕男人們倒寧可出家也不願娶回一個表裏不一的妻子。”
  許瞳臉上笑得一派純真無邪,口裏卻絲毫不讓半分,“可是顧少不覺得一人千麵很有樂趣嗎?我倒覺得,這總要好過異邦女孩千人一麵的單調開放——她同你如何坦裎相見,和別人就一樣也能!”
  她字字清脆,表情明俏。他看著她與往日盡不相同的種種模樣,隻覺此刻與她竟仿佛是初遇一般,陌生又新鮮。
  他嘴角又不知不覺翹起,裏麵溢滿愈發濃厚的興味。
  牌桌前四人一起嘩啦啦碼牌,各自手法精熟,手起手落間,幾個刹那牌已經整齊壘好,過程極短,手指翻飛,情景煞是好看。
  顧辰笑眯眯問:“這裏的暗牌,怎麽胡法?什麽講究?”
  許瞳答:“胡什麽沒有特別,大眾打法;暗是全暗,從抓到打,直到叫胡,牌一扣到底,誰也不許掀開瞧;抓牌靠摸不許看,自己有什麽憑記憶,誰打什麽牌叫出來,出章扣在自己門前,方便有人胡牌後統一清查是否曾記錯;叫胡後掀牌檢查,牌局開始就錄音,檢查時若有記不準的牌憑錄音判定;如果有人有牌記錯,這人若胡了算作是詐和,不翻倍隻照原番付三家錢即可;不胡者記錯牌給錢錢時要加番,錯一張一番,錯兩章兩番,依次累加;還有,老街與A市別處玩法不同,是可以截胡的。”
  顧辰點點頭,又說:“我不習慣打暗牌時人太多,不如叫其他人都出去吧。” 口氣輕鬆隨意,要求卻提得至足霸道。
  平時如果換做別的客人提出這樣要求,早已經有人蹬桌子踢椅子地衝過來。今天卻沒有一人上前。一則但凡許瞳對誰這樣客客氣氣笑臉相迎,那人必定不好去惹;二則今天的客人有些與眾不同,他雖然對眾人溫和的笑著,笑容之下,骨子裏卻似透出一股漠然的威嚴之氣,竟令人不敢輕易去忤逆違背他所提出的要求。
  隱約間許瞳聽到有人在一旁悄悄耳語:“放在古代,他這恐怕就叫帝王之氣了吧?”
  聞聲她險些忍俊不禁。想不到三教九流的地界上,還能有人說得出這樣文縐縐的一個詞兒來。
  她眨了眨眼,對顧辰點點頭說:“好,都依顧少!”轉過頭去,對正端茶過來還來不及放下的二花再做吩咐,“茶擱那吧,你去清場,告訴大家今天實在不好意思,讓他們明天再來玩,到時全場免費任他們愛玩到什麽時候就玩到什麽時候!”交代完畢,不忘又鄭重其事地補充一句,“二花,切記,把你自己也清了!不要所有人都清出去以後,你自己又屁顛屁顛跑回來,知道嗎!”
  二花看上去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磨蹭著欲討價還價想留下觀戰,卻被許瞳不耐煩地一腳踹走。
  好不容易支開二花這塊粘糕,轉回頭抬眼間,許瞳清楚看到,顧辰眉梢又高高挑了起來。
  她望著他飛揚跋扈的眉,很真心想問上他一句:何至於你這樣大驚小怪的盯著人看?是沒見過美女,還是沒見過美女彪悍?
  
  二十 強男強女之【圓謊】
  20【圓謊】
  暗牌不容易打,不隻要牌技精湛,更要記憶過人。
  打暗牌時,通常桌麵總是寂靜無聲,人人隻顧拚命記牌,根本無暇分心講話。即使這樣,一般高手仍然不可避免會偶爾記錯一二張牌。
  今天湊在一起一比高低的四個人,都已經是牌技超群的個中高手。四個人裏,老關與木頭始終沉默,一心一意記牌算牌,心無旁騖;顧辰和許瞳兩個人卻一直不曾安靜,他們一來一回地有問有答著,彼此間笑意晏晏,興致濃濃,竟似相談起來無比投機一般。而說話間兩人誰也沒有耽誤過手下抓牌打牌的速度。
  顧辰打出一張牌,“三條。”他並不看向許瞳,渾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瑤瑤,你有沒有騙我?”
  許瞳叫了一聲:“碰!”手臂伸長,到他跟前撿過剛剛他所打出那張牌,擺正在自己這邊,左手其他手指微翹、中指指尖在牌列上自右而左快速劃動,忽然停在其中一張上,撚出列來帶進掌心,拇指輕輕一抹,確定正是想打出那張後,拍在桌麵上自己的出牌區壘好,揚聲叫一句:“白板!”隨後看向顧辰,對他以問作答,“我說沒有,你肯信?”
  老關正欲抓牌,顧辰卻截住他的動作,輕說一聲:“我杠!”從許瞳麵前撿回牌碼好,微笑說:“我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能圓得好,我會信!”停一停後,他問出第一個問題,“你那晚對我說,你母親不治去世,這個是不是在騙我?”
  木頭不知道兩人究竟在說些什麽,聽得不明所以;不想被他們的對話擾亂思緒,當下收心斂神,自行抓牌,暗算默記,尋張打出。
  輪到許瞳。她一邊手下不停,一邊從容微笑,似帶著幾分戲謔的說:“我猜,顧少是知道這問題的答案的,可還向我不恥下問,可見顧少是個真正的謙謙君子;我覺得這個問題上,我並沒有騙你,我媽媽的確因為癌症不治去世;隻不過不是最近,是我讀高中時。我那天對你說,媽媽熬不住,走了,她丟下我一個人;可我並沒說是什麽時候——許是現在,許是之前,所以這個應該算不得我騙你吧!”她一徑笑眯眯的,聲音清脆,表情嬌俏,語調悠然。仿佛說著件最平常的事,然而細細品味後卻不難發覺,她聲音深處隱含著許多的落寞思念。
  顧辰看著她,眼神幽幽朦朦,喜怒不現於形色。半晌,他笑一笑,並不怎麽計較,決定接受她的答案。他手下動作不停,口中問題繼續,“你說瑤瑤是你小名,許瞳是你本名。你真的有瑤瑤這小名嗎?”
  許瞳腦筋飛轉,兼顧牌局與問題。
  “老街人都知道,我媽媽活著時一直喚我搖搖。不過不是王字旁的瑤,是搖晃的搖。這麽說你可能更不信,我小時愛哭,得有人把我抱起來不停的搖啊搖,我才能收住眼淚。媽媽就說我是小磨人精,還給我起了搖搖這個小名。”
  她想起媽媽叫她搖搖時,滿臉都是對她的疼愛與寵溺,心底不知不覺溫暖起來,臉上笑容也開始變得甜膩。忽然又想起媽媽其實早已不在,以後再見不到她對自己和藹微笑,不禁又心生愴然,眉心刹那一緊,笑容雖然還勉強掛在臉上,神情卻已經愈發顯得落落寡歡。
  顧辰眯了眯眼,從她臉上收回眼神。
  這女孩詭計多端,狡猾得不似隻有二十出頭,再看下去,他恐怕自己又會著了她苦情兮兮的道兒。
  他不動聲色,問出下一個問題,“你自稱棄女。”
  許瞳忍不住尖聲一笑,“哈!顧少,這問題我看我不必回答;我不信你現在不知道我和章真瞳是什麽關係;如果你是知道的,那麽就該讚同我的話——我說我是棄女,千真萬確!”
  “可我聽說章萬年章老並不想棄你於不顧。”他好整以暇回了一句。
  許瞳出牌稍用了力,“啪”一聲脆響彰顯出她此刻心底正含著濃濃不屑與怒氣。
  木頭被驚得瑟縮一下,有些顫栗的低叫一聲:“我、我、我決定碰!瞳……瞳姐,牌……請給我……好嗎……”
  許瞳把牌拾起來丟給他。
  她冷笑說:“嗬!有人原本養了隻小狗,有一天忽然又得一隻新的,便丟了原先這隻;幾年以後他抽風,想撿回最初那隻狗,顧少您覺得這事兒不可笑嗎?那隻棄狗多年來自生自滅一直流浪,病了餓了冷了難過了快死了的時候,那人在幹嘛呢?它好歹是條生靈,那人隻顧著自己樂嗬對它想丟就丟想要就要,難道就不必考慮下小狗的感受嗎?還當自己神聖得了不得似的,簡直笑話!”她見他蹙眉,不禁嗤笑一聲,冷冷說,“顧少是覺得我沒必要作踐自己非把自己比成一條棄狗不可,是嗎?嗬!您別誤會,其實我的命運連那條棄狗都不如呢!它起碼能安靜的流浪,我卻要時時受到章真瞳的荒謬騷擾!”
  她出言含著諷刺,聲音透出森冷與恨意。
  顧辰雙眉越蹙越緊,頗似不悅。
  沒有女人敢在他麵前這樣說話,他感到很不習慣。
  許瞳從他表情看出他心中想法,輕嗤一聲,從自己牌列裏抽出一張,手臂伸長扣打在顧辰麵前,對他笑咪咪說:“真是不好意思,我這人有時不怎麽會說話,似乎令顧少不怎麽高興呢;這張牌,我知道,顧少您一直在等碰呢,我也就不留它了,打出來孝敬給您,就當作是向您賠罪吧!” 她將手臂款款收回,笑容驀地變得明粲起來,眨著眼睛看著他說:“那一張是,九筒!”神情篤定至極,堅信這張牌他已等碰很久。
  顧辰果然將牌收起,也對她眨眼一笑說:“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這樣大方,我也該送還給你一張才是!”依樣將自己牌列中的一張搓出,推送到許瞳麵前,輕聲說:“我猜你也已經等它很久,現在你可以湊足一杠了!”
  許瞳摸一摸牌後,高高挑起眉梢。那神情看上去竟與他有幾分相似。
  她挑著眉對他揚唇一笑,“那就多謝了!”
  笑容下麵,掩藏著的卻是心中跳躍不已的驚訝詫異——她要杠什麽,他倒算得一點不錯。
  她混在唐壯這裏打麻將已久,玩得多練得多,算牌記牌理所當然不在話下,可想不到顧辰一個忙碌商人竟也有不下於她的暗牌造詣,這實在令她覺得有些吃驚。
  輪到老關出牌,他說:“發財。”
  許瞳脆生生叫:“胡!”
  眼神逡向顧辰,笑意盎然之中,又隱著些許得意。
  顧辰看著她微笑起來,笑容愈散愈大,他慢慢地、柔聲地、一字一字地看著她說:“依你們老街規矩——我,截你的胡!”
  許瞳聞聲不由一怔。她想不到自己竟會在自家地盤因為自家規矩栽在外人手上。
  顧辰將牌掀開,許瞳仔細地看過又看,最後不得不酸酸承認,他從頭到尾,一張未錯。
  她縱使心裏尚有不甘,此刻也不得不俯首認輸。
  顧辰笑著說:“我還有問題沒問完。”他轉頭看看老關木頭,客氣地問:“兩位方便回避一下嗎?”
  兩人看向許瞳;許瞳對他們點點頭,“出去吧,顧少吃不了我!”眼睛轉向顧辰看去,脈脈地靈動一眨,又似挑釁又似勾引地看著他問:“是吧,顧少?”
  顧辰回以挑眉一笑,並不做聲。他唇畔翹起的角度令許瞳覺得莫名熟悉——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那裏蓄著嘲弄與譏誚。仿佛在笑她既知自己已輸,乖乖俯首就好;明知他不會輕易罷休,又何必再多此一舉頗懷心機的在他麵前賣弄風|騷。
  老關和木頭起身離開。
  許瞳大方地一擺手,“請顧少繼續!”
  顧辰淡淡開口:“你說你是在讀大學生。”
  許瞳從容地微笑作答:“我確實是啊;因為某些私人原因,舉行畢業典禮那天我正好缺席;昨天我剛剛才去學校領回我的學位證和畢業證。於是這樣說起來的話,從昨天往前,我都應該算作大學在校生的。所以,顧少,這個真的不該算是我騙了你!”
  顧辰被她狡辯得嗤一聲笑出來,點點頭說:“好吧,你圓得不錯,有條有理,這個也算你沒有騙我好了。那麽,下一個問題,”他臉上笑容倏然一斂,神色刹那變得肅凝,周身像匯聚起無形的氣,隨著他開口,那氣便對她漫壓過來,迫得她胸口似發悶一般,呼吸無端端滯了一拍。
  他沉聲問:“光盤的主意,是誰出的?”
  
  二一 強男強女之【懲罰】
  21【懲罰】
  許瞳不動聲色,鎮定地答:“我。”
  顧辰手指輕敲桌麵,節奏越發的快,仿佛馬上就能抓到對手的小辮子,於是不由自主興奮起來。
  “之前你說,是章真瞳。”他繼續問。
  許瞳嗬嗬一笑,“好吧,這個問題我實在無法做到這樣狡辯——章真瞳是我妹妹,那段視pin不論是我拍的還是她拍的,其實都一樣。嗬!如果人可以重回胚胎,我寧可結果了自己,也不想活在人世一回,卻攤上這麽一個倒黴妹妹!這個問題,我認輸;是,我騙你了,光盤這主意,是我出的。”
  顧辰重又微笑起來。隻是他臉上雖有笑意,眼底卻冷冷冰冰。
  “為什麽這麽做?”他聲音雖無起伏,周身卻散發出濃濃不悅。“想要令誰過得不開心,應該還有許多其他做法可行,為什麽偏選擇這樣極端的一個?”
  一個女孩子選擇用這樣極端的方式去折磨另一個女孩子,到頭來究竟誰受的傷會更多些?這樣做,可值得?
  而對於不知不覺間卷入其中那一無所知的驕傲男子,他又可會輕易原諒騙了他、利用了他的女孩子?
  顧辰在心裏這樣回答自己:不,他不會原諒她。
  在他的世界裏,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於他來說,被女人欺騙是件絕不可容忍的事情。既然有膽騙他,就也要有膽承擔騙了他的後果。
  許瞳眨了下眼睛,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無所謂地回答他:“倒沒想那麽多,就是覺得自己應該挺上鏡的,於是就幹脆定了這個方法。”
  顧辰點一點頭,站起,背轉身去,掏出手機打了通電話。她聽到他問:“已經到了嗎?……恩……很好……告訴他們開始準備吧,我這就過去。”
  他將電話掛斷收好,轉回身,走到許瞳身旁,居高臨下地看她,對她輕輕問:“是不是願賭服輸?”
  許瞳仰頭看他一眼,覺得這樣姿勢對自己很不利,仰視的姿態將削弱她的氣勢,於是她將眼神迅速收回,隻點一點頭說:“這個自然,隻要顧少要求不算過分。”
  “好,”他說,“我要你跟我走一趟。”
  許瞳不由疑惑,抬起頭對他問:“去哪裏?做什麽?”
  顧辰笑答:“去便知道。”笑容裏似充滿危險。
  許瞳隻覺後背突然竄起一道涼氣。
  她對他搖頭,“你不說清,我不隨你走。”
  顧辰輕嗤一聲,“瑤瑤,難道你覺得,你還可以和我討價還價嗎?”
  許瞳依樣也回給他輕輕一嗤,“嗬!顧少莫非你以為,你尚有可以要挾得動我的東西在手?”他已經寫過保證書不拆遷老街,她想不通除此之外自己還有什麽可以受製於他。
  顧辰一手撐在許瞳身後椅背上,一手按在牌桌邊,俯下身來,麵頰與她相距極近,眼睛同她平視,鼻尖幾乎相碰。
  他的呼吸向她撲麵而來時,尚有未及散去的溫熱。他凝視她雙眼,緊緊不放,一字一句說:“瑤瑤,我隻保證我不會拆遷這裏,可我並沒說過,我不會資助別的公司重新啟動這個項目!”
  許瞳心頭一震。
  猶記當時他簽寫保證書時,嘴角笑容充滿詭異味道,原來原來,玄機竟在這裏!
  許瞳跟在顧辰身後走出麻將館,停步在他跑車旁邊。
  上車前她鎮定自若對大家說:“我和顧少出去喝兩杯,你們好好看著館子,有急事就直接找我哥。”
  大家見她從容含笑,不像受到威脅,也就沒有疑心其他,任由顧辰將她從老街風馳電掣飛載而去。
  顧辰一路將車開到海濱酒店前。
  熄了火,他示意許瞳下車。許瞳笑一笑,解開安全帶,下車後似已知道顧辰想帶她去哪裏,並不等他,也不詢問,率先邁開步子自行向前走著。
  顧辰將車交給門童代泊,三兩大步間已追上許瞳。
  走到電梯前,他與她錯開一步距離,站在她身後。等待時,他輕笑問她:“這麽篤定?”她應聲回頭對他一望,他臉上笑容有些涼涼的。待仔細看時,會從彎著的嘴角裏找到淡淡譏諷。
  她隨他一起笑,“自然!不然何必帶我來這家酒店?從哪裏跌倒,就要從那裏爬起,不是嗎?隻是不知道顧少在房間裏預備了什麽樣的酷刑在等我!”
  將頭轉回,她撇撇嘴。
  她知道他要帶她去的,是他們曾經翻雲覆雨過的那個房間;她在那裏騙了他,令他大男人不可彎折的尊嚴受損;於是他也要在那裏送一些教訓給她,將這份尊嚴以折辱她的方式兌換取回。
  顧辰嗬嗬地笑,笑聲悠然悅耳,似心頭無比開懷暢意,仿佛她是他心有靈犀的知音一般。
  然而無論他笑聲有多清朗,那笑意卻僅止於他的皮麵,並不真誠,也無喜悅。她因站在他身前,所以並沒看到,他雖然在笑,可嘴角處掛著濃濃的嘲諷,眼底裏蘊著幽幽的冰寒,靈魂深處隱著涼涼的冷漠。
  他邊笑邊說:“瑤瑤啊瑤瑤,之前我還真看走了眼,以為你笨笨傻傻,哪知道你竟長了這麽一副玲瓏心肝?”他微微探身向前,將唇湊近她耳後,似吻似吮般,對她曖昧低語,“你這個聰明又狡猾的小騙子!”熱氣從他唇間呼出,慵懶撞向她耳廓,將她熏染得腦後一麻,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
  他站直身體,向側前邁開一步,與她並肩相站。轉頭含笑望她,笑容似真似假,眼底隱有暗潮,開口時聲音柔得幾乎已有些森然,“瑤瑤,之前你騙了我,你說,我該不該罰你?”
  許瞳也轉頭去看他。眼皮漫不經心地抬起,隻對他含笑臉龐極快一瞥,便又迅速輕垂下去,斂起兩隻幽黑的瞳,護住自己心中底氣。
  不及回答, 耳邊聽得“咚”地一聲,電梯已到一樓。
  許瞳先走進去。顧辰隨後邁進,站到她身旁。
  電梯闔起門開始上升。
  微有些失重的感覺裏,許瞳突然輕輕開口,對顧辰剛剛的問題以問代答,“如果我說‘該’,你會不會罰?”
  顧辰淡淡地說:“我會尊重你的意願。”
  許瞳即想,那就是會罰她嘍?
  她對這結果一點不覺得意外。又問:“那如果我說不該呢?你會不會不罰?”
  電梯停下,門又“咚”一聲打開。這次是顧辰先邁出腳步。
  他率先走出去,於背後留下一句聽來溫柔實則會令人泛起寒意的話語。
  “瑤瑤,你隻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許瞳跟在他身後,聳聳肩膀涼涼一笑。
  嗬!好笑!說得就如同他給了她機會、是她自己沒有把握住一樣。
  假如她先問他的是後麵那句話,她不信他一樣回答“我會尊重你的意願”;到時他一定會改口說:“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沒有受到教訓,便不會長出記性。”
  她知道,從他在麻將館打那個電話開始,他心裏就已經有了決定;此刻不論她回答該或不該,結果都不會有所改變。
  他會這樣問她,不過是在貓逗耗子般的逗著她玩罷了。先讓她感覺到也許還有一絲超生的希望,待她真的心生期冀時,再殘忍告訴她一切隻是她自己幻想,她早已經罪孽深重,無路可逃,避無可避,無論如何都要為曾經騙他付出代價。
  許瞳將自己這番想法徐徐道出。
  站在房間門口,她笑問顧辰:“我說的對吧?”
  顧辰轉頭看她。
  他雙眼似幽深無底的寒潭,雖冷冷的卻像含有無限吸引力;當那對眸望向誰時,被望那人總會不自覺地看進他眼睛裏去,不由自主地陷落其中,神昧魂離地墜向深處。
  她聽到他對自己輕輕說:“女孩子該笨一些的,這樣才更容易得到幸福!”
  聽畢,她不禁仰著脖子大笑起來。
  “笨些更幸福?哈哈!怎麽可能!如果一個女人,老公被人劈腿,可她傻傻的不知道,於是這叫作幸福?哈!難道說隻要她自己並不察覺,那麽她老公對她就是忠心不二了嗎?這叫作幸福?不不不,這不叫幸福,這叫愚蠢和自欺欺人!”
  房門並未鎖死,微嵌一條窄窄縫隙地虛掩著;她將手搭在門上,抬頭看著他,眼神漸漸變得迷離,喃喃地輕問:“你猜我敢不敢走進去?”問完她一下笑起來,臉上似突然綻出攝人光華,令她刹那間竟甜美有如快樂的安琪兒。
  他雙眼微眯起來。仔細瞧去,會發現夾在他雙瞼間的瞳仁正急遽收縮著,仿佛受到強光猛照,閃花了眼,不堪直視。
  她雙手向前一推,房門被她打開。
  打眼向裏麵望進去。待看清內裏情形,她不由嗬嗬的笑出聲來。
  房間裏總共六個男人,除一人穿戴整齊外,其他五人身上都隻著一件白色浴袍。衣帶鬆鬆垮垮地係在腰間,浴袍兩襟下,赤|裸|肉|體若隱若現。唯一穿戴整齊的那男人,肩上扛著一台攝像機;除此以外,他麵前的三腳架上,亦支著另外一台。
  兩隻攝像機的鏡頭齊齊對準房間正中的雪白大床。
  許瞳舉步走進。
  腳下每一步她都邁得鎮定沉穩,不見半分膽怯慌張。
  走至房間中央,她停下腳步。
  回頭對仍站在門口的顧辰再次粲然一笑,那模樣竟有說不出的嬌俏甜美。
  她開口,聲音柔柔膩膩,對他輕輕問:“顧少是想他們陪我一起拍A|片?”
  
  二二 強男強女之【絕望】
  22【絕望】
  看看五個浴袍男、兩台攝像機以及一名執機人,許瞳立刻猜出顧辰的打算。
  他要拍下她與這五個男人的做|愛過程!!
  顧辰從門口一步步踱進房間。
  他步履輕鬆,神態怡然,整個人看起來又開懷又愜意。
  走到沙發前,他轉身坐下,雙腿優雅地交疊,兩手互握在一起,隨意搭放於膝前。
  他抬頭,臉上漾開別有深意的笑,看著許瞳柔聲地說:“你不是說,覺得自己很上鏡?瑤瑤,其實我也覺得你很上鏡,於是我特意從日本把他們找來陪你一起拍片子!”他抬起手,指著房間裏的六個男人對她柔聲介紹著,“他們都是我以重金從日本特意請來的,當下A|V界最棒的導演和最當紅的男|優們;那五名男優人人能力超群,耐力持久,技術一流。瑤瑤,等下隻管放開手腳,好好享受,相信導演會把你拍得很美,最終片子出來時會如你所說那樣,你一定非常上鏡!”
  許瞳咯咯咯地笑起來,笑聲似小小鼓槌,一下一下敲打在他人心頭。
  她邊笑邊問:“不如我也問個問題;顧少你猜,我現在心裏究竟怕不怕?”
  顧辰也笑,“無妨,不論你怕與不怕,等下拍起來,我相信攝像機裏,你的表情都會很迷人!”
  許瞳冷笑,“你想在我這裏看到什麽?想用他們逼我至崩潰?然後聽我痛哭流涕的掙紮大叫不要不要,尊嚴盡拋的匍匐在地對你跪地求饒,是嗎?”
  顧辰微笑頷首,“瑤瑤,你是真的聰明!不錯,如你所說,我想要的,就是這些!假如你挨得住,你可以不令我得逞。”
  他漸漸收起笑容,麵色轉瞬變得冷凝起來,雙眼微微眯起一些,眼底氤氳有森森寒意。
  她此刻終於見到他生氣動容時的真實麵目。
  她聽得他對自己說:“瑤瑤,相信我,哪怕你對我痛哭流涕和跪地求饒,我一樣不會令他們停下的。我說過不要讓我知道,你騙我;騙過我和利用我的人,一定得受到懲罰!”
  許瞳看著顧辰懶懶一笑,不再說話。
  他篤定她已經黔驢技窮無計可施,除了對他求饒以外,她別無他路可逃。
  她抬眼看向那五名男|優。他們一定已經提前吃過那種藥,望向她的眼神猥瑣又饑渴。她心裏泛起一絲惡心,有些想嘔,怕被他瞧了笑話去,於是生生忍住那股欲嘔的衝動。
  她絕不會同他求饒;因為她知道,自己未必就會輸。
  顧辰從唇畔輕吐出一句日語,聲音淡淡,語調柔軟,仿佛在與人談論明媚好天氣一般隨意。
  許瞳猜想他那句日語是在吩咐導演和男|優們“開始”工作。
  他話音甫落,她便覺頭重腳輕起來——男|優之一已經迫不及待將她壓倒在大床上,強烈而饑渴的去吮吻她的脖頸。另外四個人幾乎各個紅了眼,焦躁不安地等在一旁。
  她直挺挺躺在那裏。身上雖壓著哼哼急喘粗魯掠奪的陌生男人,她卻一聲不發,一動不動,安靜而木然,隻歪過頭轉到一側去,睜大了雙眼,望向顧辰,一眨不眨,目不轉睛。
  任由那雙令人作嘔的手焦急狂躁地為她寬衣解帶、恣意急|色的遊走在她身體肌膚,她依然不言不語不叫不動,隻軟軟躺在那裏,歪著頭,用空靈雙眼望著沙發上的男子,靜靜的,無聲的,仿佛靈魂已飛離肉|體,周身再透不出一絲生氣。
  除卻男|優自顧自折騰得歡的悉悉索索聲,空氣裏隻餘下麻木和死寂。
  他坐在沙發上,優雅淡笑,眼底不興一絲波瀾,從容而篤定的等候,仿佛隻需下一妙,她便會再無法忍受陌生男人對她身體的種種侵犯。
  她與他,兩人的視線於半空中交匯,一道含笑卻冷,一道清澈卻空,相交時雖未激起灼眼的火花,卻也蘊藏了無邊無際的暗湧凶潮。
  這儼然已是另外一場競技。誰先挪開了眼,誰便卸了自己底氣。於是也就輸了。
  她感覺到壓在身上的男|優正在奮力撕扯她的衣襟腰帶。她依然不言不動,也不閃不躲,隻與他靜靜對視。
  麵上雖不流瀉絲毫軟弱,心底卻開始漫湧過無邊絕望。
  這種絕望滋味,並不陌生,之前她曾有過兩次體會。
  一次是章康年被姓錢的女人拐走,從此她失去父親;一次是媽媽生病離開,從此她沒有了母親。
  想來無父無母她都可以歡實的活到現在,這一次,在不加反抗條件下由得人對她施以侵犯,說到底不過失身失節而已,可當初她連初|夜都未見得有多珍重,此一番又何所畏懼。
  她咬緊牙根,告誡自己,不可以軟弱,不可以求饒,哪怕接下來的事情再怎樣屈辱,也要於絕望中堅強下去。
  漸漸地她似真的感覺到自己靈魂已悄然飄離。
  她仿佛一下子回到很小時候,從幼兒園放學回家,看到爸爸媽媽兩個人正站在門口迎著她。
  見她回來,他們齊齊張開手臂對她微笑,等她撲進他們懷裏去。
  她興高采烈奔至媽媽懷間,愛嬌地抱著媽媽的脖子,甜膩膩地喚過媽媽又去喚爸爸,一聲又一聲,興奮的喚個不停。
  她高興得幾乎有些想哭。
  實在已經太久太久,她沒有看到媽媽了。
  能回到小時候,真是太好。
  那時媽媽還健康得很,那時在她的認知裏,爸爸也還隻是她一個人的爸爸,她並不知曉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女兒,那個由他和秘書苟且所生、僅僅小她不足一歲、名喚“真瞳”的女孩。
  她貪戀那已經久違了的媽媽暖暖的懷抱和芳清的味道,她如著了魔般,抬手去碰觸媽媽的臉頰,秉著呼吸,小心翼翼,隻怕稍稍一下用力,媽媽便會在眼前消失不見。
  耳邊似聽到媽媽在呼喚她搖搖,一聲又一聲,高高低低,飄飄渺渺,遠遠近近。
  那聲音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瑤瑤!瑤瑤!回神瑤瑤!瑤瑤!”
  臉頰似被人輕輕拍打著。
  她渙散的瞳仁漸漸凝聚起光線。
  眼前由白霧茫茫的模糊一片慢慢變得清晰明澈。
  伏在她身上的人,不知什麽時候,竟已從男|優換成了顧辰。
  
  二三 強男強女之【輸贏】
  23【輸贏】
  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導演與男|優都已經不在。
  他伏在她身上,一隻手按著床支撐自己身體,另一隻手拍打著她臉龐。她從空茫中,漸漸恢複知覺。她竟看到自己的手正小心翼翼撫摸在他頰畔。
  她身上衣衫不整,大半肌膚裸|露在空氣裏。他低頭看她,輕輕皺眉,眼神深邃如無底黑洞,她一下望進去,悠悠蕩蕩想要靠岸,卻發現根本著不到底——她無法觸到他真正的情緒。
  這一刻,她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他似知道她已經回神,從她身上慢慢離開,站立在床前。
  她跟著從床上坐起,靜靜低頭,一聲不響,默默整理自己淩亂衣衫,一個扣子一個扣子扣回去,不疾不徐。
  理畢,她站起,走近他,抬高頭,晶亮的眸子掃在他臉上,看著他淡淡的笑,“今天你能命令那些人這麽做,能從我這裏攫取這樣一番羞辱,不是你有本事,也不是我懦弱,而是因為你有錢。你靠錢壓人,令人屈辱,我不服!”
  他眼底極快閃過一道光,對她懶懶地笑問:“哦?那你想怎麽樣?”
  顧辰笑問:“那你想怎麽樣?”
  話音剛落,許瞳已經極快揮動右臂,用力掄向他臉頰。
  她想摑他的耳光。卻在半途中被他一把捏緊手腕,扼住了那隻手的洶洶來勢。
  顧辰嗤地一笑,“以為你多少有些與眾不同,結果還是和別的女人一樣幼稚,居然想用這麽惡俗的手段招呼我,嗬!你覺得自己有機會成功嗎?”
  許瞳不答話,忽地抬起一條腿,用力頂向顧辰下|體。然而依然施暴未遂。她的腿被他另外一隻手牢牢鉗製在半空中。
  她腰下半邊身體顫顫懸著,一臂一腿受製於他的同時,也牽製住他雙手均不得空。趁這難得一刻,她毫不猶豫揮起另外一隻手臂,狠狠甩向他臉頰。
  “啪”地一聲脆響,他終於被她摑到耳光。
  他眼底急遽積起怒氣。
  她看著他,絲毫不畏懼地笑,“你沒發現,我隻有左手手心有薄繭?那是因為我隻用這一隻手去握球杆!”她在他眼前晃動自己左手,對他笑眯眯洋洋得意說:“想不到吧,我是左撇子,這一隻手,動作更快力氣更大呢!你一定已經知道了,以前我是個小混混,天天同人打架的;而通常我都是用這隻手去摑別人耳光,‘啪’的一下,又快又狠,從不失手!”
  他忽然鬆開鉗製她的雙手,高高抬起手臂,靜靜無聲的蓄著力,對她作勢欲打。
  許瞳揚起下巴,卻不看他,半垂半斂的眼瞼下,眼珠滾滾而動,一臉的桀驁不馴。她倔強地說:“要打快打,別婆婆媽媽,家裏人在等我回去吃飯!”
  顧辰眯起眼看她。
  忽然他改變主意,將手臂收回,對她輕輕點一點頭,微笑起來,“許瞳,你剛剛躺在床上時所表現出的驚恐令我很滿意,我決定今天就玩到這裏,暫且放你回去。至於日後,如果你的表現能夠令我繼續滿意,老街那塊地,我護著它,我不占,也不會讓別人占;可假如你表現得不好,令我玩得不開心,那麽我不介意同你背信棄義!”他頓一頓,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你繼續用回原來那個手機號碼,我不喜歡不同號碼存來存去的。記得保持開機,方便我隨時找你。”
  她那一巴掌,熱辣辣落在他臉上,生生阻斷他想一次了斷與她之間一切恩怨情仇的念頭。他本想她一定熬不住那六個男人的聲色脅迫,必定會在某一刻對他崩潰求饒。
  他想要的結果,正是這樣一副她因恐懼而崩潰,對他痛哭流涕軟弱懺悔的狼狽模樣。
  然而他沒有料到,她竟能咬牙挺至神誌清醒的最後一刻。隨後哪怕已經恐懼到令靈魂躲進軀殼深處做一隻小小縮頭烏龜,也倔強到底不肯開口求他。
  甚至還敢用力扇他一耳光!
  既然她這樣膽大妄為,他當下決定,就同她玩下去好了,他一定要順了她的毛,拔光她的刺,叫她長出教訓。
  許瞳回望他的眼睛,冷冷一笑,“顧總,您別忘了,這城市裏不隻你一個有錢人,我大可以找章康年幫我的!”
  顧辰笑得一臉開心愜意,伸出右手食指,在許瞳麵前搖來搖去,“不不不,瑤瑤,我們都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你根本不會去找你父親。假如你能做到麵對他,剛剛就不會那麽絕望的喊爸爸了!”他笑眯眯地說,“很吃驚自己剛剛說過什麽,是嗎?瑤瑤,你要相信,我能聽辯得出,那樣去叫一個人,其實是在同他絕望地訣別,而非依戀不舍或者乞求幫助!”他一邊輕輕說一邊柔柔笑,麵容實在俊美無儔,心地也真正陰寒可怖。
  聽他說自己剛剛叫過爸爸,許瞳不禁怔忪一下。哼了一聲,她冷冷地笑:“我許瞳生來賤命一條,現在更是無父無母,無牽無掛,既然顧少這麽有興致,好,我一定陪你玩下去,玩到底,玩到你說停我才停!”說完立即轉身,大步踏出準備離去。
  身後傳來顧辰低沉含笑的聲音,“哦對了,瑤瑤,你剛剛也喊媽媽了!”
  許瞳脊背僵直,腳下微微一滯。很快又恢複正常,一步踏過一步,不曾回頭,直直走出門去。
  離開房間,走在空曠廊道上,許瞳嘴角開始微微上翹起來。
  這一番,她輸了?他贏了?
  未必。
  這一番,未必她輸了,也未必他贏了。
  雖然結果上看,她因恐懼最終軟弱,他如願拾得她的軟弱並意外大發善心放過她一馬,可她想,她應該算不得輸掉。
  因為她至少已經提前洞悉了大半結局。
  早在一開始,她就大膽猜測,他雖然做足樣子冷酷無情,可她想他未必真會讓那幾個男人動了她。
  記得那天他曾問小伍:那光盤,你看過了嗎?
  除此之外,他又說:無論事情來龍去脈究竟如何,你到底是女孩子,光盤流出去,你的後半輩子也就毀了。
  於是她撐開自己的膽子,置之死地而後生般去猜度,緊要關頭時,他應會喊停。
  於是即便她已經恐懼到極點,也拚命克製自己不要叫喊出來。
  撐住,撐著,撐到最後,便知她猜得果然不錯。
  既然他想在她身上找樂子,她又正無所事事著,索性就陪他折騰到底。最後結局,未必她就輸定。倘若她小心翼翼步步為營,難保不是她先令他折了腰。
  隻是一點她沒有想到。
  原來,在那樣絕望的時刻,她竟叫過爸爸。
  卻不是為了希冀而叫,而是為了想要同他在絕望中訣別。
  許瞳剛回到家,還來不及坐,唐壯已經破門而入。
  “今天在店裏怎麽回事?他們說你跟一有錢人走了?”唐壯問得語氣頗急。
  許瞳擺一擺手,懶洋洋地說:“大驚小怪,有錢男人和年輕女人之間,能有什麽事?”她忽然邪邪一笑,壞壞地繼續,“曖昧事唄!他看上我了!”
  唐壯驚詫莫名,“靠,他沒事吧?那麽有錢幹嘛想不開,放著溫柔大姑娘不找,看上你這狡猾母老虎?!”
  許瞳一腳招呼在他身上,對他大吼:“滾遠點!以後再想讓我幫你看店,告訴你,沒門!”
  許瞳放鬆地想,她應該可以過上一段安安靜靜的日子。
  她篤定顧辰不會這麽快就找她。
  如果她是顧辰,她一定不會立即出手。她會空出幾天來,讓對方在這幾天裏時時緊張刻刻戒備,每一秒都提著心吊著膽,警惕手機會隨時響起。
  在不確定的等待與防守中,堅強的意誌很快就會被消磨掉棱角,到時任人捏圓捏扁,全不在話下。
  她如此揣摩著顧辰的心理,本以為可以風平浪靜好一陣。然而這次事情卻並沒有如她所預料那樣發展下去。
  顧辰隻隔短短幾天就振響了她的手機。
  既然她能猜透他的心思,那他又何嚐看不穿她的。於是反常道而行,撥得先機而動,偏叫她捉摸不定他所思所為。
  彼時正是傍晚時分,早早吃過晚飯,許瞳倒在床上小憩著。電話鈴聲一響,她甜美好夢立刻被擾斷。
  看清來電顯示後,她萬分不情願地按下接聽鍵。
  “不知道顧少找我,有什麽事?”她簡潔明快地問。
  由於剛剛醒來,聲音還微微有些沙啞,聽起來憨憨懶懶的,竟似帶著幾分嬌嗔味道。
  顧辰的聲音同她一般的慵懶,“半小時後,到幻愛來。”
  他比她更加簡潔明快。
  “我不舒服……來了例假,不想去。”她隨口胡謅搪塞著。
  電話另一端,他頗關懷地問了一句:“女人的例假周期是二十天左右,對吧?”
  “不對,”剛剛醒來,腦筋尚有些鈍,許瞳並未多想,順著他的話自然而然答下去,“周期那麽短,女人一輩子不要做別的了,隻管流血好了。一般都是一個月左右。”說完她有些怪怪的感覺,她竟然在同一個男人,而且是與她分處在楚河漢界兩端的敵對男人,兩個人在電磁波裏正認真討論關於女人例假周期的問題。
  這情形真真透著幾分詭異。
  顧辰突地低笑開來,“哦,一個月,不是二十天,更不是四十天。瑤瑤,你是不是該去醫院檢查一下了?”【注①】
  許瞳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無意中已經上了顧辰的當。
  上次同他去山頂別墅看星星,是四十來天以前的事。那晚她為了吊他胃口騙他說自己來了親戚,不叫他得逞。
  想不到他城府竟然這樣深,隨口無意似的一談一笑間,就把她繞到坑裏頭去了。
  顧辰在電話另一端兀自開懷低笑,“瑤瑤,一騙還未平息,你又行一騙來應付我,這樣騙上加騙,不怕我同你索討起來越來越多嗎?還是,”他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一下變得旖旎曖昧起來,“你是真心想繼續騙我,好讓我和你玩得更久一些?”
  許瞳冷哼一聲:“顧少,兔子逼得急了會跳牆,人逼得急了更會跳樓。我不介意您狠狠用力的再逼一逼我,想從經貿大廈樓頂一頭栽下去做人肉番茄醬,倒也著實需要幾分外界的慷慨鼓勵才行!”
  顧辰聲音一徑的溫柔,“許瞳,或者你不耐煩我常常同你提起老街拆遷問題,不過你應該知道,假如等下你不來,明天一早就會有大串推土機去推倒老街的房子。相信我,這個能力,我是有的!我也相信,在你的忍耐力還未及想要跳樓的程度前,為了報答你養父恩情令他快樂,對於老街拆遷這件事,你還是心存顧忌的!”
  許瞳不由嗤地冷笑出聲,“那,敢問顧少,要我到幻愛,有何貴幹?”
  他找她去幻愛,一定有別的事。假如隻是他想找她,大可以丟下某個酒店的房間號,命她洗幹淨自己送上門去,玉|體橫|陳於巨大床榻上,乖乖等他臨|幸就好。
  顧辰愉悅的笑聲從話筒裏徐徐傳來:“聰明的姑娘!”
  【注①】的說明:例假時間問題(與劇情大大有關,故此放在這裏,不放在作者有p要放)
  假設是上月1號兩人看星星,三個五天後,15號左右,許女真來了姨媽。
  這電話打在距看星星四十來天以後,即當下是下一月的10號左右。
  先醬紫,大家看得不糊塗就好^_^
  
  二四 強男強女之【故人】
  24【故人】
  顧辰愉悅的笑聲從話筒裏徐徐傳來:“聰明的姑娘!”他毫不吝嗇贈予她誇獎。
  “我學弟從國外回來。他呢,為人冷傲,酒色不沾,”他耐心地為她解釋著,“很簡單,大家一起打了個賭,看誰能找到一個女人,勸得動他喝下酒去。”
  “於是,你想到我?”許瞳揚聲笑問,笑聲充滿嘲諷,“嗬!有錢人的修為真是純潔又高尚,可以視女人為交互褻玩的對象。”
  顧辰嗬一聲輕笑,“瑤瑤,你不是也拿自己身體去換取想要的東西嗎?所以說,不要埋怨,你同我們沒有分別,我們都是‘純潔高尚’的人!”
  許瞳從不肯做虧本的事,她問顧辰:“如果我能令你表弟喝醉,怎樣?”
  顧辰清涼地答:“不太可能。”頓頓又說,“能讓他喝酒已經不錯。”
  許瞳並不放棄,“如果我能呢?”
  顧辰反問:“想和我賭一下?”
  “有何不可?”
  顧辰輕笑,“別怪我沒事先講明,從我認識他開始,他不沾滴酒,不近女色。”
  許瞳也笑,“總要試一下,萬一我可以呢?總不能以後每次都要被你吃得死死吧!”
  顧辰對她似有幾分讚賞,“頭腦犀利,勇氣可嘉,OK,那就賭一下好了。你想賭什麽?”
  許瞳想想說:“如果我能讓你表弟喝醉,你答應我,至少一個月內,不理章真瞳。”
  顧辰似有些意外,“怎麽不賭我放過你?”
  “你肯嗎?你花樣那麽多,存心想整治我,肯輕易放手?你是要見到我俯首求饒才肯罷休的!”
  顧辰朗聲地笑,“想不到許多人裏,你才是最了解我的那個!”頓了頓,他問,“隻賭一個月我不理她?”
  許瞳輕哼一聲,“今早報紙上寫,一個月後,你會同她訂婚。憑我一句你一輩子不許理她,會有可能阻斷本市兩大豪商聯姻?”
  顧辰收起笑,沉澱了聲音,緩緩地說:“我忽然覺得,你有些聰明得過分。太聰明的女人,男人並不喜歡的。好吧,你的要求我應了。我的要求很簡單,我想你一定已經猜到——假如你做不到灌醉我學弟,那,就做我的情婦吧!”
  許瞳哈哈笑起來,“果然是這個,好俗氣。”待笑聲停歇,她聲音抖的一變,甜甜膩膩嫵媚妖嬈起來,“我怕你會愛上我!”
  顧辰也跟著笑:“你盡管試試看,”他款款柔情般說,“假如你真能讓我愛上你,我索性娶了你又何妨?”
  結束掉電話裏的纏鬥,許瞳從床上爬起,稍作梳洗,出門打車,直奔幻愛。
  到了幻愛門口,結款下車,一麵趕向顧辰事先交待的房間,一麵暗暗深呼吸為自己打氣。
  對方是個全然陌生的人,她知己不知彼,想勸服這樣一個人同她舉杯共邀明月,且一邀便邀到酒醉,她心裏並無十足把握。
  行至房間門外,隔著門板已經聽到裏麵異常喧鬧嘯嚷,嘈雜聲音裏,依稀可辨有人咒怨著什麽人實在太過冷心冷性,缺少人情味,沒趣得要命。
  許瞳不由嗤笑起來。這世界實在瘋狂,淫|靡墮落才被視為正常,不沾酒色反被指責為沒有人情味。
  她收起嘲諷,整整麵容,例行的敲了敲門。一片吵鬧聲中,她聽不清究竟有沒有人在裏邊應她。
  她自行推開房門,令麵頰渲染上羞澀微笑,提腳踏步,走進裏麵。
  房間裏眾人視線不約而同向她掃來。她頗嬌羞不安地同他們頓首問好。
  昏寐燈光下,煙色嫋嫋,徐徐繚繞,令這空間看起來如同凝了一層薄霧。所有人於這薄薄的煙霧之中,麵容都似乎變得有些朦朧起來。
  她於眾人中尋找著顧辰。
  不意外地,他坐在房間中央。
  見她來得也算及時,他對她似讚許般頷首微笑一下。
  她眨眨眼,身上漾起一種怪怪感覺。仿佛有兩道視線如火炙般烙烤在她肌膚上。
  她循著這股灼熱感覺望去,視線最終停在顧辰旁邊那人身上。
  看清那人的臉後,許瞳不由一怔。
  這世界果然足夠瘋狂。她想不到,年少輕狂時,那個曾與她一起花前月下過的翩翩少年,多年以後,她同他竟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她更想不到的是,原來顧辰的學弟,竟然是他。
  坐在顧辰旁邊,熱辣辣看著她的,不是龐蒙又是誰。
  按下心頭驚訝,許瞳不動聲色,麵對顧辰展露嫵媚一笑,出聲問好:“顧少!”
  顧辰微笑頷首,用眼神示意她坐到龐蒙身邊去。
  許瞳邁開步子,婀娜踱向龐蒙。
  她感覺得到,兩道視線迎麵一路緊黏在自己身上,半刻不曾偏離。
  坐下後,轉過頭,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得顧辰說:“龐蒙,這位,曾是幻愛最出色可愛的瑤瑤小姐!”他的語調初聽與平時無異,然而仔細品過就會發現,聽似普通的聲音語氣,其中夾雜了好些邪邪壞壞的嘲弄味道。
  他又轉向許瞳說:“瑤瑤,這就是之前我同你提過的,與我同校不同係的球友學弟,龐蒙龐先生;他可是今晚全場貴客中的貴客,能不能招呼好他,就看你的本事了!”他說話時眼神瞟著許瞳,眼角微微的向上挑著,說不出的痞氣兮兮。
  許瞳假裝聽不出他聲音裏的戲謔味道,俯身從矮幾上端起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向龐蒙,一麵落落大方地笑著,一麵輕柔婉轉地同他問好:“龐先生幸會!”
  雖然她表現得頗為熱絡,然而神色間卻是一派陌生感覺,仿佛她與他果真隻是初遇,仿佛她並未認出眼前男子是曾經的月下故人。
  整個房間裏的人全都不以為意的看著許瞳。他們不認為由她端去的酒,龐蒙會抬手接下。在她來之前,已經有無數或清純或妖嬈的頂級美女有心邀龐君共飲一杯,卻無一例外都被某鐵麵郎君冷聲拒絕,通通黯然銷魂地铩羽而歸。
  眼前這女子,或許比別的女孩多了一分靈透,然而對於女人,美貌似乎比靈透要更有價值許多倍。所以他們並不認為,在拒絕無數更美麗、更動人的女孩以後,龐蒙會去接下由許瞳遞過去的、那杯還懸停在半空的酒。
  連顧辰心裏也在悄悄打鼓。本以為憑許瞳的狡猾心機,她一定想得出奇招令龐蒙令眼相看。誰知她一出手招數竟然如此普通老套,仿佛隻是隨心所欲,並未認真應對。
  想到這裏,他不由向許瞳看去,眼神蘊藏深深含義。她似感覺到他在看她,極快的瞥了他一下,讀去他藏於眼底的內容。
  他在告訴她,如果不想輸的話,那麽就認真些,用心些。
  她斂著眼瞼嘴角微動,現出淡淡微笑,仔細去瞧,從那笑容裏正滲出幾縷嘲弄味道。似在對他說,別過早大驚小怪,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且稍安勿躁地看下去。
  許瞳將流瀉在嘴角那分嘲弄悄悄收回掩好,再抬起眼,去看龐蒙;卻在不經意間,撞進一對黝黑灼熱的眸。
  龐蒙一眨不眨的看著她,雖然隻是瞬間,眼底卻已經流過無數內容。
  他望著她,刹那間眼波從詫異訝然流轉為驚疑不定,又從薄怒微哂幻化為痛惜懊惱。仿佛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故人,更加想不到多年不見,故人竟已淪落到如此地步。
  幾乎有些沉痛地,龐蒙伸出手臂,接過由許瞳遞來的那杯酒。許瞳對他舉舉杯,笑意盈盈地說:“一早聽顧少說,龐先生剛從國外歸來,遊學這麽久,終於重回祖國懷抱,實在值得慶賀,龐先生,這杯我敬你!”話音剛落便率先仰起脖子,毫不遲疑一飲而盡。
  飲畢,她盯著他的眼睛,溫柔含笑,一言不發,一手握著空杯輕輕晃了兩下,一手款款抬至唇邊,用拇指輕輕抿過嘴角,拭去洇在那裏的淺濕酒跡。
  她模樣動作都似無心,可在旁人看來,她這番另有心機的純真卻實在充滿別樣誘惑。
  不過盡管她看起來著實有股與眾不同的誘人風情,可所有人依然堅持篤定,龐蒙會丟出釘子給她碰。他們嚴重懷疑,那男人根本不喜歡女人,說不定他其實是好男風的。
  然而下一秒,離奇一幕卻突然發生。
  龐蒙二話不說,跟著一揚脖子,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周圍瞬間靜默後,又瞬間爆出一片唏噓哄聲。
  諸多公子哥們不約而同打起口哨,驚叫不止。
  許瞳漫不經心般向顧辰飛快瞥去一眼。他正抿著薄唇眯眼看她,不再喜怒無形於色,而是帶了滿眼滿目的匪夷所思。
  她不禁笑起來,仿佛於長長辛苦競技中,終於嚐到一絲勝利滋味。
  收回眼神,落目在龐蒙臉上。他正盯緊了她,深沉的望著。
  有人握著兩杯酒走過來,笑嘻嘻說:“顧少果然厲害!咱們這些兄弟,找了那麽多美人過來,哪個也沒能讓龐先生喝進一滴酒,顧少單隻叫了一個,龐先生就爽快幹杯!我今天真是開眼了!瑤瑤小姐是吧?好樣的!來,我敬你一杯!”
  許瞳嬌柔含笑,接過酒杯,與來人對撞後,側轉過身,仰起頭將杯中酒豪飲而下。
  別的人見她雖然外表弱不經風,但喝起酒來卻爽快無比,纖秀柔媚和豪邁奔放這兩樣本該相互矛盾的東西,在她身上竟似得到完美融合,令她看上去自多了一種別的女人身上所沒有的嫵媚風情。
  許多公子哥兒都再按捺不住,心尖癢癢的,紛紛端著酒杯走來許瞳麵前,非要同她舉杯共飲。
  許瞳一則別有目的在身,懶得多費力氣腦筋同這般路人甲乙丙丁矯情推拒,二則見過龐蒙剛剛的反應以後,她不禁在心裏暗設下詭秘心思,於是不論誰執杯過來,她通通不拒,一律將酒接過噙笑盡飲。
  那樣子,看上去就真似一個好女孩,因為某個不得已的苦衷而流落歡場,從此不得不對前來尋歡作樂的男人們曲意逢迎強顏而笑。
  她笑得越甜,有人看了心裏就越苦——呷著滿嘴苦澀,隻覺她是那樣荏弱無依,楚楚可憐。
  許瞳剛剛飲完一杯,空杯還沒來得及放下,又一杯酒已經遞到她麵前。
  她伸手接過。
  正要仰頭再飲盡,一隻手臂突然橫在她身前。
  她麵上神情不改,不動聲色,心裏卻不由大叫一聲“好!”
  豪飲這麽久,她總算逼得他出了手。
  龐蒙一手握住許瞳手腕,另一手經她手中執走酒杯,視線從她麵頰掠過,轉向過來敬酒的人,冷淡地說:“這杯我替她。”說完當即脖子一揚,猩紅酒液頃刻於杯底不見,全部被他一口吞咽入肚。
  來敬酒的人吃驚不已,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
  顧辰的聲音在一旁幽幽響起:“行了你們,也該鬧夠了,自己玩自己的吧!”
  眾人於是全都安分下來,不再上前對許瞳嬉笑灌酒。
  許瞳垂下眼瞼,遮去滿目神采,不透露心底半分半毫的真情緒。
  房門處傳來篤篤敲門聲。
  許瞳循聲抬眼去看,媽媽桑帶著一眾年輕貌美的女孩們推門進來,對顧辰討好地笑著打招呼:“顧少,姑娘們來了!”顧辰點點頭,揮了揮手,媽媽桑退出房間。
  女孩們似早已經被分配好,媽媽桑一退,便各自紛散,嬌嗲地投奔每一位金主身畔。
  其中最漂亮的兩個,一個軟軟偎在顧辰身旁坐下,一個依樣想湊到龐蒙這裏來。
  然而還來不及坐,已經被龐蒙不耐煩地揮手阻擋。
  “去別人那裏,”他冷淡地開口,“我這裏不需要。”
  那女孩當即怔住,尷尬而疑惑,以往憑過人容貌無往不利的優勢感,令她在被拒絕以後,覺得異常委屈不甘。
  她轉過頭,一下看到坐在龐蒙身邊的許瞳,心裏立刻明白自己被拒是因為什麽,不禁麵色陡地一沉,似十分驚奇般低叫起來:“瑤瑤?你不是被人包了嗎?怎麽這就……換人了?龐律師,媽媽桑說,由我來陪您!”
  她本是故意這樣說,心想應該會令剛剛拒絕了她的男人對許瞳的水性楊花從心生出厭惡,借此好扳回自己剛剛在龐蒙那裏因為被拒而失掉的麵子。
  然而她說完,竟看到龐蒙對自己射來兩道狠厲目光。
  他冷聲說:“走開,我不想見到你!”聲音裏充滿厭惡與不耐。
  對於他的維護,許瞳並未感動。她甚至在心底輕輕嗤笑起來。
  她覺得有些諷刺。如果當年他也肯這樣維護她,而非章真瞳胡說什麽他就信什麽,她和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重遇時竟恍如陌生人一樣。
  龐蒙冷冷看著麵前女子,雙眉緊蹙,充滿不悅。許瞳坐在一旁悄悄看他,眼神清淡寡涼,嘴角淺現不屑。顧辰隱在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過龐蒙,又看向許瞳,無聲無息輕笑起來。
  他雙腿愜意交疊,一手輕輕搖晃酒杯,一手置於膝頭,手指錯落輕點,仿佛正在彈琴一般。
  慢而穩的節奏,不疾不徐的拍子,音節的緩緩流動,這一切似乎都在昭顯著,那彈琴者正在為著某事沉吟思索。
  顧辰敏銳地捕捉到,在龐蒙轉過頭看不見時,許瞳望向他的眼神裏,毫不隱藏地帶著一絲冷淡與不屑。
  然而在龐蒙看向她時,她卻又一徑笑得甜美且勾人。
  他不禁再次對她刮目相看。
  這世界上,還會有比她更加狡猾多變的女孩子嗎?
  房間裏,每個人身邊都有俏麗佳人陪伴,眾人各自展開屬於自己的那份紙醉金迷。
  許瞳不動聲色望向顧辰;他對她輕輕揚一揚酒杯,眨一眨眼詭魅一笑後,便調轉了頭。
  隻這一瞬,許瞳已經領會他眼底深意。
  她微微傾身向矮幾前,執起酒瓶斟了兩杯酒,一杯端給龐蒙,一杯留給自己,笑意晏晏對他柔聲說:“原來龐先生是律師,真是失敬。這職業前途大好,龐律師光宗耀祖,實在值得慶祝,請讓我再敬你一杯!”手中酒杯送上前去,與他的輕輕一撞後,端到嘴邊將其中酒液一口飲下。
  龐蒙跟著她再次毫不猶豫將杯中酒一下幹掉。
  雖不抬眼去看,可許瞳感覺得到,有兩道含裹著驚訝的視線正釘在她身上。
  她不禁微微淺笑。
  她知道那男人在驚些什麽。她的酒量,以及龐蒙對她的態度。
  耳邊聽得龐蒙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聲音,對她輕輕地問:“你在這裏做什麽,曈曈?”
  
  二五 強男強女之【解圍】
  25【解圍】
  許瞳對他淡淡地答:“我在這裏坐台。”
  龐蒙眼底現出深深痛惜,“為什麽?”
  許瞳忍不住終於嗤笑出來,“為什麽?為生活唄,難不成還是興趣使然?”
  她又倒兩杯酒,其中一杯遞給他,輕笑說:“今朝有酒今朝醉,龐律師,敬你!”
  龐蒙剛把酒杯接過,還來不及阻止許瞳,她已經將酒一幹到底。
  酒液從喉嚨一直流到肚子裏,酒精的灼熱在胃裏燃燒,酒水的溫涼卻一直蔓延向小腹。
  許瞳不禁微微皺起眉。狀態不是太對勁。
  她這模樣在龐蒙看來,卻有了另外一番理解。好似明明心中苦楚,偏又不得不在人前故作堅強,無心的人看過隻覺風韻別致,有心的人看來卻平添心痛憐惜。
  或許平時他沒有那麽衝動,可今晚在酒精醺染下,看著她明俏動人的臉龐,他情不自禁便伸出手臂,將自己的手按在她的手上。
  許瞳不禁怔忪,抬起頭看他。
  對望中的兩人毫無知覺,他們雙手相疊這一幕,叫旁人看去,又自是另外一番驚人景致。
  本來窩在旁邊一角,愜意地同美麗姑娘飲酒聊天的顧辰,此時已不知不覺坐直了身體。他控製自己情緒的本領再高,也無法不對眼前一幕感到驚奇。
  真不知這狡猾女孩是不是學會了什麽苗人蠱術,竟然能迷惑自律得幾乎有如出家和尚的龐蒙在她麵前傾動凡心。
  龐蒙按住許瞳的那隻手,驀地攥緊,“和我出去!”
  許瞳又一怔,“幹嘛?想帶我出台?”她挑眉問。
  龐蒙聽到“出台”兩個字時,不由雙眉一緊,停了一下,才沉著聲應,“對!”
  許瞳一手由他握著,一手將空杯放回矮幾上,繼而將酒瓶提過來。瓶裏還有大半下的酒。她搖晃酒瓶,對龐蒙笑盈盈說:“你喝光它,如果不醉,我就跟你走!”
  顧辰手中那杯酒,被他晃來晃去已經很久。他看著不遠處的許瞳與龐蒙,眼神漸漸變得幽深。
  事情變得越來越超出他的預料。
  正沉吟時,忽然看見龐蒙從許瞳手中接過酒瓶,仰起頭便喝。
  他不由把手中酒杯放到一旁,坐直身體,雙腿凝力,仿佛在為下一秒能突然站起而蓄勢準備著。
  坐在身邊濃妝豔抹的女孩,嬌嬌嗲嗲喚了一聲“顧少”,喚得他整個人竟不由微微一怔。
  這才回過神來。
  他不禁自顧自莞爾一笑,笑容裏含著淡淡的自娛和自嘲。
  重拾起酒杯,應著那女孩的呼喚,他慵懶靠回到沙發上。
  一邊品啜美酒,一邊暗暗調侃自己——實在有些過於操心了,龐蒙那麽大的人,對於女人即便再怎樣沒有經驗,也犯不著由他替他擔憂成這樣不是。
  當下收斂好心緒,他決意再不把眼神投放在那兩人身上。
  龐蒙一口氣喝光瓶裏剩餘的酒。許瞳幾不可聞輕歎口氣。
  假如當年他肯像現在這樣——她說什麽,他便聽什麽做什麽,而不是別人說什麽,他就盡信什麽,今時今日他們兩人之間,又何至於陌生到如此地步。
  剛剛那瓶酒是由顧辰他們精心挑選出的最頂級的好酒,酒勁很大,龐蒙又急又快喝下去,很快酒精就衝上了頭。許瞳看他赤紅雙目中,視線越來越渙散無焦,眼神越來越迷離無底,便猜他已經喝醉。
  他身軀漸漸開始搖晃,兩眼卻一直盯住許瞳不放。
  他似乎很想努力定住自己與她好好的說說話,可不論身體向哪個方向用力,其他三個方向都像有無數雙頑童的手在拉扯他不肯讓他坐穩。
  他最後終於選定方向,傾身向著前麵栽了過去。
  許瞳隻覺自己肩頭驀地一沉,喉頭一緊呼吸一滯,胸口立刻好像淤塞住一團棉絮一樣,無比憋悶。
  待努力把呼吸調勻,定睛再看時,她發現龐蒙已如斷線木偶一樣,壓靠在她肩上。
  他的一隻手依然緊握著她不放。
  許瞳掙動一下,竟沒能甩脫。
  用另外那隻手去推他,他卻像軟泥一樣緊緊附著在她肩頭,任憑她如何用力,他都紋絲不動。
  小腹處竄來陣陣酸脹感覺,身體的不適令她變得煩躁起來。她歪著頭,視線越過龐蒙硬邦邦的身軀,看向坐在不遠處的顧辰。他正同身邊女孩悠悠哉地飲著酒、逗著笑、說著話。
  似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將目光調轉到她這邊來。當看到她與龐蒙糾纏相疊的狀態時,她看得清楚,他挑起了眉。
  他將酒杯放下,含笑起身,走到她身邊來。
  許瞳仰頭看著他,媚媚的笑,“他醉了!”眼中毫不掩飾取勝後的得意之色。
  顧辰點點頭,也同她微笑,“很好!”俯身想要去扶龐蒙起來,卻被醉倒那人扭擺掙開。
  龐蒙從許瞳肩膀掙紮抬起頭,沒有焦距的視線緊緊膠著在故人臉上。他兩手緊緊捉住她的手不放,嘴裏含糊不清的喃喃問著:“曈曈,你過得不好嗎?曈曈,他對你不好嗎?為什麽你要淪落到這裏來?唐壯呢?他不管你嗎?”
  許瞳臉上笑容瞬間斂去,目光一沉,冷冷說:“龐先生,你醉了!請你自重!”一邊說一邊去甩他的手。
  龐蒙卻不肯放,執著的握著她,更加用力地收緊,雙眼直勾勾看著她,眨也不眨,聲音沉痛地又問一次:“曈曈,你過得不好嗎?”
  許瞳不耐煩起來。
  雖然兩人情分在當年就已經了斷,此後他又留學國外,可如果他真心想知道她過得到底好不好,隻要悄悄打聽一下就做得到了,並不是多大的難事。他卻選在重逢時分借酒扮癡,這到底有什麽意義?
  無論如何,她清楚知道,許多年已經過去,誰都不能再回到從前。
  吸足氣,壓下腹內急急翻湧的酸脹感覺,許瞳一個用力掙開龐蒙,站起身對臉上現有驚訝神色的顧辰說:“你學弟喝多了,再不帶走的話,恐怕要失態了!”說完立刻轉身打算離開,動作幹脆利落,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和躑躅留戀。
  顧辰看著她背影,雙眼立刻一眯,手臂陡然伸出,一下將她撈回身邊。
  許瞳不由挑起眉問:“怎麽?顧少不許我走?難道我還不算已經贏了?”
  顧辰似乎想說什麽,卻在還等不及說時,瞥見攤在沙發上的龐蒙猛地一個用力,身體立刻失衡向前栽了出去。於是他再顧不得說話,當即邁出一步,搶在龐蒙摔倒在地以前,伸手扶住他。
  許瞳趁這時轉身就走。
  出了房間,因為喧鬧聲音變小,身體知覺一下變得更加清晰。小腹那裏由剛剛的酸脹不適,此時已經變成隱隱作痛。隨著腳步向前邁出,她感覺到小肚子裏忽然像是有道熱流,正毫無征兆地汩汩向下流淌。
  她不由慘白了臉,轉身靠著牆壁慢慢蹲下。偷偷用手去摸褲子後麵,指尖傳來一片濕濕感覺。
  她一下無措起來。
  小腹越發疼痛,許瞳卻不敢站起來。她有些佩服自己的烏鴉嘴,明明親戚該造訪在五天之後,她隨便一句謊話,卻將日期一下提前這麽多。她不禁在心中默默地想,人活在世上實在說不得謊,說著說著一不小心就會遭到現世報了。
  她蹲在地上,咬牙忍痛思索下一步該怎麽辦。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叫唐壯過來接她。
  從身上掏出手機,正準備撥號,耳邊響起一串迭遝腳步聲音。一群玩客從她身邊經過,一陣人影攢動。望著那些從麵前交錯晃過的腿,許瞳看到其中似乎有人正被別人左右攙扶著,步履踉蹌跌跌撞撞地向門口移動。
  她懶得抬頭去看個仔細,專心按下快速撥號。然而屏幕隻倉促地閃了一下便立刻熄滅,從揚聲器裏緊跟著響起一串悅耳的關機鈴聲。
  許瞳怔怔看著手機,有些傻眼。她橫行多年,此刻終於知道什麽叫做欲哭無淚。
  有人停步在她麵前。
  她以為那兩隻腳屬於哪個輕浮的登徒子,隻要她不去理他,這人便會自覺沒趣主動離開。
  於是她並不抬頭,隻靜靜蹲著。
  那兩隻腳卻一直不挪開,杵在她眼前一動不動。
  她心底不由有些煩躁,抬起頭順著那兩條腿一路向上看過去,視線越往上蔓延心頭便越發吃驚,她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一張熟悉的麵龐上。
  那人一派悠然自得的微笑,低頭俯視著她,並不主動開口。
  許瞳不禁皺起眉,仰頭對他問:“顧少還有事?”
  站在她麵前不動的,正是顧辰。
  看到顧辰,許瞳立刻聯想到,之前從身邊被人架走的那位,一定就是龐蒙。
  對於她剛剛所提問題,顧辰笑眯眯不答反問:“你呢?為什麽還不走?蹲在這裏幹嘛?”
  看著他欠揍的笑臉,許瞳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答:“看見地上有錢來著,蹲著撿一會兒再走。”
  顧辰“哦”了一聲,尾音綿延不絕,“原來地上有錢!”
  他怪異的語調,聽起來實在令人不痛快。許瞳嗤地一笑,“顧少怎麽也還不走?難不成想跟我一起撿錢?您老已經家財萬貫,不至於的吧!”
  顧辰蹲下來,視線變得與她平齊。
  “誰會嫌自己的錢多呢?”他蹲在她對麵看她,笑容忽然加深,眼神一個翻飛後,對她輕輕問:“瑤瑤,你不是,真的來了親戚吧?”
  許瞳忍著小腹疼痛,對他綻放甜甜一笑,“怎麽可能?日期不對的呀,顧少!”
  顧辰微微眯了眯眼,看著她麵龐沉吟說:“聽人講,女人如果情緒起伏波動較大,周期是會變得紊亂的!”他頓一頓後,又微笑起來,慢悠悠吐出後麵的話,“所以,經過那天我們酒店一遊後,你如果現在真來了親戚,也不是不可能!”
  許瞳想繼續回以瀟灑粲笑,但因為肚子實在疼痛,笑容不知不覺就變得有些扭曲猙獰。“顧少真是博學多才!不過您想多了,我親戚沒來;之前想騙你來著,結果被你拆穿了不是!”她不想被他瞧去狼狽樣子,隻想快快打發他走,於是問他:“顧少,你的朋友們在前麵等你呢,你還不走嗎?”
  顧辰轉頭看看前麵,又轉回來,上身向前傾了傾,臉龐變得離許瞳極近。他細細密密盯著她,輕聲地問:“不打算求一求我嗎?”問完他一下笑開來,笑容格外邪魅陰柔,“你知道,你張口的話,我未必拒絕的!”
  許瞳嗤地一笑,“顧少,你學弟還在前邊醉著呢,你該帶他走了!”
  顧辰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你倒挺關心他!哦對,他叫你什麽來著?曈曈?真讓人意外,看來你們之間還有段淵源!”笑眯眯地對她眨眨眼,他從地上站起來,兩手整了整西裝外套,居高臨下俯視她說:“那好吧,既然這樣,那就,不耽誤你蹲在這裏繼續撿錢了!”
  說完便邁著步子離開,腳步一聲一聲,向著遠處,漸漸由大變小,直到最後消失,再也無法聽辨。
  許瞳心裏忽然有些落寞幽怨起來。
  這個時候他倒是變得聽話,要他走就真的走,明知道她確實來了親戚,她騙他說沒有,他就順水推舟真的當她沒有。
  之前受他軟暴力威脅來這喝了那麽多酒,冰鎮過的酒液流到身體裏,此刻令她感到說不出的痛苦。
  她汩汩地流著血,小腹酸脹疼痛,他卻似乎沒覺得有一點點愧疚,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要她開口求他。
  也許因為生理期的關係,許瞳一下變得焦躁起來,一味責怪顧辰該死地沒有人情味,卻忘了剛剛明明是她自己巴不得人家快些走開。
  她蹲在牆邊憤憤不平地自怨自艾著,雙腳早就開始發麻,可因為顧忌身後那片暗濕痕跡,她根本不敢站起來,隻能又是腳麻又是腹痛的一直蹲著。
  人一軟下來,酒氣便氤氤氳氳地上了頭,迷蒙中腦子變得越來越鈍,一時間除了怔怔蹲在哪裏,許瞳竟想不出任何好的方法來擺脫自身困境。於是在心裏不禁對顧辰生出更多埋怨。
  朦朧中,似感覺到有人在輕拍她的肩膀。她慢慢抬起頭,一位衣裝得體的中年大叔正站在她麵前俯身看著她。他的一隻手臂上搭著件西裝外套,那外套看起來分外眼熟。
  見許瞳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大叔和藹一笑,將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取下,披到她肩上,對她微笑說:“許小姐,我是顧總的司機,顧總吩咐我將您送回家;車子就在外麵,許小姐請!”
  許瞳眨眨眼,看著大叔,腦中一片懵懂。反應好一會兒,才終於明白大叔究竟在同她說些什麽。
  於是由著大叔將自己慢慢扶起。
  站直後,搭在肩上的西裝外套沒過她的腰,垂在大腿根處,剛好遮住她的臀。
  這外套穿在那人身上時,她並沒有覺得它有多大。可當它轉移到自己肩膀上的時候,卻仿佛一下膨脹無數倍,從上衣直接升級為半長大衣。
  上了車,司機大叔也不問她地址,直接發動引擎開動車子。許瞳於是想,一定是顧辰早早就告訴了司機該怎樣走。
  會有那麽多女人愛慕他,看來不是一點道理沒有的,他細心體貼起來,實在周到得令人無法挑剔。
  坐進車子以後,那件西裝外套被她脫下。她將它折得整整齊齊碼放在隔壁後座。西裝上有股淡淡的味道,微微有些香,卻不是脂粉的俗香。那股香很清很淡,似有還無,隱隱是茉莉花的馥鬱芬芳。聞起來不見得有多沁人心脾,卻幽幽之中透出一份怡人清爽,令人格外清靜寧神。
  閉上眼睛,許瞳不禁想,以前接近他有著另外的目的,一顆心始終在忙著默默算計,似乎從沒有認真注意過,原來他用著這個味道的古龍水。
  不得不說,這味道聞起來,實在不錯。
  
  二六 強男強女之【番外】
  26【初戀(番外)】
  許瞳成績好,初中畢業後,很輕鬆考進重點高中一中。
  高三時重新排座位,她的同位居然換成全班學習最好的少年龐蒙。
  這優秀少年酷酷的,十幾歲花樣年紀,卻總是不苟言笑。
  那時韓劇還沒來得及流行,單眼皮男生尚未被寶貝起來,全天下屬冷酷少年最為吃香。
  像龐蒙這種成績又好長得又俊的男生,在情竇初開的季節,不知午夜時分曾被多少位少女帶入綺麗夢中。
  然而一開始,許瞳並不喜歡他。和原來的同位坐在一起,平時有不懂的問題,兩人總是可以切磋研究一下。換成與龐蒙同位以後,這男生仿佛長了一顆愛因斯坦的腦袋,上天入地的所有問題,似乎沒有他不會解答的。尤其外語的口語,好得不得了,說起來舌頭簡直像要化在嘴巴裏似的,流利得人神共憤。
  許瞳的口語卻有些亂七八糟。她總是發不好卷舌音。
  身邊少年太過優秀,優秀到她即便知道自己發音不正確,也不想輕易同他詢問——想必她的問題,在他眼中,已經簡單得幾乎有些弱智了吧。
  兩人毗鄰而坐,初時的日子,幾乎全無交流,彼此相敬如冰。
  早上,許瞳早早來到學校,為一個月後的口語考試做準備。
  把書包放在教室,她帶著課本走到樓旁的小樹林裏,背靠一棵大樹席地而坐,翻開課本,對著那些彎曲跳躍的字母磕磕絆絆地讀起來。
  如此練習已經足有一個星期,舌頭每天被她卷得幾乎發木,她卻絲毫體會不到自己有所進步。
  她的發音依然那樣不標準,破碎淩亂的語句,幾乎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慘不忍聞。一個星期以來,每天她都一邊無奈歎氣,一邊硬著頭皮繼續。
  正唏噓,耳邊竟傳來一道細弱笑聲。
  許瞳怔了一怔,猛地扯著脖子向樹幹背麵望過去。
  那優秀少年正同她一樣的姿勢,倚靠在樹幹的另一麵。他腿上攤開的,也是本口語練習冊。
  許瞳不禁有些訕訕地,皺眉問他:“你幹嘛笑話我?我知道自己讀得不好,所以才練。你這樣笑話人,真不厚道!”
  那少年轉頭看向她,卻是一臉的惘然,仿佛有些莫名其妙,以及自覺非常無辜。
  許瞳看到,他的耳朵上,正塞著耳機。
  眼睛掃向他的練習冊,大大的幾個字母,加粗加黑,她看得分明,那是“JOKER”。
  她的臉一下熱起來。
  他隻是在聽幽默笑話而已,所以才笑的。
  少年摘下耳機,對她輕輕問:“你剛才說什麽?”
  她胡亂答他:“呃……沒事……想看看你的口語習題冊是哪裏出版的!”
  少年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一抬手將練習冊遞給她,“如果用得上借給你好了,上麵的題我都已經做過。”
  就是說,整本書,他都已經看過。
  這麽酷的人,會對已經讀過的笑話再一次覺得好笑嗎?
  許瞳望著少年俊朗的眉眼,一抹奸笑漾起在唇邊。
  她好像抓到些什麽東西。
  快上課前,兩人一起回到教室。屋子裏,同學們基本已經到齊,見到他們兩人一起進來,不禁微微吃驚。那俊秀少年,和那明麗少女,並肩而行,真是一對璧人一般,畫麵和諧又好看。
  那少年今天似乎有些與往日不同。他不是一直冷冷冰冰的?今日的臉上,卻奇跡般淺現笑痕。
  他同她一起走回座位上。那兩人平時並不怎樣講話,最多一句“借過,我出去一下,謝謝!”或者“有勞,讓我進去!”。
  可今天,他們兩人卻開始交談起來。
  此後,兩人之間的話語,變得越來越多,簡直似遇到投機的知己一般,相見恨晚,滔滔不絕。
  那少年成績雖然優秀,卻並不怎樣喜歡為別人答疑。可大家看得分明,凡是許瞳對他提的問題,他無一不解答細膩。哪怕問題再如何簡單,哪怕隻需一句話就能解說明白,他都會極其耐心的從基本原理講起,講下去講下去,講上許久許久。
  他講得耐心,她聽得怡然。這兩人,簡直不像是在學習。
  見他如此,大家便以為他隻是外表如冰,其實內心似火。於是別的女生也開始大著膽子提著練習冊去問他,卻通通被他一句冷冰冰的“對不起,我現在沒有時間”給輕易打發掉了。
  自此,同學們終於明白,那少年並非心懷天下人。他心裏其實在暗暗戀慕著那個叫做許瞳的狡黠女孩。
  那次班級搞活動需要出大字報,任務下來,執筆人是龐蒙。
  許瞳意外,不曉得他除學業優秀以外,連才藝也這麽好。
  放學後,同學們陸續離開,教室隻剩下龐蒙與許瞳兩個人。
  兩個禮拜以來,他們每天早上都會出現在那棵大樹下,沒有誰特意相約,隻是心底一份萌動又懵懂的巧妙默契。
  許瞳收拾書包作勢要走。她動作很慢,似乎在等待誰的挽留。
  然而少年隻在一旁埋頭揮毫。
  她最後無法再磨蹭下去,不得不站起來。
  拉開凳子時,卻聽到他說:“我教你寫大字吧!”
  她立刻回頭,對他燦爛一笑,“好呀!”
  “你過來,”他揮手招呼她,“站在這裏,”他把她引到桌前,自己從身後包圍她,左手撐在桌沿,右手教她握住毛筆。
  “握緊!”她的手纖細小巧,毛筆粗大得如同擀麵杖。看她握得吃力,他將自己大手包圍上去,包攏著她的,一起將毛筆握得緊緊。
  她一下覺得熱浪上頭,耳邊聽到巨大心跳聲,撲通撲通,節奏淩亂,以為隻是自己的,仔細去品,這雜遝的撲通聲,原來竟是由兩個人一起交織出來的。
  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手在抖,還是他的手帶著她在抖。筆尖落在紙上時,居然在一點一點的顫動著。
  他向前微微俯身,她整個被他圈在胸懷前。他頭抵過她的肩,嘴唇似乎就擦在她耳朵上,隨他喃喃細語,熱乎乎的風繚繞在她耳際久久不散。
  “這樣提筆……這樣上去……這樣拐下來……再這樣收回去……好,再寫一次……”他握著她的手,帶著她在大大的宣紙上迂回遊走,她耳邊聽著他低沉聲音,呼吸無緣無故變得急促。
  收筆時,紙麵上臥著兩個大大的字:曈曈。
  她一下紅透了臉,垂下頭。
  他撐在桌沿的手,悄悄攏過去圈在她腰上。她輕輕一顫,感覺圍在腰間的手臂在漸漸用力。他握著她的手收得緊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呼吸間是一團又一團熾熱的氣。
  他帶著她又在紙上寫下幾個字。然後貼在她耳邊輕輕問:“可以嗎?”
  她一下連脖子都在發紅,頭點一點後,不勝嬌羞地垂下去。
  窗外夕陽暈紅的光輝斜斜射進來,暈染得擁在一起的兩人,如同身披了金色鬥篷,畫一樣的安寧美麗。
  桌麵那張宣紙上,靜靜臥著幾個字。
  做我女朋友好嗎?
  早上,兩人倚在大樹下,一起捧著聽力練習冊,許瞳讀,龐蒙聽。
  讀到卷舌時,龐蒙說:“停一下,這裏不對,跟你說過,要把舌尖卷上去,不是抻平不動!”
  許瞳按他的話努力著,把舌尖努力又努力地挑上去,可無論怎樣,發出的音還是殘破不堪的平音。
  他有些急,為她以身示範,身體向她傾過去,頭離得更近,半張開嘴巴,讓她仔細看自己的舌尖,他說一遍,讓她學著說一遍。
  她學著他的樣子,努力把舌頭翹起,小小舌尖粉盈盈的蠕動在口腔裏,似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魔力,令人無端端臉紅心跳,全身燥熱。
  然而發音依然不對。
  他急得雙手一下捧住她的臉,“讓我看看,你到底舌頭卷在哪裏?怎麽就是發不對!”
  她由著他捧住自己麵頰,張大水盈盈的雙眼望著他,依依呀呀的發聲給他看。
  忽然兩人全都變得安靜下來。
  不知不覺地,他們兩人的唇,竟已經離得那樣近。
  呼吸噴薄在彼此臉上,兩雙眼睛脈脈對望,嘴唇與嘴唇,仿佛隻要微微一動,就會互相貼碰在一起。
  他望著她,不說話,她回望他也一聲不發。
  耳邊回響起越發急促的呼吸聲,先是兩個人的,一個刹那以後,便迅速疊合在一起,溶化為同一道呼吸。
  他捧著她的臉頰,望了那麽久,越望越抵製不住胸口前對她的濃濃喜愛,終於忍不住低下頭,將自己的嘴唇印在她那抹水潤誘人的朱紅上。
  生澀的輾轉。戰栗的探入。舌尖彼此相抵,心跳得仿佛就要爆炸。
  耳邊似有隆隆巨響,眼前仿佛綻開五彩斑斕的禮花。
  清晨樹下,十七歲的他們,因為彼此喜愛,為對方奉獻出純潔又寶貴的初吻。
  別人或許不知道章真瞳抽什麽風,一定要從學費貴得要死的私立學校轉到一中來;但是許瞳知道。
  她又要來掠奪她了。
  明明兩個人裏,是她貧瘠得什麽都沒有,章女富得幾乎可以流油,然而章真瞳卻仿佛永生缺少一樣東西,而那東西恰是許瞳所有。
  許瞳從沒像討厭章真瞳那樣討厭過一個人。她知道,章真瞳要對龐蒙下手了。
  她並沒有刻意的、小心的去圈圍住龐蒙,讓他遠離章真瞳的靠近。她始終這樣覺得,屬於她的,無論誰來撬總是撬不走的;而若注定與她無緣,她又何必費盡心機去苦苦維護?心若不堅定,遇到的挫折和挑撥一多,早晚會離開。
  她感覺得到龐蒙非常喜歡自己。她希望他的心能夠和他對她的情一樣,可以堅定不受挑唆。
  然而她高估了少年人的意誌力。
  當章真瞳一次次借故接近他,一次次告訴他,許瞳和外校一個叫唐壯的痞子有曖昧時,她感覺得到,他的堅定似乎有些動搖。他對她說:“有個叫章真瞳的同學,說是你妹妹。她說你在校外有別的男朋友,叫唐壯,好像是你的鄰居,房東的兒子;還說……”他欲言又止。她嗬嗬冷笑,“還說什麽了?”他皺緊眉,想想後,終於說:“沒什麽。”
  她收起笑,看著他,“你不肯說,那我來猜猜。她一定還說,我早就不是處|女了對吧?”這伎倆,章某人之前對喜歡許某人的優秀少年們不知玩過多少次,那笨腦子,就想不出什麽新鮮招數來。
  想必她此番再對龐蒙說時,措辭早已經嫻熟到極其逼真的程度。
  以前她對那些少年沒有感覺,他們怎樣想,她並不在乎。可是現在,龐蒙是她喜歡的男生,她想知道他是否相信那些話。
  她問:“你信她說的嗎?”
  他也問:“她確實是你妹妹?”
  她冷笑,“妹妹?我高攀不起那樣富貴的妹妹。血緣上同父異母而已。”
  他覺得提到那個姓章的女孩,她變得很不一樣,戾氣纏身,“那也是你的妹妹,你不該……算了。”見她神情大變,他收回後頭的話。
  許瞳卻猜得到他想說什麽。
  你不該這樣子對你的親人,那畢竟是你妹妹。
  她心裏開始漫上股股寒意。
  他到底是對她心存懷疑的。
  年少時,誰人不倔強?誰人不輕狂?誰肯輕易開口解釋?誰不是自己固執的認定隻要一身正氣便不怕流言蜚語的侵擾?
  她覺得既然兩個人在一起,互相信任是最起碼的條件。假如這樣輕易就被人挑唆,從而對自己另一半產生懷疑,那麽彼此間的感情也不過如此,脆弱且不堪一擊。
  所以她並不同他解釋。她希望他能在喜歡她的同時,信任她,鼓勵她,凡事和她並肩站在一起。
  然而她漸漸覺得,他雖然每天還坐在自己身邊,心卻與自己漸漸隔閡起來。
  他們之間仿佛築起一道高牆,牆的名字叫做懷疑。
  終於有一天,龐蒙見到了傳說中的痞子唐壯。
  他確實長得很壯,粗粗痞痞,身上一點斯文氣都沒有。可是無法否認,他壯得很帥氣,痞得很神采飛揚。
  時下有許多女孩子都喜歡那樣類型的男生。
  他在心底開始升騰起不確定的危機感。
  許瞳與那叫唐壯的少年,兩人住得那麽近,近得天天都看得見,她是不是真的一點沒有對他動心過呢?
  那少年站在他們教室門外,沉著臉,十分酷,對坐在教室裏的許瞳隻一勾手,她就從自己身邊站起,越過,跑出門去,喁喁細語後,什麽交代也沒留下,便同他一起雙雙奔跑離開。
  他的心一下墜到懸崖之底。
  她當著他的麵,跟著另外一個男孩子,毫不猶豫的一起走了,什麽解釋都沒有。
  之後幾天,她沒有來上學。
  他心裏惶惶不安。
  她的妹妹,那個叫章真瞳的女孩子,長相甜美,在他最彷徨不安時,主動伸出雙手,關心安慰他。
  “別擔心,你那麽喜歡我姐姐,她不會不知道,假如她記掛著你的好,就不會和那個唐壯再發生些什麽的!”
  本來該是叫人安心的話,可是此刻他卻越聽越覺得急躁心慌。他對她說:“你別亂說,你姐姐她是好女孩。”
  章真瞳卻一臉委屈,泫然欲泣,“我知道……我隻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我隻是想安慰你,不想你苦著臉不開心!”
  他不再同她說下去,打聽到許瞳的住址,他決定親自前往查看。
  站在巷子裏,龐蒙看到不遠處的路燈下,有兩個人正相依偎在一起。他們的影子緊緊交疊在地上。他看著地上交頸似的兩道影子,心疼得好像被人用力撕裂。
  她埋頭在那叫唐壯的痞子胸前,肩膀顫抖,一抽一抽的,該是在哭著。
  那痞子攬著她,手掌一下下輕拍在她背上,似在安慰討好她不要傷心,求她別再哭。
  那線條剛硬的臉龐上充滿心疼與憐惜。
  他站在不遠處,手緊緊握成拳,滿心憤怒與疼痛。
  在他親眼看到他們相擁一幕以後,他對她失望了。他不信,他們之間的確沒什麽。
  許瞳再到學校時,明顯感覺到龐蒙對自己態度冷淡。
  母親突然生病昏迷,被送進醫院,她衣不解帶的守了幾天,好不容易媽媽才醒過來。出院以後,回到家裏第一天,以為一切雨過天晴,醫院卻下了這樣一份診斷書——他們說,媽媽是癌症晚期,已經時日不多。
  她心中巨慟,卻不敢在媽媽麵前哭。唐壯把她帶到巷子裏,她偷偷的大哭一場。哭過以後,她強迫自己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把媽媽又騙回醫院去。
  從此,也許媽媽再也不能出院了吧。
  她傷心的想著,坐在桌椅前,心不在焉。
  媽媽生死攸關,雖然知道龐蒙狀態不對,可她已經無暇相問相慰。
  她隻想留住媽媽,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她沉默,因為她傷心。龐蒙卻以為她是心虛,不知道該怎樣解釋。
  久久的等,不見她開口,最終還是他先沉不住氣。
  他冷聲問她:“你和唐壯,到底什麽關係?”
  聽了他的問題,她滿臉愕然,看向他的那雙眼睛裏,瞬間漫過無數東西。
  震驚,傷心,和失望。
  龐蒙卻想:嗬,她有什麽好失望?該失望的是他不是嗎,畢竟他親眼見到,她和唐壯兩人相擁而泣啊。
  她最後,收起眼底一切情緒,平靜的問:“誰又同你說了什麽嗎?是章真瞳吧?你信她,還是信我?”
  他不由煩躁起來,“你不要扯到你妹妹身上去,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問題。你妹妹,她是個單純的女孩,你們家的關係,盡管複雜,可那畢竟是上一代彼此間沒有處理好的感情悲劇,是你媽媽和你爸爸之間的感情問題,下一代是下一代,為什麽你要那樣排斥自己的妹妹,無法寬容待她呢?難道是因為,她知道什麽?”
  他的話令她太過憤怒。
  他到底對她的家庭,對她的家事,對她那“單純的妹妹”了解多少?就敢這樣理直氣壯正義凜然的指責她!他不過是聽了章真瞳的許多一麵之詞罷了,他怎麽不來問問她,事情另外的真實一麵,究竟是不是那樣子的?
  麵對他的質問,她什麽也沒說。她怕自己一張口,會忍不住說出分手兩個字。她怕這兩個字說出來以後,自己會後悔。
  挨到下課,她悄悄去找章真瞳。
  她一定要麵對麵告訴她,夠了,不要再上躥下跳下去了,以前那些人,她不在乎,可是龐蒙不一樣,如果她想繼續使壞,她一定不會饒過她。
  為了起到恫嚇作用,她最後邪惡的說:“你聽說我有個幹哥哥是小混混了吧?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饒你,我哥他們也未必肯!管好你自己的嘴巴舌頭,當心別被人割了!”
  然而這一幕,被尾隨她的龐蒙一點不差的看進眼裏。
  以前的她,思緒縝密,行動小心,一定不會犯這樣顧頭不顧尾的錯誤。最近媽媽生病,她早早已經心慌意亂,哪裏還有心思做到凡事滴水不漏。
  於是,強勢的她威逼自己柔弱的妹妹,叫龐蒙全看到眼裏去了。
  他衝過來,把被扼在她手裏的章真瞳拉開,瞪著她,一臉怒氣與震驚,“想不到,你會做這樣的事情!你和那些地痞混混小太妹有什麽區別!”
  章真瞳站在那裏,怯怯哭泣,裝得好不可憐。一邊哽咽一邊說:“許瞳,你是我姐姐,人家的姐姐疼妹妹,可你為什麽要對我這樣?我做錯了什麽?”
  許瞳心底升騰起濃濃煩躁。她無法理解章某人為什麽總是認為自己有一顆無辜又純透的水晶之心。
  她聽見那水晶姑娘嚶嚶泣訴:“你要是喜歡你幹哥哥,就不要再來招惹龐蒙,這樣會害他傷心的!”
  她忍無可忍這水晶妹妹幾近無恥的胡說八道,瞬間抬手用力扇了她一耳光。
  平時她未必會如此不冷靜。然而最近,諸事壓身,她已經煩躁得並不想繼續忍耐。
  龐蒙卻一下扯開她,把章真瞳拉到自己身邊,關懷詢問:“你怎麽樣,沒事吧?對不起!”轉頭再看她時,人卻已是出離憤怒,“許瞳!你怎麽能打人!她是你妹妹!”
  她那好妹妹,借此機會,一頭栽進那憤怒少年的懷裏,哭得好不委屈,好不傷心。
  看著眼前一幕,她隻覺荒誕。明明心痛得要命,可她居然笑了。
  她聽見自己這樣對他說:龐蒙,我們分手。
  她沒有再去一中上課,很快轉學到唐壯所在的普通高中。
  這樣做,不是想同誰較勁,隻是為了照顧媽媽方便些。
  普高離醫院很近。
  龐蒙卻不這樣想。他一麵傷心許瞳對自己提出分手,一麵為她說走就走的決絕感到煩悶氣憤。
  他發狠的想,好吧,那就分手吧,那就忘記彼此吧!
  她的妹妹一直圍在他身邊。他本來不愛理人的,可那是她的妹妹,和她有著同樣的血緣,也許是愛屋及烏,他縱容她黏在自己身邊,並不驅趕她。
  漸漸地,他聽到大家在傳,他的女朋友已經換人,從姐姐許瞳,換成妹妹章真瞳。
  他並沒有刻意去糾正什麽,因為他覺得,章真瞳一定知道的,他喜歡的是姐姐,隻當姐姐的妹妹是自己的妹妹而已。
  分手好久,他一天比一天思念那個笑起來異常美麗的狡黠女孩。
  終於有一天,他再也忍不住,跑到普高去找她。他想對她說,不如從頭開始。
  可是他在普高看到什麽?在他放下自尊,委曲求全的想要和她重新開始時,他竟然看到,那個曾經清爽明麗的女孩子,正和那個叫做唐壯的痞子,兩人並肩倚在窗口,一邊談笑風生,一邊吞雲吐霧!
  隻這樣短的時間,她已經墮落成這副樣子,他感到痛心疾首,對她極度失望。
  他忍不住憤怒地對她叫出聲來:“許瞳,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女孩子?女孩子要懂得禮義廉恥、要注意影響你知道不知道!”
  她趴在窗口,歪過頭看向他,卻沒有任何解釋,甚至挑釁般對他微笑,再緩緩吐出一口煙霧。
  這一刻,他好像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回到學校,他心灰意冷。章真瞳再湊過來找他時,他對她說:“我和你姐姐已經徹底分手,你以後也不要再來找我。”
  章立刻流下眼淚,哀求他:“我姐姐不懂得珍惜你,可我懂!讓我來陪你,好不好!”
  他不由心中一驚。她竟然是喜歡他的!
  可她明知道他喜歡的是她姐姐啊。他想,她何必這樣傻。他的心已經碎掉,她應該值得更好的人去珍惜。
  於是他說:“你忘了我吧,以後,你會找到更好的男生!”
  她哭著離開。
  第二天,卻傳來她自殺的消息。
  他心裏狠狠吃了一驚!她竟然為他自殺!
  假如,她的姐姐,不不,不必她為他自殺,她隻要肯柔軟的遷就一下他,別那樣倔強強硬,該有多好。
  她母親到學校來找他,邊哭邊懇求他對自己女兒好一些。
  他失落於姐姐的心狠,感動於妹妹的付出,雖然明知這樣不妥,可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以後,他的身邊,日夜粘著另外一個女孩子的身影。
  可他其實並不喜歡她。他喜歡的,是她的姐姐。
  那天氣走龐蒙以後,他再也沒有到普高來。
  其實她想解釋給他聽,她抽煙,不是她真的想要學壞,隻是覺得分手和媽媽生病,帶給她的壓力實在太大,她必須找到一種途徑去發泄,否則她會瘋掉。
  可是一想到他寧可幫著章真瞳也不幫她、寧可相信那可恥的丫頭也要懷疑自己,她就無法張口。
  她有些後悔,其實她是那樣思念他。明明喜歡他盼望他,可見到他卻偏又抑製不住自己想要氣他。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直到有一天,媽媽告訴她,這叫做,愛之深,責之切。
  媽媽一天比一天虛弱,幾乎所有治療方案都實施過一遍以後,媽媽的病情卻依然不見任何好轉。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媽媽喚了她最後一聲搖搖。
  媽媽離開那天,她仿佛一直待在一片不真實的世界裏。耳邊一直是響個不停的嗡嗡聲,心跳得雜遝又慌亂,腦子裏轉著圈都是媽媽在同她笑的樣子。有時候,間或那笑著的人會變成龐蒙。
  她始終沒有哭。憋憋的,很難受,可是她真的哭不出來,好像所有情緒都淤塞住,找不到釋放的出口。
  這個時候,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彷徨和無助。她仿佛於漫長旅途中,迷失了方向,心裏很恐慌,拚命叫著一個人的名字,想他能帶自己離開,卻偏偏不得回應。
  仿佛做了長長的夢,夢醒時分,她聽到自己在叫龐蒙的名字。
  原來這樣無助的時刻,她是希望有他陪在身邊的。
  丟下滿院子的吊唁花圈,她悄悄去了趟一中。她想要找到龐蒙,想對他說,媽媽去世了,她很難過;想告訴他,他不在身邊,她很思念他;想懇求他,一起重新開始,因為她舍不得他。
  她長到這麽大,從沒想過要對哪個人放下自尊。要她彎腰服軟,不如幹脆要走她的命。
  她想不到自己也有這樣軟弱的時刻,也有想對一個人放下自尊的時候,想求他陪在自己身邊,陪她度過難關,陪她重新振作。
  走在往日校園裏,那些從前的同學們,看著她的眼神無比怪異。
  那些眼神裏,仿佛藏著什麽秘密,令她心驚膽戰,緊張不安。
  當她找到龐蒙時,她終於發現每個人眼底的秘密是什麽。
  原來,原來,他已經和她那水晶妹妹在一起!
  這次她沒有掉頭走開,她走到兩個人麵前,輕輕問他:“你們在一起了?”
  以為他會否認,期待他能否認,他卻在猶疑之後,對她點頭說:“是的!”
  她並不知道他在說假話,他是在擔心自己如果否認,身邊這條鮮活生命可能會在第二天化作一片泡沫飛散掉。
  可他這兩個字,卻讓另外一個女孩品嚐到何謂絕望。
  那女孩一下子笑起來。笑容空茫無助,卻那樣美麗。“她不是自殺了吧?於是,你們在一起?”
  這把戲,她究竟要玩多少次才夠?
  他卻皺緊了眉,斥責她說:“許瞳!你真的太讓人失望!請你尊重他人的感情和生命!”
  她那水晶妹妹趁勢鑽進他懷裏。而他,像是怕她會傷害到她一樣,小心的擁著她。
  看著在她麵前擁在一起的兩個人,她的心疼得幾乎麻掉。
  她點點頭,一麵笑,一麵看著他,柔柔地說:“你知道嗎?這世界上有一種傷,傷到至深之處以後,剩下的不再是痛,而是麻木。這傷口將永不會愈合,這傷痛令人再不肯回頭。你現在,已經讓我體會到這樣一種傷。我想我們從此以後,應該就是兩個陌路人了吧。”她笑,笑得哀婉,麵容上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她一麵笑著一麵對他說,“龐蒙,再見;希望我們此後,能夠再也不見!”
  龐蒙,再見;希望我們此後,能夠再也不見。
  想不到,這是她對他說的最後幾個字。
  時隔許久以後,他已經遠離傷心地,留學在國外,直到這時,他才知道,許瞳找她那天,是她母親去世的日子。
  她和母親相依為命,媽媽走了,想必她一定非常難過。
  那樣驕傲的女孩,在那樣一天,肯低下頭來找自己,他卻對她說:是的,我和你妹妹在一起了!
  他說:許瞳,你真叫我失望!
  他說:請你尊重他人的感情和生命!
  多諷刺,他教她要尊重他人的感情和生命,自己卻在毫不保留的踐踏她的感情和生命。
  事後想起這些,他幾乎痛徹心扉。
  他記得她一直對自己笑,笑得那樣好看,一碰就會碎掉似的,對他說:這世界上有一種傷,傷到至深之處以後,剩下的不再是痛,而是麻木。這傷口將永不會愈合,這傷痛令人再不肯回頭。你現在,已經讓我體會到這樣一種傷。我想我們從此以後,應該就是兩個陌路人了吧。
  她說:龐蒙,再見;希望我們此後,能夠再也不見!
  他傷她到至深之處,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不聽她傷心的理由,一竿子到底的認定她欺負妹妹——嗬!那單純的女孩,原來她喜歡他,不過是因為她姐姐喜歡他;姐姐不要他了,她也立刻不要他。
  他真是蠢,錯把泥巴當成水晶,又把水晶誤踩成泥巴。
  就算,她以前真的和唐壯在一起好過又怎樣?他不是深刻的感覺到,後來她喜歡的是自己嗎?難得有情人,何必計較那麽多?
  然而再說什麽都已經晚了。
  他終究是傷她到至深之處,這一生,也許再也得不到她的原諒。
  明知與她再無可能,隻好逼自己忘記她。
  從他出國開始,直到他做得到能忘記她之前,他自律自己必須做到不沾滴酒,不近女色——喝了酒,會更加記起她;交了女朋友,隻怕每一個都是她的替身。這樣下去,他將永無解脫。
  每每午夜夢回,悠悠轉醒,心頭都好似浮現出一個名字。他不敢將它念出來。隻怕這兩個字一出口,帶來的將會是滿心劇痛和熱淚滂沱。
  時至今日,他已經別無所求。隻希望那個叫唐壯的人,能夠好好珍惜她,可以帶給她幸福。
  
  二七 強男強女之【麻煩】
  27【麻煩】
  下車時,許瞳不忘將身下坐過的車墊一並帶走。那上麵已經慘不忍睹,她實在無法留它在別人眼皮底下現世。
  回到家裏,掙紮著喝光一大杯紅糖水,許瞳一頭栽倒在床上。
  朦朧中,心裏不禁想,也許親戚來訪時,喝些酒倒也是件好事,起碼這時候她因為腦子混沌一片,小肚子那裏的疼便變得不再真切。
  糊裏糊塗的睡過去,不知道這一夜有沒有痛苦呻吟,再睜開眼時,已是烈日高懸。
  又醉又痛的一晚,以為會折騰得死掉,結果一覺過後,外麵仍然是豔陽晴天。
  拍拍臉頰,回想昨天,許瞳微微有些怔忪起來。
  她騙顧辰自己親戚來了,他篤定她撒謊並不肯相信。
  在兩人意見難得達成一致統一默認她的確沒有親戚到來時,老天爺卻意外令她提前月事加身。
  想不到她和顧辰兩個人互相千算萬算,到最後竟是人算不如天算。
  許瞳想,也許這就叫做天意。
  這次親人造訪,來勢洶洶,許瞳足足受滿五天罪。最初對顧辰命司機相送的那點好感,隨著之後小肚子不曾間斷地每天酸痛,全都消失殆盡灰飛煙滅。疼到嚴重時,她幾乎咬牙詛咒顧辰生出痔瘡——他是男人,自然沒有親戚造訪的功能,那麽就生痔瘡好了,讓他也體會一下那種和如廁息息相關又時時坐立不安的痛苦究竟有多惱人。
  五天以後,許瞳終於恢複精神。悶在房間裏那麽久,幾乎長毛,她決定出去走走。從家裏出來,鎖好大門,漫不經心一回身一抬頭,竟在巷子不遠處看到龐蒙。
  他似已等在那裏好久。見到她出來,他雙眼仿佛一亮,微微躑躅一下後,舉步向她走來。
  他身材頎長,投在地上的影子也修修長長,隨著他一步邁過一步,那影子在地麵上錯落搖曳,就像哪個壯漢喝醉了酒一樣。
  許瞳於是想起龐蒙於幾天前那個晚上被自己灌醉的事。
  她看著來人,挑眉問:“無恙吧,龐律師?”聲音不大不小,語氣不冷不熱,態度不鹹不淡。
  龐蒙臉上有類似疼痛的神情一閃而過。
  “曈瞳,”他叫她,“我……”下邊的話還來不及說,已經被許瞳擺手打斷。
  “龐律師,不如叫我許小姐,或者許瞳,曈曈就免了,”她頓一下,瞥他一眼,淡淡地繼續,“不是很熟,不好叫得這麽親昵,好歹女孩子家,要懂得禮義廉恥,該注意點影響,你說是不是?”
  她說完去看龐蒙的表情,對方眼底仿佛湧現深深傷痛。
  龐蒙緊緊盯著她的麵龐,目光深深,半刻不移,苦笑一下,對她說:“雖然聽你這麽說,會很失落,但是……心裏不是一點不高興的,畢竟,你還記得我曾說過的這些話不是嗎!”
  許瞳“哈”的冷笑一聲,“龐律師,您千萬別會錯意,以為我對您念念不忘,所以連帶對您說過的這些話也念念不忘。龐蒙,你知道的,我有仇必報,當年你用它們說我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將來有一天,這些話我一定要砸回給你!我隻是單純在報複過去而已,沒什麽往日情分在裏邊,你千萬別想太多!”
  她不想和他糾纏太久,他們之間種種早已經終結在過去,如今沒有必要撿起,將來她更沒有興趣繼續。
  她快步往前走,走到他身邊時,腳下不停,目不斜視,想從他身邊直接越過去。
  卻在與他擦肩而過時,被他伸出手臂一把拉住。
  許瞳皺眉,側過頭看向龐蒙,“大白天的,龐律師這麽當街扯一姑娘家的胳膊,不太好吧?”她眉宇間已經淺現不悅。
  龐蒙不為所動,目不轉睛看著她的眼睛,沉聲問:“為什麽去幻愛做台?你過得不好嗎?唐壯他為什麽沒有好好照顧你?”
  許瞳被他三個問題問得煩躁起來,怒極反笑,“龐蒙,你有什麽資格問這些問題?我過得怎麽樣,唐壯對我好不好,和你有關係嗎?”
  她用力一甩胳膊,甩脫他的鉗製。不願理他,重新舉步向前。
  然而隻走出一步,便再次被他一把拉住。
  “許瞳,”他叫她的名字,聲音裏飽含執著,“告訴我,你過得怎麽樣,是不是有什麽難處,如果有,請你告訴我……拜托你!”說到最後時,他竟然已似在懇求她。
  許瞳斜著眼神看他,冷笑說:“顧辰是你學長,不如你去問他,他同我關係匪淺,我的一切事情他了如指掌!”她懶得同他這樣繼續拉扯糾纏個沒完,索性將麻煩通通推到顧辰身上。
  龐蒙握著她胳膊那隻手,在聽到顧辰兩字時,驀地一緊。許瞳被他握得一痛,嘶的吸口氣,狠狠瞪向他。
  他眼底有深深沉痛,似不願相信她所說的那些話,不願接受她已經墮落到如此地步。
  僵持中,許瞳手機叮鈴鈴響起來。
  她對龐蒙挑挑眉,示意他放開自己,她要接聽電話。
  龐蒙遲疑一下,終是鬆開了手。
  許瞳白他一眼,掏出手機,接通鍵剛按下去,話筒裏便傳來一陣驚慌哭訴聲。
  “許瞳!”楊陽慌亂的叫她名字,“你快來,快想辦法,唐壯被抓了!”
  許瞳心頭一驚,神色瞬間變得冷凝,“什麽?唐壯被抓?楊陽,你先別哭,究竟怎麽回事,你先從頭到尾學給我知道!”
  楊陽盡量抑製哭聲,哽咽說:“你還記得我和你提過的那個嚴老板嗎?他每次來球場都想占我便宜,非要請我吃飯,我每次都找理由推脫了。可是這次他很不高興,非要帶我走,我心裏害怕,就在到了酒店以後,趁在大堂吃飯時借口上洗手間給唐壯打了個電話!”
  她喘口氣,忍不住低低抽噎幾聲,又繼續說:“結果唐壯進來時,正好姓嚴的過來摟我,我掙紮,唐壯見了就衝上來,一拳打在姓嚴的臉上!姓嚴的不是好惹的人,無論走哪他身邊都帶著保鏢打手,唐壯……唐壯被他們打了一頓,他挨打時讓我趕緊跑,讓我來找你!許瞳,唐壯現在被姓嚴的抓到局子裏去了,他說……他說想要撈唐壯出來,就得我今晚去幻愛找他!不然就讓我們吃不了兜著走,讓唐壯在裏邊至少蹲三十年!許瞳,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
  聽完這番話,許瞳隻覺自己渾身血液都倒流向頭頂,兩邊太陽穴似被鐵錘狠狠敲過,一跳又一跳的疼,腦子裏更是不停的嗡嗡作響。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問楊陽,“你現在在哪?”
  楊陽邊哭邊說:“在××××路的公安分局!許瞳,姓嚴的在這裏有人有關係,隻手遮天,你自己來沒有用的!一定要找到能說上話的人才行!可是在公安局,我們哪有什麽關係啊!許瞳,你說我們……究竟該怎麽辦嘛!”
  許瞳抬手捏了捏額角,深吸口氣,對楊陽沉聲囑咐說:“你先別管那麽多了,我自己會想辦法,你待在原地不要動,我盡快趕過去找你!”
  掛斷電話,許瞳心煩意亂。
  她手機話筒音量本來就不算小,楊陽因為情緒激動,剛剛說話的音量比平時更大許多,龐蒙站在一邊已經把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
  看到許瞳發愁,他不由說:“如果是涉及到刑事拘留之類的事情,或者我可以幫上忙!”
  許瞳抬眼看他,對方清俊的麵孔上,寫滿了“請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幫你”的字樣。
  她撇撇嘴角。
  倒忘了眼前這位是個律師。
  “龐蒙,你知道需要幫助的人是誰嗎?”她挑著眉,似笑非笑,涼涼地說,“是我奸|夫唐壯啊!怎麽樣,還要不要幫?”
  龐蒙神色不變,平靜地回答她:“我的車在前邊,走吧。”說完率先邁開腳步。
  許瞳看著他的背影,不由怔了怔。
  許多年就這樣匆匆過去,曾經的修長少年已經悄悄長大,如今他的背影比從前變得魁梧許多,過去那副瘦削的肩膀,現在已經堅實寬闊起來,似乎已足可承擔起紛繁人生的種種重負。
  看著那已是男子漢的背影和寬寬肩膀,許瞳心裏莫名踏實下來。
  在這一刻,她願意相信,長大後的他已經足夠理智,足夠有能力,遇事可以客觀而冷靜,不再偏信一麵之詞。
  在看守所,許瞳見識到龐蒙的另外一麵。
  想不到多年不見,他真的已經變得成熟,說話辦事,有條有理,邏輯清楚,一絲不紊。該軟的軟著,該硬時硬著,雖然年紀輕輕,可對著他冷冰冰一張臉,居然沒人敢小覷了他。
  楊陽一直處於慌張狀態,不停流淚,不住哽咽,惶然無措。
  許瞳也在心裏提著一口氣。
  那個叫嚴昌石的人,在本市很有些惡勢力壞名氣,聽說早年在外省外地犯過事,因為後台強硬,沒人能奈何他,事情最終不了了之。他遷居本市以後,買賣越做越邪,身份明白實黑,為人囂張跋扈,品性霸道狠辣。
  楊陽能被他看上實在是太過倒黴一件事。
  唐壯隻打了他一拳而已,他卻教唆一群人海扁唐壯一頓。而最後被關在看守所裏的人卻是勢單力薄傷勢更重的那個。
  由此可見,嚴昌石的勢力究竟有多囂張,他的人脈關係蔓延得有多廣徹——他幾乎已經大搖大擺滲透進執法係統。
  她在心裏暗暗擔心龐蒙會應付不來。畢竟他剛剛回國,並且他資曆實在淺薄。
  她聽到他撥了幾通電話。內容沒有聽得太清,想必是在通過自己的人際脈絡活動關係。
  幾個電話講完,他回過頭對她說:“放心,沒事了,立刻就會放人!”
  直到這時,許瞳才敢將懸在胸前那口氣慢慢吐出。
  她對他有些刮目相看。這樣難辦一件事,這麽短時間就被能夠被他解決掉,她想他一定在其中費了不少力氣,搭了不少人情。
  這樣想著,她不由心裏一軟,抬頭去看他時,嘴巴似不受她自身控製了一樣,喃喃蠕動起來,對他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龐蒙看著許瞳,眼底波瀾湧現,“你終於肯同我好好說話了!”他看著她,一眨不眨,眼神熾烈,“原來人真的是貪心的,本來想,你隻要肯和我好好說話,哪怕一句都好;可是現在,我卻想聽你說得更多!”
  許瞳垂下眼眸不出聲。
  龐蒙歎口氣,瞥向一旁楊陽,臉上浮現出猶疑神色。
  他對許瞳問:“你去幻愛,是因為她?”
  許瞳抬眼看他,表情怔忪。
  龐蒙微皺下眉,解釋說:“唐壯移情別愛,於是,你……”
  許瞳“嗬”一聲嗤笑出來,帶著一臉嘲弄,啼笑皆非地說:“龐律師,你不會是以為,唐壯移情別戀楊陽,我失了依靠,這才不得不到幻愛去坐台吧?嗬!你剛剛還思維敏捷犀利,可一不說案子時,你的智商怎麽會退化得這麽嚴重?真是匪夷所思!拜托,把你的記憶帶到從前好好重溫一下,自始至終推說我和唐壯是一起的,究竟是誰?”
  說到這時,房門當啷一聲被推開,鼻青臉腫的唐壯被人帶進來。
  楊陽看到他,立刻奔過去倚在他胸口,嚶嚶哭泣。唐壯抬起胳膊圈住她,一邊粗聲粗氣的叫她不要哭,一邊呲牙裂嘴的忍痛。
  龐蒙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回憶對比從前他所看到許瞳與眼前男子相擁哭泣的那副情景,心中不由一動。不錯,這兩人才真正是一對情侶,因為在他們身上,有曖昧情潮的默默湧動。
  耳邊聽得許瞳對他繼續說:“——是我,是你,還是另有其人!”
  龐蒙將眼神調轉回來,落在許瞳臉上。她一張臉皎白如玉,微微揚著看向他,眼底清澈如泉,汩汩流動著她特有的倔強。
  她忽然對他展顏一笑。那笑容炫目得令他心痛。
  她對他笑著說:“不過誰說的,現在又有什麽所謂?過去的終究過去了,誰也無法回到從前!”她微微停頓一下,將笑容修飾得比剛剛更加燦爛幾分,對他一字一句說:“龐蒙,想知道我為什麽在幻愛?幹嘛不去問顧辰呢?那天那女孩說得一點沒錯,嚴格來說,我的確讓人包了,你那麽聰明,不如猜猜,包我這人會是誰?”
  她笑容極度甜美,他卻覺得自己一顆心被這笑容浸染得隱隱作痛。他寧可她剛剛並沒有笑過,依然冷聲冷麵的對待自己,也不想聽她親口說出這樣狠絕的一番話。
  今時今日她有多狠辣,當年他傷她便有多深、令她有多絕望。
  龐蒙閉下眼睛,又睜開,眼底充滿悔意與傷慟。看著許瞳,他輕輕說:“曈曈,對不起!”
  許瞳心裏不是不酸澀的。當年時分,三個人糾結不清,可那時那優秀的少年是多麽驕傲,從來沒有同他低頭說過一句對不起。
  時隔多年,她以為自己早已將不堪往事忘懷,可想不到今天,當她從他嘴裏聽到“對不起”三個字時,心中依然還是漾起一絲苦澀與難過。
  收起心底微有些亂的情緒,許瞳同龐蒙告別,“無論如何,今天謝謝你!再見!”
  龐蒙卻將她攔住,“稍等一下!”
  許瞳挑眉看他,滿臉詢問。
  龐蒙苦澀一笑,“是不是哪怕和我多待一秒鍾,你都會覺得不耐煩?我隻是要留個電話給你,嚴昌石不是輕易就能搞定的人,我擔心他不肯善罷甘休。假如日後有事,打這個號碼找我!”
  他遞過來一張名片。
  許瞳猶豫一下,終是接過,“那就謝了!”
  
  二八 強男強女之【遇險】
  28【遇險】
  許瞳存下龐蒙的手機號碼以後,隨手將名片遞給楊陽收著,混不在意的樣子,仿佛全然沒看到龐蒙眼底的受傷。
  她和楊陽先帶著唐壯到醫院拍了片子。雖然筋骨沒有傷到,身上卻瘀傷處處。
  包紮完畢,看著木乃伊一樣的唐壯,許瞳不禁皺眉說:“你不能回家,唐叔看見你這副樣子,會跟著著急上火的。”
  唐壯點頭,“我去麻將館吧,回頭你就跟爸說,有人包夜場,我走不開。”
  許瞳想一想,“也隻好先這樣。”
  她和楊陽一起又拖又扛帶著一身傷痕的唐壯打車回老街。路上楊陽一直默默垂淚。
  唐壯卻滿臉不以為意,“哭哭哭,有什麽好哭的,我以前打架,受傷比現在多不多?喏,我胸前這刀疤,你又不是沒看見過,這點傷算什麽,不許哭,我一時半會死不了呢!”
  他越說,楊陽哭得越凶,對他不住哽咽,“你是不是就見不得我心疼你!我就哭,行不行!”
  唐壯被她哭得心煩意亂頭皮發麻,不迭聲的直叫著:“行行行,怎麽不行,一定行!哭吧,可勁哭,哭死我拉倒!”
  楊陽被他氣到,腮幫子鼓鼓的看著他。
  車子停下,許瞳付過錢,推門準備下車時,望著車窗外狠狠怔住。
  她打斷仍在後座鬥嘴不休的兩個人,“別鬧了!快下車!”
  兩人從她聲音裏聽出一分肅殺冷凝,不由雙雙收口。推門下車時,他們和許瞳剛剛表情一模一樣,狠狠一怔。
  麻將館仿佛被台風掃過,一片狼藉,破敗不堪。
  小伍和二花蹲在門口,看見有人回來,抬起頭。兩張年輕麵龐上,布滿青紫傷痕。
  許瞳望著眼前斷壁殘垣,心口一緊,轉頭看向唐壯,他已經怒紅了眼,一副要找誰拚命的樣子。
  二花撲過來,眼淚汪汪說:“壯壯哥,你怎麽看起來比我還慘,5555555!瞳姐,剛才有夥人過來,他們好霸道了啦,什麽都不說就動手,又打又砸,好可惡!我和小伍哥哥都還沒來得及準備嘛,措手不及的,就被他們打成這樣子了!別的兄弟都在裏邊收拾呢,我和小伍哥哥在等你們,那夥人有話留下,他們說:能這麽快把人從局子裏撈出來,算你們有點本事,以為我們老板奈何不了你們了是嗎?別想太美,不可能!要想過得安生,就讓楊陽小姐今晚到幻愛去,我們老板跟那等著她,假如她不到,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今天是麻將館,明天就是隔壁,後天的目標就放在五金店,大後天直接去家裏燒房子!反正日子無聊,你們要是骨頭賤不識抬舉,我們就替老板好好修理修理你們這些賤骨頭!”
  二花學完這些話,唐壯已經怒不可遏,轉身就向外衝,似要去找嚴老板拚命。
  楊陽連忙拉住他,一邊哭一邊求:“唐壯你回來!你剛受一身傷,難道還要去送死嗎!”
  唐壯用力甩她的手,“你給我滾開!鬆手!媽的,老子讓你鬆手你聽見沒聽見!”
  楊陽邊哭邊搖頭。
  許瞳厲聲喝止他:“唐壯,你給閉嘴!你瘋了嗎?在那跟誰叫喚呢!你這身傷難道不是為她受的嗎?回過頭你還這樣罵他,你有病吧!”
  唐壯停下來,一臉沮喪不說話。楊陽站在他身邊,哽著氣的抽搭著。
  許瞳望著眼前一片爛攤子,隻覺焦頭爛額。
  那姓嚴的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而自己小小老百姓,無權無勢,根本無力同他抗衡,明天後天大後天,真不知這日子應該怎麽捱過去。
  歎口氣,她勸著唐壯:“你現在有傷,什麽都別想,進屋歇著,讓二花小伍他們收拾就成。楊陽,你別管他這時候胡說八道什麽,他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嘴臭得像吞過廁所一樣。他耍驢你先忍著,回頭等他好了我們再和他算賬!”
  楊陽點頭答好。唐壯咽不下這口窩囊氣,仍然一臉的暴戾,說什麽都不肯善罷甘休似的。
  許瞳擔心他衝動起來真的會去拚命,不禁軟言溫語勸他說:“你冷靜點,報仇不在一朝一夕,姓嚴的那麽賤,早晚有人收他。之前你那麽心急救楊陽脫離色狼,現在又不管不顧的想衝回去拚命,你是真舍得讓楊陽守寡怎麽著?得了得了,別鬧情緒了,吃點飯好好休息,一覺過後,又是新的一天!”
  唐壯轉頭看看已經哭腫眼睛的楊陽,嘴硬的說:“誰說我是為她?我自己看那姓嚴的不順眼,就想揍他,和她能有什麽關係。”
  許瞳知道他這麽說是不想楊陽內疚,可他那張臭嘴,生生地將好話給說走了樣。
  楊陽聽他說完,一下淚水滂沱起來,嗚嗚咽咽調頭就跑。
  許瞳頓著腳責備唐壯,“你呀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什麽好話到你那裏都變成壞話!”
  唐壯望著楊陽跑出去的方向,一臉訕訕的,明明不放心,卻偏偏嘴硬到底,“我說錯了嗎?我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許瞳無耐,招呼二花扶他進去歇著,自己準備張羅晚飯。
  忽然想起楊陽剛才跑出去的方向,與她回家的方向正相反。
  刹那間,許瞳覺得腦子裏像有根弦“砰”地繃斷,一個可怕念頭從眼前一竄而過。
  想著那念頭有極大可能成為事實,許瞳不禁有些心驚肉跳。
  楊陽和唐壯兩人分分合合那麽久,沒有人比楊陽更了解唐壯。連她都能聽出唐壯究竟是什麽意思,楊陽又怎麽會不能?
  既然唐壯不動聲色地為她著想,那她也一樣會不著痕跡想令他過得安好。
  所以,許瞳暗暗心驚的猜想,楊陽她該不會是跑去幻愛了吧!
  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緊張不安,許瞳最後連招呼也來不及打,匆匆忙忙跑到巷口,打車直奔向幻愛。
  路上遇到幾個紅燈,等待中許瞳變得愈發焦灼。
  如果因為自己疏忽,如果因為幾個紅燈的等待,導致來不及救場令楊陽被那隻姓嚴的禽獸給糟蹋了,她此後恐怕一生都會自責不安。
  車子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許瞳丟下一張鈔票,連找零都來不及等便急匆匆推門下車。
  衝進幻愛,拉過舊日一位半生不熟的姐妹,許瞳對她氣喘籲籲問:“嚴昌石,今晚有沒有來?”
  對方驚奇地點頭,對她問:“瑤瑤?你怎麽回來了?”
  許瞳無暇同她敘舊,隻問:“他在哪個房間?”
  對方臉上神情更加奇怪起來,回答她說:“今天是怎麽了,一連兩個大姑娘點名找嚴老板!瑤瑤不是我說,你都不在這做了,還這麽搶生意,你讓姐妹們怎麽活啊!”
  聽到對方說“一連兩個大姑娘”,許瞳更是焦急不已。對方說來說去都是沒正經的廢話,令許瞳一下變得暴躁起來。她瞪著眼睛一臉凶巴巴的問:“我問你嚴昌石在哪個房間!”
  許瞳破門而入時,正看到嚴昌石涎著滿臉色相強攬住楊陽不放。楊陽坐在他身旁,渾身打顫,苦苦掙紮。嚴昌石另外一隻手中,正提著一瓶烈酒。
  聽到房門被撞開,他們齊齊抬頭望過來。
  楊陽看清來人後,不禁叫起來,“許瞳!”她聲音裏又是驚又是喜,既因看到來人減少許多心中恐懼,又因料想到等下來人會有一番怎樣境遇,心一下抽得比剛剛更緊。“你怎麽來了!”
  許瞳暗暗做著深呼吸,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看看楊陽,示意她稍安勿躁,轉頭再看向嚴昌石,帶著一臉微笑同他打招呼,“嚴老板好,久聞大名!”走近一些,從他身旁扯過楊陽,讓她站到自己身後去,不卑不亢地說:“嚴老板不好意思,楊陽是我大嫂,有夫之婦,讓她陪您恐怕不太好,會折了您的聲譽!”
  嚴昌石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許瞳,好半天後,“哦?”了一聲,色迷迷地說:“既然她不方便,那,不如你來陪我好不好?”
  許瞳壓下心頭怒火,深吸口氣,忽地粲然一笑,回答說:“既然嚴老板這樣抬愛,我就留下陪嚴老板喝幾杯好了!隻是我大嫂她一向不能喝酒,不如叫她先走吧!”能放走一個先放走一個,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伺機而動也會容易些。
  嚴昌石看著許瞳對自己笑靨如花,不由眯起雙眼。
  許瞳胃口一嘔。
  同樣的眯眼動作,由那人做時,她還不覺怎樣,可換成這姓嚴的來做,她隻覺惡心。
  嚴昌石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許瞳身邊,貼得她極近極近,深深吸著氣,去嗅她身上的味道,對她搖晃提在手中的那瓶酒,色迷迷地邊笑邊說:“很好!夠辣!這味道我喜歡!”
  楊陽見他色相畢露,不由著急起來,探身向前說:“嚴老板,你不是想讓我陪你?你讓她走,我留下!”
  許瞳不說話,隻用力把楊陽又拖回自己身後。
  嚴昌石又湊到許瞳麵前,伸手捏住她下巴抬高,嘖嘖地說:“想不到,你們倆還挺姑嫂情深的!有意思,我喜歡!”
  許瞳皺著眉,強忍想掙開他的衝動。耳邊聽得他陰陽怪氣地同自己說:“你們都想讓對方走?怎麽,是爭著要留下陪我呢,還是,我令二位覺得是種煎熬,於是各個打算舍己為人?”
  看著他一臉陰狠笑容,許瞳覺得自己後背發冷。她連忙笑著說:“嚴老板哪裏話,我大嫂她不會喝酒,留下也不盡興,不如讓她回家給我哥做飯!”
  嚴昌石退開一步,“好,想讓她走,也行,”他把手裏的酒墩在茶幾上,又抬手提過另外一瓶,與它並排擺在一起,看著許瞳笑眯眯說:“別說我強人所難,你們兩個,誰把這瓶酒喝光以後,還能支使得動自己的腳走出門口,我就讓她走!但要走不出去的話,那就得留下陪我了!”
  許瞳不由暗暗心驚。那酒她以前在幻愛時見過。本身就已經是極烈的酒,幻愛把它們購來以後,為了讓客人喝過更加刺激,在裏邊又兌了迷幻藥一類的東西。一般正常些的生意人到這裏來,不過消遣一下而已,並不會沾染這東西。隻有像嚴昌石這樣披著老板外衣的流氓才會點它。
  許瞳把手背到身後,悄悄按著後邊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鍵盤。她手機裏一共隻有唐興邦唐壯楊陽龐蒙和顧辰五個人的電話號碼。憑印象翻到通訊錄,心中默想過字母順序後,於第二個人名那裏,按下撥打鍵。
  撥過去,即斷掉。如此暗暗反複。
  以為龐蒙看到她的騷擾來電後,會立即回撥過來,結果等了好久,手機都沒有半點動靜。
  她不禁心底發涼發澀。
  為什麽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她總是得不到他半點關懷鼓勵。
  見嚴昌石似乎已對她背手而立的姿勢感到懷疑,她連忙放下手,若無其事的甩動兩下,微笑說:“這酒很貴的,我大嫂對酒一竅不通,讓她喝也是糟蹋了,不如讓她走,這兩瓶我來喝,假如兩瓶以後我不倒,嚴老板就也放我走,而我要是倒了走不出去了,就留下陪您徹夜狂歡,您覺得我這主意,成嗎?”
  楊陽在一旁直拉她的手臂低叫:“許瞳!你瘋了!”
  嚴昌石卻一臉的興致勃勃,“好啊!居然有勇氣挑戰兩瓶!這麽過癮的事情,我怎麽可能反對呢!”他轉頭對楊陽色迷迷說,“楊陽小姐,那麽今天你就先回去好了,我同令小姑留在這裏把酒言歡!”
  許瞳見他終於發話,連忙把楊陽推搡向門外,半刻不敢耽誤。到門口時,楊陽掙紮不走,許瞳急起來,對她聲色俱厲地低吼:“你傻了嗎!走得一個算一個!你走了我可以隨進應變!難道你覺得,你比我機靈嗎?快走,去找龐蒙,叫他想辦法,快!”
  楊陽終於被她說服,含淚的看看她,咬咬牙,推開門跑出去。
  房門一時來不及闔上。
  許瞳站在門裏,看著楊陽跑出去的方向,淡淡笑著。房間內雖燈光昏黃,卻將她麵容渲染得玉一般晶瑩剔透。那瑩潤的麵容上,浮現出落寞慘淡的神色,仿佛即將就義的人,明知不久後就會送命,奈何實在無力扭轉乾坤,於是隻好豁出去的接受一切,令自己不得不做到無視生死。
  她嘴裏呷到一絲苦澀。
  那房門依然尚未閉合。她從一米寬的空敞向外望去,眼神本來空空蕩蕩,卻在下一秒時,眸心不期然驀地一下收緊。
  她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前翩翩而過。
  那人也應該看到她了,並且她敢確定,他不僅看她看得分明,連她眼下所處形勢,也一並看得分明。
  然而他卻不動聲色,仿佛在等她開口求他。
  她眼神掃過他身畔。他臂彎裏正勾著一位楚楚動人的美麗女孩。那女孩身高胖瘦年紀看起來都與她相仿,臉上那溫柔似水的模樣,也與她裝乖扮巧時頗有幾分相似。
  想不到他真是持之以恒的好著這一口。
  此刻他佳人在側,就算她肯求他,想必他也無心理會吧。
  遲疑間,他已經攜著那美麗女孩輕巧踱過。房門在這一刹後,終於緩緩闔死。
  空間被那道木板砰一聲阻斷。許瞳垂下眼眸,令自己微笑起來,然而笑容卻淡得幾乎沒有。
  一麵笑一麵暗暗思量,她到底,還要不要試一下呢?
  
  二九 強男強女之【憐惜】
  29【憐惜】
  許瞳回頭時,看到嚴昌石已經把瓶塞拔掉,臉上帶著笑,說不出的猥瑣,見她轉身,便對她擺手說:“請吧,許小姐!”
  許瞳一步步走近茶幾,悄悄深吸口氣,不想被姓嚴的瞧去笑話,臉上不露半點懼意,提起酒瓶,一揚脖子,咕咚咕咚,一氣將酒喝到見底。
  放下空瓶,隻聽得嚴昌石說:“許小姐,夠豪爽!繼續繼續!”
  可她已經暗暗眼冒金星。
  盯著桌麵另外一瓶酒,許瞳腦子裏飛快轉著。
  恐怕第二瓶喝下去以後,她能直著走出門的機會很小;可如果不喝,姓嚴的一定不放她,憑他此刻那一臉曠古絕世的急色相,她必定難逃被他壓在身|下慘遭蹂躪的噩運。
  該怎麽辦?雖然她未必把貞節這事看得比命大,可若被那樣一個猥瑣齷齪的男人占盡便宜,她隻要想想,就已經忍不住要吐。
  瞬間裏,她思緒已經千折百轉。抬頭去看嚴昌石的眼睛,那裏麵正對她放射著綠油油的光。
  那光實在令她反胃,咬咬牙,她心中有了決斷。
  許瞳將手背在身後,笑眯眯看著嚴昌石說:“這酒可真是好酒,但這樣被我三口兩口喝下去一瓶,實在有點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佳釀應該被慢慢細品才是!”一邊說一邊把手湊在褲子口袋外麵,悄悄按了幾下。憑感覺找到通訊錄第一個聯係人那裏,用力按下撥通鍵。
  嚴昌石毫不在意的笑,“不要緊!如果許小姐喜歡喝,盡管放開量的喝,你愛喝,我求之不得!”轉頭去吩咐手下,“到外麵再要兩瓶來,今天務必要讓許小姐喝得進興!”
  許瞳忙說:“嚴老板先不必急著再要,您忘記了?喝完這第二瓶以後,我是要回家的!”
  嚴昌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對對,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麽個說法。不過我還想起來,假如你走不出去,可是要留下來陪我喝酒的!”
  許瞳不願再多看姓嚴的一眼,收回視線淡淡地答:“當然!”
  她從沒覺得一個人色起來時,會比眼前這人更加令人作嘔。
  她俯身拿起第二瓶酒,閉著眼睛,深吸口氣,果斷的仰起脖子,大口大口的吞咽酒液。
  酒瓶見底時,最後一口酒卻哽在許瞳嘴裏,說什麽都咽不下。
  她靜靜含了一會兒,心一發狠,終究還是將它們生生吞進肚子。
  這一口酒就像是引子,若它們被她吐出來,那她胃裏那些也會緊跟著翻江倒海的被折騰出來。所以不管怎樣噎,哪怕眼睛被嗆逼得快要流出眼淚,她也要硬著頭皮將那口酒吞下去。
  放下酒瓶,她不說話——她怕稍稍一開口,剛剛喝下的那些東西,就會河一般逆流。轉身循著門的方向,她用僅餘不多的清醒意誌命令自己邁開腳步。
  然而隻走兩步,她已經暈眩得手腳發軟,再無力支撐自己,一下就坐倒在地。
  低頭喘著粗氣,竭力讓自己保持住一絲清明理智。她掙紮著想要站起,奈何四肢卻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
  正委頓時,她麻軟的身體被人猛然用力提起。
  嚴昌石把許瞳半拖半抱到沙發上。手下們識相走開,許瞳心驚膽戰。
  “其實,”趕在他動手前,她連忙開口,“嚴老板可能有所不知,我曾經在幻愛做過,後來遇到顧辰,他把我從這裏帶走的。整個幻愛的人都知道,我其實是顧辰的女人!”
  嚴昌石陰陽怪氣笑起來,“抬出他來,怎麽你覺得,我會怕他?”
  許瞳撐著最後一分神智,勉強微笑說:“哪裏,嚴老板這麽本事,怎麽會怕誰呢!隻是,即使不怕,為個女人而已,兩人之間要是惹出什麽不愉快,總歸不太必要,您說對吧!”
  聽了許瞳的話,嚴昌石哈哈大笑,好似聽到實在有趣的事情,於是變得忍俊不禁,“你說得對!女人而已,大家犯不上為這個惹麻煩。不過——”他頓一頓,故弄玄虛陰陰一笑,眯著眼說,“我告訴你,你以前是不是顧辰的女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在這裏這幾天,顧辰身邊的女人可不是你!”他笑得滿臉奸佞,這世上恐怕再沒有人比他看起來更適合被叫做流氓,“依我看,許小姐,顧辰他已經另結新歡,你呢,已經過氣下堂了!”
  許瞳怔忪一下後,於頭暈目眩之中,竟尋得一絲理智想出自己破綻露在哪裏。
  是了,假如顧辰還眷寵著她,今晚她又何必隻身來會他姓嚴的?隻要拜托顧辰過來同他交涉就好。
  耳邊聽得嚴昌石繼續說:“顧辰可是圈子裏出了名的明白人,敢玩愛玩,也玩得瀟灑。你說,他怎麽可能為一個過氣情人,來和我鬧別扭呢?所以,”他說到這,手已經不規矩的探到許瞳臉頰旁,用手背慢慢摩挲她的滑膩肌膚,動作裏飽含無數色|欲,“你還是什麽都別想,專心的好好陪我吧!”
  許瞳閉上眼睛,轉過頭躲開他的手。絕望一節節攀升,心頭一寸寸變涼。
  難怪剛剛他走過時,看到她神情那樣淡漠,原來他已有新歡。
  看來她終究押錯了寶。
  事已至此,由不得她不死心。
  不再多做幻想,她將靠在裏側那隻手悄悄探到身下,隔著褲子口袋,摸索到掛斷鍵,用力一按。
  心中不由苦笑。
  也許那邊早已將通訊中斷了吧,她這一下,說不定隻是多此一舉。
  許瞳覺得身體很熱,胸口像有團火在燒,嗓子眼癢癢的,總想低低呻吟一下,早前兩條腿因為酒精作用明明已經軟得無力抬起,此刻卻偏又像無法受她控製一般,無論如何想要夾得緊緊,更想用力的來回磨蹭。
  這奇怪感覺令許瞳驀地一驚。腦子裏瞬間閃過一幕影像。剛剛她轉身時,看到酒瓶已經被嚴昌石拔去塞子。仔細回想,那時姓嚴的嘴角那抹笑,似乎笑得非常奸猾邪佞,仿佛設好什麽陷阱在等人去跳。
  身體越來越燥。
  強壓下想要呻吟的衝動,許瞳在心中想,姓嚴的禽獸,一定是趁那時在酒裏下了春|藥。
  她微微掀開些眼皮,看到嚴昌石正在扯他的領帶。手握著領結急且用力的來回拽著,脖子配合手的力道左搖右擰,臉上神情猥瑣至極,這色|欲熏心的流氓似恨不得能立刻吃掉她。
  許瞳哀傷地想,她終究是躲不過了。
  她重又閉緊眼睛,無奈而認命的準備承受。
  她感覺到嚴昌石的手指在她脖子上來回滑動。他一邊摸一邊歎:“年輕真是好,瞧你這皮膚嫩得,簡直能掐出水來!”
  他一麵說一麵俯身壓過來。
  她一下覺得胸口悶悶的。
  此刻,她無比想念媽媽。
  嚴昌石的手剛探過來要解許瞳衣扣,房間門突然呼啦一聲被人推開。
  他不由一怔,抬頭看過去,認清來人後,不由眉心一皺,直起身坐回沙發上,皮笑肉不笑地對那人開口說:“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呢,顧總!”
  許瞳應聲張開眼睛扭頭去看。
  那從門口走進的,竟真的是顧辰。
  那天扶著龐蒙從幻愛離開以後,因為心中好奇許瞳和他之間的關係,顧辰特意找人小小調查了一下。
  而最終結果,既像是在他意料之中,又像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們兩個,竟是初戀情人。
  龐蒙那樣一個冷情冷性的人,所有人幾乎都認為他就快要立地成佛,可沒想到他竟是個心裏裝著紅塵往事的癡情家夥。本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談戀愛,結果卻是大家都想錯了,原來在他心底,竟始終深深珍藏著一個女孩子。
  而那女孩,居然就是許瞳。
  他看得出也感覺得到,即使他們兩人已經分開許多年,可他那癡情學弟依然情根深種,似乎很期盼能夠與舊日情人重修舊好。
  他實在有些疑惑。那叫許瞳的女孩子,真是狡猾得令人頭痛,而一旦倔強起來,更是什麽都豁得出去,她滿腦子裏裝的不是詭計就是賊點子,心機又那樣深,真不知道他那學弟究竟癡戀她哪裏。
  而那女孩兒,他學弟苦思不忘的初戀情人,就在不久之前還曾設計他同她一起,在海濱酒店那張大床上,恣意縱情的翻滾糾纏過。
  想到這裏,他不由覺得有些尷尬。雖然和龐蒙之間算不上交情深厚,但好歹兩人見麵總要互相稱兄道弟一番。
  不知道也就算了,眼下既然他已經知道了一切,知道了許瞳是龐蒙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於是他想,是時候和那女孩劃清界限到此為止了。
  女人而已,就像衣服一樣,隻有常換常新的快樂,沒有什麽舍不得放不下的。
  隻是便宜了那女孩,她騙了他利用他,他卻還沒來得及懲罰她。
  不過也隻好這樣算了吧。
  他不再找她,很快物色到一個叫做昭昭的新女伴。
  他把她帶在身邊幾天。曾經見過許瞳的那些公子哥,在見到他的新女伴時,都異口同聲對他感歎說,真是奇妙,他這位新寵,無論模樣身段還是眼神氣質,看上去竟同他那舊愛很有幾分相似。
  他倒沒覺得昭昭和許瞳之間有什麽相似的地方。
  隻是後來連司機老黃也這樣說。老黃甚至還戲謔地問他:“少爺,你究竟是因為喜好這一類女孩才在許小姐之後找了昭昭小姐,還是因為許小姐,而尤其鍾意這一類的女孩呢?”
  到此他才終於相信,或許兩個女孩之間真的有些相似之處。
  隻是他覺得有些好笑。他問老黃:“難道你認為,我對那個姓許的女孩動了心思?嗬!這怎麽可能!”
  老黃卻笑一笑回答他說:“等你活到我這個歲數,就會發現,其實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哦,不,或許你現在就已經可以發現了!”
  對於老黃的話,他聽過後隻淡淡一笑,並沒有再多做辨白,隻將它拋隨意地拋到了腦後去。
  有些事情越解釋就越說不清道不明,不如隨它去好了。至於事實究竟如何,他自己心裏總歸有數。
  本以為此後不會再和那狡猾女孩有什麽瓜葛,偏偏的,卻叫他在幻愛裏又見到她。
  她帶著一臉淒惶站在嚴昌石的房間裏,明明很無助,卻在看到他時,掛了滿臉的倔強;明明已經窮途末路,卻在與他視線交匯的刹那,展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倔強樣子。
  他最恨她那副樣子。
  他等著她開口求叫他、求他;她卻閉緊嘴巴一言都不肯發。
  他不禁有些氣。一個女孩子,骨頭何必那麽硬?實在不討喜。
  直到走到房間坐下,喝過一杯酒以後,忽然地,他想通一件事。
  是了,她何必求他?現在在她身邊,不是有龐蒙麽。
  他當即收斂好心緒,決定再不去管那許姓女孩的閑事。
  隻是他這邊剛剛做出決定,手機卻緊跟著被她震響。
  接通以後,他喂了兩聲。
  他聽不到她回答自己,話筒裏隻傳來她與另外一人的對話。
  他不禁莞爾。
  這狡猾丫頭,看來是偷偷打過來想向他求救的。
  可她為什麽不去找龐蒙?
  來不及探究原因,他隻聽得電話裏麵她在對嚴昌石說:“整個幻愛的人都知道,我其實是顧辰的女人!”
  聽了她這句話,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事實是他也真的笑了出來。
  想不到她也有肯服軟的時候。
  然後他聽到嚴昌石說:“許小姐,顧辰他已經另結新歡,你呢,已經過氣下堂了!”、“顧辰可是圈子裏出了名的明白人,敢玩愛玩,也玩得瀟灑。你說,他怎麽可能為一個過氣情人,來和我鬧別扭呢?”
  這番話以後,電話一下就被掛斷。
  望著手機屏幕上“通話已結束”幾個字,他不由蹙起眉。
  從他心裏漸漸升騰起一種無法說清楚的感覺。
  有些像是在生氣,而更多的,卻似乎是煩躁與不安。
  電話斷得那樣幹脆,不像是被姓嚴的發現了,一定是她自己掛斷的。
  為什麽?
  聽到他有了新歡,於是心底希望破滅,因此掛斷電話不再求救,索性認命地由那姓嚴的對她施以侵犯?
  他霍地站起來,來不及交代一言半語,人已經匆匆走出房間去。
  顧辰自行推門進來,走到沙發前,伸手扶起許瞳,俯身坐在她與嚴昌石中間,再張開手臂攬她進懷側,讓她軟軟倚在自己胸前。
  然後轉頭對嚴昌石徐徐一笑,朗聲笑道:“讓嚴老板見笑了不是!這丫頭以前在這裏做,被我看中,就跟了我,其實整個幻愛都知道她是我的人。丫頭這幾天正和我鬧別扭呢,不肯見我也不接我電話,我隻好自己找樂子。正愁怎麽能見她一麵哄哄來著,服務生竟然告訴我說,她就在嚴老板這屋裏。起初我還不信,趕上這會兒打您這路過,我心想就順便看下也不麻煩,嚴老板又是大方爽快的人,行事豁達不拘小節,一定不會怪我唐突的!於是我就推了門,結果沒成想,還真是巧,這丫頭竟然真的在!”說到這,他轉頭看向懷中許瞳,似無限寵溺與無奈般,點點她鼻子說:“真是頑皮,怎麽跑這給嚴老板搗亂來呢?”
  許瞳明明覺得他的話又雷又好笑,可此時此刻,靠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眼睛,聽著他的聲音,她卻隻是想哭。
  似乎人在大難不死後,感情總會變得格外脆弱。
  她嚶聲一歎,借勢更窩進他懷裏,將臉整個埋在他胸前,再不去看嚴昌石一眼。
  隻覺此刻,心頭無比踏實。
  顧辰看回嚴昌石,微笑著說:“不知道她有沒有給嚴老板添麻煩?有的話,我代她說聲對不起!”
  嚴昌石看著顧辰,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顧總,一個女人而已;不妨對你直說,我對這妞很感興趣。”
  許瞳不知道自己在聽到嚴昌石這句話以後,身體是否瑟縮了一下。她隻覺得顧辰攬著她的手臂似安慰一般,收得緊了些。
  她聽到他說:“不錯像嚴老板說的,一個女人而已,何必太過認真?大家傷了和氣就不好了。說起來早早就想結識嚴老板,可惜一直沒什麽機會,今天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今晚我們難得有機會坐在一起,不如且不談女人,先談宗買賣如何?假使我們能夠合作成功,這其中的好處可比女人要來得實惠多了!”
  顧辰的話勾起嚴昌石的興趣,他揚著聲音問:“哦?不知道顧總有什麽好買賣招呼我?”
  顧辰嗬嗬一笑,“市裏不是想把錦繡廣場建成全國第一大廣場?可惜工程隻做到一半,因為原材料短缺停下了。原來負責這項目的公司因為資金周轉不開,把工程一拖再拖,市裏於是決定收回這項目重新招標尋找新的承建商。我呢,反正最近也沒什麽事兒,就把這項目給投下來了。聽說嚴老板手頭正有一批鋼筋水泥的貨還沒銷出去,我看我們不妨合作,我買你的貨,把錦繡廣場這爛尾工程快點搞完,你看怎麽樣?”
  顧辰看得出嚴昌石已經對自己的提議動了心,不動聲色的繼續趁熱打鐵,“其實早就有想和嚴老板合作的念頭了,隻是之前一段時間手頭上的事情比較多,一直也沒來得及去拜會您,難得今天這麽有緣,所謂相逢不如巧遇,我看我們不如就趁現在把這件事敲定吧!”他說了一個價格,問嚴昌石是否滿意。
  嚴昌石不禁眉開眼笑,“顧總這次,為了許小姐,本錢可是下得足足啊!兄弟你倒是真夠意思,肯讓老哥哥白賺這麽多,可惜自己卻要做趟虧本的買賣了!”
  顧辰無所謂一笑,“嚴老板您這是跟我見外呢!一回生二回熟,頭回我吃虧些,下回嚴老板不就讓兄弟賺回來了!”
  嚴昌石微笑著看向顧辰,一邊摸下巴一邊若有所思的說:“一直都說顧氏新一代掌權人,人精得很,從不做虧本生意;看來我這次,因為許小姐,倒是撿了個大便宜!”
  顧辰不動聲色,嗬嗬笑著,“哪裏哪裏!傳言失真,兄弟我不知道多會吃虧呢,尤其是在女人身上!”說到最後,他低頭看向懷中許瞳,晃晃她肩膀令她起抬頭望著自己,笑意晏晏的問她:“你說是不是,瑤瑤?”
  主動吃了些虧,顧辰總算把嚴昌石擺平
  攬著許瞳走出房間,看她臉頰實在紅得異常,他不禁眸光一暗,低下頭對她問:“哪裏不舒服?”
  許瞳抬眼看他,視線已經沒有焦距,眼神一片迷離,胡亂地答:“好熱!好燥!好難過!”她身體軟得似沒有一根骨頭,人像快要融化在他懷裏。
  他雙眉一皺,立刻確定她是被嚴昌石下了藥,於是不再耽擱停留,當下抱起她離開幻愛。
  許瞳稍稍恢複一點神誌時,發現自己正躺在顧辰車裏。車子似乎正飛駛著。她渾身燥熱難當,忍不住喃喃呻吟。
  “顧辰!顧辰!”她小聲而急切的叫,“電話!打電話,告訴楊陽,我沒事!”
  顧辰聽到聲音,回頭去看她。後座上的女孩,此刻再不見往日的驕傲,眼底的狡黠也被酒氣淹沒得不見蹤跡,她身上那些倔強小刺如今通通不見,渾身上下隻剩下一副狼狽樣子。可這狼狽並不令人覺得她很不堪,反而有些勾人心憐。
  他將車靠邊停下。回身從她身上取過手機,找到楊陽的號碼發出短信報平安。
  想到對方有可能回電,不願對眼下情形多做解釋,顧辰發完短信當即關掉手機。
  他發動車子。
  許瞳躺在後座上低低地叫:“不要送我回家……不要……不要讓他們擔心……好亂……家裏好亂,忙不過來的,忙不過來的……好暈,好渴,我想喝水,我想睡覺!”她叫到最後,儼然已從叮囑變成了無意識的嬌嗔。
  聽著她毫無章法的胡亂呻吟,顧辰不禁心裏一軟,雙手大大打著方向盤,將車猛轉頭向另外方向飛快駛去。
  顧辰將許瞳帶到鄰近一家酒店。開好房間,不顧其他人暗暗打量,他打橫抱起已經腳軟得就要站不住的許瞳,快步走進電梯。
  許瞳倚在顧辰懷裏,微微掀開眼,抬頭望他,忽地嫣然一笑,輕輕問:“你猜一猜,我是不是在勾引你?”
  顧辰低頭看她,不知不覺眯起雙眼,也笑起來,對她答:“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嗎?一身酒氣,狼狽得像個醉鬼一樣,你怎麽勾引我?”
  許瞳咯咯笑起來,閉上眼睛,倚回他胸前。
  進了房間,許瞳說:“放我下來,我想吐!”
  顧辰把她抱進浴室放下,許瞳反手推他,“你出去!出去!”她不想讓人見到自己嘔吐的狼狽樣子。
  顧辰出門前,看到許瞳將水龍頭擰開,擰到最大,水流得嘩嘩作響。
  關上門,伴著嘩嘩流水聲,他隻聽到極淺的嘔吐聲音。
  他心裏不禁微微一動。這是他見過最要強最驕傲的女孩子。哪怕嘔吐,也不願被人聽見。
  他坐在房間裏的沙發上,靜靜等。好久以後,仍不見她出來。
  又等了等,開始有些不放心起來。
  終於他從沙發上豁地站起,走到浴室外,敲敲門,問:“許瞳,你吐完沒有?”
  他隻聽到嘩嘩流水聲,聽不到她的回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水流的聲音似乎比剛剛大了許多。
  又問兩遍,依然聽不見她回答。
  他不由眉心一皺,握住把手用力一扭,自行打開浴室的門。
  裏麵的情景驟然闖入他的眼睛,那畫麵令他有些吃驚。
  許瞳正側身蜷在浴缸裏,閉著眼睛,咬著自己手指,全身瑟瑟發抖。
  頭頂的花灑被她開到最大,急勁的水流噴澆在她身上。浴缸裏的水已經蓄滿,水漫過她身體不停流淌出來。
  顧辰轉頭看看鏡子,上麵居然一點哈氣都沒有。
  他眉心不由皺得更緊。快步走到浴缸前,伸手一探,裏麵的水果然冰冰涼涼。
  再看向許瞳時,他眼底已不由自主有了一分憐惜。
  這女孩寧可以這樣自虐的方式一個人默默承受,也不肯對人哭泣呻吟示弱求助。
  他探手把她從浴缸裏扶起來。手掌下的肌膚已經被冷水浸得冰涼。她慢慢掀開眼簾,半張著迷蒙雙眼,努力看他的臉,一聲呢噥從她喉間輕溢而出,“好熱……又好冷……”
  那聲音似嗔似怨,似撒嬌似委屈,噥噥軟軟的一聲,直叫得別人的心也跟著一起軟下去。
  看著她緋紅的臉頰,迷離的雙眼,半啟的柔潤紅唇,他喉結不由上下湧動起來,似在用力忍著什麽衝動一樣。
  她忽然張開手臂,探身抱住他脖子,將頭倚在他肩上,嘴巴離他耳朵極近。她又喃喃嬌吟一聲:“顧辰,好熱!好難過!我快要死了!”語氣嬌軟得幾乎不似她所有,如泣如訴,仿佛尋不到逃生門的被困小獸一樣,無端惹得人愈發心憐。
  他喉結猛的滾動一下,小小猶豫後,手臂倏然箍緊她,一把將她摟緊在懷裏。
  這一刻,他寧願自己記不得他有個叫做龐蒙的學弟。
  他低下頭去,對著那張微微喘息著的水嫩朱唇用力親上去。
  她隻來得及嚶嚀一下,他的舌便已經長驅直入。他靈動的探索勾挑,引她狂亂追逐。
  她把自己口腔漱得很幹淨,唇舌間的味道清凜而含著淡淡酒香,這醉人的滋味幾乎令他流連忘返。
  他探出一隻手轉去扶她後腦,將她的頭穩穩定住不容閃躲,他用力的吮吻她,兩人唇齒相依的感覺竟似有種無法言喻的美好,令她在這一刻幾乎忘記一切事情,腦子和身體裏隻剩下一大片感官上的陶醉與愉悅。
  激狂的吻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她。她望著他,眼底像汪著水霧,濕濕漉漉迷迷蒙蒙。殷紅的小嘴急急低喘,胸脯一下又一下的高低起伏。她身上薄薄衣衫被水浸得幾乎透明,玲瓏有致的誘人曲線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他不由呼吸一滯,喉結再次用力翻滾。他一把將她撈起,橫抱在懷裏大踏步走出浴室。
  到了房間床前,他低頭看著她,似蠱惑般輕輕問:“ 想自己睡,還是想找個人來陪你?是我呢,還是龐蒙?”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其中隱忍著無數情|欲。
  她閉上眼睛小聲喃喃一句“我不要他!”後,便再不肯張口說話,隻用手臂纏緊他的脖子,在他放下她的刹那,用力一勾,帶著他和她一起滾進柔軟大床。
  
  三十 強男強女之【三人】
  30【三人】
  離開冰涼水體的包圍,許瞳很快失去最後一分理智。身體似被岩漿炙烤,每一個毛孔都在向外散發著熾熱。她攬著顧辰的脖子,與他激烈相吻。他唇齒間似蘊有一道冰涼甘泉,飲啜下去,仿佛會令人減少燥熱,通體舒泰。
  她無意識一下又一下的吮著,雙眼半張半闔,喉嚨裏溢出小貓一樣嗚嗚咽咽的呻吟聲,似覺得無限滿足,更似覺得還遠遠不夠。
  她那句“我不要他”令顧辰拋開所有顧忌。
  她的主動和撩撥毫無章法,沒有半點技巧,偏偏這樣原始的、本真的、小女孩似的細碎熱吻令他漸漸失去理智。他呼吸變得急促,喉結上下翻滾,手掌一刻不停遊走在她肌膚上,指尖所劃過的地方,牽引出他心底的聲聲歎息,也逗得她一陣陣的戰栗低喘、嬌聲吟咽。他感覺到自己以變得益發堅硬,又燙又漲的身體,叫囂著想要紓解欲|望。
  雪白大床上的兩個人,血管裏都好似隱藏了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所有熱量直逼頭頂,烘得人隻於刹那便心魂俱散,隻剩下身體在誠實的做出反應。
  他卸去兩人的衣衫,彼此肌膚緊緊相貼密密磨蹭。
  他濡濕的唇舌一路蜿蜒到她胸口,幾乎有些難捺的包含住山頂那粒俏生生嬌滴滴的小紅果,一邊輕輕低喘,一邊啃咬吮齧,逗弄得她在他唇下拚命挺|立綻放。
  她嬌嬌的吟,低低的叫,大大的床上,她小小的頭不停左右晃動,似乎這樣可以分散胸口那裏令人幾乎痙攣的酥麻戰栗。長發鋪散在枕間,映著她緋紅的臉頰、迷離的眼眸、柔潤的嘴唇,那樣子看上去竟嫵媚妖嬈得令人心驚。
  他的手掌一路滑向她腿間,手指靈動勾挑,伴著濕潤將她送上戰栗的頂端。
  迷亂中,她依然倔強,死死咬緊嘴唇,拚命壓抑想要尖叫的衝動。
  她兩隻手用力攥緊身下床單,兩腿夾得緊緊,夾得他的手幾乎無法靈動。驀地她後背從床上挺起,僵直地懸著,幾秒鍾後才軟軟攤回床上去,破碎低喘著,雪白的胸脯高高低低起伏不停。
  他知道自己已令她得到滿足,而他的欲|望卻還沒有得到紓解。他輕輕分開她纖長雙腿,置身其間,俯身下去,密密吻住她嫣紅櫻唇,隨著舌尖輕撩細挑,身體用力向前一衝,灼熱的堅硬毫不猶豫深深陷入她濕潤的柔軟。
  她嘴裏溢出呻吟,被他吞沒入腹。
  兩人似藤蔓般緊緊攀纏在一起。
  這一刻,他忘記她是個狡猾女孩,隻覺她可口誘人得不可思議,柔軟嬌憨得惹人憐惜;這一刻,藥物驅使下,她同他的魚|水之|歡不再處心積慮,而是全然透發於本能。
  迷亂混沌中,她早已無力記得,她不想再受情傷,她要守住自己心扉
  幾番折騰以後,她倦倦合眼,蜷縮在他身側睡去。細細的呼吸柔軟得幾乎像嬰兒一樣,雙眼緊緊閉著,長長睫毛似一把墨黑小扇,極輕的顫著,抖出說不清的荏弱,無端惹得人心頭酥軟。
  那兩道秀氣的彎眉,在她醒著時總是掛滿狡黠和倔強。此刻看上去,卻無比乖巧柔順。
  顧辰一眨不眨看著眼前秀美的小小麵龐,回想她往日裏的狡猾難纏和桀驁不馴,幾乎有些無法確定那樣的她同此刻荏弱纖細躺在他身邊的女孩是同一人。
  忽地他看到她皺緊雙眉,雙眼依然緊緊閉著,頭卻已經焦躁不安的蹭來蹭去。抿緊的雙唇間,幾聲壓抑的呻吟輕溢而出,下麵她兩條長腿也在用力夾緊不停磨蹭。
  他心裏暗暗一驚。想不到嚴昌石喂給她的藥竟然這樣烈,已經幾番折騰,卻依然沒有散盡藥效。假如今天他沒有破門而入,真不知她這一晚會被姓嚴的糟蹋成什麽樣子。
  想到這裏,他不由雙眸一暗,射出冷光。
  見她越來越難捱,無辜而委屈的不住嗚咽呻吟,可憐得像隻流浪小貓一樣,他不禁歎一口氣,張開手臂攬她進懷裏,嘴唇貼在她耳邊輕輕問:“怎麽了,瑤瑤?”
  她似知道他在明知故問,不依的扭來扭曲,嬌哼軟啼:“好熱!”兩條腿搭在他身上,不住刮蹭,想要借此紓解身體裏的燥熱難耐。
  他順勢攤開手掌,一把撈住她瑩白大腿,緩緩向上,撫摸滑動到她雪白臀上,掌心用力,手指回勾,握得滿手軟玉溫香。
  他聲音變得沙啞,蠱惑般低低問她:“是不是還想要?”
  她轉開頭,倔強的不予回應,死咬嘴唇承受體內翻江倒海般煎熬著她的灼人欲|望。
  她兩手握成小小的拳,一隻抵在他胸前,似氣他逗弄自己,對他一下下捶打過去;一隻咬在自己牙齒間,仿佛想要堵住那些羞人的難耐呻吟。
  他拉開她咬在嘴裏那隻手。細白手背上,碎碎齒印深深陷在皮膚裏,靜靜昭示此刻的她究竟有多煎熬。
  他低歎一聲,不再逗她,探下頭吮住她雙唇,吸去她饑渴又無處釋放的嗚咽呻吟,翻身覆在她身上,再次用自己的過人長處去溶退消解她身體裏的燥熱不安。
  一整晚,為了消解許瞳身體裏的那些藥力,顧辰幾乎被她榨幹,直到淩晨時分才能夠安心的沉沉入睡。
  許瞳身體不再燥熱,頭腦也漸漸清明起來,之前一直處在半睡半醒間,此刻因為累極,她反而再也睡不著。
  回顧一夜的恣情放縱,看著身邊一臉疲倦的俊美臉龐,不知為什麽,她感覺自己有些心慌意亂。
  挨到天亮,再也躺不下去,她起身草草淋浴,穿好衣服匆匆離開。
  走前甚至沒有回頭去看那張淩亂大床上的男人最後一眼。
  不是沒有回頭欲|望的。隻是她怕,這樣回過頭去,一眼以後,她理不清的思緒會比那張大床更加淩亂。
  她感到有些害怕。怕自己無意之間,會對那男人傾動心念。
  那樣一個放|蕩不羈的男人,他身後有整片的茂盛森林,怎可能會戀上一株不起眼獨木?
  從前她已受過那樣慘痛的情傷。深透的疼痛過後,她曾告誡自己,今後在感情中,她絕不要做先動心的那一個。她不要喜歡對方比他喜歡自己多,在他愛上自己以前,她絕對要守好自己的心不隨意流落。
  在她看來,愛情無疑是場戰爭,雖然沒有流血,卻充斥無數犧牲。
  兩個人裏,誰先動心,誰就落敗在下風;誰愛得更深,誰注定有輸無贏。
  她告誡自己,不想在毫無防備時,被人丟下泣淚舐痛,那麽就看牢自己的心,絕不可以在他動之前而先動。
  離開酒店,許瞳沒有叫車,一個人沿著馬路慢慢向前走。一邊走一邊想,一邊歎一邊緊固心防。
  走到老街時,太陽已經大大高懸在頭頂。
  離家還有一段距離,許瞳抬眼望了望,意外看到門口似乎正佇立著一道頎長身影。
  見她走近,那人迫不及待向她迎過來,張開手臂,不由分說握住她雙肩,微微傾俯上身,雙眼焦灼望著她,聲音沙啞地問:“曈曈,你怎麽樣?還好嗎?我昨天手機關了機,沒有收到楊陽的訊息。早上開機,一下是她說你出事了,一下又是她說你沒事了,想來想去不放心,打電話你們都關機,跑到這又不敢敲門,本想等你出門時問清楚,可是……”說到這時,那人聲音透出迷惑和遲疑,“你怎麽會從外麵回來?不是沒事了嗎?你的臉色怎麽這樣差?你怎麽會……難道嚴昌石他把你……曈曈!”他淒厲的叫她名字,一把攬她進懷裏,手臂箍緊她,聲音含著無限的沉痛、憐惜、自責和懊悔,“曈曈!讓你受苦了!都怨我手機關得不是時候,才讓你飽受委屈!沒關係,沒關係!我會替你把受到的屈辱討回來,通通討回來!曈曈對不起!我不會在意,真的!請你相信我,讓我照顧你、疼你,好不好?”
  許瞳一夜沒有好好休息,又走了長長一路回來,身體和大腦早就乏得似死掉一般,再不願運轉一分半刻。
  她由著龐蒙抱住她,耳邊聽他不斷沉痛自責,知道他誤會自己被嚴昌石糟蹋,一時卻無力開口糾正,心底隻覺諷刺和好笑。
  他和她,看來真的是沒有緣分。他能為她做的,隻是在事後這樣苦苦傷懷,卻無法在事情發生時給予及時救援。
  假如她真的已經被嚴昌石得手,任憑他此刻傷心得要死,又怎麽能撫得平她所受到的不堪屈辱和淩侮傷害?
  她歎口氣,閉上眼,心頭漫過淡淡的、微澀的、無奈的,悲哀。
  顧辰隻睡一會就醒過來。
  睜開眼,發現身邊許瞳已經不再。
  不由皺起眉心。
  她再一次這樣對他,在撩撥勾引過他以後,自己卻早早離開。
  不過很快又舒展眉心釋了懷。
  她要是不這樣做,倒不是許瞳了。
  想到這裏,不知怎麽,竟然咧唇笑了笑。
  起身到浴室淋浴幹淨身體,出來穿衣服時,眼前竟似乎還閃現著昨夜她在他身|下婉轉嬌吟、嫵媚妖嬈的動人模樣。
  想著她即便被欲|望折磨得幾乎已經神誌不清,卻依然倔強得不肯張開嘴巴求他要她,他不禁再掀了掀嘴角。
  真不知她那倔強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怎麽會固執和堅強到那樣的程度。
  穿外套的時候,耳邊聽得悶悶的咕咚一聲響,有什麽東西從口袋裏掉出來,滑落在地毯上。
  他俯身拾起。
  竟是她的手機。
  這才想起,昨天幫她回過訊息以後,他將它直接揣進自己口袋。
  握著小巧玲瓏的素白手機,他眼底閃過一道亮亮的光。
  那光裏似隱著一絲雀躍,仿佛終於尋到理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見她一下。
  他想看看經過昨夜以後,再見麵時,她臉上的狡黠會不會被羞赧取代幾分。
  許瞳覺得腿有些站得僵了,決定不再沉默。
  她淡淡開口:“龐蒙,你放開我。”她掙動,卻沒能一下擺脫他的圈抱,“龐蒙,你想多了,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覺得我是被嚴昌石帶走糟蹋了一夜,是嗎?嗬嗬!”她一邊說一邊忍不住輕輕低笑起來,“我要是真被他糟蹋了,怎麽可能身上這麽幹淨,一點血汙都沒有?你知道我的,”她終於推開他,退出他懷抱,仰頭看著他眼睛,一字字說:“我有仇必報,誰讓我難過,我一定也不要他好過。就算打不過那姓嚴的,假如真有什麽事發生過,我也一定會想辦法放他身上幾滴血出來才是!”
  龐蒙皺緊眉心,一臉遲疑,“可是……你為什麽會從外麵回來?看起來,還那麽累……”他極盡小心的措辭相問,很怕哪個字說不對會傷到她一般。
  許瞳不羈的笑,“龐律師,這屬於我私人事情,恕我無法相告!”
  龐蒙眼底閃過傷痛。每次看到她笑得這樣嬌美,炫目之餘,他隻覺得心灰意冷。
  她這樣對他笑,笑得越燦爛,便離得他越發遙遠。
  佇立相望的兩個人,一個疲憊得顧不上四周,一個隻顧去看對方臉龐,誰也沒有注意到,從他們擁抱到鬆開,街角處緩緩行過一輛銀色跑車。
  出了酒店,顧辰驅車直奔老街。
  心裏猜想著她從自己手裏接過手機時,臉上究竟會是怎樣一番表情。是嬌羞、嗔惱、無措、還是倔強的木著臉假裝什麽都記不起來?
  因為從沒遇到這樣有趣特別的女孩,他不禁猜得興致勃勃。
  然而在到達老街時,他卻看到那樣一幕。
  她正同他學弟,兩個人當街相擁,久久不分開。她閉上眼睛,聆聽抱她那人貼在她耳邊喃喃低語。
  過了一會兒,她退出學弟懷抱,注視他,對他粲然一笑。
  他深知她那樣笑起來,整個人會有多亮眼。
  他不由握緊她的手機,皺起眉心,眼神變得幽深暗沉。
  胸口似被誰敲了一拳,憋悶得有些上不來氣。
  這女孩到底有多深的心機多厚的臉皮多精明的手段?昨夜她那句“我不要他”仿佛言猶在耳,然而今早,她剛剛從他床上爬下,就這樣迫不及待奔進她說了“不要”的那人懷裏去。
  他心裏升騰起熊熊一團火。既然如此,昨晚她何必不直接找他學弟?他是不是一個心軟之下,又著了她的道?
  她真是十足可惡。從來隻有他去征服統轄一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由著一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複作弄。
  望著對麵,他冷冷一笑,在心裏做出一個決定。
  這樣壞的女孩,他一定得懲罰她。
  滿臉疲憊的女孩推開家門走進去,並不怎樣留戀站在門外的人。
  門板闔死久久以後,那惆悵男子才孤零零的落寞離開。
  從頭到尾,他們誰也沒有看見,曾有一輛銀色跑車,在他們不遠處的街角,悄悄駛來,又悄悄駛去,沒驚動任何人,沒留下半點痕跡。
  強男強女之【赴約】
  
  進屋以後,許瞳一頭栽倒在床上,把腦袋埋在枕頭裏,一動不動,希望自己能夠就此沉沉睡過去,什麽也不要想。
  
  然而事與願違。
  
  明明shen體已經疲乏到最極限,腦子裏麵的神經卻偏偏興奮得如同美猴王在大鬧天宮。
  
  雖然眼睛是緊緊閉合的,卻總有一幕又一幕的景象,如坐過山車般在她麵前不斷呼嘯而過。畫麵一個連著一個,令她根本無法得以安睡。
  
  那些畫麵裏,她與顧辰彼此緊緊攀附抵死糾纏。那種翻飛在雲裏霧裏的歡|愉感覺,直到此刻仿佛依然清晰,它們盤旋在她腦海中shen體裏,一圈圈繚繞,久久不肯散去。
  
  許瞳不禁有些懊惱。突地耳邊竟似響起那人在用旖旎音色喚著她瑤瑤。她用兩手奮力堵住自己耳朵,可那聲音卻好像並沒有消失。
  
  她不得不挫敗地鬆開雙手。
  
  睜開眼睛,望著一室光明,她對自己輕輕問了一句:“許瞳,你究竟想要幹嘛?”
  
  於此同時,在另外一個地方,也有另外一個人問著同樣的問題。
  
  顧辰早早到了公司,沉著臉走進辦公室,一整個上午都坐在皮椅上,麵向窗外,蹙著眉心,望向遠處,一言不發。
  
  助手敲門進來準備匯報行程,見他冷凝了一張臉,周身戾氣環繞蓄勢待發,立刻識趣地退了出去。
  
  寂靜空間裏,忽然“哢噠”一聲響。門板在秘書身後闔死。
  
  顧辰從窗外遠處收回眼神。
  
  抬手揉了揉眉心,仿佛無限疲憊。喃喃一歎間,輕輕喟出心底疑惑。
  
  “許瞳,你究竟想要幹嘛?”
  
  
  
  昏昏沉沉躺過一個上午,中午時分許瞳咬著牙從床上爬起來去看唐壯。
  
  趕到時,唐壯剛好吃過午飯正躺在裏間睡覺。
  
  楊陽請了假沒去上班待在麻將館。見到許瞳出現,連忙湊過來劈頭蓋臉就說:“你怎麽一直關機!還害我跑去家裏一趟!”
  
  許瞳有些疑惑,“你去家裏找過我?什麽時候?”
  
  楊陽說:“就是上午,從窗戶外麵看到你在睡覺,就沒吵你。”忽然一臉神經兮兮的,扯住許瞳胳膊,擠著眼睛問:“昨天後來,到底怎麽擺平的?”
  許瞳看著她那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沒心沒肺樣兒,不由挫敗地歎口氣,“沒怎麽樣,我喝酒,然後沒倒,然後離開,然後不想被唐叔看到我醉醺醺的樣子,然後就到路邊小賓館開了間房睡了一晚上。然後不是自己床睡不著,然後早上回家,補覺。就這樣。”
  
  楊陽甩開她的手,用力白她一眼,“當我隻三歲呢是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昨晚和誰走的哈!”
  
  許瞳真心想說:不不,你遠不到三歲!你隻是粒胚胎的智商情商!
  
  揉揉額角,她不動聲色岔開話頭,反問楊陽:“昨天你離開幻愛之後,都幹什麽了?”
  
  楊陽對著許瞳翻了個白眼,“別提了,我來來回回折騰好幾趟!昨天,從幻愛出來以後,我按你的交代先打電話找龐蒙,可怎麽打都是關機!我就打車奔他名片上印那地址去了,結果打更的大爺告訴我說那裏是大夥工作的地方,至於員工下了班以後都住哪,他一看門的,他說他也不知道!我當時就傻眼了,也不知道龐蒙到底什麽時候能開機,就先給他發了條短信,告訴他你有難,急需救助,結果剛給他發完就收到你的短信,你跟我說你沒事了,我不放心,趕緊打過去,結果你丫也太神速了,不過屁大個功夫,你居然也關機了!!我怪不放心的,想來想去,又壯著膽子打車回了幻愛,結果那裏的人告訴我說,你讓顧辰給帶走了!我一聽說你是跟他走了,於是立刻就放心了!又給龐蒙那個不給力的破律師發了條短信,告訴他你又沒事了,之後我就回家睡覺去了。”
  
  許瞳看著楊陽挑眉問:“為什麽我被顧辰帶走,你立刻就放心了?他不也是男的嗎?並且那貨你敢說他不好色?”
  
  楊陽瞪大眼睛,“喂,你沒搞錯吧!顧辰長得多帥啊!雖然身邊紅粉是多了點,但好歹人家心花身不花、性行為很檢點啊!再說你要真是能被他哼哧了,那是你福大命大造化大啊!你好好想想,那可是多少女人想求都求不來的豔福呢!”
  
  許瞳隻覺此刻耳邊雷聲隆隆,頭暈目眩。
  
  楊陽兩手抱在胸前,望著她滿臉都是奸詐的笑,“曈曈,老實說,你昨天,是一個人在小賓館開的房間嗎?”
  
  許瞳怔立半晌沒有回答。楊陽等得不耐煩推了她一把。她回神,轉頭看著楊陽木木地說:“楊陽,幫我想想,昨天我給你發完短信之後,把手機放哪了?我好像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沒見著它!”
  
  楊陽不禁跳腳,“你問我我哪知道啊!真是服你,搞得像我看見了、我給你弄沒了似的!”
  
  許瞳借口找手機一臉茫然走出麻將館。
  
  出來以後,茫然立刻不見。
  
  其實想要岔開楊陽注意力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而真正不容易的事是,她的確想不起來手機到底被她忘在哪裏了。
  
  走到路邊公用電話亭,往自己手機裏打了個電話,機器女聲從容地告訴許瞳,她的手機已關機。
  
  許瞳於是想,看樣子,八成是丟了。
  
  丟了也好,倒省去不少煩心麻煩。假如不丟,她還真是不知道開機以後,到底要不要對那人道謝一下。
  
  想起那人,許瞳不由歎口氣。
  
  盡管自製力尚佳,可經過昨晚,沐浴過那人帶給她的一整夜的繾綣溫柔以後,她的心一時間竟無法再做到一絲不亂。
  直到現在,她身上仿佛還留有他的氣息和味道,淡淡的,若有似無的,像是早早已經消散殆盡,然而不經意間卻又發現,其實它一直都在。
  
  
  
  幾天以後,唐壯的傷好起來,拆掉了繃帶,開始回到家裏住。
  
  嚴昌石因為從顧辰那裏平白無故橫發一筆財,此後沒有再來老街找麻煩。
  
  日子總算重又變得平靜下來。
  
  這天天氣不錯,下午無事,許瞳想了想,決定去商場重新買一部手機。
  
  走出家門,無意間一抬頭,不禁吃了一驚。
  
  路邊停著一輛極其紮眼的豪華轎車。司機靜立在車旁,像在等著什麽人。
  
  看到許瞳出現,他連忙微笑上前打招呼:“許小姐您好!”
  
  許瞳看他幾眼以後,認出這中年大叔就是那天送她回家的顧辰的司機。
  
  “您好!”她略略遲疑的回一句,“您這是……在等我嗎?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大叔和藹微笑,“許小姐您叫我老黃就好!是這樣,少爺讓我給您送點東西過來!”一麵說一麵從車裏取出幾個盒子紙袋之類,交給許瞳。
  
  這是什麽?”
  
  老黃一徑微笑著答:“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對了,許小姐,還有一樣東西要交還給您,”說著把手探進衣服口袋,再伸出來時,掌心靜靜躺著一部小巧手機。
  
  “這是您的手機,少爺說您把它忘在他那了!”
  
  許瞳把手機接過來,邊按開機鍵邊說:“原來是在他那裏,還以為丟掉了,正打算去買一部新的呢!”
  
  話音剛落,開機音樂倉促響過,揚聲器中便傳來一串叮叮當當的響鈴。
  
  看清來電號碼,許瞳不由嗤地一笑,“人精!”他倒是有本事把時間計算得剛剛好。
  
  許瞳按下接通鍵,盡量把自己聲音語調調整得再平常不過,對另一端那人問:“不知道顧少有什麽指示?”
  
  
  
  聽到許瞳問話,顧辰不由愣了一下。
  
  第一句話,隻是問他有什麽指示?
  
  “瑤瑤!第一句話,難道——”對著話筒,他柔綿綿地說,“你不應該先謝謝我嗎?”聲音裏竟仿佛帶著無限笑意,聽起來無比旖旎多情,“我不僅幫你保管了手機,那一晚還奮不顧身地為你做了無數次人肉解藥!”
  
  許瞳猜想此刻自己的臉一定紅得透透。
  
  有些狼狽的側轉過身,躲開老黃的眼神,清清嗓子,她令自己竭力保持鎮定,對顧辰問:“你讓黃師傅給我帶了東西?”
  
  顧辰笑說:“對!是衣服和鞋子。你試一下,不合適要老黃趕緊去換;好好拾掇拾掇,拾掇好以後,老黃會開車送你到會所。”他聲音曖昧沙啞,低低柔柔,雖然隔著電話,可聽起來卻更像其人正貼近在她耳際呢喃,“瑤瑤,我在那裏等你!”
  
  許瞳不禁心中微微一跳。深吸一口氣,對他問:“要做什麽?”
  
  他並不正麵回答,隻噥噥說:“等你來了,不就知道了!”聲音柔得出奇,語調婉轉得令人遐思。
  
  忽然眼皮也跟著突地一跳。許瞳再深吸口氣,沉聲問:“可不可說以不去?”
  
  對方靜默小半晌後,輕輕問:“瑤瑤,你找我時,我有沒有拒絕過你?”
  
  許瞳隻好歎口氣,“好吧,”無論如何,他也算救了她,“等下我會讓黃師傅送我過去!”
  
  顧辰在那邊輕笑,“打扮得漂亮些!”
  
  許瞳眼皮不禁又是一跳。
  
  今天的顧辰,幾乎令她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竟像是遇到了什麽開心事一樣,躍躍欲試,迫不及待,興奮莫名。
  
  他要她去會所,要她打扮得漂亮些,特意為她準備衣服鞋子,告訴她,他在那裏等她。
  
  許瞳抱著紙袋盒子回到房間。
  
  放下懷裏的東西,她不禁好奇地想著:他到底,要帶她做什麽呢?
  
  因為這份未知神秘,心跳得也似乎比往常雀躍。
  
  拆開袋子和盒子,看著靜靜盛放在裏麵的素美衣裳,許瞳臉上驀地綻放出燦爛笑容。
  
  隻一眼而已,她已經深深喜愛上它。
  
  將它小心翼翼從盒子裏麵提起來,指尖下絲緞柔滑細膩的觸感美好得幾乎令人陶醉。
  
  她不禁由衷發出讚歎,“這旗袍,真是好看!”
  強男強女之【遊戲】
  許瞳把旗袍穿在身上,大小胖瘦居然剛剛合適,就好像是為她量身定做一樣。
  
  站在鏡子前,看著裏麵仿佛從三十年代繁華大都會裏走出來的自己,她不禁微笑起來。
  
  對著鏡子想了想,她將自己的長發在腦後挽成鬆鬆的一個髻。耳鬢邊有幾絲碎發挽不到後麵去,軟軟的偎依在頰畔,偶爾隨空氣流動婉轉飄曳,發絲漫不經心地拂過臉龐,無意間倒更增添了好幾分嫵媚風情。
  
  許瞳想起媽媽曾經留給自己一對瑪瑙耳墜,那是媽媽留給她最珍貴的遺物,她還從來沒有戴過。戴或不戴?她心底漫過一絲猶豫。
  
  從前哪怕自己生日,她也沒有舍得把它們拿出來過,這一次,隻是顧辰對她說:“打扮得漂亮點!”她便把它們找出來戴上,是不是顯得她把他看得太過重要?
  
  掙紮間,許瞳抬眼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忽然腦子裏“錚”的一聲響,仿佛哪個淤塞了的竅突然間被通開。
  
  她嘲笑自己想得太多。那對耳環,即便帶了,也是為了搭配這身漂亮旗袍,和他顧辰又有什麽關係?她還真是庸人自擾。
  
  想通以後,再不遲疑,她把那對精致耳環點綴在自己軟軟耳垂上。戴好後,她不由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粲然一笑。
  
  想不到這樣一番拾掇以後,她看上去竟也很有幾分淑女氣質。要是媽媽能看到她現在這身裝束打扮,不知道會有多欣慰。
  
  
  
  許瞳再次走出家門時,老黃依然筆直地站在車旁等她。
  
  見她出來,他臉上表情刹那間似乎怔忪一下。許瞳忙充滿歉意地說:“黃師傅,是不是讓您等太久了?實在不好意思!”
  
  老黃趕緊擺手,“哪有,女孩子裏,你應該是行動很快的了!你沒見表小姐她們,那才真正是叫讓人久等,並且即使令人等,她們也完全不會覺得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許小姐你太客氣了!”
  
  他的話令許瞳笑起來。
  
  看著她的笑容,老黃也跟著樂嗬嗬地笑:“我剛剛那副樣子,其實是覺得,許小姐這身打扮,看起來真是不錯,比許多電影明星還要漂亮!”
  
  許瞳一下不好意思起來。不是沒有被人誇過,隻是像這樣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人很直接的稱讚說漂亮,一時間竟讓她覺得有種措手不及的羞澀。
  
  她對老黃赧然一笑,“黃師傅,我們可以出發了。”
  
  老黃替她拉開車門。
  
  正要上車,突然聽到有人吆喝賣烤紅薯。
  
  許瞳中午沒有吃太多東西,此刻正覺得肚子餓得空空癟癟非常難過,猛地聽到這叫賣聲音,她簡直覺得它有如天籟。
  
  和老黃打了個招呼,她飛快跑到賣紅薯那人身邊,稱了兩個敦實圓胖的,一路捧著跑回來,樂顛顛坐進車裏。
  
  車子平穩開出去。
  
  許瞳坐在後麵,一邊嘶嘶吹氣一邊吃得興致勃勃。
  
  耳邊似乎聽到輕輕一聲笑。她抬起頭去看,從後視鏡裏看到老黃正抿著嘴唇偷偷的樂。
  
  愣了兩秒鍾以後,她終於反應過來老黃在笑什麽。
  
  還有哪家的姑娘能像她這樣,穿著素雅精致的旗袍,挽著雍容嫵媚的發髻,坐在名貴奢華的轎車裏,兩手卻捧著騰騰冒著熱氣的烤紅薯,心無旁騖專心致誌的大快朵頤。
  
  難怪老黃會笑她。別說老黃,此刻回過神,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訕訕的。
  
  還有一隻紅薯沒來得及吃。後視鏡裏,她與老黃目光撞到一起。
  
  許瞳一麵不好意思的對他笑一下,一麵把來不及吃的那隻塞進手袋裏。
  
  手袋也是顧辰送來的,款式顏色都與身上旗袍相搭配。
  
  塞完紅薯,許瞳依然覺得有些訕訕的感覺。她輕輕咳嗽一聲,對老黃嗬嗬笑幾下,有些自我解嘲似的說:“把這隻手袋用來盛烤紅薯,倒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老黃終於忍俊不禁,噗一聲輕笑出來,“許小姐真是一點也不做作,可以說,您是我所見過的女孩子裏,最率真可愛的一個!”
  
  許瞳一下被眼前大叔誇得臉紅起來。
  
  心中不禁歎,顧氏企業能做到今天這樣呼風喚雨的程度,不是沒有道理的。瞧,連一個普通司機都這麽懂得人情世故,生生能夠把她皮糙肉厚的老街許瞳都誇到心中泛起羞澀,實在令人感歎。
  
  一路上許瞳有些納悶的想,自己今天似乎與平常有些不一樣,麵皮實在薄得可以,別人隻要稍稍誇一句,她就有想要臉紅的衝動。
  
  她怎麽會變成這樣?竟然像個心懷春|夢的小女孩似的。
  
  而當聽到有有人誇獎自己時,羞澀之餘,她心底還會隱隱有些忐忑——那一個人,他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樣,覺得她漂亮?
  
  也許因為心中隱隱有了能夠被什麽人注目和稱讚的期盼,才讓一向豪爽豁達的人忽然之間變得容易臉紅羞澀起來。
  
  她什麽時候,竟變成這樣?而這變化,又是因誰而來?
  
  想著想著,許瞳變得有些不安。
  
  難道說,不知不覺時,她心裏已經悄悄滋生出某種小小期盼?而這期盼到底是什麽?
  
  她聽到它說,她的小小期盼,不過是希望從那人那裏,得到眼前一亮的反應,以及嘩然而歎的讚美聲音。
  
  許瞳不由悄悄長歎口氣。
  
  如果自己的心真是在這樣想,那實在算不得是件好事。
  
  
  
  老黃把車開到會所門口停下。透過車窗玻璃,許瞳看到顧辰正等在門口。
  
  服務生走過來,幫她拉開車門。
  
  她俯身低頭從車裏走出來。
  
  心竟有些虛虛的感覺,仿佛她人正懸在懸崖半空,上不得也下不得,吊著一口氣,不敢吐也不敢咽,隻怕微微一動就掉落崖底,一不留神已經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站直shen體後,她慢慢抬起頭,輕揚起眼簾,將視線向顧辰臉龐上探過去。
  
  她看得分明,他在看到她那一瞬,真的是眼睛一亮,從眼底激射出許多讚美神色。
  
  心口那種懸而不落的感覺一下便飄蕩無蹤。
  
  然而緊跟著又漫上心頭的,是自嘲且無奈的一聲輕歎。
  
  她剛剛在車上的擔憂,到了此時此刻,已經再沒有逃避餘地。
  
  它們顯然已經成真。
  
  
  
  顧辰感歎一聲,毫不吝惜賦予許瞳讚美,“瑤瑤,你今晚實在出奇的美麗!”
  
  那種令人懊惱的羞澀感覺立刻又向許瞳臉頰漫襲過來。
  
  竭力將它們壓製回去,她令自己做出從容微笑,“出奇美麗是不敢當的,能入得了顧少的眼就好!”然而雖然聲音平穩語氣淡淡,臉頰卻還是不受控製地悄悄緋紅起來。
  
  顧辰看著她,忽地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對她柔聲打趣,“我是不是看錯?瑤瑤,你似乎在臉紅!”他聲音軟得像細絲一樣,柔柔綿綿繚繞著,不知從哪個空隙一下鑽進她shen體裏,似有還無的撥弄,攪得她渾身都好像有些癢癢的,心緒更是不知不覺地散漫遲鈍起來。
  
  許瞳不想被他看扁,竭力令自己鎮定。抬眼向顧辰臉上看去,睫毛顫顫輕動,眼波脈脈流轉,她對他忽地綻開嫣然一笑,甜甜膩膩說:“顧少要是喜歡看我臉紅,我就盡量令自己多臉紅幾次好了!”
  
  顧辰聞聲,唇畔笑容變得沒有溫度起來。
  
  
  
  在看到許瞳臉頰泛起兩抹緋紅的一刹,他心中仿佛微微一動。
  
  眼前這狡猾女孩的心智心防,不是一般的冷硬堅固,她從前那些羞赧溫柔,都是為了投他所好假裝出來的,自從她恢複真性情以後,他從未再見過、也並不會覺得,她能為他真正的臉紅羞澀。
  
  真難得今晚他竟又見到她小女孩兒一樣嬌態畢露。
  
  可是聽了她的話以後,轉念間,他不由心底一冷。
  
  是了,既然從前她是假裝的,那麽現在,誰又敢說她不是在對他故技重施?
  
  
  
  顧辰心底寒意越盛,臉上笑容反而越加燦爛起來。
  
  將手臂攬在許瞳款款腰肢上,一個猛然用力,他將她帶進自己胸膛前,低下頭貼著她的耳朵蠱惑般對她柔聲說:“瑤瑤,知道嗎,當你全身都變得粉紅時,才真是最美麗不過的!不如,你紅遍全身給我看,怎麽樣?”
  
  許瞳感覺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不由有些口幹舌燥。
  
  悄悄吞口唾沫,她終於有些反應過來,剛剛顧辰竟然在對她**!
  
  略略有些局促的去推他,許瞳飛快斜睨他一眼,似真似假地對他嬌嗔一聲,“別這樣……”
  
  顧辰眼神一下變得幽暗深沉。
  
  剛要開口說什麽,耳邊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顧少?”
  
  他微微卸了力氣,手卻依然攬放在許瞳腰上,轉身看清來人,立刻掛上微笑同他打招呼,“柳少,好久不見!”
  
  許瞳跟著看過去,一位相貌雖然不錯,但看上去有些油頭粉麵的公子哥正含笑向這邊走過來。
  
  他臂彎裏那位美麗女孩,看起來分外眼熟。
  
  那人走到近前,對顧辰笑著打趣,“顧少,我怎麽記得你從不來這玩的,今天是什麽風吹錯了方向,竟把你給捎到這來了?”
  
  顧辰笑一笑說:“當然是,為了故人!”
  
  
  
  聽到故人兩個字,許瞳心裏升騰起一種怪怪感覺。再仔細去看柳少身旁那位美人,她腦中驀地靈光一閃。
  
  終於知道為什麽會覺得她看起來十分眼熟。
  
  這美人正好是那天她去幻愛找嚴昌石時,所見到的挽在顧辰臂彎中的那一位。
  
  短短時日,沒想到美人已經從一彎臂膀轉移到另外一彎去。
  
  看著那女孩對顧辰投來的兩道眼神,幽幽轉轉的,說不出的似怨似訴,許瞳心中那種怪怪感覺一下變得愈發深濃。
  
  耳邊聽得那位柳少正語氣驚豔地在對顧辰感歎:“真是不服都不行,顧少你真是,不隻眼光好,連運氣也好得讓人嫉妒,總能遇到迷人得不得了的漂亮姑娘!”
  
  許瞳要想一下後,才能反應過來,此刻這人是正在說的是自己。
  
  然而她卻一點臉紅心跳的感覺都沒有。
  
  顧辰隻低低一笑,“哪裏,是柳少你看得起!”(
  
  許瞳聽到那柳少依然在嘖嘖有聲的感歎,“要我說,是顧少太謙虛!我就說嘛,我怎麽會這麽快就追到昭昭?原來是顧少身邊又有一位水蔥似的美麗姑娘!”他眼神一直投放在許瞳臉上身上,一麵說著話,一麵肆無忌憚地輾轉流連。
  
  許瞳不由微微皺起眉。顧辰卻笑笑說:“哪裏話!大意失荊州,這幾天一直苦惱該怎樣做才能夠收複失地!”說話間語氣輕柔繚繞,雖然短短幾句,卻話裏有話,引人遐思,意味無窮。
  
  轉瞬間,許瞳隻覺自己一顆心仿佛懸吊在冰窖中,四周圍到處是白霧茫茫一片冰冷。
  
  那叫作昭昭的女孩,再看向顧辰時,眼睛裏幾乎像摻了水一樣,欲語還休,無盡柔媚。
  
  柳少頗有些誇張的撫著下巴唏噓,“顧少不要告訴我,守著這麽一位水蔥似的美人兒,你卻對昭昭還沒有忘情,於是……”
  
  顧辰含笑打斷他,“於是,今天才會來這裏,想看一看,你是否有興趣!”
  
  許瞳聽到顧辰在問那柳少是否有興趣時,一顆心忽地揪得緊緊。
  
  她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那所謂的有興趣,並不是如她所想那般的齷齪事情。
  
  然而希望很快覆滅。
  
  許瞳看到,那柳少含春帶色的眼神,正恣意遊走在自己臉頰上,滿副興致盎然的興奮樣子。
  
  他笑嗬嗬地對顧辰回答說:“真難為顧少對昭昭這樣有心!”轉頭看著身側昭昭,對她笑眯眯調笑,“嘖嘖!昭昭,看看顧少對你這片心意,連那樣迷人的姑娘他都舍得出!”目光最後調回到顧辰身上,一麵笑一麵說,“老兄啊老兄,算你厲害,摸得透哪一種女孩最能打動我!這位……”
  
  他聲音一頓,顧辰及時出聲:“瑤瑤!”
  
  “!瑤瑤!真是好聽的名字!”停一下,看了許瞳一眼,繼續又說:“隻是顧少,按你那潔癖的性格,之前你好像從來不到這裏和我們玩在一起,今天可是想好了?真的要玩?”
  
  顧辰不動聲色,好以整暇地問:“你對瑤瑤很感興趣,不是嗎?”
  
  柳少哈哈的笑,接著他的話說:“而你又對昭昭依然沒有忘情,所以今天,我們倆算是一拍即合了!既然決定了,不如我們這就進去吧;不過顧少,之前你沒來這裏玩過,知道這的玩法和規矩嗎?”
  
  許瞳聽到顧辰說:“我們四個打八圈,最後你和昭昭加起來,假如比我和瑤瑤加起來贏得多,那麽今晚瑤瑤跟你走;反之,昭昭留下來陪我!”
  
  他聲音一徑的和緩溫柔,語調也是無比輕鬆愜意,然而內容卻讓許瞳一下子呆若木雞。
  
  柳少一邊笑一邊點頭,“顧少,別說我不提醒你,昭昭可是會所一等一的麻將高手,要是今晚她幫我把你的瑤瑤贏過來,你可不要舍不得喲!”轉頭對昭昭說: “昭昭,有機會重回顧少身邊,看你了嘍!”昭昭竟並不在意自己像貨物一樣在兩個男人之間遊來蕩去,相反聽到柳少這番話,竟似無限喜悅一般,對顧辰投來含情脈脈一瞥。
  
  許瞳心裏狠狠一痛。看得出,昭昭身份曖昧,應該是那種憑容貌遊走在諸多公子哥中、靠他們出錢供養的交際花一類的女子。
  
  而她,如今顧辰已經把她推送到和昭昭一樣的位置上——他視她竟已如此低賤!
  
  她緩緩轉頭,抬眼去看顧辰,他臉上表情溫柔得無懈可擊,對她投來含笑一瞥,仿佛充滿關心般,輕輕地問:“瑤瑤,你哥他還好嗎?最近還有沒有什麽麻煩?”
  
  許瞳怔怔看他,耳朵裏響過無數聲音,乒乒乓乓、轟轟隆隆,腦子幾乎停止運轉。懸在冰窖中的那顆心,就此徹底失了力,飛快掉落下去,隻一個瞬間便被無限寒意團團包裹,深深埋沒。
  
  原來,他叫她打扮漂亮些,並不是為悅他而容,而是為了利用她去吸引別的男人的眼神,好以此換回他那一份不小心失去的蝕骨溫柔。
  
  想必那天他正因為救她,所以冷落了眼前這位昭昭姑娘。事後當這昭昭姑娘跟了別的公子哥,他卻又對她念念不忘難以割舍起來,於是就找來自己,用她這個他並不在意的瑤瑤,去換那個令他牽念的昭昭。
  
  既然最終是這樣一番結果,那天晚上他又何必多此一舉,把她從嚴昌石那裏救出來?他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他是不是在怪她,都是因為救她,他才失去昭昭;既然是因為她才失去,便也應由她來重新找回。
  
  所以他不惜利用她,希望能夠換回日前舊愛?
  
  許瞳忽然笑起來。笑容綻放在她臉上,粲若春花,綺麗明媚。
  
  看著顧辰,她笑著回答他:“顧少有心!我哥有您幫忙庇蔭著,怎麽可能還會有麻煩?”轉頭看著柳少,笑容綻放得越發燦爛,幾乎要惹得對麵公子炫目驚歎。
  
  許瞳對他軟軟地說:“看來今晚,要請柳少多多關照了!”
  
  柳少被她明麗笑容逗弄得心肝俱癢,笑眯眯似帶著幾分急切的回應她:“好說!好說!”
  
  顧辰的雙眼,不自覺的眯了眯,攬在許瞳腰間的手忽一用力,帶得她轉頭看向自己。
  
  “走吧,我們這就進去!”他對她溫柔含笑輕輕地說。
  
  許瞳回他甜甜一笑,“也是,已經站了這麽久,是該進去了!”
  強男強女之【煙色】
  
  柳少帶著昭昭先走進會所。
  
  刻意拉開一些距離走在後麵,許瞳似漫不經心般對顧辰說:“顧少為了昭昭,真是下足血本,不說別的,就隻砸在我身上這一套行頭,也要費不少銀子呢!”頭稍稍側轉一些,微微揚著,唇角眉梢全都淡淡翹著,似笑非笑,眼神幽幽,視線落在他臉上,卻好像並沒有就此停止,而是穿透過去,渺渺的交匯在未知某處。
  
  她忽然用一種柔到幾乎飄無的聲音問:“不知道這位柳少和嚴昌石比起來,誰是半斤,誰又是八兩?”
  
  顧辰麵上神情紋絲未變。許瞳嗬嗬一笑,笑容空靈得幾乎有些戚然,“對我而言,無論嚴昌石,還是柳公子,其實有什麽分別呢?”
  
  轉回頭看著前麵,嘴角掛著一抹自嘲,許瞳極輕極輕的歎口氣,“顧少,那天你救我,還沒有謝謝你;謝謝!隻是,如果早知道今天是這樣的情形,我倒寧可那天你並沒有出現過。”
  
  到頭來,不過是從一個好|色的男人變成另一個好|色的男人。好歹前一個是她主動自投羅網;而後一個卻是在毫無防備時,被“恩人”推送到他麵前,猝不及防,無從反抗。
  
  她那一聲幾乎輕到虛無的歎息,不知怎麽在傳到顧辰耳朵裏時,竟彷佛突然之間衍生出千鈞重力,直直撞向胸口,讓人毫無防備中呼吸滯下一拍。
  
  顧辰挑眉笑問:“你覺得我在勉強你?”忽然聲音陡地溫柔起來,柔得幾乎有些邪魅,“瑤瑤,假如你並不想玩這遊戲,可以告訴我的!”
  
  許瞳看也不看他一眼,望著前方淡淡一笑,“告訴你,我就可以走嗎?我們家的房子,我哥哥,都在等著你問候他們是不是還好、那嚴老板還有沒有再去找我們麻煩;嗬嗬,顧少,我怎麽可以不玩呢?我要玩,也必須玩,是不是?”說到最後時,她歪著頭看向顧辰。
  
  
  
  她歪著頭看他,臉頰瑩白得像皎潔月光,嘴角噙著淡笑,眼神清澈又空靈。
  
  那鬆鬆的發髻,窈窕的身姿,和一派天真的神情,交織在一起,換得四個字:我見猶憐。
  
  顧辰皺一皺眉,從許瞳臉上收回眼神。
  
  她又在用一副荏弱無辜的表情誘他心軟。這狡猾女孩,真是懂得善用自己的武器,知道做出怎樣一副神情最能打動男人,於是樂此不疲,反複使用,將別人通通hexie在她股掌間,真是十足的可惡。
  
  他嗤的笑一下,回答她:“我現在覺得女孩子聰明些也未必不是好事,起碼辦起事來,一點即明,倒是痛快!”腳下步伐猛地加大,帶動許瞳一起提快前行速度。
  
  許瞳低下頭,牽動嘴角對自己慘淡一笑。
  
  震驚,失望,心灰意冷,被傷害與利用,這些感覺通通湧入身 體,令人難過得要命。
  
  然而事已至此,再想什麽都是無用,索性先把接下來一關度過再去煩惱其他吧。
  
  
  
  四個人圍坐在牌桌前,神情與心思,全都各不相同。
  
  柳少惦念許瞳那一份出塵的清麗明俏,卯足勁的一心想贏。
  
  最開始他還覺得昭昭和這女孩看起來,倒挺有幾分相似。可是越仔細去看,就越會覺得,昭昭的美豔僅流於表麵,這瑤瑤的雅致才真正脫俗。
  
  他是會所裏出名愛玩的紈絝子弟,無論火爆辣妹還是柔婉少女,各色美人他盡數沾染過;可那些從前的鶯鶯燕燕,卻沒有一人能像許瞳這樣,越看越覺得她實在可口,幾乎帶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蝕心誘惑。
  
  他原本最愛時髦靚妹,從不覺得現代社會裏,女人還可以穿著旗袍出門,甚至他覺得,那幾乎是件不合時宜貽笑大方的事情。然而在看過這叫瑤瑤的女孩以後,他的感官印象徹底被顛覆。
  
  原來女人至美麗至性感時刻,不是隻用少少布料遮貼在身上關鍵部位,做著一副媚眼飄飄的引誘樣子;而是隻需一襲素美旗袍,柔軟溫和的包裹住玲瓏身 體已經足夠。
  
  那女孩身上的旗袍,將她纖秀細致的身 體勾勒出一條幾乎完美的曲線,那曲線從細膩脖頸起,流轉到圓潤香滑的肩,再向下繼續,蜿蜒至豐挺誘人的胸脯,繼續向下,攏住柔弱無骨般的細細腰肢,再向下流去,最後於若隱若現間遮圍住兩條修長白皙的腿。
  
  她坐在哪裏,身上穿著秀美的旗袍,頭上挽著鬆鬆發髻,耳朵上帶著一對雅致耳綴,瑩白如玉的耳垂上,靜靜綻開一抹棕紅,光影交錯,真是說不出的好看。她仿佛是從繁華似錦的大上海穿越時空而來的美麗少女,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天真無辜,弱不禁風,惹人憐惜。她嘴角似乎正噙著一抹極淺淡的笑,那笑容雖然淡得快要沒有,卻已經足夠溶化掉他的眼睛。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尤物。
  
  思念轉動間,他悄悄抬眼去看顧辰。
  
  那男人臉上神色始終一派安然自得,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真是令人費解。他難道竟真的舍得用這樣迷人的一個女孩,去換取已經琵琶別抱的昭昭?
  
  
  
  昭昭內心微見掙紮。
  
  術業有專攻,如同古時青樓女子精通琴棋書畫,在這會所裏,她牌技超群,難得有幾個人可以與她不相上下,無論想贏想輸,都有一定的收放餘地。
  
  初時她想過偷偷放水以促成顧辰取勝,那樣自己就可以如願重歸他懷抱;但開牌前柳少因為擔心她確實會這樣做,特意笑意晏晏叮嚀她說:“他們贏,不如我們贏。昭昭你想想,如果我們贏了,我帶那個瑤瑤走,顧辰也不會棄你於不顧;可是如果他們贏了,你倒是可以跟著顧辰走,那瑤瑤就未必肯跟我一起歡樂今宵了!再說,昭昭你要想明白這樣的關係,他們贏了,就算你和顧少在一起,那女孩對你來說,依然是個絆子;可如果是我們贏了,我把她帶走,你和顧辰在一起就變得再沒有阻礙!”
  
  最後他還不忘殷殷囑咐一句惡俗到家的對白以作隱性威脅,“昭昭,你自己應該知道,你跟我的這幾天,我到底對你怎麽樣;現在我想你一定已經清楚自己究竟該努力去贏還是該偷偷放水!”
  
  雖然有柳少這一番話,可她的內心依然有些掙紮不定。直到幾局下來,她發現許瞳牌技實在太過普普通通,打牌路數淩亂得可以,從頭開始一直在輸。想放水令她和顧辰贏過自己與柳少,簡直難如登天。
  
  至此昭昭終於拿定主意。她不再猶豫,徹底放開了手腳去打,再不尋思放水鬆章,專心致誌隻為怎樣能和柳少一起贏了另外兩人而拚足全力。
  
   `
  
  顧辰坐在牌桌前,雖然神情一派雲淡風輕,可是麵對柳少的急色之相,昭昭的傾力相搏,以及許瞳的遲遲不動,漸漸地從他眼底終於流泄出幾分不悅和不耐來。
  
  不是不知道她真實實力的,雖然會所裏,昭昭的牌技已經算得上個中翹楚,但他清楚得很,她同許瞳之間的差距,不隻是差了一分二分那樣,而差了足有十分。
  
  無奈空有一手好牌技,她卻呆坐在那裏,仿佛人已經靈魂出竅般,胡亂打牌,毫無章法,一輸到底,自暴自棄。要不是還有他在一旁盡力扛著,敗局已經早早鑄就在他倆之間。
  
  想到也許他們會輸給對方,顧辰不由皺緊眉心。
  
  今晚這場遊戲,就是他用來懲罰她的。
  
  因為氣憤她在龐蒙與自己之間左右招惹,所以想要給她一點教訓,折折她的尊嚴,拔拔她的傲骨。
  
  既然她不見得在乎他,他也要讓她明白,他同樣沒有把她放在心上。想救她不過是興致使然,等興致過去了,他一樣可以用她去交換別的女孩子,她和他身邊別的女人相比,並不見得有什麽特別。所以不要覺得很有成就感,以為能夠唬得他繞著她團團轉;也不要試圖把她的聰明和容貌當做耍弄利用男人的資本,她的這些資本,他並不在乎。要知道從來遊戲的操控者,隻能是他。
  
  他特意選擇以這樣的方式來折|辱她過分驕傲的靈魂。
  
  她牌技超群,有足夠能力做到隻贏不輸。所以這遊戲既能在精神上挫敗她的驕傲,又能在肉|體上令她可以保全自己不遭受別人褻玩。
  
  然而他似乎低估了她的倔強。
  
  開局到現在,從她的反應看,她似乎已經打定主意想要放棄,就等著拖延到牌局結束時,乖乖以失敗者身份隨著那幾乎已經在流著口水的某人一同離去。
  
  她想怎麽樣呢?想以此消極抵抗?想看看假如他們輸掉,他是不是真的舍得把她拱手讓人?為此甚至不惜以自己作為代價故意輸掉賭局?
  
  不是沒有見過狠絕的女人,可是像她這樣徹底豁得出去的,他實在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她的狠,不是絕在對待別人,而是絕在對待自己。
  
  為了懲罰別人、折磨別人,不管是否值得,不惜以自己作為代價。
  
  顯然她不知道這樣一個道理:若想要有人愛你,首先得學會自己愛自己。
  
  她這樣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又有誰會去真正珍惜她。
  
  又打過幾圈,情形依舊。顧辰耐心已經熬到極限。正打算開口暗示許瞳再這樣心不在焉的玩下去,他就考慮撤回和嚴昌石的合作;卻忽然聽到許瞳先他一步開了口,對大家脆生生說:“好累!照這樣的玩法一直打下去,小輸小贏的熬足八圈,實在沒意思,不如,我們再來最後一局算了,一局以後,無論輸贏,大家各自願賭服輸,怎麽樣?”
  
  從之前形勢看,如果沒有奇跡發生,柳少和昭昭相信,自己取勝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情。看著許瞳嬌嗔憨然的提著要求,柳少隻覺得心肝發癢,樂不得的率先點頭響應她的提議,連聲說好。
  
  他同意,昭昭自然沒有意見。
  
  許瞳抬眼看向顧辰,他正看著自己微笑,笑容無聲匿在唇角,那樣子說不出的詭異陰譎。
  
  許瞳立刻對他回以粲然一笑,“顧少,反正我倆現在已經這樣了,不如幹脆死馬當活馬醫,破釜沉舟拚一次,說不準就有奇跡發生呢!”
  
  顧辰看著她,嘴角笑容漸漸擴大,慢慢眨了下眼睛,有意無意似的柔聲說:“既然他們倆都同意,我自然少數服從多數。不錯,局勢已經如此,我但願你能夠製造出奇跡,可以一局製勝。”
  
  許瞳不願接觸他陰陽怪氣的詭異眼神,調開目光,望著柳少,微笑對他說:“打這麽久,好累,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她聲音嬌嬌軟軟的,聽得柳少忙不迭點頭對她說可以。
  
  許瞳再對他笑一笑,起身說:“那我先去那邊窗口透透氣,等下回來我們開決勝局!”
  
  
  
  許瞳走到離牌桌遠遠的窗口前停下。今晚夜色並不明媚,天空黑茫茫的沒有星星,從大大的落地玻璃向外看,隻有路燈的昏黃燈光懶懶又寂寞的鋪撒在路麵上。
  
  果然不是什麽美好夜晚。
  
  這樣黑蒙蒙沒有一絲星光的夜晚,多像她的人生,黑暗無處不在的蔓延,希望不容萌生,美好似乎不應為她所有,幸福從來不能夠唾手即得。
  
  她不禁有些恍惚。事情怎會一步步發生到眼下這一步?她怎會給他機會由著他這樣踐踏自己的尊嚴?
  
  心頭泛起一陣鈍痛,胸口悶悶的,無數悲哀淤塞在那裏,逼迫著也催促著她快快從脆弱變回堅強——她必須自己為自己去疏通它們。
  
  不是她自己去疏通,還能靠誰呢?這世界上,她早已經沒有一個親人。
  
  她對自己自嘲一笑。通暢以後,記得忘記從前,別再輕易動心,就此重新活過吧。
  
  從前不是沒有受過傷,教訓不是不深刻,平日裏不是沒有警告過自己,愛情就是一場戰爭,男人和女人,但凡誰先動心、誰先說愛,誰就落敗在下風、誰就從此注定有輸無贏。
  
  然而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對會他鬆動了心防。
  
  她覺得自己真是傻,可笑到了家,以為他找她來,會有多好的事,甚至悄悄雀躍,暗暗羞澀,可結果卻是他想用她去交換別的女孩。
  
  今天這屈辱一幕,她知道她最該恨的,其實不是顧辰,而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親自給他機會,讓他淩虐她,踐踏她,傷害她。
  
  許瞳心頭漫過濃濃一陣酸澀與哀傷。
  
  看著窗外一片漆黑朦朦,她告誡自己,再也不要對愛情和男人有所幻想,好好守住自己的心,不要再這樣,輕易而動,卻為人所傷。
  
  
  
  許瞳站在窗前,等著顧辰出現。
  
  她相信,因為她之前在牌桌上的萎靡表現,他一定會來找她的。
  
  果然沒用多久,落地玻璃上便浮動起一抹虛虛人影。
  
  顧辰站在她身後,幽幽開口,“別告訴我,你其實是想輸的。”
  
  許瞳沒有回頭,輕輕反問:“輸了,對我可有好處?”
  
  顧辰嗬嗬低笑,走到她身旁,與她並肩站,“瑤瑤,你不會是想以輸來試探我,看我會不會舍不得你?”頓一頓,他收起笑意,語氣淡淡地說:“我勸你還是不要冒險得好,當心今晚被柳公子折騰散你的身子骨。”
  
  停一停,見許瞳不說話,終於又補上去一句,“還有,瑤瑤,假如我今晚得不到我想要的,我擔心你哥以後會繼續麻煩纏身。”
  
  許瞳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極緩慢的吐出。
  
  再張開雙眼時,眼底已隱隱有些疲憊。她轉頭看著顧辰,對他微笑地問:“你身上有沒有煙?給我一支!”
  
  
  
  她已經記不得自己上一次抽煙,是在多久以前了。
  
  站在窗前,將煙卷遞到嘴邊,悠悠長長深吸一口,眯起眼,稍稍揚起一些下巴,嘴巴隻微微張開,緩緩緩緩的把煙霧輕輕吐出。
  
  眼前立刻變得迷蒙一片。
  
  煙霧被不斷地徐徐吐出,許瞳很快被自己製造出來的那片薄煙籠罩起來。
  
  她眯著眼睛,臉上神情有如迷醉。吸一口,忽然轉頭看向顧辰,扯動嘴角一笑。她用兩根手指夾著煙卷,其中中指慢慢擦滑過下麵嘴唇。指尖在下唇慢慢揉過的同時,煙霧如絲般從粉潤唇間縷縷飄滲而出。她眯著眼,看著顧辰,對他笑問:“看,多有趣,由我自己吐出的煙,又跑來熏我自己,這是不是可以叫做,自找苦吃?”
  
  顧辰看著她,瞬間眸心一緊。
  
  
  
  這女孩究竟還有多少不同麵貌用來令人驚歎?
  
  他向來不讚同女人吸煙,覺得女人吸起煙來,實在至醜無比,全無半點氣質可言。
  
  然而眼前女孩卻隻在對他轉頭的刹那,就徹底顛覆了他從前的想法。
  
  原來可以有人把吸煙這回事,演繹出如此一番驚心動魄的性感嫵媚。
  
  她身著旗袍,曲線玲瓏畢現;挽著鬆鬆發髻,散碎的鬢角發絲令她顯得愈發慵懶迷離;指間夾著煙卷,眯著眼同他微笑說話,從那兩片紅潤嫣然的嘴唇間,若有似無地向外散著絲絲縷縷的薄煙。她像從十裏洋場款款走來的神秘女郎,一笑一顰,美麗而虛幻。
  
  看著她指尖輕刮過嘴唇時,莫名的一股燥熱從腰|下急急躥升起來,這感覺來得又凶又快,毫無征兆緣由,驀地一下便發生,連他自己都覺得震驚。
  
  他哪裏知道,對於許瞳吸煙,還有這樣一個典故。
  
  
  
  唐壯曾經氣急敗壞對她說:“許瞳,你NND再敢在那些痞子麵前抽煙,我把你的手指頭一根根都給你砍了!”
  
  他說她吸煙時,樣子實在太媚,太容易讓男人產生衝動。他之所以能夠免疫,那是因為他對她兄長情深。
  
  她曾經在唐壯的麻將館吸過兩次煙,那兩次,無一例外地,麻將館被對她產生衝動的小痞子們折騰禍害得一塌糊塗。似乎是同時有兩個所謂老大,都要和她好,誰也不肯退讓,於是操家夥群毆起來。
  
  最後兩夥人通通被暴怒的唐壯滅掉。
  
  事後看著滿屋的斷腿桌椅,唐壯痛心疾首,大叫她是個紅顏禍害,責令她從此以後再也不許在男人麵前吸煙。
  
  
  
  不動聲色壓下那股衝動,他看著她,淡淡說:“想不到你這樣會吸煙。”
  
  她咯咯咯笑起來,“顧少,你覺得不覺得,我們之間的談話,是在雞同鴨講、各說各話?”她轉回頭,將視線再調向窗外,一麵幽幽地吸煙,一麵把聲音揉弄得軟軟的,如同囈語般,對他緩緩地開口:“七歲那年,媽媽同爸爸離婚,因為痛恨爸爸出軌背叛,除了自己應拿的,媽媽不願意多要他一分錢。媽媽帶我離開那個已經有了新的女主人的曾經的家,帶著我來到老街,租唐叔家的房子,一住十幾年。說是租,其實不過走個樣子,那跟白住有什麽分別呢?後來媽媽去世,我高中還沒有畢業,以為從此要流落街頭,結果唐叔對我說:曈曈,你媽媽雖然走了,可是唐叔還在,唐壯還在,你的家還在——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爸爸,唐壯就是你哥哥,以後我們三個就是一家人,雖然你姓許,可是你是我們唐家的女兒!”
  
  透著嫋嫋薄煙,許瞳看向窗外的眼神越發變得迷蒙。顧辰從一側看她,她的側臉隱在煙色與夜色之中,似有說不出的寂寥落寞。
  
  “如果說,在這世界上,還有我在乎的人、不惜生命與尊嚴想要去守護的人,也隻有唐叔和唐壯他們父子倆了。對我來說,他們不隻是親人,更加是恩人。地球上有那麽多人,可凡事能為我真心著想的,不過就這兩個而已。別人或許也對我好,可是那好卻總是要我付出代價。隻有他們,對我真心真意的好,從來不圖索取回報!”
  
  她用力深吸一口煙,轉頭看他時,緩緩吐出。隔著煙霧她對他迷離一笑,噥噥地說:“這次,你拿住我的死穴了!”
  
  
  
  她看著他微笑,笑容楚楚動人,朦朧美麗,“顧少,”她輕輕喚他,“你放心,為了我的兩位家人,我一定會讓你贏得美人歸的!”
  
  說完要說的話,她將笑容綻到最盛,邁開腳步,從他身旁輕輕地擦肩而過。
  
  
  
  望著許瞳纖細背影,顧辰眼神變得幽暗深沉。
  
  擦肩而過的刹那,他仿佛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這感覺令他變得微微有些怔忪。
  
  她剛剛從他身畔擦過時,他看得分明,雖然她笑靨燦如春花,可他卻覺得,她其實並沒有在笑,她其實是在哭。
  三四強男強女之【驚豔】
  
  許瞳熄了煙,走回牌桌前坐下,對柳少嫣然一笑,“柳少,最後一局了,記得要讓讓人家!”
  
  柳少似遇到什麽天大好事一樣,開心得不得了,笑得眉眼皆彎,“好說,好說!”
  
  這時顧辰也走回來。
  
  昭昭眼神翻飛,看看柳少又看看顧辰,視線最後落在許瞳臉上,掀唇一笑,嬌聲滴滴的開口:“瑤瑤小姐好像忘記一件事,隻求柳少一個人讓你沒有用;這裏可還有我呢!要不,你也求求我?”
  
  最後那句話問得極其輕蔑挑釁,仿佛正在嘲笑她是個沒什麽真本事的草包花瓶,就隻會想著對男人撒嬌。
  
  許瞳傾身向前,手肘拄在牌桌上,手掌正好湊在鬢角旁邊,細白手指慢慢攪卷著頰畔的細碎發絲,頭稍稍的歪著,雙眼睜得大大,一麵望著昭昭,一麵慢慢的眨動,那模樣看起來,純稚又天真,無限惹人憐愛。
  
  顧辰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眯了眯眼。他知道,昭昭要倒黴了。
  
  他已經太了解這狡猾女孩,當她越是表現得天真無知,表示她越恨不得令對方屍骨無存。
  
  柳少不知就裏,不曉得這路數是許瞳慣常的拿手伎倆,一下子被她憨憨純純的樣子搞得心肝直顫,在心裏不住埋怨昭昭實在過分,怎麽能夠對這樣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孩硬得下心腸去冷嘲熱諷。
  
  許瞳一派天真的望著昭昭,笑眯眯同她說:“昭昭小姐,我不用求你的!因為等下你想打什麽牌、想吃什麽牌,想胡什麽牌,我通通都可以知道的!”
  
  昭昭聽她說完,不禁嗤的一笑,滿臉的莫名其妙,以為她輸牌輸得快要傻掉,“瑤瑤小姐,您這裏……”她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沒什麽問題吧?輸贏勝敗是常有的事,可要想開些呀!”
  
  許瞳眼神一挑,視線轉去顧辰那裏,“顧少,她不信我說的話,怎麽辦?”她聲音軟軟噥噥的,仿佛含著無限委屈,嬌憨的模樣實在可愛,叫他明知她是在做戲,卻竟然沒有忍心當下拆穿。
  
  他微微挑一挑眉,沒有說話。
  
  許瞳幽怨的轉去看向柳少,輕輕問:“你呢,你信不信我會猜牌?”臉上掛滿期冀,令人不忍心拂逆她意願。
  
  柳少訕笑,“這個……其實……倒也不是不可能!”
  
  顯然他心裏並不相信,這隻是不忍拒絕打擊她的一種敷衍。
  
  昭昭又是嗤地一笑,笑聲充滿鄙夷與不屑。
  
  顧辰低垂著眼簾,眉心微微一皺,密黑睫毛無聲地抖動一下。
  
  許瞳用手托著下巴,似無限惆悵般歎口氣,“你們都不信我。”忽然抬起眼看向昭昭,微揚著小小下頜,很傻很天真地對她說:“昭昭小姐,我好氣你不信我猜得到你的牌,不如這樣,我們賭上加賭吧;反正最後一局,索性玩得大一些。”一邊說一邊又把眼神溜向柳少,樣子全似不諳世事般有些憨乎乎地說:“你們兩個是一夥,都不相信我可以猜牌,我不服氣!不如這樣好不好?等下開局以後,我猜對你們倆幾張牌,最後你們要是贏了,我應付的籌碼就減去幾番,你們要是輸了,你們該付我的籌碼就加上幾番;但假如我猜錯,你們若贏,猜錯幾張我應付的籌碼就加上幾番,你們若輸,到時付給我的籌碼同樣減番,怎樣?”
  
  她眨著眼睛,在另外兩人不可思議的眼神中,把這天方夜譚兀自講得投入認真。
  
  柳少不想令她不高興,可又覺得她所說的話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一時間左右遊移倒做不下決定。
  
  昭昭卻嗬嗬一笑,嬌聲說:“好啊!難得瑤瑤小姐這麽有創意,既然你喜歡,大家就都依著你說的打法玩好了!不過先說好,如果最後輸得很慘,可不許哭鼻子喲!”眼神瞟向顧辰時,竟然充滿了然和同情,仿佛終於洞悉他內心所不為人知的苦楚,體貼無比陪同他一起心有戚戚焉。
  
  原來這女孩隻是麵皮還過得去,腦子竟然是不怎麽正常的,也難怪顧少會用她來交換自己。麵對這樣一個草包花瓶,男人可不是幾天就會倒足胃口。
  
  見昭昭點了頭,柳少正好借坡下驢一起附和著說沒有意見。
  
  顧辰眉梢微微挑動一下,依然沒說話。
  
  許瞳看著昭昭和柳少,臉上漾開甜膩的笑,“要小心!我可準備大殺四方了!”
  
  柳少因為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歎,表情頗見扭曲掙紮。
  
  昭昭神色直白許多,對許瞳嗤之以鼻地撇唇一笑。
  
  許瞳輕輕甩動雙手,交互用一手握另一手壓出聲聲清脆指響。驀地她麵容一整,神情變得無比肅凝。
  
  她輕輕開口,聲音淡淡,語調平平,“開始吧!”隻一個刹那而已,她卻令昭昭和柳少有種錯覺——她似乎一下變成另外一個人。
  
  
  
  打從碼牌開始,昭昭和柳少就在不斷地暗暗吃驚。之前碼牌時,這女孩總是四個人裏麵最後一個碼好的,動作又慢又不純熟,怎麽看都是一條門外漢。可是眼下她卻突然之間變得不一樣起來,十指靈動翻飛,手影繽紛錯落,動作精熟優雅,手起手落間,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她簡直就像在賭場裏麵經過特別訓練的人,手指間的每一個騰挪迭閃,都像配了樂的手舞一樣,好看到令人想要歎息。
  
  
  
  許瞳飛快將牌碼好後,看不見她有怎樣特別的動作,隻是將中指輕按在牌列上,拇指搭在側旁,手腕稍稍抬起,耳邊驀然聽得“噠”的一聲脆響,隻一眨眼那纖白素手已經從牌列一端滑至另一端。原本稍有些參差的牌列,隻一瞬間便變得異常筆直整齊,就像是用尺子狠狠逼過一樣。
  
  許瞳這一手,連顧辰都沒有見過。她所締造的這一瞬間,實在令人驚豔。
  
  柳少不由嘖嘖地驚歎:“瑤瑤,你剛剛是怎麽做到的?你居然還有這樣的好手藝!”
  
  許瞳淡淡一笑,“湊巧而已,雕蟲小技,和我猜牌的技術比起來,實在不足掛齒的!”她笑容裏,早前那些天真憨傻通通已經不見,此刻融化在她眼角眉梢的,是含蓄卻不容忽視的滿滿自信。
  
  昭昭滿心不服氣。既然那女孩都能做到,這事未必多難,自己說不定也是可以的。於是想依樣學她一遍,也在那樣好聽的“噠”一聲脆響以後,把牌列規弄得整整齊齊。無奈眼高手低,以為可以,技術卻並不到位,隻試探的滑過兩顆牌而已,手指就已經被牌間縫隙頓挫住。
  
  當下不動聲色的改為用兩指夾牌的方式繼續整理,以化解技不如人的尷尬。
  
  許瞳懶得趁機揶揄她,仿佛真的沒看見她剛剛出醜,斂了眼神伸手抓牌。
  
  並不是她厚道。在座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誰眼裏看不到剛才那一瞬?反正大家各自心知肚明,這種時候,她越是什麽也不說,反而越發顯得那昭昭似跳梁小醜。
  
  嘴角漾開一抹笑,其中蘊著無聲嘲弄。
  
  許瞳把牌抓來以後,並不掀開看,隻是快速摸過一下,就扣放在自己麵前,排好順序,碼得整整齊齊。
  
  昭昭同柳少不禁暗暗吃驚,看她樣子,竟是一副打暗牌的架勢。
  
  牌局最初,許瞳沉著氣不動聲色,大家出一張,她跟著出一張。人家打明牌,她自己搓暗牌,卻從頭到尾,一張都沒有記錯。
  
  牌局過半時,許瞳笑一笑說:“現在開始,我要猜牌了!”
  
  在她嬌俏談笑間,不知究竟是運氣好還是真的靠實力,總之一連已經猜對四張柳少的牌。
  
  在碰過他剛剛打出那張牌以後,許瞳巧笑倩兮對他說:“你這裏已經累加到四番,足夠我用,我決定要轉移目標了,”她轉頭看向昭昭,“昭昭小姐,當心啊!下麵,我要猜你的牌了!”
  
  話音一落,從自己翻扣的牌列裏推出一張,送到昭昭麵前,輕笑說:“這一張九萬,你一定要,它是你等待很久的一副杠——這是我猜你的第一張牌!”
  
  說完指尖輕輕一個撚動,牌被她很輕巧的翻了過來。
  
  昭昭臉上現出吃驚與掙紮的神色。
  
  許瞳猜得一點不錯,那的確是她久等的一副杠。想要冷臉拒絕說不要,可是又抵不住杠子的誘惑,心裏暗暗沉吟,隻不過一番而已,就由著她猜對一次好了。
  
  於是不甘不願,撿回那張牌,對許瞳擠出一抹極不自然的笑容說:“多謝!”
  
  許瞳輕輕一笑:“不客氣!我送你一張,禮尚往來,現在輪到你送我了。昭昭小姐,當心,我要猜你的第二張牌了!你信不信,你將打出這張,我一定會吃掉它!”
  
  昭昭冷笑,“我還就不信你真這麽邪門!”說完丟出一張八萬。
  
  許瞳笑容可掬對她說:“世上的事,有時就是這麽邪門!這一張萬子,我真的吃!”一麵說一麵搓出兩張牌,掀翻過來,一張六萬一張七萬,與昭昭所打那一張合在一起,正好是一套六七八的整齊組合。
  
  昭昭青白了一張臉。
  
  許瞳眨一眨眼,耐心得不得了,笑眯眯為她解疑:“昭昭小姐,要知道,我送你一杠,就是為了逼你把變成廢張的萬子打出來;本來是伍六七八**九九,杠過九萬,可以打伍八萬。伍萬到現在都還沒有人打,八萬剛剛柳少卻已經打過一張,因為你自己手裏已經配成一套六七八,所以大膽的猜,與其打沒有人打過的伍萬,不如把另一張八萬打出來,就不信我也能運氣那麽好,可以再配出一副六七八來,是嗎?嗬嗬,這也怨不得你,連我也意外自己運氣會這麽好,不隻有三張伍萬握在手裏不說,另外就真的又湊成一副六七八出來呢!其實,你不論打伍萬還是八萬,我都是要的呢!”
  
  昭昭神色大變,左右轉身張望著;許瞳看著她,一下變得笑不可抑,“昭昭小姐,你不是在懷疑,我在你周圍安了什麽反光的設置,能夠看到你有什麽牌吧?嗬嗬!天啊,您真是太幽默了!”
  
  昭昭麵孔一沉,皺緊雙眉。
  
  她的確是這樣想的。
  
  許瞳抬手拭去眼角笑出的淚花後,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輕輕說:“那能反光照到你有什麽牌的東西,在這裏麵呢,你看不到它的!”
  
  她輕描淡寫的樣子,令昭昭不禁悚然一驚,“你說你算得出我有什麽牌?”
  
  許瞳搖頭,“不!”
  
  昭昭似鬆一口氣。這才對,連她都算不到那麽精細,這腦子有問題的女孩又憑什麽能夠?
  
  正釋懷,卻聽許瞳又輕輕的說:“不,我不隻能算出你有什麽牌,他的,和他的,”她抬手指向柳少與顧辰,“還有這裏麵的,”這次是指著牌桌中間還沒有抓到的那些牌張,“我都算得到!”
  
  她話音一落,昭昭立刻震驚得呆在那裏。
  
  許瞳看她幾秒,表情隱忍,終於一個忍不住,仰起脖子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昭昭小姐,你不會,是信了我說的話了吧?哈哈哈!怎麽可能!我又不是賭神!哈哈哈……”她的笑聲似感染了另外兩人,他們居然也情不自禁跟著抿起嘴巴。
  
  昭昭臉色慘白,麵容幾乎開始扭曲。
  
  牌局繼續。
  
  再輪到許瞳摸牌時,她抓回一張牌,輕輕一抹,扣放在桌麵上,慢慢閉了下眼睛,幽幽歎了口氣,仿佛什麽煎熬已久的事情,此刻終於塵埃落定,不論結局如何,是好是壞,一切終歸已是一種結束。
  
  抬起眼簾,收起臉上所有表情,她轉過頭,極為認真地看著昭昭,表情嚴肅得幾乎詭異,對她輕輕說:“我贏了!”聲音飄渺至極,令人聽過以後,竟不由自主變得恍惚起來。
  
  許瞳轉頭看向柳少,對他微笑說:“真是抱歉,有負柳少厚愛了!”
  
  再轉向顧辰,麵對他時,霍地一下將笑容綻放得大大的,柔柔地喚著:“顧少!”聲音輕得似一根羽毛,沒有絲毫重量,悠悠飄蕩在半空中,浮浮又沉沉,哪怕隻一陣微微輕風,已經足夠將它吹散到無影無蹤。
  
  “顧少,”她一邊笑一邊柔聲喚他,“我做得好不好?”她問得如同期待得到誇獎的純稚小孩子般,那副憨憨的天真模樣幾乎惹人心疼。
  
  “你可以得償所願了!”她垂下眼簾,長長睫毛微微顫著,眼珠在眼皮下麵滾滾而動。一瞬後,複又抬眼,一眨不眨望向他,輕輕問:“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她問得那樣乖巧小心,一瞬裏,顧辰幾乎覺得自己是做過天大壞事的惡人。
  
  他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隻對她微微點一點頭。
  
  昭昭悶哼一聲,似乎想說,輸贏還沒有確定,怎麽可以讓你走;顧辰淡淡斜睨向她,她立刻被他看得噤了聲。想叫住許瞳先不許她走的那些話,一下子全都哽在喉嚨裏,再也說不出來。
  
  那一眼,仿佛很不經意,卻夾帶著許多無形壓力,無聲無息籠罩過來,迫得人不由自主便屏息噤聲。
  
  許瞳慢慢站起身,離開牌桌,轉身向會所門口走去。
  
  她將後背挺得筆直,幾乎已經有些僵硬。
  
  顧辰看著她的背影,不知不覺皺起眉心。
  
  昭昭抬手去掀開許瞳扣在牌桌上的牌。
  
  一掀以後,不禁“啊!”的驚叫一聲。
  
  柳少湊過來看一眼後,不由也跟著低叫起來,驚歎不已,“原來她的牌,早就胡了!隻是這樣正常的胡,你們的籌碼一定少過我們;但是除了正常的番數以外,她猜牌從我這裏繞去四番,又從昭昭那裏繞去兩番,如果把這些番加上去……顧少,你們的籌碼剛剛好多過我們一點點!”他深深歎息,“這瑤瑤,到底是什麽人?我第一次見到這種女孩!她簡直是奇跡!實在讓人驚歎又驚豔!”
  三五【倒流】
  
  許瞳走到會所門口,服務生為她拉開玻璃門。
  
  舉步將要出去時,又突地頓住腳步。
  
  轉過頭,她笑容可掬問向服務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做一件事?”
  
  
  
  手裏捧著燙燙的紅薯,許瞳對服務生連聲道謝。
  
  走出會所,隻覺渾身手軟腳軟,一直死命繃著的那根弦,在無人看到的時刻,終於“砰”的一聲斷裂開來。
  
  一整個晚上,從震驚到難過,從頹廢委靡到全心應戰,直至最後時刻,扮作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完美退場,那些支撐她能夠完成一切的能量,不外乎是由到這之前被吃進肚子裏的那個烤紅薯所提供。
  
  那單薄的烤紅薯,竟可以讓她堅持到現在,實在難得。
  
  疲累得厲害,許瞳再不想多走一步路,隱在會所外麵一方角落,找到一級台階坐下,從手袋裏取出手機,撥電話給唐壯。
  
  “壯子,你現在有沒有事忙?不忙的話,到××路××號××會所來接我回家好不好?”
  
  唐壯帶著薄驚淺怒的聲音,頓時從話筒中hexie而至,“××會所?!許瞳,你給我說清楚,你怎麽會在那裏!你知道不知道,那裏麵的女人都是什麽人!你啊你!我說你不愁吃不愁穿,你去那裏幹什麽!無聊是嗎?那也不許去那裏頭找樂子!!”
  
  聽著唐壯的責罵,許瞳隻覺心裏似有股暖流,隨血液融融流淌進四肢百骸,令蒼涼夜色驀然變得和暖怡人起來。
  
  閉了閉眼睛,她輕笑出聲,“先別說那麽多了,我差一點就讓人拐賣掉,好不容易死裏逃生,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你到底要不要接我回家?”
  
  唐壯一聲低低咒罵,“靠,你又跟我來苦情招數!在那等著,哪也別去,有人給你糖吃你也不行跟他走,知道嗎!我這就過去!”電話“哢”的一聲被速速截斷。
  
  許瞳無聲微笑。
  
  這才是真正為她好的人,嘴巴上說得再怎樣凶狠,心裏麵卻始終一團柔軟,無論如何看不得她吃苦。
  
  不像那某人,總是對她笑,笑得那樣好看,然而在那俊美無儔的笑顏之下,卻永遠讓人猜不清摸不透,下一刻將出現的,到底是槍還是劍,矛頭究竟是對著她,還是利用她去對向別人。
  
  肚子咕嚕一聲響。
  
  許瞳歎口氣,捧著依然熱燙的紅薯湊到嘴邊,牙齒帶著力道,氣勢洶洶一口咬下去。
  
  人總得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活下去,繼而去行動,去感受,去快樂和哀傷。在饑餓麵前,傷心,難過,沮喪,絕望,一切負麵情緒都是毫無意義的。
  
  紅薯很燙。許瞳手指被灼了一下。
  
  剛剛拜托那位服務生想辦法幫她溫溫紅薯,想不到他竟然這樣認真負責,短短時間已經做到把它烘得滾燙。
  
  許瞳無聲一笑。
  
  看來這世界還沒有糟糕透頂,不是嗎?雖然有的人可以恣意踐踏她,可總算也還有著別的人,甚至是陌生人,是肯伸出雙手無私幫助她的。
  
  
  
  許瞳手指被紅薯燙到。
  
  她迅速抬手捉向自己耳垂。
  
  卻在摸到那副瑪瑙耳環時,整個人不由自主變得怔忪。
  
  嗬,她真的太傻太傻。居然會把媽媽留下這副耳環拿出來,珍而重之的戴上,找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告訴自己說,它不過是為了搭配旗袍,和那人半點關係都沒有。
  
  可是嗬可是,如果不是為了他,又為什麽會在發現事實真相一刻,有那樣一番痛入心底的蒼涼感覺?
  
  還好萬幸的是,在他身上,她雖然陷得唐突,可總算陷得還不深徹。
  
  能夠及時抽身、早早收心,未必不是件好事。
  
  從此以後,一定要牢牢約束自己,不要再令心莫名其妙的傾動,不要再親手交給別人機會,由著他來傷害自己。
  
  慢慢咬下一大口紅薯,許瞳抬起頭望向天空。
  
  依然沒有一顆星星,隻有朦朧的半彎月牙孤零零懸在夜幕中,幽幽冷冷,與她形影相吊。她忍不住自嘲。
  
  這黯淡的夜,該是用來給人哀傷的吧。
  
  
  
  顧辰端著酒杯,走到角落窗口停下,一麵向外望著,一麵慢慢飲啜杯中酒液。
  
  明明事情的發展,盡如他早前預設那般,並沒有任何大的出入,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他心裏卻沒有太多喜悅或者滿足的成就感,相反倒有些期期艾艾的,似朦朧中有什麽東西正抓著心肝,力道雖然不大,感覺卻一點不容人忽視,一下又一下,慢慢的撓慢慢的蹭,直把人催迫得幾乎有些坐立不安。
  
  昭昭無聲湊過來,手臂勾住他的腰,軟著身子偎在他身側。
  
  顧辰皺一皺眉,低下頭看她一眼,神色間竟是滿滿的隱忍與不耐。
  
  他低低說:“昭昭,去別處,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昭昭立刻怔住。
  
  早前那樣熱切想要贏回她,此刻當她真的被贏回,他又怎麽一下變得這樣冷淡?
  
  她想不通。
  
  顧辰更加懶得給她答案。
  
  見她怔在自己身邊動也不動,眉心不禁皺得更緊一些,語氣變得益發不耐煩,“我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聲音沉沉的,冷冷的,叫人幾乎不寒而栗。
  
  昭昭立刻鬆開盤纏在他腰間的手臂,瞪大雙眼,一臉驚懼。
  
  眼前這人,似乎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A城顧少。她認知裏的顧辰,城府深沉,手段圓滑,無論心中是喜是怒,臉上總會掛著微笑。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把冷漠疏離毫不掩飾呈現出來,冷冰冰拒人於千裏之外,令人無端端變得忐忑恐慌。
  
  
  
  他不再看昭昭一眼,調過頭轉去望著窗外。
  
  昭昭悄悄望向他。
  
  無意間捕捉到他眼底的一個顫動。
  
  順著他的視線,向外望去,她看到暗處台階上,竟坐著那個名叫瑤瑤的女孩子。
  
  她坐在窗外那盞路燈昏昧的光暈裏,仰著頭,看著天——明明沒有星星,卻偏偏望得那樣專注認真,仿佛天塌地陷都不足以令她動容垂眼。
  
  而他站在窗子裏,手中執著酒杯,眉心緊緊蹙起,目不轉睛盯著那女孩在看。
  
  他臉上神情,冷凝無波。
  
  他將手裏酒杯放在一旁,抬手輕而無聲地打開窗。
  
  
  
  昭昭看得清清楚楚,顧辰在把酒杯放下時,那本該晶瑩剔透的玻璃杯壁上,一個短暫刹那間,竟是朦朧模糊的。
  
  她的心狠狠向下一沉。
  
  終於知道這一整晚,究竟誰才是真正的跳梁小醜。
  
  轉過身去,再不必多發一言,隻需默默離開。
  
  她的背影想必同那女孩離開時一樣落寞寂寥。可在她身後,卻沒有一個人,也如顧辰那樣,手裏握著酒杯,心懷淡淡緊張——剛剛酒杯壁上的朦朧痕跡,她看得分明,那是一層由顧辰手掌心所熏染出來的淺濕哈氣。
  
  原來一個人是否真的動容,未必如實呈在臉上,也未必誠實映在心裏,有時小小一隻酒杯,已足以出賣他心底真實情緒。
  
  
  
  顧辰站在窗前,向下麵望去。
  
  他隻看得到許瞳的側麵。她仰著頭,一口又一口的吃著捧在手心裏的烤紅薯,津津有味的樣子,幾乎令他也感念起那股淡淡清甜的味道。
  
  很快吃完,她胡亂搓了搓手,便用掌心捧住臉頰,支在腿上,抬著頭,十分專注地繼續望著天。
  
  她靜靜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臉上神情,似乎有些哀傷。
  
  他握著酒杯的手,不知怎地,驀然就是一緊。
  
  室內燈光反照在玻璃窗上,他看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哭。
  
  把酒杯放去一旁,悄悄無聲的拉開窗,再向下仔細看過去。
  
  原來她並沒有在哭,隻是安靜地望著天空而已,間或吸下鼻子。
  
  夜色有些涼,她隻穿著薄薄布料的旗袍,一動不動坐在冰冷石階上——會吸鼻子,大抵是覺得有些冷吧。
  
  滿天並沒有一顆星星,隻有瘦瘦的半顆殘月,慘淡淡的掛在那裏。
  
  從沒覺得,原來夜幕也有這樣寒酸的時刻。
  
  可她卻一直仰頭望天,望得那樣認真專注。
  
  仿佛這世界上,隻有她一個人。對著一顆殘月,守著一片涼涼夜色與孤寂天空。
  
  月光那樣清冷,夜色那樣寂寥。
  
  她坐在那裏,麵上表情有些寂寂蒼茫,有些彷徨無助,有些像那天他逼她拍A|V時候的樣子,呆呆的,怔怔的,魂魄在神遊太虛,眼底正空空蕩蕩。
  
  他看得很清楚,她的確沒有哭。
  
  可望著她的側臉,胸口卻毫無征兆狠狠一滯。
  
  悶悶的,似被人用拳錘過一樣。
  
  怔忪間,正在努力尋思胸口這拳究竟由誰發出,耳畔突然響過一陣突突踏踏的摩托聲。
  
  是她哥哥趕來接她。
  
  她從地上跳起來,臉上表情一下就變了樣子。
  
  原本那些彷徨落寞,瞬間便掩去無蹤,繼而呈現出來的,是一副雀躍歡欣的樣子——像以往每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堅強倔強,狡黠自立。
  
  他幾乎懷疑自己曾經看錯。
  
  那些孤獨軟弱,到底有沒有出現過在她臉上?
  
  
  
  她哥哥對她凶巴巴說著話。盡管語氣惡劣,凶神惡煞,她卻全然不怕,笑嘻嘻去扯他身上外套。
  
  他臉上神情是那樣不甘,肢體行動卻又無比配合,甚至後來親自把自己外衣係緊在她腰間,杜絕她等下上車以後可能會走光的後顧之憂。
  
  摩托車載著他們,又是一陣突突踏踏,漸漸遠去。
  
  顧辰靜靜凝立在窗口前,直到久久以後,依然一動未動。
  
  心頭似有什麽放不下的感覺,令他無法抬起腳步。這感覺隱隱約約的,仿佛一下就能抓住,卻在唾手可觸前忽又變得無比遙遠模糊。
  
  可得與不可得之間的無限反複,漸漸令人感到煩躁和鬱卒。
  
  這感覺實在不好。
  
  顧辰重重警告自己,不要被那狡猾女孩楚楚可憐的樣子所迷惑。她隻是抬頭看看天而已,他不該因此被她攪亂心緒。
  
  那女孩最善工心計不過——以令人炫目的淒然之美,去攪得他人心煩意亂,——這不正是她的拿手好戲嗎?
  
  既然他已經知道,她是故意展現這樣一副姿態,就更加不該再被她迷惑,不知不覺間又去為她動容。
  
  
  
  一瞬裏,疲憊的感覺漫天席地湧過來,將顧辰團團圍裹住。
  
  輕輕長歎一聲,他抬起手揉著自己額角。
  
  心底略略有些猶疑。
  
  已經玩了這麽久,他是不是應該就此果斷收手?再同她糾纏下去,他恐怕還沒有征服她時,自己卻已經先被她給迷惑。
  
  
  
  西裝口袋裏,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掏出,接通。
  
  管家的聲音中,竟飽含了平日裏所沒有的許多熱切激動。
  
  “少爺,老爺回來了!”
  
  
  
  許瞳帶著耳機,倚在窗前一動不動地坐著。
  
  一旁楊陽在對唐壯強行惡補八卦。
  
  “死鬼死鬼,你快看這裏!顧氏集團前任總裁顧仁延接受我報記者專訪。顧老說他此次回國目的是為了參加兒子顧辰的訂婚典禮……顧辰將與章氏千金於本月月底訂婚……顧老為記者爽朗解惑,顧章兩家結緣因由……原來顧老年前查出自己患上嚴重心髒病,到國外救治期間,一次不小心暈倒在無人的地方,幸被章氏千金發現,救助及時,終於搶回一命……後經章氏總裁介紹,遇得良醫,病情日漸好轉……此後兩老彼此走動漸漸頻繁,雙方子女的結合則變得水到渠成……兩人之間,實是天賜良緣……顧老還告訴本報記者,他目前仍需在國外治療,國內一切事務已經盡數移交給兒子顧辰,在參加過他的訂婚儀式後,他將即刻起身返去國外……此次 A市兩大豪商強強聯手,堪稱締結千古妙姻緣……可以預見,顧辰成為今後A市商界領軍人物,這一趨勢已經日漸清晰,目標實現指日可待……”
  
  楊陽絮絮叨叨的讀著報紙。唐壯隻聽短短一段已經變得極其不耐。
  
  他揮手奪下楊陽手裏的當地日報,舉到眼皮底下看看日期,忽然無比暴躁地大叫道:“楊陽,你是豬腦袋嗎!這報紙已經過期一個禮拜了好不好!我看你得病了吧你!”
  
  楊陽使勁擠著眼睛,唐壯卻恍如不見,一徑損她沒有腦子。
  
  楊陽終於沉不住氣,暴跳起來,“唐壯你給我閉上你的豬嘴!我還不知道這報紙已經過期一個禮拜了嗎?可是我知道有個屁用!你不是得讓她知道嗎!”一邊說一邊抬手指向許瞳。
  
  唐壯一臉愕然,結巴地問:“為、為什麽要讓她知道?她難道不知道嗎?”頓了頓,越來越覺得蹊蹺,看著後悔不迭捂住自己嘴巴的楊陽大聲問道:“楊陽,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許瞳摘下耳機,抻了個懶腰,一開口聲音有些沙沙啞啞的,“你們倆鬧騰什麽呢?你!”她指著楊陽說,“以為我和那顧辰有什麽是嗎?可是他卻和章真瞳訂婚了是嗎?於是你以為我想不開了活不下去了痛不欲生了是嗎?你可真是缺錢缺男人更缺心眼的主!想什麽呢?姑奶奶是那種可以為情所困的人嗎?姐這幾天不愛說話,不是為了什麽男人黯然傷神,謝謝!姐是在考慮,我是不是應該出去找份工作了!”轉過一些角度,又指向唐壯說,“你,看好自己老婆,別讓她天天胡思亂想的,她變成八婆,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到時候你就是八公!”
  
  說完抬腳走出房間。
  
  身後傳來楊陽不確定的聲音。
  
  “七比八小,對吧?唐壯,我倆要是八公八婆,許瞳她比你小,那你說,她豈不就是七大姑了?過後給她配一八大姨,她比咱倆好不到哪去,哈哈哈哈……”
  
  許瞳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站穩shen體,輕輕一歎。
  
  楊陽她真是瞎操心。那人同自己,沒有半點關係。他定他的婚,她過她的日子,彼此間全無丁點瓜葛。
  
  最初那想要報複章真瞳所以接近他的念頭,如今回想起來,隻覺幼稚好笑。
  
  一滴水,濺起一片漣漪,雖然掀起過小小微波,但短暫動蕩過後,總是要重歸平靜。
  
  
  
  剛剛到分公司視察工作完畢,顧辰駕車往總部趕回。
  
  對於身份的改變,他沒有一星半點的異樣感覺。
  
  盡管已經訂婚,卻並不覺得生活因此有了任何改變。
  
  他依然想怎樣玩就怎樣玩,全無顧忌。
  
  婚姻於他來說,不過是對老父一種交代,是對香火的必要延續,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至於人選訂為章真瞳,他並無意見。畢竟家底豐厚,門當戶對,老爺子又喜歡,娶她就娶她好了,何樂而不為?想必正因為娶的是她,他今後人生才可以活得更加瀟灑自如——章女那樣的簡單頭腦,駕馭起來實在太過容易。
  
  不像她的姐姐。
  
  那狡猾的女孩子,滿肚子都是詭計,誰把她娶回去,可以預見,將來一定家無寧日。
  
  不知道到時她的丈夫,是否收得住她。
  
  想到這,心中似乎微微一動。
  
  之前仿佛從未想過,原來有一天,她也是要嫁人的,就像他會娶她妹妹一樣,各自結婚,組建成家。
  
  腳下突然一個用力。
  
  車子猛然煞住。
  
  輪子與地麵間,發出“滋”的一聲響。那聲音來的突兀又刺耳。
  
  
  
  坐在跑車裏,顧辰摘下墨鏡,視線逡巡向四周。
  
  剛剛他似乎聽到有叫賣烤紅薯的聲音。聽見那聲音,那天那個女孩狼吞虎咽吃著烤紅薯的樣子便驀然闖到眼前來。
  
  他突然間也很想嚐一嚐。
  
  視線最終落在不遠處一點。他推門下車。
  
  走到賣烤紅薯的攤子前,稱了兩個。
  
  付過錢,一邊把熱燙燙的烤紅薯倒在兩隻手裏來回攛掇著,一邊舉步向著車子走回。
  
  路過一家家電商部,門口的樣機正在播放著DVD劇集,聽聲音像是時下一部正紅火的青春偶像劇。
  
  周圍聚著好多放學路過的花樣少女,她們密密實實擠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盯緊屏幕。
  
  顧辰不知不覺在唇畔漾起一抹淡笑。
  
  總歸是小孩子,還樂於沉迷在這樣不現實的劇情裏麵。
  
  正覺好笑時,卻忽然聽到這樣一串對白。
  
  “……當你難過得想要哭泣,卻又不想被人看到,隻要記得把頭抬起來,望著天空就好,這樣眼淚就不會流下來了!”
  
  “但這樣的話,眼淚是要被倒流回心裏去的。雖然沒有人會看到你哭,不會因此笑話你,可是,心不會痛嗎?”【這話應該沒有出處,我杜撰的=_=|||借鑒於花澤類倒立~~】
  
  
  
  顧辰一下頓住腳步,怔怔停在那裏。
  
  好久以後,心突的一跳。
  
  
  
  ——當你難過得想要哭泣,卻又不想被人看到,隻要記得把頭抬起來,望著天空就好,這樣眼淚就不會流下來了。
  
  那女孩那天晚上,那樣專注地望著天空吸鼻子,是在把眼淚倒回去心裏嗎?
  
  
  
  ——可是,心不會痛嗎?
  
  那狡猾女孩,她那時,在心痛嗎?
  三六【是他】
  
  天氣晴好,趁著放假,楊陽拖住許瞳要她陪自己去浴場遊泳。
  
  她告訴許瞳:“門票可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一張無限貴,唐壯那麽想和我一起鴛鴦戲水,我可都沒給那貨機會;我說許瞳,你別告訴姐,你不想去!”
  
  許瞳看看門票,有些動心。
  
  那是A市最豪華的頂級浴場,進進出出都是有錢人,普通老百姓通常隻有望而興歎的份兒,難得會有可以進去裏麵見識一下的機會。
  
  “把你的那套新泳衣借給我穿,我就去。”她淡淡地說。
  
  楊陽怪叫:“喂!你這強盜!許瞳我誠懇認真對你說,你身材那麽四季豆,不適合穿比基尼!”
  
  許瞳堅持,“不給我穿就不去。我要是四季豆,那你就是救生圈!”
  
  楊陽狠狠吸過幾口氣,一番苦苦掙紮後,終是妥協,“好好好!給你給你給你!行了吧!”一麵把帶在包包裏那件嶄新比基尼泳衣沒好氣地丟向許瞳,一麵咬牙切齒恨恨地小聲嘀咕著,“唐壯你千萬別給我機會讓我看到你和別的女人訂婚,不然到時我一定以鬱悶之名連你妹的內褲都天經地義搶奪過來!可惡的強盜!”
  
  
  
  許瞳穿著水藍色比基尼,坐在水池台沿上,腳浸在水裏,兩條腿來回一蕩又一蕩。水麵被挑起小小水花,她一身白皙肌膚映著水色更加顯得冰瑩凝滑。胸前被包覆在小巧布料裏的兩團柔軟,雖不至於挺拔到波瀾壯闊,可也總算玲瓏有致得秀氣可愛。
  
  她坐在那裏,歪著頭,略略有些出神一樣。手掌撐放在身旁兩測台子上,兩腳一下又一下的慢慢踢著水。遠遠看去,那副模樣就像純真無邪的小孩子一般,又嬌又憨,一派天真悠然,完全不察覺自己此時已經吸附多少道旁人偷偷打量、流連不去的火辣目光。
  
  
  
  本以為高級浴場會比其他地方好玩一些,可是進來以後,許瞳發現,除了消費更昂貴、服務更謙卑以外,這裏的水同別處毫無二致,一樣的普普通通,並沒有什神奇功效,也不見得入水以後會令人皮膚變得比從前白皙和嫩滑。
  
  許瞳有些意興闌珊起來,下水的興致並不濃厚。
  
  坐在水池邊,她懶懶抬起眼,將視線向周圍漫掃過一圈。
  
  在經過對岸某點時,許瞳驀地怔了一怔。她似乎掃到某個熟悉身影。
  
  將視線悄悄倒回一些。
  
  果然沒有看錯,那的確是熟悉的身影。並且那身影不止一個。
  
  水池對麵,太陽傘下的並排躺椅上,倚在那裏的兩個人,一個是顧辰,另外一個是章真瞳。
  
  看到那兩人,許瞳不由嗤地一笑。
  
  楊陽千方百計想讓她脫離那兩人的陰影,可想不到她和顧辰竟然歪打正著偏就撞在一起。
  
  許瞳笑想,假如楊陽看到顧辰和章真瞳也在這裏,不知道她會不會立時挫敗哀嚎。
  
  笑過以後再一轉念,不由又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能在這裏遇到他們,其實大可不必大驚小怪。這裏本來就是富豪闊商燒錢的地方,那二位說不定是經常來的,相反她和楊陽會出現在這裏,那才真正該被叫作誤打誤撞。
  
  不確定那二位有沒有看到自己。許瞳悄悄斂回視線。
  
  並沒有打算就此離開。
  
  遇到便遇到,又有什麽大不了?反而突兀離開的話,才更加顯得心中在意。
  
  將那二人拋諸腦後,許瞳抬眼望向離自己稍遠某處。楊陽那傻姑娘,身上套著遊泳圈、兩隻胳膊綁著水袖,正兀自遊得酣暢,絲毫不覺得這樣遊下去,哪怕遊得再怎樣動作優美姿態旖旎,那漂浮技能終究也不是她自身本事。
  
  不知不覺,許瞳又笑起來。
  
  憂愁在那傻姑娘身上,總好像無法停留太久。她明明上一刻還在唉聲歎氣,下一刻卻已經恢複到生龍活虎。
  
  不像自己,正好相反。盡管臉上總是笑得歡欣雀躍,心裏卻始終盤桓著若有似無的一縷淡淡孤獨,有時甚至,還有些許彷徨。
  
  就這樣一麵微笑一麵幽思著。許瞳自己並不曾知道,她這副迷惘悵然的樣子,究竟有多撩人心弦。
  
  
  
  水池對麵的顧辰,無聲的眯了眯眼。
  
  早早已經看到那女孩的到來。
  
  真是放浪形骸,她居然隻穿了那樣少少的一點布料就晃進浴場裏麵四處招搖。
  
  她那身瑩白肌膚大片大片的裸|露在空氣裏。他知道它們究竟有多細膩滑嫩。它們幾乎每一寸都在他掌心下燃燒過。
  
  它們曾經由他獨享,現下卻被她大喇喇hexie於人前。說不清什麽原因,一想到這個,他心裏開始泛起淡淡不悅。74.
  
  她頂著一副純真樣子,坐在那裏悠哉地踢著水,看上去倒是一派純真無邪,可他卻覺得她其實是在招蜂引蝶。
  
  果不其然,不多久的功夫,已經有好幾個男人走過去同她搭訕。
  
  隔得稍稍有些遠,他看不清她臉上到底是享受虛榮的微笑,還是不勝煩擾的不耐。
  
  莫名地皺了皺眉,再刻意地把眉心舒展開,做出一副自在悠然的姿態,顧辰將眼神從對岸收回,調向別處。
  
  她究竟是喜歡還是不耐,盡隨她去好了,那是她的事,同他又有什麽關係?
  
  隻是對岸仿佛有著什麽奇異磁力,總是不經意就吸了人的視線射向那裏。
  
  當顧辰雙眼再一次很不經意似掃過對岸時,他恰好看到,坐在池子邊上的許瞳,“噗通”一下猛地跳落到水池裏麵。
  
  
  
  本來隻想一個人靜靜坐一會兒,可是總有無聊男士蒼蠅一樣撲到身邊來。
  
  當第六次感受到又有灼熱視線放肆逡巡在自己全身上下,許瞳變得再也無法淡定。
  
  看著身邊熱切自薦想要教她遊泳的輕挑男子,許瞳隻覺滿心都是不耐煩。
  
  她隻是坐在池邊不願動而已,他憑什麽這樣武斷的斷定她不會遊泳?
  
  看著對方一臉賊色兮兮的樣子,許瞳懶懶白他一樣,一聲不吭用手撐在池邊,暗暗發力,毫無征兆地猛然讓自己落進水裏去。
  
  清涼感覺一下將她圍裹起來。
  
  許瞳閉上眼睛,向水底慢慢潛下去。
  
  她可以這樣潛水很長時間。這本事是媽媽去世以後她無意中練就出來的。
  
  那時她想媽媽想得心裏難過,又不知道該怎樣發泄,唐壯便教會她遊泳。此後隻要她心中煩悶,就會跳進泳池裏,潛到水下,任由清涼水體包圍住自己,一點一點將她冷卻,幫她理順那些煩悶情緒。
  
  
  
  許瞳靜靜潛著。
  
  忽然她睜開雙眼,眼底現出一絲痛楚神色。
  
  大腿居然毫無征兆劇痛起來。
  
  已經很久沒有下過水,想不到這一次突然潛下來,竟會令大腿抽筋。
  
  她努力想要浮回水麵。
  
  手腳揮舞,想要遊動起來;奈何大腿實在太痛,隻能頹然蜷回shen體,於無聲中痛苦呻吟。
  
  下潛時間已經超過平時極限,想要呼吸的**從沒像此刻這樣強烈過。
  
  掙紮舞動間,許瞳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偌大一個浴場,竟然沒有人知道,這一刻的水池下麵,正有一個潛水高手就快要溺斃。
  
  如果她就這樣走了,身後留下的,恐怕將是一個大大的笑話吧。
  
  意識漸漸開始變得渙散起來。
  
  忽然覺得那樣疲憊。
  
  短短二十幾年,別人生活得那樣幸福快樂,可自己卻仿佛已經嚐透人間各種酸辣苦澀。
  
  假如真這樣去了,也未必不是好事一件吧。
  
  許瞳停止掙紮,慢慢閉上雙眼。
  
  水底下她皎白麵頰上,一片安詳。
  
  
  
  意識飄散間,驀地腰間一緊。
  
  雙唇上猛然傳來軟軟觸感。
  
  那裏就像清風之源,為窒息的她送來救命呼吸。
  
  她一下變得貪婪起來,大口大口吸納著,與對方一條軟舌不自覺間已經糾纏在一起。
  
  腦子裏還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隻是覺得渾身一輕——她整個人已經被一股強大力量拖動著向上遊去。
  
  耳邊聽得“嘩啦”一聲響,她由人帶著,一起破出水麵。
  
  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獲救。
  
  許瞳不禁心懷感激地睜開雙眼。
  
  然而驟然映入眼簾這副清雋麵孔,卻讓她瞬間變得怔愣起來。
  
  原來是他!
  
  居然是他?
  
  怎會,是他……
  強男強女之【算嗎】
  
  許瞳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間或於喘息中夾雜著劇烈咳嗽。
  
  終於口鼻間的淩亂呼吸漸漸平順下來。
  
  意識到自己已經獲救,她慢慢睜開眼。
  
  剛剛下水下得突然,沒來得及帶上泳帽,此刻她頭發正一縷一縷黏糊在臉上眼前。
  
  視線從一縷縷濕發間穿透過去,她驟然看到一張再熟悉不過的清雋麵容。
  
  她一下怔愣在那裏。
  
  原來救她的人是他——她那好“妹妹”的未婚夫!
  
  居然是他?多令人意外。
  
  那麽多人,偏偏是他潛下水底救了她。
  
  可是,怎麽會是他……
  
  連楊陽也沒有注意她潛到水底去,他卻能夠及時在水下撞見她。難道說從一開始、從她跳進水裏、或者甚至是更早時,他就已經在注意她了嗎?這可能嗎?
  
  又為什麽,他會注意她呢……
  
  許瞳喘喘的、怔怔的看著眼前人。
  
  
  
  顧辰不知已是第幾次將眼神“無意間”掃向對岸。看到那女孩時,本想將視線快快從她身上掠過去,卻突然捕捉到一幕驚奇場景——他看到她直直跳落到水裏去,動作又快又輕盈,就像一條纖細秀麗的美人魚。
  
  岸上池邊站著個男人,對著她跳下水的地方又是聳肩又是攤手,似乎非常不甘心,最後卻也隻能悻悻的轉身走開。
  
  顧辰望著水麵,淡淡一瞥唇角。
  
  她總算還不至於特別輕挑。
  
  將眼神收回,向四下裏望了一遍,浴場裏的一切便差不多已被盡收眼底。
  
  小隔一會兒,略略遲疑一下,終於又望向那女孩跳進水裏的地方——她竟然還沒有浮上水麵來。
  
  算算時間,他不禁有些奇怪。
  
  已經夠久,況且她還是女孩子。
  
  心裏似縈繞上一股淡淡不安,讓人莫名變得有些浮躁。
  
  他靜靜注視。時間又過去一分鍾,那片水麵依然不見有誰破空而出。
  
  再也坐不下去。他終於從躺椅上霍地站起。
  
  
  
  一旁章真瞳懶懶的幾乎已經快要睡著,見顧辰起來,不由張開雙眼殷切問他:“是想下水去嗎?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那片水麵依然平靜。
  
  顧辰大步向前邁出,頭也不回地答她:“不必了;我自己就好,你睡著吧。”
  
  他語氣和緩,平靜得幾乎沒有一絲波動起伏;卻讓人清清楚楚從其中感覺到一份冷淡疏離。
  
  章真瞳不禁垮下臉,咬著嘴唇用力捶著身下躺椅,偷偷發泄被人冷落的濃濃不悅。
  
  顧辰卻在說完最後一字的下一瞬裏,箭一樣地一頭紮進水中,直直潛遊向那方的池底深處。
  
  
  
  顧辰一手攬住許瞳身 體,把她固定在自己胸口前,另外一手探出水麵,湊到她頰畔,為她拂去擋在麵前眼前的縷縷濕發,將它們一一別去她耳後。
  
  他有些喘喘的,手下動作很快。
  
  她蒼白的臉轉瞬便袒|露在空氣裏。
  
  他手指劃過她臉頰,指尖下動作似有流連,凝視她低聲問:“你怎麽樣?”
  
  他聲音沉沉的,有些沙啞,微微急促,仿佛充滿關心。
  
  許瞳不禁有些恍惚。
  
  關心……
  
  驀地她蹙緊雙眉,一聲悶悶呻吟從喉嚨裏流溢出來。
  
  大腿依然在抽筋,那痛楚在知道生命得以保障以後,似乎變得比之前更加劇烈。
  
  隨她呻吟,顧辰縮緊眉心。不再對她問話,手臂將她鎖得牢牢的,腳下用力一蹬,帶著她極快速遊動起來。
  
  遊動池邊,他把她用力一舉送到池沿坐下,隨後自己輕捷一躍,也跳了上去。
  
  許瞳緊抿著嘴唇,兩手使勁掐住自己大腿,額頭上的水珠已經分不出多少是池裏的水,多少是被痛出的汗。
  
  顧辰垂眼凝視她。眉心不由又是一緊。
  
  以他站立的角度向她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她胸口前那道若隱若現的白膩溝渠。他忽然覺得,她身上這套比基尼,布料實在已經少得不能夠再少。
  
  看她一臉的隱忍痛苦,他心裏微微一動。正欲蹲下身,忽然瞥見水池裏麵,有人像鯊魚一樣,身上纏著泳圈、手臂綁著水袖,一路極奮力拍打出巨大水花,正朝著這邊猛遊過來。
  
  等她遊到近前,顧辰定睛看了看,不由覺得這爆破力強悍的女孩似乎十分眼熟。腦子一轉,很快從印象裏尋出一張麵孔來與當下這張臉重合在一起——這女孩正是他常去那家高爾夫球場的工作人員。
  
  從她那副焦急不已的神色中可以判斷出,她們兩個之間的交情絕非隻一天兩天而已。
  
  再把視線調回許瞳身上,他眼底眸光不禁沉沉一暗。
  
  曾經他是帶著她一同到球場打過球的,卻沒有察覺她同那裏的工作人員其實早是舊相識。
  
  這女孩,不知她是否已經成精?她的狡猾竟然已無處不在。
  
  忽然耳邊聽得一聲急切叫喊。那聲音真正是中氣十足,振聾發聵,“許瞳,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你溺水了??不會吧!天啊!你不是忘記怎麽遊泳了吧?!你這才隔了多久沒遊啊!”
  
  
  
  許瞳虛虛出口氣,低聲叱她一句:“閉嘴!”一麵說著一麵把眼神飛快向旁邊一斜,暗示楊陽,身邊還有別人。
  
  楊陽順她眼神抬頭一望,表情立刻變得又驚又呆,“顧……chi……先生,好巧,您也在這呢!”動作麻利無比跳上來,飛快脫下泳圈和水袖,“就不打擾顧先生了吧,您忙著!對了,謝謝哈!”一邊說一邊彎腰扶起許瞳,想要架起她離開;卻突然間腳下一滑,險些讓兩人一齊栽倒。
  
  千鈞一發那刻,顧辰極快伸出手臂,拉住許瞳胳膊,令她險險站住;可憐楊陽沒人攙扶,打滑趨勢又疾又猛無法停下,最後隻聽她慘叫一聲,重重坐了一個屁墩在地麵上。
  
  落地之際,她兩手好巧不巧,正好抓在許瞳抽筋不止那條大腿上。
  
  許瞳被她抓得實在忍不住,終於“啊!”的一聲,也跟著慘叫出來。
  
  楊陽頓時撒手。
  
  下一秒,許瞳隻覺滿世界的天旋地轉。
  
  定下神後才發覺,原來自己竟被顧辰橫抱在懷裏。
  
  她不禁再次變得怔忪。
  
  
  
  顧辰不確定,自己大腦剛剛有沒有在正常運轉。
  
  聽到她叫,便想也沒想,當即出手。等回神時才發現,她竟已經被自己抱離地麵。
  
  知道她正望著自己,奈何此刻連他本人都解釋不清心頭這份憐香惜玉之意究竟來自哪裏,又因何而起,於是躲過她目光,望向正從地上掙紮站起的楊陽,問:“第幾更衣室?”
  
  楊陽不等腦子領悟問題含義,嘴巴已經下意識呆呆作答:“二!”(她和我一樣耶,嘴巴比腦子聰明,嬌羞蹲~~~)
  
  她話音剛落,隻覺眼前一晃。
  
  顧辰已經霍地邁開腳步,抱著許瞳從她身邊越過,直直向第二更衣室走過去。
  
  
  
  許瞳輕輕皺眉,問出心底疑惑,“幹嘛救我?”
  
  其實真正想問的,是“你怎麽知道我潛在水底,並且出了狀況”。
  
  顧辰挑一挑眉,“我以為,你該說的是句謝謝!”
  
  許瞳斂下眼神,幽幽一歎:“這樣我是不是就又欠你一次?假如因為這個,以後你又要我幫你去贏回朝朝暮暮什麽的,”她略略一頓,抬起眼看他,忽然綻出一抹微笑,聲音又輕又軟同他說:“顧少,我倒寧可一開始就從不曾被你救過!”
  
  顧辰胸口一鈍。
  
  隨她最後一句話,心跳竟不知不覺漏下一拍。
  
  
  
  走到女賓二更衣室門口,他把她放下,對緊跟著趕過來的楊陽出聲叮嚀:“扶她進去吧。”回頭再看許瞳一眼,雙眉不禁微微一皺,神色頗有些欲言又止,像有話要對她說一樣。
  
  許瞳等了一下,不見他出聲,不禁問:“顧少有什麽想要交代的嗎?”忽然吃吃一笑,輕輕說,“難得顧少也有難以啟齒的時候,難不成這次要我做的,是件更加驚世駭俗的事情?”
  
  顧辰眉心皺得更緊。
  
  這一刻,他隻覺眼前女孩竟不是一般的不識好歹——他明明救了她,她不但不說一個謝字,反而句句似含著嘲弄奚落。
  
  心底不由升騰起一股薄薄怒氣,仿佛受到什麽不該受的委屈。
  
  楊陽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對顧辰極其快速丟下“謝謝”兩個字,一麵伸手扶過許瞳,一麵揚起下巴向顧辰身後努努嘴,“顧少,就不打擾了吧,您未婚妻正跟那兒傻站著等您呢!”
  
  聽到楊陽的話,許瞳身 體微微僵了一下。
  
  如果放在之前遇到這樣場景,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對顧辰笑靨如花做給章女看的。可是現在,恍然間一切就似已經隔過一世,所有爭鬥糾纏於她來說,忽然變得乏味無趣——它們隻令她感到無聊厭倦,再也激不起她那些熱血鬥誌。
  
  瞧都不去瞧章真瞳一下,許瞳對楊陽輕輕說:“我們進去吧。”聲音平和得幾乎令楊陽感到吃驚。
  
  跌跌撞撞向前邁過兩步,在推開更衣室的門以前,許瞳忽然轉回頭,看向顧辰問:“這一次,到底算不算是我欠你的?”
  
  顧辰收住將要邁出的腳步,定睛看她,“如果我說‘算’呢?”
  
  許瞳微笑,“我立刻跳回水裏頭去,就算溺死,任誰拉我,都不上來!”
  
  顧辰不由哼笑一聲,“你這樣,又算不算是不識好歹?”
  
  許瞳也定睛看他,“如果我也說,‘算’呢?”
  
  
  
  顧辰轉身前丟下涼涼一句話。
  
  “記住,瑤瑤,你手裏沒有籌碼,所以你沒有資本同我說‘算’或‘不算’;究竟是‘算’還是‘不算’,是要由我來決定的!”
  
  他說完拔腳就走。經過章真瞳時,看也不看她一眼,直直躍入水中。
  
  許瞳對楊陽笑一笑,同她問:“要不然,找機會買點耗子藥毒死他吧?大不了過後蹲蹲大獄挨挨槍子兒,總好過這樣天天都受製於賤|人。”
  
  楊陽尖叫:“不行!”
  
  許瞳蹙眉一哂:“你向著他說話?”
  
  楊陽扶著她往前走,“呸!鬼才向著他!現在耗子藥據說都做得跟餅幹糖粒兒似的,一點藥勁沒有,根本吃不死人;我的意思是,既然出手,那就一定要快準狠!我提議用敵敵畏!”
  
  許瞳腳下一個踉蹌,隻覺另外一條腿也開始隱隱抽搐。
  
  兩個人邊說邊蹭進更衣室裏,從頭到尾,誰也沒舍得把目光施舍在章真瞳身上半下。
  
  因此自然沒有瞧見,章女站在她們身後,望向許瞳的眼神中,究竟含著多少的嫉恨與不甘。
  三八 強男強女之【不見】
  三八【不見】
  經過整整一上午的麵試,許瞳幾乎累到脫水。就此總算知道,想要打進金融街有多不易。
  從應試公司出來,隻覺腳底發軟。望到對麵大廈樓底正好有間咖啡室,再顧不得坐落在如此地段上,那裏麵的消費將會有多麽昂貴,許瞳邁開腳步直直走過去。
  這一刻她隻想好好休息一下。
  進去坐下以後,絲毫不受招牌咖啡今日特價的誘惑,她隻點了一杯熱的純奶。
  那天大腿抽筋抽得實在厲害,最後不得不去了醫院。大夫告訴她,她的症狀完全由於缺鈣和著涼引起,叮囑她日後一定多喝鮮奶,並注意不要再受涼。
  這世上,她已經沒有親人。除了健康以外,還能再擁有什麽呢?她決定謹遵醫囑,好好愛惜自己身體。
  手捧著熱熱瓷杯,許瞳看向窗外。
  這裏是全市的金融中心,高樓一幢緊挨一幢,鱗次櫛比,氣派堂皇。許瞳將視線轉去望向其中外形最為恢弘的一座,嘴唇蠕動,輕輕念出嵌在樓座間的幾個大字。
  念完以後,不禁一怔。
  那分明是A市目前風頭最勁的商業集團——亦是那人的統轄領地,顧氏企業。
  收回眼神,看著杯子裏熱騰騰的乳白色奶液,許瞳嘟起嘴唇,向裏麵微微吹著涼氣。
  心裏有些感歎。
  大部分人為了生活要不停奔波,鮮少有人命好到顧辰那樣,含著金湯匙出生,毫不費力可以留洋海外,回國後立刻接手家族企業,坐享億萬財富,一生都不必知道什麽叫做吃苦流離。
  也正是因為環境如此優越,才令他養成那樣一副驕傲自我的臭毛病吧。
  一邊想著,許瞳不由笑起來。
  其實她自己那尖銳的性情,又何嚐不是由環境而造就。
  並不健全的家庭,因為害怕受到鄙視和傷害,索性在那之前,先把自己武裝起來,令身上裝滿尖刺,讓想要欺負她的人望而卻步。
  從小到大,她自保功夫的確做得至足,然而那些刺在起著保護作用的同時,也為她帶來無限孤獨。
  從來沒有人敢招惹她令她不痛快。仔細想想,似乎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出現過可以有人與她針鋒相對的局麵。
  這麽久以來,顧辰竟是她唯一一個對手。
  所以才對他有那樣一種,仿佛念念不忘一般的微妙感覺吧?
  想到這裏,許瞳徹底笑開來。胸口始終鬱結的一團東西,總是說不清辨不明的,這一瞬間卻倏然散去,心境變得豁然開朗。
  她暗暗想,或者這種感覺的確無關乎男女之情,隻是一種對手與對手間的惺惺相惜罷了。
  離午飯時間還稍有一些時候,此刻咖啡室裏尚還安靜。
  門口風鈴突然叮叮當當響動起來。
  許瞳漫不經心抬頭望去,卻在看清來人麵孔時,恨不得能夠自插雙目。
  進來的人居然是章真瞳。
  章女竟仿佛知道她正坐在裏麵,進來以後,直直奔著她走過來。
  許瞳挑一挑眉,心裏泛出一絲厭惡。
  隻想靜靜坐一會而已,沒想到這麽簡單一件事情,竟然變成奢望。
  章女既出現在眼前,就意味著前方必定將有一翻莫名纏鬥。
  果不其然,她自動自發拉出椅子坐下以後,立即開口:“許瞳,我今天來找你,並不想和你吵,隻是想和你好好談一談,希望你也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不要那麽衝動,盡量保持心平氣和讓我把話說完,好嗎?”
  她態度非常真誠,真誠得令許瞳幾乎失笑。
  “合著,照你這麽說,每次找上門有事沒事地找茬挑事的人,是我?”
  章真瞳立刻一副頭疼害怕的樣子,連連晃手做著阻止動作,“好好!停下許瞳,拜托停下!我說過,我今天來不是想和你吵架,隻是想我們能夠心平氣和談一談,好吧好吧,之前就當是我在找茬,我在挑事端,好嗎?”
  她一副委曲求全的姿態令許瞳忍俊不禁,“章真瞳,真的,你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實在是個奇跡!我簡直懷疑令堂小時候是不是火星原住民,你們娘倆思維真是詭異,能把禍害別人的事兒,生生扭成自己才是被害人,厲害!佩服!哦對了,你那兩隻爪子,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我缺鈣,容易頭暈,脾氣也躁,晃得煩了我怕我會忍不住抽你!”
  她說這些話時,語氣非常平靜,聲音柔軟得差不多像在呢噥。然而章真瞳聽過以後,卻仿佛如鯁在喉透不過氣,一張臉憋到紅得快要發紫。想要翻臉發作,可念及剛剛的開場白和後麵將要說的那些話,她狠狠深吸口氣,生生將這些堵人胸口的鬱氣給壓了下去。
  她看著許瞳,臉上竟然漸漸浮現出淒苦哀傷的神色,“許瞳,算我拜托你,你不要再糾纏顧辰,好嗎?之前就算你們已經發生過關係,可那隻是逢場作戲而已,並不能夠以為什麽;況且現在他已經和我訂婚了!雖然算起來,之前的事情你是對不起我的,但是我已經決定不再計較,畢竟今後的日子比從前更重要不是嗎?可是,拜托你,停止糾纏他,好嗎?我們不久就會結婚的,你不要那麽想不開,把時間精力甚至心機都浪費在他身上,你們之間條件相差那麽懸殊,一定不會有結果的;而既然是這樣,你不如就成全了我,好嗎?不要你自己得不到,就也想我跟你一樣得不到,我和你其實是不同的!你注定沒有機會,可我是上流社會的名門淑媛,我和顧辰門當戶對;所以真的,當我求求,放手吧,別再纏著他,可以嗎?”
  她一番話講得如泣如訴,許瞳卻差一點吐出來。
  她看著章真瞳,很認真地問:“你不覺得自己挺腦殘的嗎?”
  章真瞳一手扶著額頭,很頭痛的樣子,另外一隻手又開始擺來擺去,“停!停下!說好了我們不要吵,心平氣和好好談,不是嗎?”
  許瞳冷笑一聲,“我說了,你再晃爪子我抽你!肥皂劇看多了吧,跟誰學的一身毛病,說話就好好說話,張牙舞爪的,覺得自己特有星範兒是嗎?”
  章真瞳被她冷冷聲音震懾住,立即停下晃手動作,瞪大眼睛盯著她看。
  許瞳眼神向她身後飄忽一望,忽然對她笑起來,笑容陰柔到幾乎鬼魅, “那,你想讓我怎麽做?”
  章真瞳身體前傾,殷殷看著許瞳,“請你保證,不再和顧辰見麵!”
  許瞳微笑,垂下眼瞼,看著手裏杯子,忽然轉開話題問:“章真瞳,你怎麽知道我在這的?”語氣渾然漫不經心一般。
  章真瞳噤聲不答。
  許瞳笑一笑,“你告訴我實話,我答應你要求,怎樣?”
  章真瞳有些猶豫起來;可最後卻終於沒有抵住對方誘惑,回答說:“你麵試那家公司的副總,也就是大老板的兒子薛勁鋒,他……其實非常喜歡我,上刀山下油鍋什麽都肯為我做;他知道我一直很……關心你,無意間從人事部那裏看到你的應聘簡曆以後,就給我打了電話,留了他們人事經理的聯係方式給我;我剛剛打電話問過了,他們說你已經麵試完畢,到對麵咖啡室去了。”
  許瞳本來想把剩下的奶喝掉;在聽到章真瞳說那個誰誰喜歡她和她一直“關心”自己時,終於沒能抵抗住她瑪麗蘇的自述,一口把奶全都噴了出來。
  不得不再次佩服她納西瑟斯氣質,簡直自戀到極點。
  薛氏企業的小開薛勁鋒,和顧辰一樣,是A城有名的浪客賤心;若非要說兩人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那便是顧辰好歹潔身自愛一些,並非種|馬,而薛小開相比較起來,就要隨意得多。
  其實A城裏但凡長相過得去的千金名媛,有幾人沒被他戲口追求過?關於喜歡,他恐怕隻是三分鍾熱度而已,決不至於可以達到赴湯蹈火的程度;章女能套出她下落,指不定在背後費過多少心思與心機。
  居然還說得出口,她一直在“關心”她,實在可笑到人神共憤天地不容。
  她的確在一直注意她,卻不是關心,而是恨不得她每一天都能夠成為世界上最不幸福的人。
  章真瞳看著許瞳,急切地說:“你剛才親口說過,我告訴你實話,你答應我的要求!你不要說話不算話!”
  許瞳眼波流轉,似不經意般開口:“成啊!這事兒你要我答應你,沒問題的;但是如果是你未婚夫主動走到我眼前來,到那時你可就怪不得我了!”
  章真瞳立刻說:“不會!他不可能對你認真的,隻要你別再引誘他,他很快就能把你忘了的!”
  許瞳輕聲“哦”了一下,忽然轉開話題問:“我記得,當年你不是喜歡龐蒙來著?他似乎是你未婚夫的學弟呢;你先跟了弟弟,後來又甩了弟弟跑去追哥哥,你說你這樣的做法,算不算是亂|倫?”
  章真瞳臉上立刻現出一副緊張樣子,“你別亂說!我沒有!我一直以來隻把龐蒙當做哥哥!顧辰他是知道我的,我隻愛他一個人!”
  許瞳手臂上不受控製爬滿雞皮疙瘩,“恩,原來是哥哥。”她語調詭異陰柔得幾乎令人遐思。
  章真瞳竭力辨白:“許瞳,其實龐蒙喜歡的是你呢!真的你相信我!我隻當他是我哥哥;對了,他不是也回國了嗎?不如你和他再在一起,你當年不是特別喜歡他的嗎?假如你們能夠重新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的!拜托你,就放過顧辰和我吧,你以後不要再見他了,好不好?”
  許瞳眼神向她身後一瞟,譎然一笑,輕輕問:“話說,你當他是你哥哥的話,那你當年怎麽會為他自殺呢?我還真是沒聽說過,有妹妹會為哥哥自殺的;除非,是情妹妹和情哥哥!”
  章真瞳急切地解釋,幾乎快要詞不達意,“沒有沒有!那是誤會,真的真的!我沒有真的要為他自殺,你相信我!”
  許瞳立刻抓住她話裏漏洞,突然逆襲一問:“難不成,你其實是在嚇唬他?”
  章真瞳來不及仔細想就急急點頭,“對、對!”
  許瞳又輕輕“哦”了一聲,“就是說,當年你那所謂自殺,是假的;說到底你其實就是想拆開我們兩個,對嗎?章真瞳,不說實話,我不會答應你的要求哦!”
  章真瞳皺眉掙紮一下,狠了狠心,終於點點頭承認,“對!”
  反正這裏隻有她們倆,顧辰又不在,點頭承認一下又能怎樣。
  許瞳嗬嗬嗬笑著,笑聲清脆得像頑童一般。驀地她抬起手指向章真瞳身後,笑眯眯地看著她說:“章真瞳,你未婚夫耶!她站在你身後好久了呢!”又抬起頭,笑容無比甜美,幾乎快要滲出蜜來一樣,“顧少,”她輕輕喚,“怎麽不坐呢?站這麽久,不會累嗎?”
  
  三九【不斷】
  章真瞳慌張一回頭,果然看到顧辰站在自己身後。她立刻臉色大變。想要解釋什麽,卻偏偏又覺得無從說起。一切都是她自己主動招認,沒有人逼她,一時間她想不到該怎樣去自己推翻自己——她所說那些話,他恐怕早已經聽得一清二楚。
  嘴唇蠕動半天,卻一個字都沒能吐出。她隻好氣急敗壞轉回臉,對許瞳怒目相向,“你真卑鄙!你設陷阱,故意陷害我!我真傻,你害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可我偏偏太天真,隻願意相信,在你心底其實還是有著一份善良的;我這麽真誠地想和你好言好語誠誠懇懇推心置腹,想不到你卻挖了陷進推我跳進去,許瞳,你到底什麽居心!”
  許瞳挑一挑眉,覺得自己眼皮在不受控製的抽動。她被章女大義凜然一番話刺激得幾乎哭笑不得。
  “章大小姐,真的你確實很傻很天真,也難怪別人會對你很黃很暴力,因為你的氣質實在欠虐!首先,陷進是無中生有的,而你做過那些事情,你自己剛剛都已經承認,那些都是千真萬確,你說那麽真實存在著的過去,怎麽能被叫作是‘陷阱’呢?那明明是事實;其次,我用我心裏僅存最後一點善良懇切地告訴你,真的,你能一起說出來‘好言好語、誠誠懇懇、推心置腹’三個成語,真是令我意外!你的草包腦子裏麵,看來終於能有點愚蠢以外的東西了!”
  章真瞳猙獰了一張臉,兩頰肌肉不住抖動,惡狠狠盯住許瞳,聲音拔得又尖又細,“我告訴你許瞳,這次你真的把我惹火了,說什麽我都再不會放過你!我一定會讓你好看的!我要你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
  許瞳蜷著眉心,一副十分受不了的表情,一邊抬手揉耳朵,一邊看著顧辰問:“顧少,現在是午休時間,來這裏的人越來越多,你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您未婚妻這麽大呼小叫的,太有失儀態了吧?”轉頭用眼神輕飄飄溜了章真瞳一下,漫不經心說,“說真的,你臉皮忒厚,我要是你,這會兒我肯定早就主動離開;硬等到人家攆你走的時候,該多沒麵子!”
  章真瞳氣得不行,站起身隨手抄起麵前的杯子,那裏邊盛著多半下的冰水。
  她作勢想對許瞳潑過來,許瞳對她雙眼一瞪,厲聲問:“你敢!”
  章真瞳被她震懾到,不由渾身一顫,動作一下滯住;刹那後心念一轉,便又咬著牙決定繼續——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給對麵那可惡的女人一些教訓!
  吸口氣,她重新揚起胳膊。
  然而手臂剛剛揮出一點點,就被一股極大力道攫縛住,不管怎樣掙紮都再無法動彈。
  章真瞳怔愣之下,轉頭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顧辰,吃自己,您說——您盯在我身上的這股勁頭,是不是有點多啊?該不會是,您愛上我了吧?”她揚著眉梢,語調輕佻隨意,神態放|浪不羈。
  顧辰忽地微笑起來,待開口時怒氣已經全然不見,聲音溫柔得一塌糊塗,“瑤瑤,本來我是想和你之間做個了斷的;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你這麽讓我牽腸掛肚,我還真是舍不得太快跟你斬斷瓜葛!”
  許瞳覺得自己胸口好似被什麽東西淤堵住一樣,悶悶的有些上不來氣。
  旁邊走過來幾個人,都是西裝革履的精英模樣,其他人都停在距離桌子一米以外的地方,隻有顧辰助手硬著頭皮走上前,對他戰戰兢兢小聲提醒,“顧總,那個…… 時間已經到了,您剛叫的提神咖啡我們已經為您打包,您可以路上喝;呃……恐怕得出發了,我們和對方約在一點鍾簽合同!”
  顧辰淡淡回她:“知道了,你們先去車上等我,我馬上就來。”
  助手悄悄籲口氣,帶著其他人快速離開。
  她的老板剛剛顯然非常不悅和那女孩的談話被她打斷。
  還好他的不悅被他收斂在眼底,並沒有釋放出來令她當眾難堪。
  一瞬間裏,心頭幾乎閃過想要辭職的念頭。再和這最近無緣無故變得氣場壓抑的上司多相處一段時間,她真怕自己會因為太過緊張提前衰老起來。
  顧辰抬眼輕掃了一下許瞳,“瑤瑤,記住我的話,我們之間,還沒有結束!”
  許瞳看著他冷笑,“顧少,您不是想讓我做章真瞳丈夫的情婦吧?您覺得,就衝著您那位沒腦子的未來配偶,這麽降低自己格調的事,我可能答應嗎?”
  顧辰也笑,笑容詭異陰譎,“那不如,我休了她?”——
  四十【辭舊】
  事後再回想顧辰臨走前說的那句話,“那不如,我休了她?”許瞳隻覺得對方是在諷刺自己。
  
  休了章真瞳又怎樣?顧夫人的位子照樣是由另外一位頭腦簡單家世顯赫的女人去做,說到底這妥協不過是想讓她屈服做他的情婦。
  想到情婦兩字,許瞳不由嗤笑起來。
  究竟是該說他不了解她,還是說他正因為太了解她不肯屈居人下的個性,所以才更想要征服她?
  想讓她成為男人的禁臠玩物,除非她死掉,否則絕無可能。
  
  晚上唐興邦回家以後,告訴許瞳一個消息。
   “你以前讀過的那所重點高中,本來定在這個月底舉行校慶的是不是?不過我聽你喬爺爺說,有人答應出資為母校重新修建圖書館和體育館,奠基儀式就定在本周末。校方為表彰謝意和借著雙喜臨門的彩頭,於是決定將校慶日期突然提前了。下午你喬爺爺打電話到店裏,委托我幫他轉個話,校慶那天他也會去,他要你也到學校去看看,他想見見你,和你聊聊天說說話。”
  許瞳欣然應允。
  隨後一個人時,不禁有些暗驚咂舌。
  校慶那麽大一件事,居然會因為單個某一人而突然改期。足可見人世間有一句話果真說得極其正確:有錢能使鬼推磨。
  
  到了周末,許瞳起得很早。
  把長發簡單紮成一束馬尾辮,換上樸素的襯衫牛仔褲,許瞳帶著一身清爽,輕快出門。
  想必今天學校邀請到的那些重歸母校的莘莘學子,其中一定不會有如她一樣尚待業家中的應屆畢業生;她不過隻是群眾演員路人甲,實在沒有必要把自己裝扮得多麽花枝招展。
  並不是想趁這不一樣的日子去摘人眼球,到學校來不過是因為喬爺爺想要見她。
  然而當她踏入校園,一身恍如學生時代的清純打扮,卻生生晃直了龐蒙的眼睛。
  見到龐蒙,許瞳略略一怔,想一想,到底相識一場,便頓住腳步同他打了聲招呼,“嗨,你也來了!”
  
  龐蒙快步走近她身邊,急切回應:“恩;以前宣傳部的老師拜托我過來幫忙題毛筆字。”說到這時他頓了一頓。
  
  明明想要一直保持冷靜自持的成熟形象,卻終是難掩藏在心底的小小喜悅。他看著許瞳輕輕說:“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許瞳舉步向前走,“嗬嗬,是啊,來參加校慶的都是有成績有作為的牛人,像我這顆當年隻讀一半學期就跑掉的嫩蔥青蒜會出現在這裏,完全是個意外——我媽媽的老師要我來這見他一下的。”她居然心平氣和說出緣由給他聽,竟仿佛已經忘記與他之間那些往 日的舊情之傷。
  龐蒙隨她一起往前走,雙眼灼灼望著她臉頰,眸心晶亮閃爍,聲音中幾乎隱有哀求,“時間還早,不如先來看我寫字吧?”
  許瞳抬眼去看他,忽然被他眼底滿滿的懇切期盼所震懾。
  重遊在故地,身邊是舊日情人,熟悉的麵龐,遙遠的回憶,刹那的影象重疊,幾乎讓人生出一種錯覺——仿佛兩人從未曾移動過,隻是那樣一直相對凝視著,任憑時間在身邊匆匆來又匆匆去,冷冷帶走一切美好,對在凝望中不知怎麽竟迷失掉對方的兩人報以殘酷嘲笑。
  多唏噓,這就是他們的青春,那樣明媚的來過,又那樣傷痛的走了。每當再回憶起來,不禁令人歎息幽幽,眼底酸澀,心頭泛軟。
  微微沉吟一下,幾乎有些可憐龐蒙,許瞳點點頭,“來得還真是有點早,能有件事打發下時間,也好!”
  
  龐蒙脫下西裝外套,搭在一旁椅背上,身上隻穿著一件白色襯衫。他將兩隻袖口分別解開,胡亂的挨個向上挽著,為等下握筆題字做著準備。
  許瞳有些驚悚。
  他竟把那樣精致的兩隻雪白袖子挽得像花椰菜的菜心一樣,層層疊疊褶褶皺皺,真是笨拙得可以。
  還不隻如此,也不知怎麽,那袖口就像被頑皮的小惡魔施過魔法一樣,偏偏要與他作對——他不斷的把它們挽上去,它們不斷的自己鬆脫下來,如此一直沒完沒了、反反複複。
  許瞳實在看不下去,衝動的走上前,手臂向前一探,“你真的好笨!讓我來吧!”
  三下兩下就把袖口利落挽好。
  抬起頭時,她看到龐蒙臉上的神情幾乎已是欣喜若狂。
  
  許瞳默默歎口氣。
  他對她依然沒有死心。可她卻早已經對過去再無一絲留戀。
  他這樣對從前執著不放,始終堅持,可就算到了將來某天,她依然未必動容,到頭來他隻是會害苦他自己。
  該怎樣讓他知道,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過去?
  
  龐蒙提起毛筆,寫過幾個字,忽然一抬頭,看向許瞳的眼神燃起灼人的溫度,聲音沉沉的有些沙啞,似心中正為某事忐忑緊張著,“不如,我教你寫大字吧!”
  每個字,說出來時,仿佛都在顫抖。
  這個人,這句話,這地點,這情景,和多年以前比較起來,竟幾乎一模一樣,一時間許瞳甚至有了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稍稍恍惚一下,她即刻便定下自己心神。
  思緒悄悄轉動之間,已經做出決定。
  或者可以借著這件事令他明白,他們之間,再無法回到從前。
  “好啊!”她輕輕答。
  龐蒙不知是不是自己產生幻覺,他竟覺得許瞳剛才那聲答應裏麵含裹著清脆歡快,那動人的聲音仿佛昨日重現一般,不帶半點歲月痕跡。
  最簡單不過的兩個字,已讓龐蒙眼底悄悄有些濕潤起來。
  他小心翼翼拉住許瞳的手,待她幾乎如易碎珍寶一般細致專注,把她輕輕拉到身前來,嗬護在桌子與自己胸膛間。
  厚實大掌包攏住白皙小手,刹那間的肌膚貼合,險些令他眼底有濕熱淚珠奪眶而出。
  從來不敢輕易奢望;眼前的情景,以為此後隻能到夢中緬懷,卻想不到有生之年還有機會可以再來一次。
  她乖巧立在他胸口前,由著他握住自己的手,一齊帶動染墨筆尖,不知究竟是激動顫抖,還是寫意灑脫,兩隻手臂翩翩齊舞,在紙麵上頓頓挫挫地遊走,留下兩團烏黑墨跡。
  手起手落的幾個揮舞之間,“曈曈”兩個字躍然紙上。
  收筆時,他的心跳聲一下子就從“怦怦”變成“隆隆”。
  歲月無聲淹沒過往,擦去舊痕;他卻偏偏倔強要把她的名字刻牢在心上。這一刻,擁著身前的她,他別無所求,隻希望還有機會可以再回到從前,將未得善終的那份真情真愛,拂去殤痛,圓滿續寫,掙得未來。
  他閉上眼睛,嘴唇顫抖貼在她耳際,似吻似含,輕聲喃喃念她的名字:“曈曈!”
  她似微微戰栗一下,然而那戰栗隻是被陌生人無端靠近時的不適而已,其中並沒有半點心靈上的悸動興奮。
  她很快放鬆下來。
  他放開她的手,轉去扳她的肩,將她輕輕旋過來,麵向自己。
  她溫馴的任他舉動,沒有一點拒絕和抵觸。
  他抬手,小心探去托住她的下巴,珍愛的輕輕摩挲慢慢抬起,深深凝望她的眼睛。
  她轉動的眸,幽幽轉轉,晶粲無底。
  他似著了魔,癡癡然然望著,不知不覺低下頭去,有如膜拜般,帶著旖旎歎息,輕輕覆住她柔軟雙唇。
  試探的吮動,竟沒有遭她拒絕!
  於是不禁心頭狂喜大起膽子,張開嘴巴動情含吮用力輾轉,,屢屢想要攻入她那方軟馥清甜之地。
  這一瞬以後,哪怕讓他立刻死去,他也會甘之如飴,不會皺眉一下。
  從不敢奢望,活著的日子裏,還會再有能夠這樣親近她的醉人時刻。
  
  
  龐蒙吻上來時,許瞳沒有閃躲。
  她任他恣意親吻。
  
  本想一直木然以對,趁此好讓他明白,兩個人錯過就是錯過,哪怕肢體再親密如從前,歲月刻畫在彼此心頭的陌生感和遙遠距離卻無論如何無法消弭。
  
  她一直麵無表情任他親著,不回應一絲一毫,企圖等他幡然察覺自己正在苦演獨角情戲。
  
  然而眼神微微轉動間,竟然捕捉到一抹熟悉身影正向這邊徐徐走來。
  心砰然一跳,不知究竟是驚是憤,思緒不寧間,嘴唇竟已無意識的輕輕開啟。
  對方那條躁動的舌,立刻毫不遲疑一舉探入。
  腦子裏轟轟一片炸響。
  這一瞬她的心頭被紛繁淩亂所攻占,思緒全部結在一起,感官通通冰封凝住。
  剪不斷,理還亂。
  於是索性閉上眼睛去無賴這一回。
  隨它事態怎樣去發展,她不願去想,隻望能夠獨善其身,獨守其心,靜觀其變。
  
  因為眼前這位顧氏企業新一代掌權人顧辰無條件出資為母校承建圖書館和體育館,校長對他熱情得恨不能將自己焚燒成熊熊火焰山。
  
  他興致勃勃帶著顧辰在校園各處遊走閑逛,仔細介紹著今日校園較從前相比,又堪堪增加幾多輝煌。
  這貴氣俊朗的男子一直嘴角噙著淡淡微笑靜靜聆聽著。那副優雅迷人的姿態風情,恍若天成,好似是散發於心骨之間,竟沒有渲染到一絲俗世銅臭味道。
  然而若不是一向視力精好,校長大人幾乎懷疑自己剛剛看錯——他竟看到眼前這貴氣男子,在剛剛一個刹那之間,臉上始終優雅迷人的表情,竟驀地變得有些……扭曲;亦或也可以叫做……猙獰。
  他看得真真切切,眼前被傳說城府深沉的俊逸男子,在剛剛短短一瞬裏,眼底迸射出淩厲寒光。
  這是多麽有趣的反應!
  而這樣有趣的反應,難道是因為不遠處正同別的男人接吻的那個女孩子嗎?
  
  四一強男強女之【針鋒】
  
  氣氛既詭異且尷尬,校長忍不住輕咳兩聲。
  
  龐蒙這才意識到身旁有人經過,連忙放開許瞳,退開一些距離。
  
  心中暗暗感慨不已。
  
  很久以來,他都以清冷自律著稱;別說對女孩子和顏悅色說句話,就是丟給她們一個溫和眼神都不常有過。
  
  然而今天,當他遇到許瞳,理智仿佛一下蒸發幹淨——他竟然就這樣忘情的在大庭廣眾之地吻上了她。
  
  轉過頭,他看到顧辰正嘴角噙笑眯眼望向這邊,戲謔的樣子看起來,不知為什麽會讓人有種陰綿詭譎的感覺。
  
  老校長站在他一旁,麵色略帶些局促地嗬嗬幹笑著。
  
  正不知該怎樣打招呼,卻聽得顧辰及時開口打破僵滯氣氛。
  
  他對老校長笑眯眯說:“真是好巧,我竟然在這裏遇到故人了;校長,現在離奠基儀式還有一點時間,我想這樣,不如您先回辦公室休息一下,讓我和他們且聊幾句敘敘舊,之後我再去會和您一同給奠基式剪彩,您看這樣安排,可還好嗎?”
  
  老校長立刻答應他的要求,轉身即走,把空間留給三個年輕人,任他們去“聊天敘舊”。
  
  顧辰看看龐蒙,綻出笑容,“好久不見了,學弟!”笑一笑,語氣忽然變得旖旎起來,話鋒一轉,打趣龐蒙,“還以為你是塊萬年頑石,不懂得什麽叫七情六欲,沒想到竟也是長了一顆紅塵凡心。隻是——”他漫不經思般拖長了音,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許瞳麵頰,眯起眼睛,似真似假輕笑說:“我覺得這娶老婆呢,還是選厚道老實的比較好,太狡猾妖媚的女孩子,恐怕不好駕馭的,倘若從前又經曆過別的男人,你把她娶回家去,怎麽知道她不會與從前人藕斷絲連而不安於室呢!”
  
  龐蒙臉色一白,心底漫上涼意。
  
  不單單為他出言暗諷許瞳。
  
  至痛之處在於,他覺得顧辰似乎在暗示自己,他所愛女孩同他是關係匪淺的。
  
  悄悄望向許瞳。
  
  她本來平靜無波的臉上,此刻蘊起倔強的惱怒,正爭鋒相對回以對方清涼嗤笑,“顧少說的真是對得很!不過我覺得,好老婆不隻要能夠宜室宜家,除此之外,她還要生命力旺盛,比如動不動就想要為別人hexie一回、死上一死,卻每一次都死不成又能活下來的,把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合心的老婆人選,把她們娶回家去,不僅能讓家中蓬蓽生輝,更能幫助自己老公讓他的頭掩映在碧綠光華之下呢!”
  
  顧辰看著她嗬嗬地笑,“有道理!的確,生命力旺盛這一條,非常重要;生命力旺盛的女人最適合開枝散葉!”
  
  他一邊說著話時,一邊在腦海裏閃過的,卻是剛剛她和龐蒙接吻的樣子。
  
  說到這裏,嘴巴本來是要打住的;可盯著她那兩片被他學弟剛剛親吻過的唇,他不禁有些惡毒的不願停下,繼續說下去:“瑤瑤,讓我來告訴你一件事:你妹妹她正是因為符合你剛剛所說的那個條件,我覺得她一定能為我們顧家大大開枝散葉,所以我才同她訂婚的!”
  
  許瞳嬌笑不止語帶嘲諷地回複他:“顧少真是有愛心!您不知道吧?其實您這是一項義舉,您把我那好妹妹收了,不知道會拯救多少男性蒼生不受到hexie的心靈刺激呢!”
  
  顧辰將眼神來回溜在許瞳臉上,眸仁無聲無息時突地收緊,臉上笑容卻越發綻放盎然,“瑤瑤,這幾天我們倒真是有緣,常常不期而遇呢!”他踏開步子,踱向許瞳和龐蒙,看著她慢條斯理地似囑咐般說:“瑤瑤,我學弟這個人呢,對待異性一向沒什麽經驗,這一點是不同於你和我的;你可不要把他逗得太傷心啊!”
  
  他又往前走上兩步,離她更近,微微低下頭,看著她笑得風生水起,用隻有兩人能聽清楚的聲音曖昧耳語著,“真是不乖,再讓我撞見你勾搭別人,當心我不高興有人會跟著一起遭殃!”
  
  他輕聲細語表達著自己的不滿和威脅,臉上笑意雖盛,盯緊許瞳的一對眼眸裏,卻透射出不容忽視的警告寒光。
  
  許瞳立時察覺到,他並不是為爭一時之快才說出那樣的話;他的警告與威脅都是格外認真的。
  
  真是可笑,他自己已經有了未婚妻,又憑什麽要求別的女人為他守身如玉?
  
  本想出言反駁他,他卻已經調轉開頭,看向龐蒙。
  
  他一麵熱絡的拍拍龐蒙肩膀,一麵對他笑得有如兄長般親切周到,仿佛並不知情他與許瞳之間的舊日關係,“學弟,你要當心些呀!瑤瑤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啊,狡猾起來不知道多讓人黯然銷魂,簡直就是一隻讓人又愛又恨的小狐狸!”
  
  他仿佛再自然不過說出這些話,卻在無形中昭顯出他與她之間的關係,已經不同尋常到什麽樣子。
  
  龐蒙看著顧辰慢慢皺起眉心,刀刻一樣的川字裏麵,仿佛隱了無盡傷痛,“學長,不管從前怎樣,無論如何,今後的日子,我隻想她能給我機會讓我去愛惜她!”
  
  他話音一落,眼神從顧辰臉上掠向許瞳看去。
  
  許瞳微微一怔,似有瞬間感動,但表情即刻便又恢複到平靜無波的樣子。
  
  而顧辰,他看得清楚,他笑容驀地一僵;雖然很快他就令自己變回愜意從容,但從那一瞬的僵凝笑容裏,流瀉出來的卻是濃濃不悅和森森涼意。
  
  “學弟,”他笑眯眯地殷殷叮囑,“相信我,瑤瑤這女孩並不適合你,你該找個溫順聽話的才是!”
  
  龐蒙卻固執地堅持己見,“我隻要她!”
  
  聽他這樣講,顧辰雙眸一暗。
  
  他嘴角處雖然依然向上翹著,可任誰都能夠看得分明,此刻他臉上途有微笑的樣子,卻沒有半點微笑的真誠。
  
  “聽話!”他拍拍他肩膀,替他撫平理好被他隨便掖在襯衫裏的領帶,輕聲叮嚀地說:“回頭給你介紹更適合你的女孩子!”
  
  不給龐蒙再說話的機會,顧辰已經從他身邊越過,直直向校長室走去。
  
  臨走前在許瞳臉上飛快一瞥。那女孩正淡淡嗤笑著,微挑的眉梢間,充滿不羈與嘲弄。
  
  她桀驁不馴的樣子,真是讓人抓狂。假如不是有要事在身,他真想衝過去撕碎她那副令人著惱的臭表情。
  
  
  
  往校長室走時,顧辰忍不住還在心裏想著剛剛許瞳和龐蒙接吻一幕。
  
  不知不覺間,心頭便湧起一股怒意。
  
  想不到在她身上,他竟會屢屢看走眼。以為她楚楚可憐,卻不知她其實心機深沉。若說她是天下最會裝樣子騙人的女孩,他覺得一點也不為過。
  
  總是在和他剛剛糾纏一番以後,剛一轉身,就能被他發現她又跑去和龐蒙攪在一起,死灰複燃。
  
  想想真是好笑,他和龐蒙兩個人,在國外時,一個絕對霸氣,一個完全冷漠,堪稱最不好被女人接近真心的兩個大男人,如今卻被那一個狡猾女子齊齊hexie在股掌間,真是可悲可歎。
  
  他從前那些道行,擺在她麵前時,竟簡直形同白練一樣。
  
  是不是對她太過心慈手軟?總是想教訓她一番,卻總是在最後關頭被她恍如受傷一樣的淡淡淒楚所惑,於是總在功虧一簣時,收手打住,令自己失敗,令她狡猾得逞。
  
  是不是她吃準他不能夠教訓她到底?
  
  顧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的時候,幾乎已經有些咬牙切齒。
  
  按下號碼時,心裏猶自恨恨在想,一定要逮到機會徹底教訓她一番,要讓她知道,他對她並非有多與眾不同。
  
  電話撥出去,很快被接起。話筒裏傳來助手畢恭畢敬的聲音,“顧總,請問是有什麽指示嗎?奠基儀式就要開始了,您最好能夠盡快趕來校長室這裏。”
  
  顧辰抬手捏捏眉心,淡淡吩咐:“之前讓你借口出差調研去推掉章家兩天後的生日宴會,關於這件事,我改變主意了。去把出差的時間向後麵調一調,打電話給章府,告訴他們,兩天之後,我會準時赴宴。”
  
  助手恭順應下。
  
  隻是在掛斷電話那瞬間,他自己又開始後悔剛剛的決定似乎有些衝動。
  
  瞧瞧,他這是在和誰置氣嗎?她找別的男人接吻,他就決定去赴“未婚妻”的生日宴;他倒總是看得到她和別的男人纏在一起,可他去見她最討厭的女人時,她卻並不知道與看到。
  
  輕歎一聲。為自己覺得可笑。
  
  幾時開始,他竟然變得這樣幼稚?
  
  抬手再用力捏了捏眉心,他告訴自己說:不過是想要征服她罷了,以後大可不必再這樣認真地計較。
  
  
  
  龐蒙兩隻眼睛盯緊在許瞳臉上。
  
  從他親過她開始,他一直在悄悄注意她的神色變化。
  
  在他鬆開她的時候,他希望能在她臉上看到嬌羞緋紅的暈;然而沒有,她吝惜呈現一絲一毫那舊日的嬌羞情懷給他。除了平靜淡然,在她臉上,他什麽也再看不到。她甚至安靜得已經快要麵無表情。
  
  然後在和顧辰說話時,她卻竟然起了變化。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吧,在與顧辰針鋒相對的時候,盡管她眉間眼間處處蘊著不羈和惱意,可那些情緒,卻讓她看起來鮮活而亮眼。
  
  喉嚨裏慢慢湧上一股苦澀味道。
  
  她與顧辰,都是城府深沉的人,在他人麵前,不會輕易流露出真實情緒。
  
  可是今天,這樣兩個控製情緒的高手,居然齊齊向對方出言相諷,針鋒相對,互不退讓。
  
  雖然期間他們全都始終維持笑語翩然的樣子,可任何一個除他倆以外的人都能夠看得分明,他們的談笑之間,早已經失卻冷靜。
  
  龐蒙心頭漾起悶悶一簇疼痛。
  
  這意味著什麽呢?
  
  四二【憤怒】
  
  龐蒙看著許瞳,久久,問出一句話,“曈曈,我們……可以再在一起嗎?”
  
  雖然心裏已經猜到,可能性微乎其微——不是沒有察覺到,剛才他吻她時,她有多麽不為所動——但他不想就那樣默默放棄,哪怕明知會被拒絕,也要拚盡全力做最後一次努力。
  
  許瞳輕輕歎了一口氣,“龐蒙,”她喊他的名字,聲音平靜無波,“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們無法回頭,誰也回不去從前。這幾年裏,我變,你也變,大家都變。也許——”她輕輕皺眉,若有所思,“你執著的隻是一段並不完美的青蔥過去,不是我。這麽多年不見,海誓山盟早都磨沒了痕跡。人都在變,你確定喜歡的是現在的我嗎?”
  
  瞬裏,龐蒙臉色已經蒼白如灰。
  
  “其實我早猜到你會是這樣的回答,可就是不死心,在心裏還存著一份幻想,幻想也許有一個刹那,你會願意和我起回到從前,我們重新開始。”他對她微笑輕語,笑容明明掛在唇角,暈開的卻是無盡傷懷。“現在,我終於能夠徹底死心。不可謂不是一種解脫。許瞳,”他忽然喊了她名字,“其實我早就感覺得到了,你的心已經不在我這裏了,可我並不想承認它,於是自欺欺人的過了一天又一天。以後不會了,嗬嗬,因為就算我再怎樣執著,你眼裏已經看不到我了。”他悵然苦笑,呷滿一嘴苦澀味道。
  
  許瞳沉默不語。不是感受不到他的傷懷,隻是曾經比更加痛過千倍萬倍,還不是自己堅強起來?越是這個時候去安慰他,反而越會令他不能果斷放下。
  
  龐蒙走到椅子前,從椅背上抓起自己的外套,欲穿未穿時,忽然停下,轉頭望向許瞳,隱忍掙紮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許瞳,顧辰他……已經和章真瞳訂婚!”
  
  盡管吞吞吐吐,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了。
  
  許瞳怔了怔,“我知道啊,報紙登那麽大的篇幅,我看不到才怪。你怎麽覺得,我會對章真瞳以當年之道還治其身?會去把她未婚夫奪過來,讓她變下堂棄婦?嗬!你想太多,我沒有那麽多閑情逸致;那兩個人,男的奸女的壞,綁在一起倒也算彼此在為民除害,哪裏還需要我出手?”
  
  龐蒙皺起眉心,若有所思,仿佛許瞳一番話,並不令他信服。
  
  按他的了解,以她的性格,這件事正應該憤憤不平的去搞破壞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對。
  
  痛痛快快去破壞,事後哈哈大笑拍手走人,才是真正的她不是嗎?
  
  可是她卻說,並沒有那麽多閑情逸致。
  
  龐蒙心裏又是一陣隱隱刺痛。
  
  越是懶得去在意的事情,其實表示已經非常在意了。隻是她自己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冠冕堂皇的解釋有多牽強,有多不符合她個性。
  
  慘淡一笑,他問:“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嗎?”
  
  記得她曾經說過,連朋友也不要和他做。
  
  許瞳輕輕一笑,點頭應他:“當然!”
  
  龐蒙閉上眼睛。
  
  當然。
  
  刻已經由不得他不去死心。
  
  
  
  曾經連朋友也不和他做,如今卻說,“當然!”
  
  她已經不再恨他。可他卻為此感到無限傷心和失落。
  
  此時此刻,他想聽到的,倒是那句“不再是朋友”;那樣的話,總算她心裏還有些他的影子不是嗎?哪怕那影子是源於怨恨。
  
  然而現在,她在把對他的怨恨也摘除以後,恐怕是將他徹底放下。
  
  其實能被人一直恨著也是一種幸福吧——無愛哪裏會有恨?
  
  這一刻,龐蒙心頭漫過無奈與哀傷。
  
  總算懂得,感情不容遲疑和錯過,一個刹那的猶疑,換得將是一生都再無法挽回的擦肩而過。
  
  
  
  抬手耙耙自己頭發,龐蒙看向許瞳,澀然一笑,“之前我自己做個決定,如果我們還能在起,我就一輩子留在A市哪也不去;如果不能,就幹脆離開這個傷心地,繼續出國去進修。”
  
  許瞳挑挑眉,“這麽說,不久以後,你又要出國了?”
  
  龐蒙點頭,“恩。希望這一次,我能調整好自己,可以徹底走出過去。”
  
  他麵容上的落寞,令許瞳感到惻然。
  
  匆匆時光裏,不論誰過去曾經痛苦,不論誰現在已經悔恨,可誰也不是真正贏家。誰不是不知不覺地在漸漸老去著?沒有人能從時間手裏奪回逝去的寶貴年華。
  
  這一刻,她心頭似有一番徹悟。
  
  “我們都應該放下過去,珍惜當下!龐蒙,祝你好運!”
  
  
  
  來不及留給彼此太多感慨和傷感,許瞳的手機突地叮叮叮響起來。
  
  她接通了,簡單寒暄了兩句,再掛斷。
  
  轉頭對龐蒙告辭:“我媽媽的老師叫我過去找他,我得走了。龐蒙,祝你……順風和保重吧!”
  
  她轉身離去,腳步輕巧,不留半點留戀。
  
  龐蒙終於也收回了目光。
  
  再難以割舍,也到該放下的時刻了。
  
  
  
  整個晚上,許瞳一直拉長臉不講話。
  
  唐興邦覺得一定是白天發生過什麽事情,於是問:“曈曈,你是不是有什麽事不開心?”
  
  許瞳勉強一笑,搖搖頭,“沒什麽,唐叔你不用擔心。”歎了一口氣後,又幽幽說,“今天喬爺爺找見他,本來聊得很開心的,可是他突然問我,想不想給媽媽遷遷墓地;我覺得莫名其妙,當然不想,半山那裏是媽媽自己選的,說在那可以一直看著我。喬爺爺就說,可以幫忙把媽媽的墓地遷到更好的地方去。我覺得奇怪,就問他怎麽幫忙、有多好,結果他著著就漏嘴,其實是章康年想要挪動媽媽的墓地!”
  
  講到這裏,許瞳聲音陡地變得狠厲起來,“真是好笑!他憑什麽想要動媽媽的墓地!他有什麽資格!比這裏更好的風水?誰稀罕!人活著的時候被他辜負,去世這麽多年才想要做些什麽,不覺得有些遲了嗎?況且想做的事情還這樣不靠譜,他怎麽就知道媽媽更喜歡他定的那塊狗屁風水寶地?有幾個錢就滿身的惡俗銅臭味,以為他說什麽別人都會稀罕遵從,真可笑!”
  
  唐興邦按了按許瞳肩膀,安撫她,“孩子,冷靜下來,你不喜歡,直接拒絕他們也就是了,把自己氣成這樣就太不值當。”
  
  許瞳慢慢安靜下來。
  
  的確,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因為不相幹的人如此大動肝火。
  
  她決定淡忘件事,無視章康年怎麽看都讓人覺得很多餘的“一片好心”。
  
  然而就在她已經將件事拋諸腦後,三天後的晚上坐在家裏,滿心歡喜等待其他人陸續上門,準備和大家起舉杯同醉時,無意間拾起放在麵前桌子上的當早報,視線不經心的劃過報紙角,看清上麵的內容後,就此,滿腹肝火再次被熊熊燃。
  
  許瞳雙眼死死盯住報紙一角,一字一頓讀出那上麵的內容:“……顧章兩企業首次攜手合作,準備聯合開發半山,計劃在兩年內將那裏建成A市最豪華的主題遊樂場……章氏企業總裁章康年說,為女兒建設遊樂場是他對愛女章真瞳曾經許過的一個承諾,如今女兒結婚之前來向他索討當日承諾,他決定及時兌現,並以此作為結婚禮物送給愛女,希望她以後能夠永遠快樂幸福……此番遊樂場興建計劃可謂意義重大,它不僅凝聚著父親對女兒的珍寵,也更加凝聚著丈夫對妻子的疼愛,章小姐真可謂集萬千寵愛為一身……據聞今日正是章小姐的生辰,為替愛女慶生,章總決定將於今晚在章宅舉辦一場隆重的慶生晚宴,屆時不僅章小姐未婚夫將出席宴會,各界名流也會齊聚堂,大家舉杯共祝章小姐生辰快樂……”
  
  
  
  許瞳將報紙狠狠甩在地上。
  
  氣到極點,臉上神情幾近扭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手緊緊握成拳頭。
  
  原來章康年想要遷走媽媽的墓地,不是所謂想要給她找塊風水更好的地方令她安息,而是為了要給他珍寵的愛女建立遊樂場!
  
  他有沒有想過,因為給他一個女兒建立遊樂場,會重重傷害到他另外一個女兒?
  
  許瞳拳砸在桌子上,手痛得發麻,卻不足以分散掉絲毫的悲憤情緒。
  
  真是真,曾有一個瞬間,她的確是相信那所謂父親是想要補償媽媽的;誰知真相竟會是這樣的醜陋。
  
  還有,顧辰!
  
  腦海裏閃過這名字時,許瞳恨得眯起眼睛。
  
  他要和章康年一起建這個項目是嗎?
  
  不知道他是否知曉,他將啟動的項目,那塊地皮上,有著她母親的墓地?
  
  生日宴會是嗎?
  
  她在這裏獨自憤怒的時候,那些人,那些令她又痛又煎熬的人,正在開開心心地舉辦宴會是嗎?
  
  顧不得今晚家裏將有多少人是專門為她而來,顧不得當他們回來時發現自己不在是否會著急,也顧不得留言交代大家幹脆不要等了,此時此刻,許瞳心中除滿滿的恨和怒,再也顧不得其他任何事情。
  
  隻把心一橫,推門而去。
  
  章宅是嗎?宴會是嗎?歡樂今宵是嗎?
  
  好吧,那我就送給你們一個永難忘記的不眠之夜吧!
  四三【好戲】
  
  不想讓自己在氣勢上輸人,許瞳途中衝進路邊商店,狠心砸下銀子為自己置辦行頭。
  
  換上妖嬈的吊帶小裙,頭發鬆鬆挽起,足踩細細高跟鞋,一步一步踏出去,腳下傳來遝遝脆響,許瞳就這樣搖曳生姿地走進章宅。
  
  門口守衛試圖阻攔她同她索要請柬,許瞳妖嬈一笑隻問一句“沒聽你家章先生章老爺提過章瞳的名字嗎?”對方便汗涔涔放行。
  
  章瞳。再一次說出這兩個字時,許瞳心裏憤怒又不屑,幾欲作嘔。全
  
  那是她還沒有跟著媽媽離開負心人時,她的名字;從父母離婚那一日起,她便將它不屑丟棄,從此改隨母姓。
  
  章宅大廳裏,真正是一番衣香鬢影紙醉金迷的奢華景致。隻放眼略略一掃,許瞳便察覺所瞄到的人差不多都是常出現在報紙雜版麵上的熟麵孔。
  
  她不由冷笑。這場晚宴果然如早報所說,名流濟濟。
  
  她窈窕婀娜的走進來時,激昂的舞曲正響徹在富麗堂皇的廳室裏。
  
  章真瞳正站在足有一人高的生日蛋糕旁。看樣子接下來她是要準備切蛋糕的。
  
  章康年錢如雲站在她身後,滿臉慈祥仁愛的望著自己的心肝寶貝一直在笑。
  
  章真瞳兩眼癡迷望向某處。許瞳順著她視線看過去,最終目光竟不期然地與顧辰撞在一處。
  
  他正斜斜倚在一旁窗前,手裏端著酒杯,旁若無人事不關已一樣,悠哉愜意的品著杯中物。
  
  許瞳的出現,似令他感到驚奇。隨著她搖曳多姿地舉步走向自己,他眯起眼睛,悄悄站直shen體。
  
  
  
  許瞳眼珠一轉,臉上綻出燦爛笑容,一步一步向顧辰走過去。
  
  他本來斜斜倚在窗前,看到她後不動聲色站直shen體。
  
  她站定在他麵前,離他極近,巧笑倩兮從他手裏取走酒杯放到身旁窗台上。音樂聲激狂震耳,她踮起腳跟,仰起頭,揚著臉,將自己麵頰湊近他,近到幾乎與他肌膚相抵。軟軟嘴唇似勾引般貼向他耳際,嬌俏的問:“多麽無聊,不如陪我跳支舞吧?”
  
  說完話即退回來,眨動眼睛望著他,流轉的眼波嫵媚而挑逗。
  
  顧辰輕聲一笑,挑眉問:“你想做什麽?”換他低下頭去湊近她,“突然對我這麽熱絡,又要耍什麽詭計?想把我當成手裏的槍,去刺激你想刺激的那些人?”
  
  r許瞳嫣然一笑,“你未婚妻看到我們了吧?我猜她應該向著這邊走過來了!”她將兩手攀上他肩膀,腳跟輕輕抬起,兩手順著他肩頭一路摩挲攀延到他頸後,妖嬈地交握在一起,嘟起嘴巴,噥噥軟軟撒嬌一樣地問他:“你一向不是妻管嚴的,對不對?難道你怕她,所以不敢跟我跳舞?”
  
  燈光在七彩之中,飛快的明滅閃爍著,光影投在她臉上,一忽兒明亮,一忽兒幽寐,她所說的話那樣的假,可在明亮幽寐的轉換中,他竟覺得自己不可思議地居然有些享受和懷念她這份已屬久違的假。
  
  顧辰飛快抬眼看了看她身後,再收攏眼神重新看回她臉上,嘴唇微微掀動一下,高深莫測的笑起來,“激將法嗎?有點老套!瑤瑤你應該知道,我一向不待見這套路數!”
  
  聽他這樣說,等同被拒絕,許瞳不禁笑容一滯。就快要來不及了,章真瞳離她一定已經不遠。
  
  忽然她腰間一緊。怔一怔後發現,是他手臂突然纏過來,將她帶進他懷裏去。
  
  “不過——”他又開了口,接著前邊的話繼續;低沉的聲音中,有絲邪邪壞壞的味道,“有一點你是真的說對了——我確實很無聊;不如就跟你跳完這支舞,說不定等下音樂一停,一方好戲就會上演,那時我就再不會覺得悶了。你說是不是,瑤瑤?”
  
  他幾乎是吻著她的耳朵喃喃叫出瑤瑤這兩個字。
  
  
  
  說話間,顧辰已經攬緊許瞳的纖細腰肢,隨著激狂樂聲向舞池中央飛快旋去。
  
  章真瞳來不及趕到窗邊,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兩個人像花蝴蝶一樣雙雙飛旋進人影幢幢的舞池裏。
  
  
  
  剛剛聽顧辰說話時,被他熱氣一烘,許瞳耳根不受控製的一麻一軟。
  
  這男人單會說她是詭計多端的壞女孩,他自己又何嚐不是一肚子黑水喜歡冷眼看他人笑話的大大壞蛋?
  
  許瞳踩著舞點,貼緊顧辰,蛇一樣來回扭擺腰肢,嫵媚得像隻妖精似的,看著顧辰妖嬈一笑,“你真壞,當著未來嶽父的麵,一點麵子也不留給自己未婚妻,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同別的女人一起跳貼身熱舞!”
  
  顧辰一個用力將她拋甩出去,再一個用力拉她旋回來,直撞進自己懷裏。他把她鎖在胸前,攬得更近更緊;她的每一下搖擺扭動,都在隔著薄薄衣料廝磨著他的肉|體。不知她究竟是否故意,她軟軟的胸脯,總是一下又一下蹭過他胸膛,蹭得他心肝癢癢的,恨不能將她揉碎在胸口前。
  
  他貼著她的耳朵,聲音低沉如蠱惑一般,對她輕聲說:“誰讓我的未來嶽父,是你的父親呢?瑤瑤!”
  
  簡簡單單一句話,竟讓他說得仿佛包含著萬千種別樣意味,令人不知不覺間便能墮入到無限遐思裏去,想入非非,癡迷陶醉。
  
  然而這一次,許瞳卻並沒有被他迷惑。想到媽媽墓地的事情,她心頭漾起一股怨恨。
  
  她對顧辰甜甜的笑,“顧少等下如果想看不無聊的好戲,我包你能夠如願以償;但是有個要求哦,想有熱鬧瞧,你可就得站在舞台外,一個人看著,別摻和進來!”
  
  顧辰手臂攬在她腰間,忽地暗中用力一格,她軟軟身軀被他勒得更緊、更格向他懷裏。
  
  他低下頭,離她極近,幾乎已經吻上她嘴唇;他眯著眼看她,噥噥細語地對她問:“瑤瑤,你勾引我和你跳舞,從頭到尾想要達到的目的,無外乎就是剛剛那句話吧?”
  
  許瞳無辜地眨眨眼,還來不及做聲,音樂便嘎然而止。
  
  顧辰當即將她鬆開,對她挑眉一笑,“瑤瑤不如你猜一猜,等下我會不會參合進你的好戲裏去?”
  
  
  
  顧辰問完問題,不等許瞳回答便舉步向前邁出去,與她輕擦肩膀錯身而過。
  
  許瞳不禁望著他的背影冷笑。
  
  他總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貓,又把她當成老鼠一樣恣意玩耍起來,他似乎總是想讓她受製在他股掌之間。
  
  當她那樣容易屈服給他?真是可笑。
  
  假如母親墓地的事情他是知情而為的,那麽今晚她一定不會放過他!
  
  
  
  眼前忽然變得通亮起來。許瞳覺得雙眸一陣刺痛。
  
  是司儀讓人打開所有燈光。他站在最亮眼的地方,手握麥克風大聲而激情的宣布著,接下來將由壽星去切她的生日蛋糕。許瞳定睛看過去。章真瞳穿著蕾絲層層怒放的紗裙,站在碩大的生日蛋糕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太刺眼,她看起來臉色竟無比蒼白。她舉著刀,遲遲不落;忽然抬頭將視線調向場內,如同在找著什麽人一樣,眼神飄忽不定的來回逡巡。
  
  而當她目光終於定格時,她臉頰上當即浮現出悚神神色。雙手似突然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長刀立刻被她摔落在地上。
  
  
  
  許瞳迎著章真瞳兩道死死釘在自己臉上、飽含驚悚的視線,笑意晏晏、悠然自得的,一步一步走出人群,走近蛋糕,走到章女麵前。
  
  看到她出現,錢如雲立刻踏上前來一步,站定在女兒身邊,一副戒備姿態,仿佛隨時準備著要與對方浴血戰鬥一樣。
  
  章康年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看向許瞳的目光裏,有濃濃的驚、隱隱的喜、和些許的期待。
  
  記不清他已經多久沒有見過這大女兒,不知不覺間她居然已經出落得這樣亭亭玉立。想不到今天她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她是不是來這裏叫他一聲爸爸?
  
  許瞳目光越過錢如雲母女,直直射向章康年。
  
  她望著他,忽然綻放開燦爛微笑,嬌柔婉轉地嫋嫋開口:“我媽跟你早就沒有關係了,你怎麽可以隨隨便便想要動她老人家的墓地呢?我來是想對你說一句話:別打那塊墓地的主意,就算你買得通所有人能收購到那塊地,可想要動那裏之前是不是該問一問墓地裏沉睡著的人,她自己究竟願意不願意搬家呢?她生前你已經不夠尊重她,難道她去世以後你還要繼續踐踏她的尊嚴嗎?嗬!我不會答應的!你該知道,媽媽最不喜歡搬家了,所以,你要是隨隨便便去動她的墓地,我保證什麽壞事我都做得出,此後你們一家子就別想著會再有消停安穩的日子過!”
  
  她說話的狠絕內容與她嬌俏婉轉的語調實在大相徑庭。每個人都要怔怔品味好一會兒,才能明白她剛剛究竟在說什麽。
  
  隻有顧辰除外。
  
  他早已經太熟悉這狡猾女孩的千麵萬貌,她這副表裏不一的奸詐樣子,他已經隔了很久不曾見,眼下還真讓人有了那麽一點懷念感覺。
  
  章康年立刻臉色一變,章真瞳搶在前邊出聲嗬斥許瞳:“許瞳我拜托你顧些自己的臉麵好嗎?這裏這麽多人,你衝進來搗亂,也不覺得丟人麽?還有,你怎麽跟爸爸說話呢!他是你的長輩你知道不知道!你怎麽會這樣沒有氣質沒有教養?你媽媽都不教你人前要懂禮貌的嗎……啊!你幹什麽!許瞳你是不是瘋了!!!”
  
  開始時許瞳還任由章真瞳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喋喋不休著;說到後邊,當聽到對方提起媽媽來謾侮自己,許瞳當下怒火中燒耐心全失,極快伸出手端起一杯酒,毫不猶豫地對著章真瞳臉上狠狠潑下去。
  
  章真瞳跳腳尖叫,所謂氣質教養頃刻間通通化為虛有。她看起來實在狼狽不堪,猩紅酒液淌了滿臉,從此再不像個驕傲的公主,倒像個暴跳的落湯雞。
  
  許瞳看著她甜膩膩的笑,“章真瞳我告訴你,今天晚上,到底誰丟人誰不丟人,在場每個人心裏自會有一番評斷的;行得正坐得端,心裏沒有鬼,何懼人前會現到眼?”忽然她語調一轉,甜膩不再,聲音冷冷,淩厲警告章真瞳:“我讓你少提我媽的,真是不長記性!別覺得委屈,這一點小教訓是你應受的!我告訴你,我媽教我教得很好!她教給我知道什麽是禮義廉恥,讓我懂得自愛的女人斷然不會對自己姐妹恩將仇報昧著良心去搶奪人家老公!更教會我做人不可以小氣的!不像你,心眼兒就像小米粒那樣大,之前隻用二十萬就想打發掉自己姐姐,威脅利誘不許她見你爸爸、不許問你爸爸那裏收一分一毛錢,哈!章真瞳,相信在場所有人都會因為這個數字如此‘龐大’而替你感到寒磣的!”
  
  章真瞳手忙腳亂,一邊慌張地擦著頭發和麵頰,一邊用眼神溜溜的望向自己父親。
  
  錢如雲本來憤怒得像恨不得要提刀砍人,此刻臉上卻也一下變得訕訕的,連忙走回章康年身邊,似想要澄清解釋什麽。
  
  章康年看著許瞳,麵頰上浮現出幾許痛苦神色。
  
  見父親似乎並沒打算責怪自己,章真瞳立刻又變得囂張起來,對著許瞳跳腳大叫:“許瞳你真是給章家丟臉!你簡直就是個女hexie!”
  
  許瞳一揚手,把手裏的杯子往一旁桌上隨意一丟,渾不在意的咯咯嬌笑著:“別跟我提什麽章家的臉不臉的,我姓許不姓章,臉什麽的,隻和姓許的有關係;再說論起丟臉這種事,你一向比我更擅長得多啊,何必非要把它歪到我身上來呢?嗬嗬!丟臉?別說我做得比你好,就算我真的不如你,你算哪一位、你有什麽資格和立場來說我丟臉?女hexie又怎麽樣?就算我是女hexie,那也是因為我有爹生沒爹養少人管教啊!”
  
  聽完許瞳這番話,章康年臉上的痛苦,瞬間又增加許多。
  
  章真瞳氣得渾身哆嗦,揮舞雙手大喊大叫:“來人啊!快啊!把這女hexie給我轟出去!快!我們這裏不歡迎沒教養的下等人!”
  
  許瞳雙眼一眯,軟噥噥開口:“我倒真想看看,有沒有人敢碰我一下;章真瞳你記得,我有好多hexie弟兄;除非你以後別出門,否則今天在這裏,你讓人碰我幾下,我就招呼我的弟兄們陪玩你幾次!花殘柳敗什麽的,這一套動作實施起來,hexie們最拿手不過了呢!哦對了,你爸爸有都是錢可以請保鏢是嗎?我告訴你,保鏢什麽的在明我們hexie在暗,說起玩陰的,我想你應該知道,你的hexie姐姐最在行了!所以,你千萬要當心啊!”
  
  她語氣陰綿,一字字說著話時,臉上雖笑,聲音卻冷,懾人的氣勢令章真瞳忍不住又是哆嗦又是打寒戰。
  
  “許瞳你真卑鄙無恥!”她淒厲厲的叫,似有滿腹辛酸委屈,“你們母女為什麽這樣可怕?!為什麽就不肯給我們好日子過?!是你們自己不討人喜歡好不好,為什麽非要把一切結果推到我和媽媽身上呢?為什麽要和我們這樣百般過不去!”
  
  許瞳迅速一揚手,在章真瞳臉上又快又狠甩下清脆一耳光。
  
  “不長記性的東西!”她沉著臉冷聲叱罵章真瞳,“拿我的警告當耳邊風是嗎?你給我聽清楚,再敢提一次我媽,”她把臉湊上前,眯著眼,小聲的,陰譎的,狠厲的對章真瞳放下四個字:“我殺了你!”
  
  
  
  章真瞳怔一怔後,終於感覺到屈辱。她竟然在眾目睽睽下被人打了一耳光!
  
  她氣急敗壞揚起手,想要對許瞳打回去;卻在途中被許瞳一把攔住。
  
  許瞳捏緊章真瞳的手腕,忽地暗暗一收力,章真瞳立刻痛得尖叫。
  
  許瞳不屑的笑,“這麽草包,還想打我?做夢!”她鬆開手,將章真瞳手臂隨便一甩,兩手互相掃拂輕拍,仿佛手上沾了什麽髒的東西,她要把它們抖落幹淨。
  
  章真瞳滿腹委屈地轉頭望向顧辰,“顧辰,她打我!”她對他痛哭泣訴。
  
  許瞳實在覺得這叫屈一幕被章真瞳演繹得太過丟人現眼——她那副沒有出息的窩囊樣子,假如她是她未婚夫,一定會恨不得休掉她才好。
  
  抬眼向顧辰看了看,他倚在窗旁,抿著嘴唇,仿佛若有所思一樣。
  
  許瞳心中微微一動。擔心他下一刻會真的站出來,不禁搶在他開口前對他說:“今晚的事,是我們的家事,顧先生您還隻是訂婚者的身份,並不算是章家真正的女婿,所以這件事您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應著她的話,顧辰微微一笑,對她舉舉手裏的酒杯,“恩,你說的對!這的確是你們的家事,所以——”他轉頭看向章康年,“章老,我看我確實不要插手比較好!”
  
  章康年木著臉對他微一點頭。許瞳終於鬆下胸前一口氣。
  
  錢如雲見自己女兒居然遭到未來女婿的拒絕,不禁有些氣急敗壞起來,萬分心疼走到章真瞳身邊,心肝寶貝似的緊緊摟住她,惡狠狠的盯著許瞳說:“真真有句話的確說得沒有錯!許瞳你就是個沒有教養的野孩子!”
  
  許瞳嗬嗬笑起來,拍著手掌一派天真的叫著:“不錯不錯!我的確是野孩子,因為我那父親受小三勾引,拋妻棄女,對我不管不問;從小沒有父親管教,錢秘書你說我怎麽可能不野呢?說到這我真誠地想問上一句:錢秘書,當年你勾引章總的時候,就沒想過人家是有家有老婆有孩子的呢?”
  
  
  
  十多年前,民風尚純樸,許瞳媽媽許燕又是個要強的女人,再加上後來章康年把家搬去海外多年,所以章康年這一段負心的風流韻事倒也鮮為人知。如今這件事被許瞳當眾直直白白地說出來,直叫章錢兩人臊得幾乎要惱羞成怒起來。
  
  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在嘖嘖稱奇。有人在暗暗唏噓著,想不到看起來光鮮亮麗雍容華貴的章夫人,她的身份背後竟然隱藏了一段如此肮髒的真實內幕。
  
  許多人的目光裏,開始浮現出絲絲鄙夷。
  
  錢如雲羞憤交加,失去平日理智,手指用力戳向許瞳尖叫起來,“許瞳你這沒教養的人,胡說八道些什麽!我真是好奇,你小小年紀,可為什麽會心黑成這樣,專要挑你妹妹生日這一天過來鬧事!你憑什麽說我是小三?我和你父親是真心相愛!難道相愛是有罪的嗎?憑什麽擁有真愛的兩個人不可以廝守在一起?……”
  
  錢如雲喋喋不休的講述著她自己的光明道理。許瞳聽著她那些歪話,手臂激起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她覺得所認識的人裏,再也沒有誰會比眼前這人更加囧囧有神。
  
  眼前這女人,對付男人的手段倒是又多又辣,可對付起女人來,想不到竟完全是蠢蛋一個。當年要不是媽媽太過要強,不想將就一個負心的丈夫,就憑她錢如雲這副腦殘資質,又怎麽可能登堂入室做得成章太太。
  
  此時此刻,她真心同情章康年。
  
  看,他當年竟是為這樣一個寒磣丟人的女子拋妻棄女、為人唾棄;真不知這算不算叫做惡有惡報、壞人自有壞人磨。
  
  
  
  錢如雲完全意識不到自己正在出醜,自顧自地喋喋不休著。
  
  最後時,還是再覺丟不起更多人的章康年一聲斷喝喝止了她,“閉嘴!想說到什麽時候?還不夠丟人嗎!”
  
  錢如雲立刻瑟縮噤聲。
  
  許瞳桀桀嬌笑,“錢秘書,你應該知道這樣一個道理:臉,別人給你的時候,你就好好收下,這樣大家皆大歡喜;可如果別人給你臉你不隻不要,還把它給丟掉,那就是你自己不要臉和非要丟臉了!”
  
  章康年終於再也沉不住氣,對許瞳也吼了起來,“你也給我閉嘴!”
  
  
  
  章康年一聲斷喝,全場陷入一片安寧。一瞬間,竟靜得沒有一絲聲響;一瞬後,許瞳咯咯輕笑出聲。
  
  她隨手抹下一朵蛋糕上綻放著的小紅花,送到嘴裏,吮去手指上的奶油後,抬起眼,看向章康年,輕輕問:“記得嗎?小時候你說,以後每年我過生日,都會買蛋糕給我吃。”頓一下,舌尖拂過嘴唇,仿佛流連回味著奶油的甜蜜味道,“可你從來沒有做到那件事。我想你一定不會記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許瞳把目光轉向章真瞳,嗬嗬笑著,“我知道,你無論什麽事情都愛學我,我隻過陰曆生日,於是你也隻過陰曆的;可是怎麽今年突然就改成過陽曆了呢?哦,我猜到了!一定是被你發現,今年你的陽曆生日正好就是我的陰曆生日呢!哈!真是諷刺,所有人裏,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居然是你!”
  
  似被人當眾拆穿心事,章真瞳麵頰上浮現出氣急敗壞的神色。
  
  許瞳知道章女此刻一定恨不能撲過來撕爛自己的嘴,於是她笑得更加甜美;說起話來,語調更加宛轉悠揚,“章真瞳,說起來我們身上不是沒有相同點的,比如從懂事開始,我們就在彼此厭惡著;當然也有非常顯著的不同之處,比如我厭惡你,我會恨不得離你遠遠的最好可以永生不見,而你厭惡我卻死命貼著我,恨不得能從我這裏扒走一切我所有。父親,名字,男朋友,從小到大,我所擁有的,你通通都要搶,不惜任何代價,不計任何後果,不要臉不要皮不要命,豁出去一切的,隻不過為了能掠光我的東西令我一無所有。今天,我想問你一句,你這樣做已經小半輩子,覺得有意義嗎?章真瞳我想告訴你一句話,就算你媽和你爸終於能做成合法夫妻,那也磨滅不了你是以私生女身份出現在這世上的事實!你母親大人的卑劣行徑注定你出生時是個戶口本上沒有爹的見不得光的庶出!這輩子,就算你能搶走我再多東西,你也比不了我堂堂正正的出生,光明正大的長大hexie!”
  
  看著章真瞳抽搐痙攣的麵部肌肉,許瞳對她不屑的嗤笑一下。
  
  抬手從身旁桌麵上取過一杯酒,送到嘴邊仰起脖子喝光後,她將杯子倒過來提在手裏,視線望向章康年的同時,手指忽然一鬆,酒杯“啪”一聲摔落在地上,隻一個刹那便已濺得粉碎。
  
  許瞳感覺到腳麵似有微微刺痛。她沒有低頭去看自己是否被割傷,隻是一直望著章康年微笑,“喬爺爺告訴我,說你惦念我。嗬嗬,你惦念我?”她本來恬美的笑著,皎白麵容上,似有一種隱在薄霧之後的朦朧美好。忽地她將笑容一下收斂,神情隻一眨眼就變得肅厲冷凝,“這還真是個笑話!回國那麽久你有找過我嗎?連說話都是靠別人為你轉達,你自己做過什麽?真是有趣,以為我會在乎你的錢?以為你說想把遺產一部分分給我,我就會迫不及待收下,對你前倨後恭說謝謝,衝你感恩戴德叫爸爸?從此懷揣著你所給予的鈔票,抱著你的腳,諂媚的笑,一邊幫你製造父慈女孝的天倫假象一邊替你掩蓋你曾經拋妻棄女的卑劣事實?嗬!簡直荒謬!不錯,錢的確是充滿誘惑的東西,可惜那誘惑對於我來說,如果不帶感情,就是一文不值的廢紙,我不稀罕!”
  
  無視章康年已經慘白無血色的臉和顫抖如篩糠的唇,許瞳冷冷地厲聲繼續:“你一沒養我,二沒教我,三任由她們娘倆一直裝瘋賣傻的對付我,在你心裏什麽時候真正有過我?你隻知道為你身邊這個寶貝女兒如此隆重地慶祝生日,卻壓根不記得真正在這一天過生日的,其實是你另外一個女兒;你對我根本沒有盡到身為人父的責任,所以今天,你沒有資格說我半句!你剛剛那句‘你也給我閉嘴’,現在我原封不動把它還給你!”
  
  四四【邀請】
  
  你對我根本沒有盡到身為人父的責任,所以今天,你沒有資格說我半句!剛剛那一句‘你也給我閉嘴’,我現在原封不動把它還給你!”
  
  
  
  許瞳頓了頓,厲聲又說:“章總,請‘你也給我閉嘴’,你聽清楚,我媽媽這輩子你都欠她的,她的墓地你沒有資格去碰!”視線如刀子一樣劃去章真瞳臉上, “想建你的遊樂場,在哪裏不成?非挑中半山上一塊墓地?不要以為我猜不透你心裏打的什麽算盤!玩陰的,衝我來,再敢把花花心思動到我媽媽那去,當心我把你送到身邊去給掃廁所!”
  
  章真瞳一臉委屈,捂住胸口急急喘息,一副搖搖欲昏的樣子,仿佛不勝嬌弱。錢如雲出聲痛斥,“許瞳,你太放肆!把這裏當成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罵就罵,父親,繼母,妹妹,從頭噴到尾,你眼裏還有沒有規矩王法?”
  
  她還想說下去,許瞳不耐煩的打斷,“你老公剛剛沒有告訴你‘閉嘴’嗎?我放肆不放肆,跟你有什麽關係?這房子的主人,姓章不姓錢吧?章總都沒有說我放肆,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搶白?你有資格嗎?自己女兒教育得一塌糊塗,真難得你還有勇氣去管教別人孩子——看你那寶貝女兒,除了繼承你的衣缽願意奪姐妹所愛,外加hexie成癮,還會做些什麽事情?”
  
  嗬嗬冷笑兩聲,許瞳無限憐憫的看著錢如雲,“錢秘書,你老公都沒站出來說什麽,頂多說我一句‘你也給我閉嘴’,你憑什麽蹦出來對我指手畫腳的?真可憐,蠢還不自知。知道你老公為什麽放任我這麽‘放肆’嗎?因為他心裏有愧!因為他知道今天他要是不讓我把話說出來,明天或者我會叫來許多記者一起堵在你家門口!想必那時,你們的醜事可就不單單隻眼前這些人知道,說不定整個神州大地都會流傳你們的真愛風采呢!到那時候,老公想每個人都解釋一次,他大女兒自幼性格乖戾思想偏激、想要蒙蔽大夥的認知可就不是眼下這麽容易的!嘖嘖,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視線掃回到章康年臉上,對方不知究竟是因為被人說中心事,還是想不到自己在親生女兒心目中竟然已經壞到如此地步,他臉色慘白得幾乎沒有半分血色。
  
  許瞳心中鈍鈍一痛。期待對方反駁一句:“在你心裏我難道就這樣不堪嗎?”可是久久不得回應。
  
  最後一絲幾乎已經小不足道的希望,終於也就此破滅掉了。
  
  她看著章康年,臉上隱隱浮現出幾縷悲愴神色,心中似有無限恨意。幽幽開口時,將恨全都轉嫁到錢如雲身上去,“錢秘書,你老公有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豈是白混的?他都沒有吭一聲,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多嘴?你就不怕激怒我之後,我索性真的把事情搞大嗎?我告訴你,之前我不跟你計較,是我媽媽念著一份舊情不許我同你們糾纏,你們已經做那麽多對不起我媽媽的事,夠了;假如以後你們繼續不知好歹,連最後一點良心也泯滅掉,”說到這裏,她稍稍停住;目光涼涼如鋒利冰刃,從章家三人臉上逐一劃過,“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們有誰還想以什麽名義打我媽媽墓地的主意,那麽,以後誰也不要想再會有好日子過!”她冷笑,“我會拖著你們一起下地獄!”
  
  許瞳完轉身即走。脊背挺得筆直,腳步邁得幹脆。臉上帶著種決絕的炫目之美,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麵頰上,無聲注視著,直到窈窕身影消失在門口時,仿佛還有一絲意猶未盡的味道,暗自咂摸不已,並不急於收回視線。
  
  
  
  從屋子裏出來,許瞳沒有當即就走。章家的房子建在高處,臨街的地方建一個懸空的小小花壇,周圍圍著欄杆。
  
  許瞳走過去,倚在欄杆上,抬起頭,一個人靜靜的看著上的星星。
  
  纖瘦背影隱沒在夜色中,無比荏弱,像一片孤零落葉,隻一陣細小微風,已經足夠令飄零。
  
  身後有人踩著地憐惜行來。
  
  許瞳沒有回頭,猜得到對方是誰。
  
  剛剛走出來時,那些射落在自己身上無數目光的主人裏,雖然隻是匆匆一瞥而過,但已經看得足夠清楚,有兩人是她所認識的——其中一個熟得很;另外一個,她想,從他頗為驚豔的神情裏,她或許很快就能獲得她想要的那份工作。
  
  來人走近,停在她身後。她沒有回頭,隻輕輕說:“想不到你也會在這裏;是不是快要走了?真是不好意思,沒能在你走前留給你個好念想,讓你看到在樣一場笑話。”
  
  對方立即答:“我怎麽會當你笑話看;我隻是覺得你很……”很令人心疼。
  
  可是他並沒有把話說下去。這樣曖昧的關懷,她已經明確表示過了,她不喜歡,所以他不必再說。
  
  轉開話題,他輕聲告訴她:“我並不是為了參加誰的生日派對而來;我是來見師父的,向他辭行,他是章老的朋友,在今晚被邀請之列。許瞳,”他輕輕叫她,“三天後,我就要走了!”
  
  許瞳轉過身,看著龐蒙,伸出手,等他來握住時,對他微笑著柔聲:“祝你有新的開始!”
  
  月光下,望著她瑩白麵頰,想著她剛剛孤身一人經曆過那樣一場戰鬥,他不由深深地歎息。
  
  此刻她雖然在對他笑著,溫柔而堅韌,可他卻寧願她能卸下堅強外殼,可以偎在他胸前委屈傾訴。
  
  胸臆之間凝起無數憐惜,雙眉皺過又鬆,鬆過又皺,最後終於還是無法自持地,對她提出這樣的要求,“你能不能,讓我再抱你一下?最後一次!”
  
  
  
  許瞳稍稍遲疑了一下,想到不管從前如何,以後卻是長久分別了,心裏最終軟了下來,對他點頭。
  
  龐蒙走上前,俯下身,小心翼翼包攏住她,手臂漸漸、漸漸收著力,直到勒得她甚至已有些疼了。
  
  他貼著她的耳朵輕語,“對不起!”
  
  許瞳怔了怔,隨即立刻明白他在為什麽道歉。
  
  “我不怪你;從前你也隻當我是過陽曆生日的。同學之間不都是過陽曆生日?除非刻意地說明過。所以真的不怪你!”
  
  他在為不知道她今天過生日而自責。
  
  過了半晌,龐蒙終於鬆開她。
  
  “就算我再舍不得,也還是要放開。”他自嘲的笑了笑,同她真正告別,“許瞳,要說再見;無論如何,你一定要過得幸福,假如不,我一會回來再糾纏你的!”
  
  許瞳微笑點頭,真誠回答他一句:“謝謝,龐蒙!一路順風!再見!”
  
  能夠這樣平靜地出謝謝和再見,從此她與他之間,總算真正地愛恨兩消。
  
  
  
  龐蒙離開以後,許瞳繼續倚在欄杆前,一個人抬頭看著上的星星。
  
  背影依舊那樣荏弱纖纖,孤零落寞。
  
  身後又有腳步聲響起,聲音由小漸大,直至身畔方停下來。
  
  來人停在她身側,與她並肩站。
  
  他輕笑開口,語調不羈,充滿玩味,“真是想不到,他居然這麽放不下你!”
  
  許瞳轉頭,涼涼一笑,“顧少,偷窺偷聽可不是好習慣,這事兒我做也就罷了,由您來做,恐怕有些丟份兒吧!”
  
  顧辰不以為然地微笑,“幕天席地,你們不遮不擋,那麽光明正大的抱在一起,難道是怕被人看的嗎?”忽而他笑容變得似有些迷惘,“初戀真的那麽難忘嗎?”
  
  許瞳淡淡一哂,“恐怕他真正難忘的並不是初戀的情人,而是那份初戀的情懷吧。我想他始終放不下的,恐怕不是我,而是一份求而不得的心結。誰叫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假如真的得到,他就會發現我和他印象裏所期盼的那個影像其實相差很遠很遠,到那時想必他再也不會這樣念念不忘了;恰相反,那時他所煩惱的將是究竟怎樣才能甩掉已經變得麵目猙獰的人,令自己獲得解脫。”
  
  話語幽幽,有些意味深長。他聽過後似有些感慨,就此打住,沒有再繼續戲謔下去。
  
  忽然再開口,他輕聲:“我還以為你躲這在裏哭鼻子。”
  
  許瞳看著他咯咯一笑,“怎麽可能?哭有什麽用,隻會讓傷心變得滔滔不絕,我才不哭。想我之前都被逼得快要成為A|片郎,那時我有沒有抱著大大腿傷心痛哭?”
  
  顧辰沉吟半晌,喉嚨裏似吞咽掉也一聲歎息,“那時你是沒有哭;不過我猜,你不是不傷心,而是怕無法承受那種傷心,所以幹脆躲進殼裏去,把自己當成死掉的人——”
  
  這樣令自己麻木起來,就不會再覺得痛,失望,以及難過。
  
  “——現在你依然沒有哭,不過不是不難過,而是把眼淚倒流回去心裏麵。”
  
  不然怎麽會那樣專注的抬頭看星星。
  
  許瞳驚呆了,瞪大雙眼,怔怔望著顧辰。
  
  一切的確如他所說。那時,她的確把自己藏進殼子裏去,麻木掉所有感官帶來的痛苦。現在,她的確隱忍眼裏的淚,逼它們流去心中。
  
  想不到最後的最後,至懂至了解她感受的人,竟是眼前這位。
  
  
  
  許瞳忽然對顧辰嫣然一笑,“他剛剛抱我時,你是不是心裏很嫉妒?想不想衝上來打他?”
  
  顧辰嗬一聲笑出來,仿佛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而忍俊不禁,“嫉妒?打他?怎麽可能呢瑤瑤,他是我兄弟呢!”
  
  許瞳甜甜的一笑,傾身靠近他,手指繞到他胸口,把玩著他的衣扣,一派天真的望著他嬌滴滴地:“你可睡過兄弟的女人呢,好沒品!”
  
  顧辰對她眯起眼睛,翹起唇角,聲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啞,回應,“可我覺得,要是我收了她,其實是在解救我的兄弟!”
  
  許瞳挑眉,“可惜,沒人收得了她,隻她有收別人!”
  
  顧辰頷首,“不錯,我的想法,正好和你一樣!”他頓了一下,神情曖昧,低下頭去問,“瑤瑤,我們到底誰會收了誰呢?”
  
  
  
  許瞳鬆開他衣扣,大步快速地向後退開,“天色太晚了,我要回家,家裏一定有許多人在等我呢!”
  
  說完即刻向前邁開腳步。
  
  顧辰站在她身後,望著背影,忽然開口:“生日快樂!”
  
  許瞳一下停住。
  
  猛地回過頭,對身後那人甜甜笑開,“謝謝!”
  
  垂下眼去,複又抬起,臉上已漾開一片柔和恬美,“你覺不覺得我們每次見麵都好像在戰鬥一樣,非要分一個高低死活似的?不如我們今休戰吧!你……要不要去我家裏,一起喝一杯?”
  
  四五【別扭】
  
  許瞳把顧辰帶到家裏。
  
  她讓他先等在院子門口,自己走進去。許多人正沒頭蒼蠅一樣圍在院子裏團團轉,焦急等待著主角現身。
  
  終於看到許瞳從大門進來時,所有人情緒一下變得高漲激昂,幾乎就要振臂歡呼起來。
  
  許瞳越過其他人,直直走到唐興邦身邊,滿臉歉意,“對不起唐叔,沒交代一聲就跑出去,這麽晚才回來,害大家等這麽久!我……”
  
  飽經半世風霜的男人,仿佛知道一切事情,不等許瞳解釋,已經對她擺手微笑,“不要緊!今天什麽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能快快樂樂站在這裏讓大家為你慶祝生日!”他邊說邊從身邊拿起一隻小方盒,“曈曈,這隻新款手機是唐叔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我有種預感,你就要成為金融街的小白領了,該用點好東西!曈曈,唐叔祝你生日快樂!”他把手機遞給許瞳,“好了,禮物送出去了,唐叔就此功成身退,接下來的時間就留給你們年輕人狂歡吧!我去街尾老孫那裏下下棋聊聊天,今晚就不回來了,明早直接去店裏。你們大家好好玩,別怕搞亂院子,開心盡興才最要緊!”
  
  許瞳軟軟叫一聲“唐叔”,心中滿滿地蕩漾開溫暖與感動,鼻梁正中有些酸酸的,眼底已有淚珠在漸漸凝聚。
  
  唐興邦拍拍她頭頂,笑嗬嗬走出院子。在門口時身影突然停了停,隨即嗬嗬一笑,仿佛在與誰打著招呼,便又繼續向外走去。
  
  “傻不傻!”唐壯走過來,一巴掌撩在許瞳後腦勺上,“都多大了,還玩熱淚盈眶呢?丟不丟人!”
  
  許瞳怒目瞪他,“滾蛋!”
  
  這時楊陽火車頭一樣從唐壯身後衝出去,不給許瞳任何說話機會,連珠炮一樣開口問:“許瞳你跑到哪裏去了?我等你等得快餓死了!我一餓奇怪都餓得壞肚子了!啊不過想不到我剛上趟廁所的功夫就能把你給拉出來!早知道我早點去廁所多好呀!不是,我說難道你忘記今天大家要為你慶祝生日了嗎?你這個破孩子,怎麽越到關鍵時刻越不給力!真是的……”
  
  她還沒嘮叨完,忽然轉頭看到顧辰正從門口走進來,不禁大大吃了一驚,“他……他……許瞳你……你……”她看看顧辰又看看許瞳,指著顧辰對許瞳結結巴巴地問,“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你領來的嗎?”
  
  許瞳回頭看了看,嗤一聲:“咦?不是說等我叫你時你才進來的嗎?也不怕你威風凜凜的樣子嚇到我無辜的弟兄們!”
  
  竟然自己走進院子裏來,真是難得他走到哪裏都可以這樣如入自家的泰然自若。
  
  顧辰對她挑一挑眉,“我怕你聊起天來就忘記還有人一直站在門口,這樣我會一直嚇到路過的人!”
  
  許瞳一聳肩膀。
  
  他的話聽起來倒似有些埋怨的味道,仿佛在怨她將他冷落一旁。
  
  許瞳若無其事地對楊陽笑了笑,把顧辰拉到身邊,指著他說:“我剛才不小心遇到他,他說晚上還沒吃飯,我今晚心情不錯,就告訴他咱們這吃大盤子,問他要不要來,他說好,我就帶他過來了。就這麽簡單,沒什麽好吃驚的。那什麽,大家隨意啊隨意,今晚百無禁忌!既可以直接無視他,也可以把他簡單看做蹭飯的路人甲!”
  
  許多人看著顧辰時,都麵露遲疑神色。這個人在A市,恐怕沒有誰會不曉得他身份。
  
  楊陽和唐壯都是一臉沉思模樣。
  
  顧辰似笑非笑瞥了瞥許瞳,抬眼對大家極有風度的微笑問好,“今晚壽星最大,她既然說百無禁忌,大家就百無禁忌好了;你們無視我或者把我看成路人甲就好,不用拘泥!”
  
  氣氛依然稍稍有些僵滯。這時二花衝出人群,飛撲到許瞳身邊來,扯著她一直手臂搖來晃去,笑得兩隻眼睛都彎彎的,“瞳姐瞳姐,你今天好漂亮耶!真的好漂亮好漂亮耶!祝你生日快樂了啦!”
  
  許瞳做出一副忍受不了他發嗲的不耐神色,手掌鋪在他臉上,一把推開他,沒好氣地說:“想讓我快樂別光用嘴巴說,快,禮物呢?拿來拿來!”
  
  顧辰在一旁暗暗有些忍俊不禁。
  
  她粗蠻霸道的語氣同窈窕俏麗的身姿實在不算協調。
  
  二花瑟瑟縮到一邊去,仿佛十分害怕她似的,對著手指嚅嚅地小聲說著:“我沒有空手哦!人家帶了一隻烤雞來耶……”
  
  許瞳一抬腳踢過去,“等下開飯的時候,那隻雞除了雞屁股最後都會進到你肚子裏頭去!誰不知道你最愛雞!你也敢說是為我帶的!”
  
  大家都笑起來。以小伍為首的唐壯那些小弟們一溜煙把二花圍起來,又笑又鬧對他上下其手地嚷嚷著:“二花聽說你最喜歡‘雞’了?來來,哥哥們幫你看看,你自己的小jiji長大沒有……”
  
  嬉鬧有些猥瑣。許瞳偷偷望了望站在一旁的顧辰。
  
  顧辰剛好也抬眼望她。見她正偷覷自己,不禁挑挑眉,一副詢問樣子。
  
  許瞳笑一笑,“會不會覺得,他們開的那些益智怡情的小玩笑,有點猥瑣?”
  
  顧辰吃一聲輕笑,“想不到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還尚有如此純潔的時刻!”
  
  許瞳一派天真的歪著頭眨眼睛,“也對喔!你們那些公子哥之間換女朋友的戲碼,比起來要更加猥瑣齷齪得多呢!”
  
  她一副全無心機的單純模樣看著他,視線如同長出小手,撲到他胸口一下下輕輕磨蹭,撩得他幾乎有些心癢難搔。
  
  或許因為氣氛實在熱鬧,月色也明亮溫柔,導致這夜晚無端變得旖旎起來,讓人那麽輕易就鬆懈了心防理智。
  
  在還來不及想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那樣做時,顧辰發現,他的手已經探去許瞳臉頰上。
  
  他一邊輕輕捏她臉頰,一邊戲謔地笑,“你這是在記仇嗎,瑤瑤?”
  
  許瞳順勢偏過頭用嘴巴去咬他的手。
  
  他連忙躲,卻不及她快。她把牙齒印狠狠烙在他肌膚裏。小小一排,整整齊齊,看起來竟無比可愛。
  
  一連串動作進行下來,都自然無比;從旁看過去,他們就像一對正在打情罵俏的小情侶。
  
  楊陽釘在一旁呆怔驚叫:“許瞳!你怎麽可以和他有肌膚之親!!!他是個有婦之夫哎!”
  
  
  
  差一點就忘記了今晚為什麽叫他來。
  
  演得太過投入,幾乎連自己也騙到;差一點就信以為真,自己是真的想在今夜與他泯去恩仇把酒言歡。
  
  暗暗提醒自己一句“冷靜,辦正事要緊!”許瞳斜睨著顧辰,嫣然一笑,“誰說我和他有什麽什麽親來著?我恨不得咬斷他的手指頭才好呢!”她轉頭看向楊陽,岔開話題,問她:“今晚準備多少酒?包管夠喝嗎?”
  
  楊陽呲牙,“絕對管夠,別說你一個酒鬼,就是再來十個八個你,一樣包你喝不完!”
  
  許瞳想也不想立刻拉起楊陽唐壯,“那還等什麽?還不去喝酒!”
  
  走出兩步,忽然停住回頭,“喂!”她對顧辰叫,“路人甲,還站在那裏幹嘛?過來拚酒啊!”
  
  
  
  酒過三巡,除了顧辰許瞳以外,幾乎所有人都已經醉倒。
  
  楊陽本來算是清醒的,但因為唐壯被灌得實在高了,為了給他擋酒,最後她居然一口氣連幹兩杯下去,硬把自己給喝得個迷迷糊糊。
  
  借著酒勁,楊陽扯著唐壯訓斥警告他,以後不許花心,不許好色,不許偷看好看小姑娘;她逼唐壯做出回應,唐壯醉醺醺晃著頭,嘴裏嚷了句:“保證什麽鬼東西啊!那都不靠譜!媳婦,這時候我們應該親嘴兒!”說完立刻狠狠親住楊陽,兩個人一路從院子裏又咬又啃跌跌撞撞衝進屋裏去。
  
  門“砰”一聲關上。
  
  傻子也猜得到接下來裏邊將會上演怎樣一幕春光劇。
  
  或許是酒精上頭的緣故,許瞳覺得渾身有些燥。轉頭看顧辰,他也正眯著眼瞧向自己,一對眸子像被水潤過一樣,亮得驚人,透射著炯炯的光。
  
  她連忙別開臉。
  
  再望下去,真怕身上會著出火來。
  
  一院子人七扭八歪的散布著,牆角處被吐得一片狼藉,借著微風,氣味簡直不堪入鼻。
  
  許瞳不由皺皺鼻子,“好難聞!這群豬頭怎麽搞的,喝下去又吐出來,真是浪費!”
  
  顧辰低聲笑。
  
  許瞳睨他一眼,“你是在笑話我們底層人民生活粗俗嗎?”
  
  顧辰搖頭,難得一張刁鑽的嘴巴肯說出幾句好聽的話,“不!你的朋友們很淳樸,這一晚上,和他們待在一起,我很放鬆,也覺得開心!”
  
  這群人,直爽又單純,他們想說就說,想叫就叫,想吵就大聲吵,喝酒直接用碗,忍不住就扶牆去吐,吐過還可以繼續酣戰,身上沒有一絲虛偽,臉上不見一分矯飾,聲腺裏發出的每一個字都透著真誠。
  
  這一夜,這些人,這裏的每個場景,一切令他覺得酣暢淋漓。
  
  金錢最大的本事是給人們鐫刻虛偽麵具。這裏的簡單真摯令他感念和留戀。
  
  許瞳歪頭似想了想,轉去問顧辰:“我好像還沒有盡興,你呢?”
  
  顧辰挑起眉梢應她,“換個地方繼續?”
  
  許瞳調皮的仰起臉,對他粲然一笑,無比快樂地點頭:“好呀!”
  
  “想去哪裏?”他聲音裏竟似帶著縱容。
  
  “有天台的地方!去看星星!”
  
  
  
  顧辰開車把許瞳帶到一處大廈頂。
  
  倚著頂樓天台欄杆,許瞳仰起頭,閉上眼睛,深深吸氣,無限陶醉的樣子。
  
  顧辰靠在她身旁,燃一支煙吸起來。
  
  許瞳忽然轉頭,“也給我一支!”
  
  顧辰眯了眯眼。
  
  掏出煙盒敲出一隻來遞給她。
  
  想找出火順便幫她點燃,卻突然被她一把摟住脖子。
  
  她踮著腳湊過來,摟住他脖子,雙眼晶亮地望著他,嘴裏叼著煙,就上他夾在唇間的那抹煙火。
  
  他再眯眯眼。
  
  下一刻,雙手不自覺去扶向她的細腰,穩住她微微搖晃的身 體,嘴裏用力吸兩下,煙火使勁紅了又紅,明滅之中,已經將她那支煙幽幽點燃。她鬆開他,倚回欄杆。
  
  手間的細軟腰肢一下滑脫開去。
  
  不動聲色將手攥緊成拳,掌心似依然留有一絲悵然的空虛滋味。
  
  許瞳眯著眼吞吐煙霧。
  
  顧辰去看她時,那股莫名衝動又從身 體裏直直竄出。
  
  喉結滾動。喉嚨裏無聲吞咽著唾沫。
  
  他看著她戲謔地說:“打架,玩牌,抽煙,你就快要五毒俱全了!”他望著她,聲音低柔曖昧,“瑤瑤,你好毒啊!”【哎邁,俺點題鳥~(≧?≦)/~】
  
  許瞳回他燦爛一笑,“我再怎麽毒,也毒不過一個變了心的男人毒!”她冷哼一聲,“哼!連結發妻子的墓地都要掘,你說這樣的男人心腸毒不毒?”對著他吐一口煙,隔著一片朦朧她忽然輕輕問他:“你以後會不會隨便挖你妻子的墓?”
  
  他低笑,“隨便挖,當然不會。計劃好再挖,也許可能。”
  
  煙霧散去,許瞳看清他臉上神情。
  
  不動神色。
  
  她看著他,眨動眼睛,模樣極其天真無辜,對他輕輕問:“我媽媽的墓地在你想要開發那塊地上!”
  
  映著她水一樣的目光,顧辰心裏微微一動。
  
  吸煙,粲笑,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她又在對他耍心機勾引他了!
  
  幾不可見的皺下眉,他輕笑回她:“恩,我知道!”
  
  許瞳對他愛嬌地嘟起嘴巴,彷佛不經心一問:“是一早就知道嗎?”
  
  
  
  一早時,顧辰並不知道許瞳母親的墓地就在半山上。章康年同他講想要一起開發遊樂場項目時,他之所以點頭應允入股共建計劃,也並非想為未婚妻打造夢幻樂園。
  
  隻是單純以商人角度去看,覺得這件事做起來,一本萬利,那麽何樂而不為。
  
  然而聽到許瞳問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時,他卻並不想說出實話。
  
  這女孩狡猾又驕傲,他一直想做一件事,就是折彎她那些可惡傲骨,令她對自己躬身低頭。
  
  想著對她說“不知道”以後,她會在眉眼之間隱藏得意地對他笑,展露一副如果他知道就不會答應開發那項目的樣子,他心底忽然覺得十分別扭。
  
  
  
  顧辰嗬嗬低笑,眉眼間充滿奸猾神色,“瑤瑤,你不是以為,我愛上你了吧?所以為了你,不會去動那塊地?”
  
  他滿臉不以為然,對她戲謔地勾唇淡笑,“別說我沒有愛上你,就算愛了,我也會堅持自己的做法。我是商人,在商言商,半山那塊地做墓地的確浪費,如果有風水更好的地方,你母親搬去那裏會更開心,那塊地被開發後也會大大增值,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顧辰無從知道的是,從這一刹那起,許瞳心底變得冷寒一片。
  
  在這一瞬,她對他徹底怨恨起來。
  
  她責怪自己愚蠢,不該對他再存任何幻想。
  
  為什麽在屢屢被他傷害過以後,還會那麽天真的心有期待,期待其實他並不知情。
  
  她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得像個高尚聖母,總以為惡魔或許也能心存善念。
  
  他同她之間,除了征服和較量以外,哪會真的有義氣和感情?
  
  
  
  這一瞬裏,許瞳在心底變得冰寒一片。她暗暗做出一個決定。
  
  新仇舊恨加起來,無論如何,這一次她要令他付出代價!
  
  她用足十二分功夫,對顧辰嫣然一笑。那笑容實在妖嬈嫵媚。對方的瞳孔在她綻放笑顏的一霎,急遽回縮起來。
  
  她看著他,笑一笑說:“是啊,其實我心裏倒是懂這個道理的,你說的很對。單由別人來開發這塊地,或許我是可以接受的;隻是由他許康年的話,就絕對不行!他辜負我媽媽一生一世!他沒有資格起意動遷我媽媽的墓地!哪怕遷移後的地方的確更好,也輪不到他假仁假義!況且說到底,他所做一切隻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對我媽媽薄情負心,讓她鬱鬱而終,他這輩子都虧欠我媽媽的!他對我媽媽本來就有虧欠,我絕對不允許他再從媽媽這裏謀取自己的利益!”
  
  她看到他聽完自己這番話,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梢。
  
  時機正好,要的便是他這樣一副表現。因為她剛好可以這樣說下去: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暴躁很偏激?”她看著他問,“想不想聽我講一個故事?”她微笑,籲一口煙出來;薄薄煙色令她笑容變得迷離,“等你聽完我的故事——” 隔著將要散盡的嫋嫋薄煙,她望著他,專注而溫柔,臉上帶著恬然微笑,迷人得就似一隻蠱惑人心的小妖精,對他幽幽地感歎著:“——或者你會變得和我一樣暴躁偏激!”
  
  【四六】上下
  
  天台上備著椅子,許瞳走過去把椅子拉過來坐下。顧辰沒有動,他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麵對麵站著,背靠著欄杆,好以整暇,等她開口講她的故事。
  
  許瞳微揚著臉,吸一口煙,眯起眼睛,又徐徐吐出,緩緩開口。
  
  “我媽媽和章康年是中學同學。讀高二的時候,我外公外婆出車禍雙雙去世,我媽媽從此變成孤兒,一個對於當時同齡人來說,身懷巨款的孤兒——我媽媽從肇事者那裏得到一筆賠償金。那筆錢相對於從前的零花錢來說,也許算得上是巨款,可其實那筆所謂巨款也就剛剛夠她讀完大學而已。
  
  “章某人是他們家的養子,雖然養父母沒有親生孩子,可對他一樣不算好,因為他們家裏實在很窮,窮到他的養父母除了憂慮怎樣能每天填飽肚子以外,已經再沒有什麽精力去培養親情。而親生父母早不知道漂洋過海去了哪、究竟是死還是活。
  
  “雖然生活貧困,但是三餐不繼並沒有阻擋得了章某人成長為一個英俊少年。媽媽那時和他坐了前後位,兩個人都享受不到父母疼愛,差不多的不幸身世讓他們變得惺惺相惜,越走越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悄悄從知己變成了戀人。
  
  “有一天,章某人對我媽媽說,他打算輟學了,家裏沒有錢,他得出去打工,再也讀不起書。我媽媽覺得太可惜,他成績很好,起碼比她自己好,書讀到一半就放棄實在太可惜,要是一定有人輟學的話,那不如由她來;嗬!戀愛中的女人,永遠那麽傻。我媽媽讀完高中就不再念書了,把本來留給自己讀大學的錢,那些我外公外婆用命抵來的血汗錢,義無反顧騰出來為章某人交了大學學費。
  
  “章某人那時還算是個好人吧,大學期間沒有亂來,畢業以後就回到A市和媽媽結了婚。他很聰明,機遇也好,白手起家,奮鬥幾年以後,賺到些錢。日子有了起色,媽媽和他兩個人就商量著該生個孩子。於是媽媽懷了我。哦對了,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麽叫作‘瞳’嗎?”
  
  說到這時,許瞳稍稍停了停,深吸一口煙,再緩緩籲出。煙霧後麵,她的一張臉看起來孤獨又落寞。
  
  “媽媽告訴我,我剛出生的時候,那個人不知道多高興,除了喂奶以外,他恨不得整天抱著我,誰也不許碰。他想了很久,選了好多字,又查字典又問人,廢了很大周章才給我取下名字,叫作‘瞳’;他說這個女兒對他來說,是如同眼珠一樣珍貴的寶貝!嗬嗬,多令人感動的由來!隻可惜,這感動其實隻是一出鏡花水月,美麗極了,也脆弱極了,輕輕一碰,華麗假象就粉碎得一塌糊塗了!”說到這裏,許瞳又停下,夾著煙的那隻手臂彎舉在胸側,另外一隻手抱住自己,身 體似在微微顫抖。
  
  “其實有時候我在想,人不可以太好心的,看我媽媽,在錢如雲落難的時候因為可憐她,就讓她進了那個人的公司做了他秘書;結果誰能想到,錢如雲竟會恩將仇報,暗地裏使足勁頭去勾引章某人。我媽媽一時好心,結果卻成全了兩隻白眼狼!”
  
  她轉頭去看顧辰,眼底似有憂傷流動,聲音變得軟軟的,仿佛呢喃,“我以為我是他一世珍寶,是他貴如眼瞳一樣捧在手心裏嗬護的唯一女兒,可是誰能想到呢?他在外麵還生了另外一個女兒!我以為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公主,可是七歲那年,我終於發現這想法其實是個殘忍的謊言。我根本不是什麽唯一,原來我還有一個所謂妹妹,並且年紀僅僅比我小了不足一歲的妹妹!嗬!真奇怪,我怎麽會跟你講這些的?我那妹妹如今是你的未婚妻呢!
  
  “我曾經洋洋得意地對身邊小夥伴們炫耀,自己是父親捧在手心裏的珍寶,是他眼珠一樣珍愛的寶貝女兒;可是當我知道我那‘妹妹’叫什麽名字的時候,我難過極了,你能相信嗎?雖然七歲還是小孩子,可是那時我真的已經深切體會到,什麽叫做心碎了。那女孩由她媽媽牽著,出現在我眼前,她告訴我,她叫‘真瞳’,章真瞳;她說她才是爸爸真正視如眼珠一樣珍愛著的心肝寶貝,她說她才是爸爸的乖女兒,他說爸爸愛她不愛我,我的名字其實不應該叫作章瞳,應該叫作章假瞳才對。
  
  “後來想想,一個比我還小大半歲的小孩子,怎麽說得出那樣惡毒的一番話呢?長得稍稍大一些我就懂了,那些話是她媽媽教給她的,讓她那樣說,無外乎就是想激怒我吧。
  
  “我記得當時我很難過,很憤怒,我用力推了章真瞳一把;說起來我運氣真的很差,做壞事的時候,總能被人看到。章某人聽說小妾發妻大會麵,匆匆趕回家,正巧進門時看到我把章真瞳推倒在地上。我現在依然記得很清楚,他看到章真瞳坐在地上哭的時候,臉上神色是多麽心疼嗬!
  
  “我衝上去問他,那女孩是誰?是不是叫章真瞳?她說我該叫章假瞳,她說我才不是被爸爸愛的女兒來著!
  
  “我沒想要太多,隻想那人對我和顏悅色安慰一句‘不是那樣的,曈曈是爸爸心愛的女兒”就好。可是那人卻不耐煩的拉開我,並且訓斥我說,我怎麽可以對妹妹那麽凶,小小年紀就那樣壞,第一次見麵就已經懂得怎樣欺負妹妹,不好好管教的話,長大以後還怎麽得了!
  
  “哈!真可笑,做錯事的人難道不是他嗎?他對妻子不忠,卻要責備自己女兒不夠善待他的私生女!多荒謬。我當時傷心極了,放聲大哭,那種被拋棄的感覺,至今不敢仔細回想半下,因為那種感覺,實在太過心碎,每每回想過,晚上入睡以後必定會把自己從夢裏哭醒過來。嗬嗬,想不到吧?其實我也是會哭的,隻不過不會在人前,而是躲在連我自己都不願意麵對的夢裏頭。
  
  “我傷心極了,嚎啕大哭,可能哭聲令他覺得聒噪和不耐煩吧,他皺著眉頭不理我,走過去隻曉得嗬護我那妹妹。我看到那母女倆以那人看不到的角度奸計得逞地對我揚著眉毛。我恨不能衝上去踢她們幾腳。這時媽媽走過來抱住我。看到章某人對待我的態度,媽媽已經心灰意冷。她告訴那兩個人,人在做,天在看,做什麽事以前記得摸摸自己的良心,下半輩子做人會不會覺得慚愧不安。假如人沒有了禮義廉恥,做什麽壞事都覺得理所應當時,這樣的人活在世上,已經同垃圾人渣沒有什麽分別!
  
  “我想這些話是媽媽一輩子說過最最凶狠的話了。她是那樣一個溫柔又賢惠的女子,從來都是微笑著的,從來不對人說一句狠話,我沒有見過她對任何人發過脾氣。可是這樣完美的媽媽,卻被章康年說成 ‘沒有感覺,日子太平淡,沒有了戀愛的味道,再在一起是互相折磨沒什麽意思,不如分手解脫彼此吧’。
  
  “媽媽毫不猶豫簽了離婚協議,帶著我離開那個令人傷心的家。她隻拿回當年自己為章某人交學費的那些錢,再多的,一個子兒她都沒要。她說人都已經變了質,誰還會去稀罕他那些髒錢?並且媽媽還說,章康年不過是想用金錢換一個心安,她寧可自己過得清苦,也不要讓他得償所願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
  
  許瞳問顧辰:“我媽媽是不是很傻?我覺得媽媽真的很傻。可是她那樣傻,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心裏依然對那個人還藏有一分愛——雖然愛得很絕望,可是依然不放棄企圖用自己的清苦去懲罰對方。可是,其實,人都已經變心了,你過得好不好,他又怎麽會在乎?”
  
  歎一口氣,許瞳幽幽作結,“這就是我要講給你聽的故事了。這故事,我從來沒有說給別人聽過,連龐都不知道這其中的是非曲折。怎麽樣?聽完以後是不是覺得,我的那些憤怒過激的情緒,其實真的不算過分?”
  
  
  
  不等他回答,她抬起頭看著夜空。
  
  顧辰站在對麵靜靜看著她。
  
  聽她講完自己身世,他隻覺滿心震動。
  
  一直以來,這女孩出現在他麵前時,都是狡猾倔強又強勢的,她驕傲不羈的樣子,總能激起他想征服她的**。
  
  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她堅強強勢的外表下,是一段被親生父親深深傷害過的不堪過往,是一顆敏感脆弱受過傷害的心。
  
  她一定很期待自己可以被人疼愛吧?
  
  一瞬間,他覺得她那樣令人心疼。心口好像被什麽給揪著,一扯一扯的,令人動容。
  
  他靜靜的注視她,不知不覺間,胸懷溢滿憐惜。
  
  她掐熄了煙,雙臂環抱住自己,依然抬著頭望向天空。
  
  肩膀在輕輕顫抖,麵頰上鋪滿哀傷。
  
  她將雙眼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睫毛卻在不停顫動著——她看上去似乎正在竭力製止自己眨眼。
  
  也許是怕一但眨動起來,會帶出許多水珠滾落吧。
  
  一瞬裏,他的心柔軟下來。
  
  他走到她身邊,脫下外套,手臂一掄一抖,衣服已經搭落在她肩膀上。
  
  “你在抖,”他若無其事地說,“披上它,就不會再冷了!”
  
  她抿著嘴巴不說話,眼波靜靜流轉,認真而專注地看著他。
  
  外套兩襟被他用力向著一起扯了扯。她被包裹得嚴嚴的,夜晚的寒涼一下被阻斷在肌膚之外。
  
  她溫暖起來,不再顫抖。
  
  他望著她的眼睛,慢慢蹲下去。
  
  她注視他的雙眸,隨他漸漸矮下去的身形,由仰望一點點變到俯看。
  
  視線始終膠著在一起。
  
  他的手從交疊的衣襟前鬆開,在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時,已經一下滑過去握住她左腳。
  
  她“嘶”的一聲呻吟,身 體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
  
  他挑著眉低笑,“還以為你是鐵人,原來也知道痛!女孩子不是最怕在自己身上出現傷口嗎?你居然可以一整個晚上都對自己的傷口置之不理!”
  
  她對他做出同樣的挑眉動作,“又不是傷在臉上,有什麽要緊的?”
  
  “那為什麽剛剛在講故事的時候,一直不停地晃這隻腳?”
  
  聽到顧辰這樣問,許瞳看著他,輕眨著眼,對他綻開迷離又嫵媚地微笑。
  
  “這點皮肉上的小傷,對我來說,從來都算不了什麽的!”
  
  她看得清楚,隨著她的話,他眸心泛出憐惜神色。
  
  那傷口的確是算不了什麽的皮肉傷,也不至於疼到令她晃腳。
  
  可是如果她不這樣做,又怎麽引他動容呢?
  
  
  
  在她意想不到的情況下,他抬起她左腳,脫去她的鞋子,對著上麵一道滲著血漬的傷口嗬出一口氣。
  
  熱熱的暖暖的氣流,烘向她的腳背。盡管喝令自己要理智些,可依然阻擋不了那股觸電一樣的感覺,一路酥麻地從腳部直躥向心口。
  
  她小小戰栗一下。他條件反射一樣立刻握緊她的腳。
  
  這一下似牽扯到她傷口,令她疼痛起來,於是她小小聲“嘶”地吸一口氣。
  
  他立刻放軟手勁,將她的腳擱在自己膝蓋上,抬頭看著她,扯動嘴唇笑一笑,“還是包一下的好,省得破傷風了,怨到我頭上來,怪說是我帶你上天台吹的風。”他伸手從披在她身上的西裝口袋裏扯出手帕,低下頭為她包裹腳上傷口。
  
  她有些呆呆地。隔一會開口去問他,語調不羈,“幹嘛突然對我這麽好?可憐我?”
  
  將她的腳包好後,鬼使神差一般,他卻沒有鬆開它,反而用手掌輕輕攏握住。
  
  她全身肌膚都那樣剔透滑膩,令人一旦碰過就情不自禁有些著迷。
  
  她腳微涼,他手掌溫熱。他的暖融進她皮膚裏,她的涼浸向他血脈中。彼此體溫默默無聲地在夜色中糾纏交融。
  
  他抬起頭,看向她眼底,聲音低沉喑啞,“我覺得你大可以這樣去想——我是在憐香惜玉!”
  
  她一下怔住,一時間竟然聽不出他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在戲謔**。
  
  他麵色有些溫柔,忽然對她問:“你還愛你的父親吧?”
  
  許瞳哼一聲,搖搖頭,“愛他?怎麽可能!我不知道有多恨他!”
  
  顧辰挑挑眉,對她的話不置可否,“不愛的話,又怎麽會恨;記不記得我要你拍A|片那時候,我告訴過你,你那時喊了爸爸。”如果不愛他,那時候的無意識之中又怎麽會想起他、看到他、喊了他。
  
  許瞳歪著頭,仔細想了想,回答他:“也許不清醒時,我會愛他吧,不過愛的也是七歲以前那個假象。至於清醒的時候,我對他一定是隻有恨的!”
  
  彼此有了片刻靜默。
  
  隔半晌,她對他輕輕地問:“你怕不怕一夕之間,本來愛你的人,突然不再愛你?我好怕!那感覺實在太可怕了,隻不過眨眼功夫就被原本互相深愛的人給拋棄掉,整個世界一下子就變得天翻地覆了。所以從七歲那時起,我就這樣對自己說:如果不想讓人傷害到自己,很簡單,那就閉緊心房,把那人擋在心門以外。他走不進我心裏,就無法讓我傷心!”
  
  她看著他,眼底似氤氳著薄霧,視線變得溫吞迷離。
  
  她對他輕輕地說:“我不要有機會被你傷害!所以顧辰,你不要企圖用對我好來軟化我,我不會上當的;我知道,你想征服我而已,我才不會給你機會!我不會讓你走進我心裏的!”
  
  
  
  許瞳知道,自己剛剛那一招有個很經典的說法,叫做欲擒故縱。
  
  她看到顧辰聽她說完那些話,忽然掀動嘴唇笑起來。
  
  
  
  他看著她,伸出手去,掌心落在她臉頰上,慢慢輕撫,“瑤瑤,原來你真的很可憐!”
  
  
  
  許瞳就著他的手,歪著頭枕向他掌心。
  
  忽然笑起來,笑容俏皮而嫵媚,“你這人真是好壞!剛剛摸完人家的腳,就又過來摸人家的臉!”
  
  他想了想,反應過來她所說是事實,不禁也莞爾起來。
  
  “反正都是你自己的,有什麽好嫌棄的?”他挑著眉戲謔地逗弄她。
  
  許瞳專注地看著他,輕輕叫出他名字,“顧辰!”聲音裏似含著一絲引誘味道。她將兩隻手臂攀纏上他的脖子,十指交握在他頸後,將麵頰無比貼近他。
  
  隨她的靠近,他喉結咕嚕咕嚕的滾動。
  
  她眼睛直直望向他眼底,嘴唇幾乎已經廝磨到他的,對他嚅嚅低喃:“我們做|愛吧!”
  
  
  
  話音嫋嫋的還沒有落盡時,她已將自己雙唇印在他唇上。
  
  耳邊似聽到極低一聲呢噥歎息。
  
  然後,她的嘴唇被他狂炙地吮吻起來。
  
  他一邊吻她一邊帶著她站起來。她腳底發軟,一下栽進他懷裏。他兩手滑向她翹軟的臀部,將她一把從地上托抱起來,用力按向自己,碾動磨蹭著,壓迫她的柔軟感受自己飽漲的堅硬。激吻暫停,嘴唇稍離,他眼底燃著火苗,啞著聲音,低喘地問:“在這裏嗎?”
  
  
  
  夾纏得太過投入,忘記究竟怎樣一路廝磨進大廈,當許瞳回神時,發現自己已經身在豪華的總統套房內。
  
  她被顧辰緊緊壓靠在牆壁上,兩個人一刻不停的用力激吻著。
  
  熟悉的燥熱感覺很快漫布全身,喉頭不自覺的溢出輕輕呻吟聲。
  
  不想還沒真正開戰,就意亂情迷投降在對方撩人的技巧下,許瞳竭力喚回自己一分神誌,盡量變得主動,企圖奪回先機,去掌控親熱的節奏。
  
  她一麵與顧辰熱吻,一麵伸手去解他領帶。領帶被鬆開後,她又急急去解他襯衫扣子。從沒覺得那些扣子會這樣難解,小小的一個又一個,解了好久都還沒有解完。
  
  解到最下邊時,她把他襯衫下擺從褲子裏粗暴的拽出來,不知道究竟還剩下一個還是兩個還是幾個扣子沒有解,她已經顧不得,兩手急急從敞開的衣襟裏探索進去,掌心急切熨帖上他的肌膚,蜿蜒撫摸著繞到他背後,在他光|裸脊背上大力地來回摩挲。
  
  他的手也一刻不閑,迫不及待把自己外套從她身上胡亂剝掉,隨它怎樣淒慘地掉落在地上,他無暇理會。
  
  把她用力夾擠在牆壁和自己胸膛之間,他令她玲瓏起伏的曲線,密密實實貼合在自己身上。
  
  她雙唇又甜又軟,含在嘴裏像快要化掉一般,令他舌尖流連不盡,一遍又一遍的逡巡吮裹。
  
  忽然覺得她身上的吊帶小裙實在礙事極了,他當即不耐煩的動手去撥弄她肩膀上兩條細細肩帶,令它們從她圓潤光滑的肩頭瞬間滑落。
  
  她的上半身一下變得隻餘一件單薄胸衣。他卻尚覺得很不滿足,立刻又動手去剝落掉她的秀氣文胸。
  
  她胸前兩團綿軟嬌羞怯怯的暴露在空氣裏,他手掌饑渴地包裹上去,掌心下那顆粉嫩小櫻桃一下綻放,頂在他手心裏,栗栗輕顫,撩他去不斷地摩挲揉弄它。
  
  身 體裏有股難耐的熱浪在奔湧流淌著,禁受不住去這股熱浪的侵蝕,許瞳嚶嚶的小聲呻吟起來。那呻吟聲又似快樂又似難過,又似感歎又似嗔惱,惹得顧辰心癢難耐,恨不得一口吞掉她才好。
  
  他把她夾在牆壁前,嘴巴濕濡濡地順著她纖白秀美的長頸一路蜿蜒下去,至鎖骨時流連著留下幾個殷紅吻痕,然後繼續向下親吻著,直到把黑黑頭顱埋在她胸前,一口叼住她盛開在那裏的一顆粉紅櫻桃。他勾動舌尖撩動她,賣力地吸裹含吮著,在用嘴巴愛撫她一側雪白的同時,另外一隻雪白並沒有遭到冷落。他用手握住那邊一團綿軟,微微用力的揉捏愛撫著,將她胸前誘人的小白兔握成各種形狀,一刻不停。
  
  她終於把他的襯衫扣子全部解開,他配合她脫掉它。他變得與她一樣,上身光光的不著一物,
  
  勁瘦健碩的上身光|裸在空氣裏,彼此肌膚緊緊相互熨貼。他伸手去解脫她身上最後的束縛,她不甘示弱地同去寬解他的腰帶。
  
  她終於被他剝得全身不著一物;而她隻剝開他西褲腰帶與拉鏈,就再也下不去手。
  
  再怎樣桀驁難馴,說到底依然是容易羞澀的年輕少女;從沒在情場上真正地波瀾起伏過,從頭到尾這遊戲裏的對手隻有他一人,也無怪矜持總會在最關鍵時刻不合時宜地跳出來與她作作對。
  
  不敢再去他身|下探索,索性使勁撥弄唇舌,在兩人熱吻上做足功夫,希冀可以在這裏做到令他意亂情迷。
  
  曾經山一樣的櫻桃梗,如今功效畢現。她似乎已成功地撩得他心火更熾。
  
  察覺到她有心挑逗,他不甘示弱,極力反撲,用更**的軟韌舌尖一遍遍輕撩慢舔過她口中每一個角落,處處都灑下情|欲的種子,嬉戲一樣等她來追逐自己。他舌尖靈動似長著眼睛,每每就要被她吮住時,每每卻都能一下滑溜到一旁去,重新在另外的地方繼續放火,引她香涎不斷,嬌喘連連。
  
  他兩手滑向她臀瓣,把她用力按向自己,使勁揉弄。
  
  聽到她不住嬌吟,他似有些得意。嘴唇稍稍離開她,雙眼盛滿火辣欲|望,盡管自己也呼吸急促粗重,卻依然不放過戲謔調侃她的機會。
  
  “妖精!這樣會接吻,和多少男人練過?”一邊說一邊似懲罰一樣用力收縮手指,滑膩嬌軟的臀立刻被他掐握了滿掌。
  
  她恩地嬌哼一聲,看著他時氣息不穩,眼底卻依然不馴,“天下男人都被我親過!怎麽樣?”
  
  聞聲他嗤的一聲低笑,手掌托著她臀瓣將她抱離地麵,她尖叫一聲,兩腿自動分開勾住他的腰。他把她夾在自己與牆壁間,隔著最後哪一點薄薄布料,用自己堅硬灼人的欲|望來回磨蹭用力頂撞她的柔軟。酥麻戰栗的感覺從她腿|間一路躥開,隻一刹那便蔓延向四肢百骸。
  
  她攬緊他的脖子低聲的啊啊叫。
  
  .他笑得滿臉邪佞,一邊輕啄她的嘴唇,一邊啞著聲音再問:“我和龐,誰親得好,恩?”
  
  她抿起嘴唇不說話,難耐的呻吟聲被抑止在喉嚨裏。他不滿她這樣的回應,長長手指出其不意溜向她花心,魔鬼一樣用盡解數極盡勾挑,令她全身不由自主的打起哆嗦。
  
  她有些怨恨自己為什麽抵 製不住由他製造出來的快|感誘惑,心底微微惱怒,不甘的揚起脖子對他低哂:“你要怎麽比?你吻得再好再勾魂也不是我的初吻;他吻得再青澀再無感那也是我的第一次!”
  
  顧辰聞聲眯起眼,飛快拉下自己身上僅有那塊衣料。除去束縛,他那裏立時彈跳而出,灼人得似剛出熔爐的熱鐵,堅硬無比的抵住向她柔軟花心。不給她任何反應機會,他猛地頂入進去。她呻吟一聲,腰肢一個酥麻,人軟軟挨向他懷裏。
  
  突來的入侵令她不適,花心急遽收縮著,似想將他擠出身 體去,卻無意間將他夾得比上一刻更加緊。
  
  他喉上下湧動,悶悶吞忍下一聲粗哼。使壞的更一用力,熱燙的堅硬瞬時頂入向更深的地方去。
  
  她無力的趴在他肩膀上,低低嬌吟,他密集地狠狠頂撞著她,啄著她耳朵,壞而邪氣的對她輕語:“沒關係;雖然你上邊的小嘴第一次是他的,可是——”一邊說一邊一記更加用力地深入頂撞,他凶狠地完全貫穿她,“——你下邊這張小嘴,第一次卻是我的!”
  四七【算計】
  許瞳被撞得似散了魂魄,眼前變得白蒙蒙一片,神誌飛離她的shen體不知去向何方,全身香汗淋漓,雙眼迷離半闔,嘴唇微微張開,促促地嬌嗔輕喘,喉嚨裏不斷溢出破碎呻吟。
  她攀附在他頸畔的手臂終於再也沒有力氣,癱軟地鬆脫垂下.
  顧辰卻還沒有盡興。他托抱著許瞳走到大床邊,小心地帶著她躺倒在床上。過程中他始終深埋,她一徑緊吸,兩人之間沒有鬆離過一分一毫。
  他伏壓在她身上,抬手抹過她額前散碎發絲,嘴唇沿著額頭眉眼和鼻尖一路輕吻下來,最終落在她嫣潤雙唇上,細細輾轉廝磨。
  她不甘自己處在這樣被動的位置,本來已經閉上的雙眼微微張開,迷離半眯的望著他,雙手移向他勁碩的臀上,掐摸著將他抵壓向自己。與此同時她輕抬起腰身去承接迎合他,並死命地用力收緊下|身。
  他仿佛不堪承受這突來一襲,立刻皺眉悶哼一聲。
  他看著她,眼神邪佞,“妖精!還有力氣使壞嗎?看來是我做得還不夠!”他上身抬起一些,跪在她白皙兩腿|間,雙手鉗握在她軟軟腰肢兩側,一切準備功夫做足以後,他突地向前用力頂撞起來。每一記的力道都又凶又猛,一下連著一下的劇烈撞擊,直撞得她驚出一連串的破碎吟。
  許久以後,他大汗淋漓,瀕臨極限。有些慌亂地想從她shen體裏盡快撤出,隻怕再慢一秒自製力就要向致命快|感投降。
  她卻忽然用雙腿緊緊纏住他的腰,不許他起身離開一點點。他有些急躁地叫:“瑤瑤,快鬆開!我會忍不住的!”她卻置若罔聞,手臂蛇一樣纏繞在他脖子上,嬌喘籲籲送上軟潤香唇,將他所有的話語和急躁通通堵住。
  他掙紮一瞬,最後實在抵不過已經漫至骨髓的快|感逼迫,終於不再抗拒,勁腰向前用力一聳,僵挺著在她shen體裏釋放掉自己。
  刹那間仿佛眼前飛花,全身上下似通有電流,擊得他手軟腳酥,腰眼發麻,雲裏霧裏的浮遊搖蕩。
  這番**蝕骨的美妙滋味,竟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
  結束以後,他擁著她一起躺倒在床上。一隻手臂由她枕著,一隻手臂繞到她背後,輕輕摩挲。
  雙眉幾不可見的皺了皺,似是有事小小困擾在心頭上。
  她本來安安靜靜。忽然抬起頭,亮晶晶的雙眼直直望著他,有些調皮和邪氣的笑問:“還有力氣嗎?”
  他不禁挑眉,“難道沒有喂飽你?”
  她嬌滴滴地怪叫:“是呀!好餓!好餓!好餓……”
  他立刻翻身壓上她,撥弄撩撥著準備進入,“真是個不知道羞的壞女孩!”
  她立刻不服氣的挺起身,憤憤的用力推他,把他按倒在床上以後,迅速騎到他身上去,手掌撐在他胸前,慢慢坐下去,緩一緩,開始顛簸扭動起來,氣喘籲籲地對他嬌嗔:“就壞!就不知道羞!看你要拿我怎麽辦!”
  她越夾越緊,酥麻感覺從他腰間一路直躥向後腦,他幾乎就要戰栗起來。
  折騰好一會兒,感覺自己就要瀕臨破發邊緣,他連忙扶住她的腰,緩定住她不讓她繼續馳騁,“快下去!我要忍不住了!”
  她甜甜一下,撥開他的手,並不依從他的指示,再次恣意地打著旋擰動起來。
  他皺起眉,低咒一聲:“妖精!”幾乎有些氣急敗壞地想要起身剝開她。她偏偏與他作對,無尾熊一樣緊緊纏繞吸附著他,一刻不停的持續用力收緊著自己,裹絞著他令他快|感pin生。
  怎樣都擺脫不掉她,他索性翻身將她壓倒在身下,懲罰似的用力大幅度頂撞她。
  絕不許她將自己撩撥得一個人獨自淩亂,他勢必要帶領她與他一起奔赴欲|望脫韁的覆頂高|潮。
  這一次結束以後,許瞳帶著疲累,倦倦地睡了過去
  看著枕在自己手臂上的白皙臉龐,顧辰心底泛起無限憐惜。抬手為她撥開黏在頰側的發絲,手指摩挲過她柔嫩的肌膚,心頭好似有大團大團的雪塊在消融,原本的冷漠冰寒漸漸膩化為一灘熱溶溶的水,緩緩地浸漫過五髒六腑,悠悠地鑽入進四肢七竅,最終時化作一聲滿足喟歎,輕嚀地溢出唇畔。
  望著她沉睡的臉頰,他幾乎是有些情不自禁地湊了過去,將暖暖輕吻印在她額頭上。
  然後抱緊她,閉上眼,嘴角印著淺淡卻清晰可見的幾縷笑痕,擁著她一起入眠。
  夜半的睡夢中,許瞳半昏半醒間似聽到顧辰起身。想他該是去了衛生間。她迷迷蒙蒙地又沉睡過去。
  再次微微轉醒的時候,她感覺到他環抱著自己,呼吸均勻平穩,應該正在熟睡。
  想到自己該辦的事情,盡管意識尚在半睡半醒間沒有完全清醒,可在意誌力的控領下,她努力令自己輕輕徐徐地撩動起來,一條腿搭在他身上,似無心般不停地來回磨蹭。
  他終於被她挑逗得張開雙眼,喉結一滾一滾的同她問:“又想要了嗎?饑渴的壞丫頭!”聲音邪魅輕柔,旖旎音色裏似夾雜著戲謔與寵溺。
  她醺醺然半掀開眼簾,頭顱沿著他手臂向前麵滑蹭,抵至他胸口前時,微微張開小口,懶懶伸出粉粉舌尖,嚅嚅卷住他胸前一側小小茱萸(大爺的,是叫這玩意兒吧=_=!俺憑印象扯呢,對不對的不帶笑話鄉下銀地!),專注認真地舔繞吮裹著,百忙中含混不清地丟給他幾個字,“我要榨幹你!”
  他身軀似哆嗦一下,仿佛戰栗。猛地翻身壓住她,分開她雙腿,再一次攻城略地,“好啊!就看看你這壞丫頭有沒有榨幹我的本事!”
  這次許瞳依然沒有讓顧辰退到身外,她纏著他直到他釋放在自己shen體以後,才肯讓他退出去。
  一切結束時,她乏得骨頭都在酸麻,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能量消耗巨大,喉嚨像燃著火把,幹渴得要命。
  她掙紮想要起身,顧辰體貼攬抱住她輕問:“想要什麽?”聲音聽上去飽含真切關懷。她不禁有了瞬間怔忪,愣一愣神才說:“喉嚨好幹!”
  他即刻起身,“別動了,我去幫你拿水!”
  實在體貼得不得了,卻也不忘同時調侃她一下,“是不是剛才叫得太厲害,恩?”
  她嗔惱的斜他一眼,模樣說不出的愛嬌憐人。從他手裏奪過杯子,她仰起頭咕嘟咕嘟一口氣直把一整杯水都喝得精光,喉嚨裏那種似被什麽東西用力繃拉的幹澀緊張感覺才終於得以消失。
  她躺倒在床上,等他回來,偎進他懷裏,枕著他手臂,把自己蜷成小小軟軟的一團,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著她酣然香甜的睡顏,他不由自主微笑起來。擁著她軟軟shen體,他的心仿佛也跟著一起變得軟軟的。
  這個女孩千變萬化有許多副模樣,此時此刻這嬌憨一副,他覺得自己最為喜歡不過。
  胸口似漾起一股泛著甜味的滿足感,這感覺實在令人心曠神怡。
  擁著她再靠緊自己一些,他也閉上眼睛。笑紋淺淺掬在嘴角那裏,很久都沒有消失。
  它們隨著他一起,怡然地入了夢。
  清早醒來,沒有睜眼前,顧辰動一動手臂,微驚地發現上麵竟沒有一點被壓迫的感覺。
  手掌覆向被褥間輕輕滑動,空空如也的床單上,沒有半點人影出現,也無一絲溫度餘下。
  心陡然一沉。
  皺著眉緩緩睜開眼,卻猛然看到許瞳已經穿戴整齊地坐在床邊,正笑吟吟看著自己。
  不知為什麽顧辰悄悄鬆一口氣。
  原來她並沒有提前離開。
  可再瞥她一眼時,卻不由又懸回一口氣。"
  她雖然沒有像以前那樣,一夜春|宵後不等他醒來便立即拍拍屁股悄悄走人;可是這樣穿戴整齊的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不著寸縷的他盡情地燦爛微笑,兩者比較起來,似乎眼下情形要更加詭異得多。
  帶著心裏諸多疑慮,他不動聲色輕輕開口:“起得很早;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她笑眯眯看著他,心情似乎大大的好,“想做的事情終於得逞,興奮得有些睡不著!”她對他眨眼,滿臉純真又俏皮無害的樣子叫他,“顧辰,”神色忽地又變得凝重認真起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這世上,誰打我媽媽的主意都不行!不論是誰,我都不會原諒他!聽說你們顧家五代單傳,人丁有點單薄;不要緊,我可以幫你們添一添丁;說起來真是巧,昨天正是我的排卵期呢!嗬嗬!不知道顧少你,會不會介意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呢?”
  聽她說完,顧辰臉色驀地一沉。心頭像被巨錘狠狠敲打過,麻痛而又失望的感覺一股腦湧向胸口。
  原來她又在算計他!
  原來她昨晚百般承歡地勾引他都是別有目的的!
  怪不得她不讓他射在外麵,怪不得她一次又一次反複挑逗他!
  原來她是想利用他受孕!
  還以為彼此之間終於有了幾分真心真意的萌動,想不到她還是狡猾的在用shen體和情|欲利用他!
  一瞬裏,顧辰心裏百轉千回。從沒有被一個女人如此地反複利用過,甚至是在他已經有些動心以後;忽然之間,他似嚐到了傳說中,那種被叫做“受傷”的澀澀滋味。
  他慢慢鎮定下來。再開口,聲音寒冷得如同極地冰雪,昨夜那種種溫存已經蕩然無蹤,“許瞳,”他不再叫她瑤瑤,直接喊出她的名字,“我不見得會一次又一次地永遠放過你!你這次又想玩什麽招數?想要我別娶章真瞳,換成你自己嫁給我嗎?”他嗤然冷笑,“你該知道,我不會受女人這樣的威脅!”
  許瞳連忙豎起手指在他麵前,輕輕搖擺,絲毫不懼怕他的冷言冷語,“不不不!顧少您誤會了!我在想,等我把孩子生下來以後,您不見得能夠心狠地做到對他置之不理是不是?我就想知道,您這邊牽掛著我的孩子,那邊章真瞳她肯不肯給我的孩子當後媽;或者章康年肯不肯放著孩子的爸去娶孩子NND妹妹!假如她們肯,嗬嗬,那可好得不得了,他們不憋得內傷才怪呢!顧少您放心,我是絕對不會想要嫁給您的;因為,”她的聲音一下沉下來,也冷冷地,“我會帶著你的兒子,去嫁給別的男人,讓他喊除你以外的男人作爸爸!一定!”
  顧辰被她一番話激得怒極,猛地伸出手去,用力掐出她臉頰,狠絕地望著她眼底,聲音冷冷地問:“為什麽這麽做?”
  許瞳絲毫不慌,鎮定的直視他,“因為不想隻有我一個人難過!因為想要所有人一起不好過!我說過的,我要拖著你們一起下地獄!”
  顧辰聲音變得更加冷凝,“你以為你是誰?複仇天使嗎?想要所有人不好過,為什麽一定要牽扯到孩子?”他倏然鬆開她,眼底氤氳著濃濃的怒氣與不屑,“你真讓人失望透頂!世上會有你這種想要利用自己孩子的母親,真是悲哀!”
  許瞳聞聲怔了怔。回神後不由冷笑,“我這樣的母親?哈!我這樣的母親難道不是你們一手打造出來的嗎?不要隻顧責備結果是誰對誰錯,怎麽不去仔細看看,過程裏又是誰種下更多罪惡的因由?!”
  顧辰不看她,自顧自起身穿衣。
  許瞳轉身要走。
  顧辰在她身後沉沉開口,聲音裏充滿嘲弄,“許瞳,你總是把自己的shen體當做武器來算計我,究竟是你把自己shen體看得太輕賤,還是你其實是在迷戀和我上|床的感覺?”(哎邁,這麽直白的字眼,MB一定不是我寫的,MB一定不是我寫的!啊,一定是小月月寫的!+_+)
  許瞳停住腳步。片刻之間耳邊仿佛激起驚雷。
  為什麽總把自己shen體當做對付他的武器?
  是真的不在意這副皮囊,還是如他所說,骨子裏她其實是喜歡與他做|愛的?
  不想被身後人看出自己內心的猶疑掙紮,許瞳鎮定地轉身,臉上綻開從容微笑,“顧少就當二者都有吧!這個世界,不就是我賤故我在嗎?不過說實話,顧少您的技術真不是蓋的!”她眨著眼睛,打一聲口哨,輕佻地說,“如果有機會,希望十個月以後,我們可以再在一起互相切磋,共同進步,令彼此更加快樂!”
  她轉過身,手搭在門把手上。顧辰忽然在她身後笑起來,“瑤瑤!”他又叫她瑤瑤,語調陰綿詭譎得令人不寒而栗,“希望你能得償所願!你真有了孩子的話,我一定不動你;可假如不,那麽這一次,記得,我不會再饒過你!”
  四八【自投】
  那天以後,許瞳一直在想,假如沒有孩子,顧辰到底會怎麽個不饒她。
  她真的很想知道。不過有點可惜,她覺得自己沒有這機會。
  日子算得精準,那天穩穩是她的排卵期;次數做的勁足,一夜不知糾纏他統共釋放了多少次。
  除非她和顧辰兩人之中有一個先天不孕不育,否則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下,她都懷不上孩子,那可當真可以被叫做衰神了。
  一邊算計著肚子裏小小胚胎的成長日期,許瞳一邊在心裏漸漸滋生出一種不一樣的感受。
  似乎有哪裏已經變得與初衷大相徑庭。
  最初聽說顧辰對媽媽的墓地是有心而為時,她心裏腦裏一刹那萬念俱灰,隻滿滿充斥著憤怒與怨恨。
  那時她僅想做一件事——在最短時間,用最殘酷的方法,做到令對方最痛。
  於是有了那樣糜|爛的一夜,有了那樣從歡愉天堂墮入罪惡地獄的醜陋瞬間。
  她成功看到怒與痛浮現在那人臉上。隻是事後仔細想想,她好像忽略了自己。這樣做過以後,到底她與他,誰更可惡一些、誰更吃虧一些?
  回想他說:“世上會有你這種想要利用自己孩子的母親,真是悲哀!”每當這時,她不是一點不為所動的。
  她自己已經是在缺乏父愛的壞境中煎熬長大,難道她的孩子因為她在一己恩怨的衝動之下,也要變得和她一樣,在不健全的父愛中從嬰孩長到耄耋嗎?
  那樣,將是一輩子的悲劇與遺憾。
  她的父愛,是她的父親不想給予;可是孩子的父愛,卻是由她親手抹去。
  想著想著,許瞳變得有些後悔和彷徨。
  是不是該拿掉這個在錯誤時間產生於錯誤動機之下的無辜寶貝呢?
  許瞳的煩惱並沒有持續太久,讓她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她居然來了月經,並且日期稍稍有些提前。
  她居然真的沒有懷上孩子!
  在看到染在內褲上麵的鮮紅血漬那一刻,許瞳因為吃驚整個人變得有些呆呆的。
  明明已經算計好一切,幾乎已做到萬無一失的程度,可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那已經渺茫得微不足道的不受孕比率,最後竟然能夠破空成真,她竟真的沒有懷上孩子!
  心頭漫過失落與失望。
  這失望仿佛並不完全來自於複仇計劃的失敗;這失落的鬱鬱感覺,就像一直以來她所期待著的某樣寶貝,在唾手可得之前卻被突然告知,她將永遠無法得到它。
  這份失落未必刻骨,卻令人莫名沮喪,甚至還有些隱隱心痛。
  想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裏,許瞳選了個時間特意去醫院做了詳細檢查。結果出來,醫生表示她shen體每一部分的機理功能都正常良好,她的器髒健康又充滿活力,完全不存在任何受孕方麵的障礙。
  甚至大夫還對她說,她的子宮與常人相比,更加容易受孕,假如想在排卵期要孩子,成功率可以達到百分之**十——因為她是精子很容易著床令卵子hexie 的子宮後位(==!我發小,已婚,恩,就是這麽個位置,這位置易受孕是俺倆聽大夫說的,可不是我胡謅的,也!寫這個,是後頭想有個一舉得娃的情節,捂臉!)。
  這樣看來,連自身生理條件都是大開方便之門的,可她居然偏偏奇跡地沒能懷上孩子。
  前思後想,許瞳隻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或者應該建議顧辰去檢查一下shen體,問題似乎出在他那裏。
  難怪五代單傳,原來他顧家的生|殖基因竟是這樣脆弱。
  帶著點嘲諷的同情,她想好一大套說辭。假如他打電話來準備以實際行動“不放過她”,她決定真誠地把他也許不能夠生孩子的情況告知給他,誠懇而好心地勸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在他給自己好看以前,先丟給他一記重拳;這種事情不用等旁人奚落,男人自己便已覺得顏麵全無。
  在他慌亂著自身竟然存在致命缺失的情況下,她覺得他一定不夠精力來不放過她。
  然後顧辰卻始終沒有找她。
  她的日子在看似平靜卻又充滿戒備的狀態中,過去一天又一天。
  她很想知道,他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許多天過去。
  起初時許瞳還對顧辰充滿戒備著,防止他突然殺到麵前來,殺她個措手不及。
  後來隨著一天天平靜無波,她的戒備一點點鬆懈下去,最後終於變回到從前一樣,全不在意、了無掛念,一派悠然自得。
  她有時心裏會隱隱覺得,或許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也說不定。
  如果是這樣,也好。
  不知不覺間與他糾纏牽絆得已經太深,如果能這樣糊裏糊塗的斷掉往來,不再彼此清算個沒完,也未嚐不是一種解脫和圓滿。
  這段日子裏,許瞳如願接到靜盼已久的錄用通知。
  錄用她的人果然不出所料,就是薛勁鋒。
  他把許瞳安插在自己管轄的要害部門裏。雖然不是秘書那樣的貼身職務,可他每進每出辦公室時,也總能如願地成功瞄到隔斷間裏一個窈窕迷人的纖纖背影。
  初時還能夠按捺住心頭的躁動,可沒幾天功夫,薛勁鋒就變得不再隱忍。他直直白白地對許瞳拋出手裏那已不知是第幾支的丘比特之箭。
  麵對求愛,許瞳好整以暇笑問他:“薛總,老總好像規定不許內部員工之間談朋友!”
  薛勁鋒聞聲笑得一臉春風蕩漾,“那正好,你直接辭了工作跟我回家做薛太太去,我樂不得的!”
  對於這話,許瞳不以為然——有錢公子哥哪天不在對少女求愛著;其他員工聽到後卻頗驚奇感歎,“小許,你比從前的那些鶯鶯燕燕可給力多了!咱們小薛總玩歸玩獵豔歸獵豔,可什麽時候動過真格的?更別提張嘴就說要把誰誰娶回家做薛太太的,這話他可是從來都沒給過誰的!小許啊,等以後真的飛上枝頭了,別忘了照顧照顧從前這些老哥哥老姐姐呀!”
  許瞳表麵上和他們哼哼哈哈的笑打馬虎眼;心裏卻不由發出一聲幽幽長歎。自從招惹了顧某人,似乎她身邊就沒斷過花花公子的出現。有他們擋著,這叫她怎麽去嫁好男人?
  再歎一聲。
  明明說過要擺脫掉顧某人的陰魂籠罩,過回從前的悠然生活,卻總在不經意時聯想到他的名字。
  對於這種不算正常的現象,許瞳想,這一定是因為他之前明明信誓旦旦說過“不放過她”的狠話,此後卻偏偏遲遲沒有任何行動。
  前後言行的不一致來得如此詭異,於是她才會有些心神不寧。
  薛勁鋒對許瞳的攻勢從涓涓溪流很快發展成浩瀚狂濤。許瞳婉轉對他表明拒絕態度,薛勁鋒卻越挫越勇,毫不氣餒,百般殷勤,萬千體貼。
  許瞳覺得有些好笑。人性果然是以賤字打底。倘若她早早從了薛勁鋒,恐怕這時他都已經對她過了勁。而她越不鬆口,對方偏就越發執著堅毅。
  反正一時擺脫不掉這塊少爺膏藥,許瞳索性由他去,自己半推不就著,不去得罪他,保住這份鍾意工作,相信時間長了,總有一天他會變得無趣而換過新的目標。
  月末這天,薛勁鋒為了能帶許瞳出去玩,以當月業績穩中有升為名目,下午早早就給公司放了大假。他先內線要許瞳留下,等人走得差不多,便從辦公室裏鑽出來,竄到許瞳麵前對她說:“曈曈,每個月月末這一天,金融街轉角會所會非常熱鬧,帶你去玩怎麽樣?別小看那裏,一般不是會員的話,可都進不去的!”
  許瞳想想回家也是自己一個人,無聊的很,那會所她早前聽說過,去那裏消遣的人大都是在金融街工作,收入不菲,相信裏邊一定十分奢華淫|靡,最是墮落時光的好地方。
  想了想,許瞳有了些興致,笑眯眯對薛勁鋒點頭說好,由他興高采烈帶著她到會所去。
  在門口時,許瞳低頭看看自己後,問薛勁鋒,“我還穿著工作套裝,穿這樣正式的服裝進娛樂場所,會不會不太搭調?要不要換身衣服再來?”
  薛勁鋒兩眼在許瞳身上溜過一遍。被收腰上衣和一步窄裙貼身包裹的窈窕身材,令他shen體深處隱隱有些衝動,“怎麽會不搭調?這個會所,最大的特點就是裏邊充滿了衣冠禽獸——很多人都是下了班直接就來了,穿著西裝套裙的人比比皆是,你怎麽會不搭調!”他停一停,聲音忽然變得有些諂媚,狗腿兮兮的樣子再沒有半點上司老板的風華氣勢,“再說,就我們家曈曈這身材,穿什麽根本不重要;不管你穿什麽,在我眼裏,都一樣漂亮得令人想要流淚!”
  許瞳嘴角不禁抽了抽。
  這年頭男人嘴裏的花言巧語真是進化得越來越新奇動人。
  她笑,“不用換衣服的話,那我們進去吧!”
  薛勁鋒看她笑得甜美嬌俏,心底實在按捺不住,豁出去的手臂一卷,纏上她的腰。
  許瞳挑眉看他,似問這是怎麽回事;薛勁鋒訕笑說:“這……是禮節,你不是我的女伴嘛!”
  許瞳聽他這樣說,便無所謂地笑一笑,同他一起走進會所。
  跟其他所有紙醉金迷的場所一樣,這裏毫不意外也是一派燈紅酒綠的墮落氣息。
  正抬眼打量金碧輝煌的頂棚裝修,許瞳忽然全身微微一震。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有人正在盯著她看。
  那人有著很強烈的存在感。循著那感覺望過去,許瞳不由在心裏輕輕一歎。
  能帶給她這樣強烈的存在感,那人不是顧辰是誰。
  視線相撞時,許瞳覺得自己腦子裏麵有一根弦瞬間繃緊,她甚至能夠聽到錚錚作響的聲音。
  顧辰懶懶坐在對麵幾米以外的大沙發上,身旁一位千嬌百媚的大美人正對他巧笑倩兮的說著什麽。
  那位美人許瞳見過,她算得上是金融街裏的熟麵孔,經營著一家公關公司,藉著自身美貌和八麵玲瓏的手腕,遊刃有餘的遊走在各個有錢人身邊,利用女人的美貌優勢甚至是分開雙腿的原始姿勢去掏光他們口袋裏的錢。
  顧辰雙腿交疊,一隻手拄在沙發扶手上,撐在頰側,另外一隻手搭在膝蓋上,手指輕輕敲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視線望向門口那裏。
  他仿佛傾聽著身邊美女講話,又仿佛全然心不在焉著。
  許瞳覺得他雙眼似瞄著她小腹看了好久。那裏被裹在緊窄套裙下,毫無凸起,扁扁平平。
  他似在對她說,他知道她並沒有懷上孩子。
  她輕輕皺眉。
  既然知道,又不來找她算賬,許瞳看看他身邊的美人,有些頓悟般地暗暗想,也許因為在他身邊又盛開一朵新桃花,於是他已經無暇去應對故舊花枝。
  不知不覺,許瞳嗤一聲輕笑出來。
  薛勁鋒在一旁連忙問她:“曈曈,你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許瞳怔一怔,“我剛才……有不高興嗎?”
  薛勁鋒點頭,“你剛剛嗤一聲,好像有人惹到你了!告訴我是誰,我去幫你教訓他,給你出氣!”
  許瞳輕笑搖頭,“哪有!不是你聽錯,就是你多心,我沒有不高興,我是感歎這裏麵的裝修真是奢華!”
  薛勁鋒開始興致勃勃地對她介紹起裝修材料。正滔滔不絕著,忽然間話語一下頓住。
  許瞳感到一股強烈又熟悉的壓迫感逼近身邊。
  下一刻她聽到薛勁鋒在同人打著招呼:“顧總!好久不見你來這裏了,最近還好吧?喲,這不是麗薩嗎!嘖嘖,真是的,越來越漂亮了!”打趣過後,不忘介紹身邊人,“這位是許瞳;我想起來了,顧總你們應該是見過的,我記得顧總未婚妻生日宴會那晚,你們一起跳過一支舞來著!嘩!也許你們自己不覺得,那支舞跳得真是豔驚全場!!”說到這時,他轉頭一臉向往地看著許瞳問:“曈曈,什麽時候也和我跳一支吧?”
  許瞳笑一笑說“好”;從容大方地轉去同來人打招呼。
  “顧總好!麗薩你好!”
  麗薩揚著下巴仔細打量過許瞳後,對薛勁鋒極嫵媚地嫣然一笑,“我還奇怪,前陣子薛少還纏我纏得緊呢,怎麽突然間就沒了動靜;原來是改了胃口,不好珍饈美味,改吃清粥鹹菜了!”
  薛勁鋒似有些局促,瞄一眼許瞳,見她並不介意,也沒有不快,不禁又有些不甘心,於是幹脆同麗薩調笑起來,想以此刺激許瞳。“還說呢,不管之前我怎麽熱情似火殷勤送花,麗薩你卻一直對我不冷不熱、愛理不理的,我當是我們沒緣分呢,今天一看才知道,原來你是心儀著顧總,眼裏裝不下別人呐!”
  薛勁鋒的話並沒有令許瞳吃味。相反麗薩的話更加能搏去她的注意。
  從麗薩的話裏,許瞳聞到濃濃酸意。
  她覺得很有趣,剛剛薛勁鋒明明說,追她時她態度冷淡對人不理不睬,現在不再追她換追別的女孩,她卻又不高興了。
  女人奇怪的占有欲。可以我愛別人不愛你,可是卻不許你不再愛我去愛別人。
  許瞳淡淡掃一眼自詡珍羞美味的女子,覺得一瞬間她的美貌似乎變得有些俗不可耐。
  薛勁鋒同麗薩周旋起來,“笑話!曈曈怎麽可能會是清粥鹹菜?麗薩你的眼光退步了!你是沒有見到曈曈那晚跳舞的樣子……”
  許瞳旁觀冷笑。覺得無趣,收回眼神耳朵。
  然後不經意般的抬起眼。
  她驀地一下,撞進兩道高深莫測的眼神中。
  他正盯著她看,將她的淡淡表情以及圍在她腰間那隻手一起盡收眼底。
  “許瞳,”他忽然微笑喊出她名字,聲音低低沉沉地,滿室喧囂竟壓蓋不住它,“看到你,我這裏跳出四個字,”他用手指點點自己額角,笑眯眯地輕輕說,“自投羅網!”

  四九【裝?】
  許瞳眼神瞄過顧辰揚起那隻手時,似乎在他手背上看到一大塊暗紅色的斑,仿佛被什麽燙到一樣,觸目驚心。她不由愣了一下,才微笑地回答顧辰:“隻怕顧總會自顧不暇!”停一停,聲音有些上挑,輕笑問一句,“顧總身 體如何?還好吧?”
  她意有所指,問的是另外方麵;顧辰卻低頭看看自己手背,掀唇一動,眯著眼睛低沉沉地說:“這麽嗎?放心,無大礙。我好得很,有足夠的精力和體力,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旁邊薛勁鋒已經結束和麗薩鬥嘴,他回頭問許瞳,“在說什麽呢?”似感覺到兩個人之間氣氛詭異,怕鍾意女孩被對麵俊逸男子不小心迷了去,急忙腦筋飛轉起來,想辦法要帶許瞳離開,“曈曈,那邊台球案子空著,我教你去打台球吧!”
  許瞳答好。
  同顧辰打個招呼,薛勁鋒帶她走向台球那邊。
  麗薩看著前邊薛勁鋒手把手地教著許瞳打台球,兩個人的身影親密無間的疊加在一起,嘴角不自在的抽動一下。
  那女孩真是蠢得可以,右手一點力道都沒有,就算有人幫著她一起向前送出球杆,杆子撞在球上時依然軟趴趴一點力道都沒有,聲音悶鈍得要命,那顆球向前滾動得緩慢極了,簡直像上了年紀的老嫗,晃晃悠悠的隻滾了短短一點距離就停下來。
  她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不屑神色。
  再看一眼薛勁鋒,不屑又轉為不甘。前一陣子他還對她死纏爛打的,可後來突然之間就銷聲匿跡了。
  本來她對他並不感冒,她心裏早就已經有了傾心對象,就是顧辰。她對顧辰著了迷,這男人看似風流可近,實際卻從骨子裏向外散發出一股冷淡與傲慢,讓人越走不近他就越想要征服他。這陣子他經常來這裏。從前他風流倜儻,身邊美女接連不斷,她幾乎沒有機會近他的身。可最近卻不見他帶來過一個女伴,她不禁動心,不禁想用盡解數迷住他。
  明明是對那姓薛的不屑一顧的,可是當她突然看到在他身邊出現另外一個女孩,並且薛勁鋒對那女孩的嗬護,比當時追求她時來得更加殷勤嗬護,她不禁有些不痛快。
  他應該對自己迷戀得更久才對,明明她比那穿著一身死板套裙的蠢女孩不知道伶俐嫵媚多少倍。
  越想越不甘心,最後麗薩轉頭看向顧辰。本想和他說不如也去台球案子那邊玩兩局,可將出口的話在看到顧辰無比冷凝的麵孔以後,卻不由得一下子全都滯住。
  身邊男人此刻竟似乎比她還要不高興。
  察覺到麗薩在看自己,顧辰不著痕跡從前方將眼神收回,“有事?”盡量斂去心中不快,他對麗薩輕聲一問。
  麗薩忙擺擺手,綻出甜膩笑容,“沒什麽的,就是看到他們玩台球,有些手癢,想去挑上一局,較量較量!顧總有沒有興趣一起過去?或者——”她拖長了音,聲音變得隱隱有些曖昧,“我們可以過去和他們玩些‘提神’的!”
  聽到“提神”兩個字,顧辰心照不宣地挑挑眉掀起嘴角,“你自己如果不介意的話,我無所謂!”
  薛勁鋒趁著教許瞳打球,使勁製造機會貼近她。正欲罷不能時,麗薩卻跑過來攪局。而她身後竟然還跟著顧辰。
  “薛總,”麗薩笑得無比妖嬈的叫他,“這麽幹巴巴的玩多沒意思!不如下點賭注,比一局吧,那樣才夠刺激不是!”
  薛勁鋒鬆開許瞳,笑嘻嘻地打趣她,“喲,今兒這是吹什麽風?國手級別的麗薩小姐竟然主動要求和我比賽打球;回想之前,哪怕我磨破嘴皮舌頭,你可都不願意跟我支一杆的!你今天的表現很不一樣!”打趣過後,他轉頭去問許瞳,“曈曈,我和她比嗎?”
  他最後一句話幾乎令麗薩不服氣地扭歪鼻子。
  和她比賽還是不比,最後竟要由那個蠢女孩來決定!
  許瞳笑得甜甜的,“先看看麗薩小姐想賭些什麽吧!”
  薛勁鬆聽話得很,連忙轉去問麗薩,“賭什麽?”
  麗薩笑得很不自然,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一般地說:“既然要賭,不如就賭那個‘提神’的玩法吧;聽說你們少爺圈裏有一種賭法——交換彼此女伴,很刺激。不如我們今天就賭這個吧!”頓一頓,瞄了眼許瞳以後,麗薩揚著下巴對薛勁鋒繼續說下去,“等下我們倆,如果你輸了,今晚十二點前你得讓許小姐陪我們顧總;如果是我輸了,那麽就換由我來陪薛總!”
  她話音剛落,還來不及喘氣,就聽到薛勁鋒果斷拒絕,“那不行!曈曈今天要陪我的!這次不比了!”
  麗薩當場被人拒絕,尷尬萬分,臉色不由大變,心中激起深深怨恨,凶巴巴的看著許瞳,很不能用眼神將她化成粉末一樣。
  一直沉默的顧辰突然在一旁淡笑開口:“一直聽說薛總比較放得開來著,想不到竟然也有這麽護食的時候!”
  薛勁鋒嘿嘿一笑沒說什麽,轉回頭對許瞳千嗬萬護,繼續教她打球。
  許瞳握著球杆彎腰時飛快瞥過顧辰一眼。
  她竟然看到,他眉心皺得死緊,臉上表情十分不痛快。
  收回眼神,不動神色地,她蠕動一下嘴角,令它們淺淺地向上勾翹起來。
  薛勁鋒逐一掰開許瞳右手的手指頭,又再按自己想要的角度挨個彎卷了它們握回去,十分仔細地示範她怎樣握球杆才是正確的,送出去時才會有力。
  許瞳一邊由他擺弄自己右手,一邊俏生生笑眯眯地問:“我在想一個問題,你和顧辰,到底誰更花花公子一些呢?”
  薛勁鋒想了想,答道:“應該這樣講,我們其實是兩種類型;我呢,是溫柔體貼型,即使分手也可以做朋友;顧辰就不一樣了,他是不念舊情型的,分手即是了斷,從來不拖泥帶水,決絕著呢,很惹女人傷心啊!所以曈曈你千萬別被他拐跑,會很受傷的!”不放心的叮囑過,他繼續感歎下去,“不過啊,我這種現在已經不時興了,你瞧我都表現得這樣優秀了,你還是不肯從我;他那樣決絕的類型反而正吃香,女人都趨之若鶩——看麗薩就知道了!你別看她是搞公關的,眼界可高著呢,根本瞧不上我。我看她啊,現在眼裏隻有顧辰,那不,對他圍前圍後的!”
  說著說著,語氣突然變得有些酸溜溜的,“還有你!曈曈你不乖,你偷看他!”
  許瞳不禁被他逗笑。
  旁邊忽然爆出一片噓聲,許瞳循聲看過去,隔壁桌案麗薩正在同一位男子比賽,許多人圍在那裏湊趣旁觀。
  薛勁鋒告訴許瞳,“不出意外的話,一定是麗薩贏的;這條街沒誰是她的對手,她們做公關的,酒裏來球裏去,練的就是這個。”
  許瞳沒做聲。
  眼下正是那男的出杆,從動作上看,他顯然是位高手;可是輪到麗薩時,她一出手,許瞳便知道,就如薛勁鋒所說,那男的必輸無疑。
  無怪薛勁鋒說麗薩是國手級別,她的技術果然不是普通的好。
  許瞳饒有興味地挑起眉梢來。
  想不到那俗豔美人還有些真正本事。
  麗薩最後以一個瀟灑極了的動作,“咚”一聲把球送進球洞裏麵,贏下比賽。
  圍觀的大都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壯年男人,看到美女獲勝,勝得又那樣瀟灑漂亮,不禁又是哄嘯又是尖叫,一時間口哨聲四起,氣氛一下變得無比**辣。
  麗薩站在人群裏,被所有人眾星捧月一樣地稱讚著。在這些讚美聲中,她邁動腳步,得意洋洋向著許瞳這邊款款走來。
  圍觀者們的目光隨她一起劃到許瞳身上。
  麗薩站定在許瞳和薛勁鋒麵前,帶著一臉燦爛笑容,挑釁一樣對薛勁鋒再下戰帖,“薛總,怎麽樣,還是沒有興趣賭一局嗎?”
  薛勁鋒嘿嘿一笑,“這條街的人都知道,你是台球女王,我和你比,有賭必輸,我看還是算了吧!”
  麗薩立刻遞過話來,“薛總今天有些丟份兒啊!這麽多人可都看著您呢!我都邀您兩次了,是男人的話……可就得應戰呀,別讓大夥把您給看輕了!”
  旁邊圍觀者們立刻配合麗薩鬧哄起來,又叫又嚷激著薛勁鋒應戰。
  喧鬧的人群裏,有一個人始終安靜,不發一語。
  許瞳看那人一眼。他正疊著雙腿坐在一旁,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好整以暇的等著看戲。
  薛勁鋒有些猶豫。
  那麽多人在看著他,那句“不想比”一下哽在喉嚨裏,他說什麽都再也吐不出它來。
  輸贏是一回事,應不應戰是另外一回事;或許比賽必輸無疑,可是被人看扁他連應戰的勇氣都沒有,這讓薛勁鋒覺得在許瞳麵前很沒麵子。可是麗薩非要同他賭‘刺激’,好不容易能帶著許瞳出來玩,他才舍不得拿她去交換早過了興的那份刺激。
  他問許瞳征求意見,“要不要和她賭?”
  許瞳笑起來,“要啊,當然要!這麽多人看著呢,難道要做縮頭烏龜?去應戰吧,也許奇跡會發生呢,你未必會輸呀;就算真的輸掉,還有我呢!我會為你報仇的!”她最後一句話說得又嬌憨又俏皮,一邊說還一邊擠擠眼睛,直把薛勁鋒聽得看得心肝脾肺連同腳底板一起全都酥酥軟軟的,恨不得把這可口少女立刻摟在懷裏狠狠揉弄一番才好。
  有了許瞳的鼓勵,薛勁鋒如同打了雞血的戰士,屁顛顛美滋滋的向麗薩應戰。
  許瞳似漫不經心的把眼神飛快掃過顧辰。他依然麵無表情著,淡定自若地坐在那裏,安靜氣息與周圍喧囂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雖然隻是快若驚鴻地一瞥,可是許瞳卻依然看得分明,有一根被折斷的香煙,正靜靜躺在顧辰腳邊。
  薛勁鋒輸得稀裏嘩啦,麗薩再一次贏夠彩頭。
  賺足圍觀眾人的讚美後,她像隻驕傲的孔雀一樣,走到許瞳麵前,揚著下巴甕聲甕氣地問:“你剛說什麽來著?他輸了,你要替他報仇是不是?”
  許瞳抬起眼簾,小歪著頭,一派天真無邪地看著她,不答反問,“我們賭點什麽好呢?”
  麗薩想不到對方真會應戰,不由一愣。她拿眼睛上下打量著許瞳,目光中飽含不屑,仿佛聽到雞蛋想去撞石頭一樣的笑話。
  她嗤一聲,答:“隨你!”
  許瞳於是一副認真思考過的樣子說:“那這樣吧,就賭誰輸了的話,誰就……”說到這她頓住,左右環顧一下後,走到桌案前提起一根球杆,把它豎立在地上,抬頭對麗薩笑眯眯說,“誰就把這個當成鋼管,給大家跳一段鋼管豔舞,怎麽樣?”
  圍觀等著看熱鬧的人群裏起哄一般發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麗薩皺起眉。
  她不由懷疑眼前女孩是不是腦子不太靈光?居然一開口就玩得這麽大。
  仔細回想剛剛薛勁鋒教她打球時的情景,她執杆動作那麽生硬,擊球時手腕無力得像軟腳蝦一樣,那笨拙的姿勢怎麽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應該不是扮豬吃老虎。
  沉吟半晌,排除失敗可能以後,麗薩點點頭嗤笑一聲,“OK!就依你的!不過說真的,我真怕你等下比完以後會後悔,為什麽之前要給自己挖一個這麽大的坑去跳!”既然是對方自己願意在人前獻醜,她索性成全她。
  許瞳甜甜笑開,眨了眨眼,嬌俏地答:“我有時是這樣的,總是有些想不開!”
  一向八麵玲瓏的女子,不知為什麽,今天麵對這年輕女孩時,情緒變得非常不淡定。麗薩用鼻子哼一聲,“別隻顧現在逞口舌之快,到時候輸掉了你就會後悔自己曾經囂張了!”
  許瞳收起笑容,看著麗薩徐徐說:“我從來不是自願囂張的;我的這些囂張,通常都是被各種吃得太飽沒事找事的無聊人士硬生生給逼出來的!”
  一邊說一邊挑了根球杆,舉動眼前瞄了瞄,比劃比劃,又笑了笑,說:“就這根吧!”抬起頭問麗薩,“誰開球?”
  麗薩麵露不屑,“就由你來開好了!別說我欺負你!”看到許瞳握杆的姿勢實在怪異,不禁忍不住多嘴起來,“許小姐,容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你的姿勢似乎不太對勁!薛總剛剛好像是教你用右手握住球杆尾端,而不是球杆中間。你這樣,還真讓我覺得等下就是勝了你,也是行內人欺負門外漢,有些勝之不武啊!”再看看許瞳下身的一步窄裙,臉上又多浮現出好幾縷的嘲弄神色,“還真是有些替你擔心呢!你這窄裙,別說之後跳豔舞會錯不開步,就是等下打球,我都擔心你會站不開位施展不來呢!”
  許瞳笑得一臉嬌憨,“我反常人之道,或許可以出奇製勝也說不定呀!”
  一麵說一麵放下球杆,脫下外套走去搭在一旁沙發上。
  潔白襯衫包裹著胸前的玲瓏曲線,領口鬆開兩顆扣子,露出纖細的頸和若隱若現的鎖骨。
  明明是端莊正統的衣著,卻無端讓人覺得看過以後心跳加快呼吸變沉。那單調的白襯衫穿在眼前女孩身上,竟平白多出一股性感旖旎的味道來。
  顧辰就坐在沙發上,從頭到尾未發一言,冷眼旁觀著周遭一切。
  許瞳放下外套以後,轉念一想便湊向他。
  始終覺得他的態度有些詭異,叫喚著要她好看卻並沒有付諸行動;嘴裏雖然說她自投羅網,手下卻並沒有對她發力出招。這讓她有些迷惘,她看不清他究竟打著什麽主意。
  反正最壞不過是再捋一回老虎須,她從前沒少惹他發怒,還不是好好活在這裏?
  這樣一想許瞳便不再忐忑疑惑,她索性把心一橫,決定湊上去探一探顧辰到底是怎樣的態度。
  她站定在他麵前,低頭看著他輕輕笑,“顧總,想跟您借一樣東西,可以嗎?”
  顧辰挑一挑眉,看她幾眼,靜了好一會兒才“恩”了一聲。
  許瞳笑眯眯彎下腰去,望著顧辰一邊說了聲“謝謝”,一邊伸手探去他胸口,抽出被他別在西裝口袋裏麵的金筆。
  然後直起身,雙眼依然盯著他看,笑容依舊,兩手伸向腦後,攏住頭發,手指靈動翻飛著,讓人還來不及眨眼,隻覺金色光條一閃,她已將長長秀發用金筆挽成了髻別在腦後。
  雙手垂放下來,許瞳對顧辰嫵媚地笑,低聲說:“怎麽繃著臉?心疼?安心,壞不掉也丟不了,用完會立刻還給你!”她一臉燦爛笑容仿佛星輝閃耀。
  她背對眾人,別人隻知道她在對顧辰說話,卻聽不清她究竟在說些什麽。
  隻是從錯開的角度去看,人們不約而同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顧辰倏地眯起雙眼。
  許瞳走回桌案前。
  隻一個轉身功夫,她已經變了副模樣。因為頭發被挽起,她此刻看上去無比幹練。
  拿起球杆,俯身彎腰撐在球案上比劃兩下,許瞳抬眼看著麗薩微笑,“別說,還真像你說的,穿著這麽窄的裙子打台球,果然錯不開步子,不大好施展!”
  麗薩輕哼一聲,並不答話,隻將一副“看你怎麽辦”的倨傲表情掛在臉上。
  許瞳笑一笑,輕快說道:“其實我是想說,麗薩小姐的擔心的確是對的,可也的確是多餘的,所謂山人自有妙計,這點小小障礙算不了什麽的!”
  許瞳說完放下球杆,在眾人微有迷惘的注視中,彎下腰去,手摸到窄裙側身邊緣地方。
  空氣裏突然響起一道布帛斷裂的清脆聲音。
  許瞳把窄裙一側用力撕開,裂縫約有二十幾公分那麽長。從那條縫隙裏,瑩白美腿的旖旎風光變得若隱若現。
  她執起球杆,錯開步子,再次彎下身去,又比劃了兩下,微笑輕歎:“這回差不多了!”
  她忽然又抬起頭,笑得一派天真,嬌憨地對麗薩問:“你怕不怕?要是我一杆收了的話,你就輸定了呢!”
  麗薩覺得自己像聽到天大的笑話。
  一杆收?就憑她?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你要真是有本事一杆收了,我今天就換上比基尼到那邊台子上去跳鋼管豔舞!”
  許瞳詭魅一笑,甜甜地說:“好呀!一言為定!”
  看到她笑容的人,都沉浸在她的甜美裏,無暇旁顧其他。
  隻有坐在一旁的顧辰心裏一片通明。
  這狡猾的女孩嗬,她折騰這麽半天,等得不過就是這句話。
  許瞳再次直起身,將球杆從右手倒到左手裏,看著麗薩一字字慢慢地說:“忘記告訴你,其實我是用這隻手打球!”
  麗薩一時反應不過來,有些怔怔的。
  許瞳壓低腰身伏向桌麵。這一次她的動作標準又舒展,和早前的笨拙比較起來,簡直天差地別。
  許瞳伏在桌案上,神情倏地一變,從剛剛的天真嬌憨一瞬間便變得肅穆凝然。沉穩的氣場一下感染得其他人也一起跟著變得正色起來——她同前一刻那巧笑倩兮的女孩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人,
  她壓低腰身,伏在桌案上,雙眼炯炯閃爍,姿態華麗優美,動作舒展悅目。
  兩條修長纖秀的腿前後錯開一步而站,透過那條被撕裂的縫隙,綻露出一片瑩白性感的光芒。
  人們正覺得被那光芒迷亂眼睛的時候,耳邊忽然聽得“咚”一聲脆響。
  許瞳已果斷送出球杆。白球被送向前方滾去,“咚”的一下碰擊後,許多圓球被撞得五彩繽紛地四下散開,毫不遲疑地滾落開去。此後的刹那裏,圓球掉落球袋的篤篤聲接連不斷。
  圍觀看熱鬧的人們不由驚歎得張大嘴巴。
  實在是人不可貌相,隻不過開球而已,這女孩居然一揮杆就已經撞進好幾球。
  許瞳利落地直起上身,心無旁騖地觀察球案,心裏有了定數後,向側旁走開兩步,又伏下身去,瞄了一瞄,在人們還來不及看清她想以什麽樣的路線擊球時,她已經再次揮送出球杆,“咚”一聲勁脆短促的響聲以後,桌案上一顆球咕嚕嚕迫不及待滾進案中的球袋裏去。
  接下來在眾人驚奇複驚奇的長噓短歎中,許瞳把球一個又一個地撞進球袋。她手法幹脆利落,姿勢性感魅人,瞄準時眼波流轉,彎腰伏身時與襯衫更加緊密貼合在一起的誘人曲線玲瓏畢現,她錯開一步而站,從窄裙縫隙裏隱隱流淌出來瑩白光芒幾乎能夠炫花人眼。
  她渾身似有磁力,吸附住人們的眼光,叫他們無法移開視線。她渾身上下並沒有刻意暴露出哪裏的皮|肉,隻是一點若隱若現的風情而已,卻無端地令人覺得有些莫名衝動。
  這樣卓然的風彩,這樣動人的身姿,這樣瀟灑的球技,呼啦啦一下被鋪陳在眼前,任誰都要覺得,這實在是一種至上至美的視覺盛宴。
  許瞳就這樣,在無數驚歎癡然的眼神中,一杆到底,收了球局。
  顧辰坐在沙發上,不動聲色地望著許瞳,一眨不眨。
  他第一次去老街麻將館【注1】,在環顧過四周環境以後,終於知道許瞳左手手掌的薄繭因何而長——起初還以為她真是做苦工累的,可其實卻是握杆握的。
  她幹哥哥那爿麻將館的隔壁一間大屋裏,擺著數張台球案子,顯然是個無照經營的黑球室。
  環境使然,雖然沒有親眼見過許瞳打球,他依然猜得到她的球技一定很好。隻是會好到今天這樣技驚四座的程度,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這女孩似有無窮潛能無數麵孔,由每一種潛能所激發的每一張麵孔竟都讓人覺得無比驚豔。
  麻將,吸煙,台球,天下痞子最愛做的那些事,她無一不曉無一不精。她就像一朵小小罌粟花,純潔荏弱的美麗外表下,深藏著凜冽的毒。她同那些罌粟一樣,讓人太輕易就著了迷上了癮,明知有毒卻偏又欲罷不能,不知不覺間便被媚了心神,奪了魂魄。
  她真是一個十足的壞女孩。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壞女孩,卻無緣無故令他對她牽絆不斷,心有所動。
  在一片驚歎尖嘯聲裏,許瞳一杆到底,收掉球局。
  她慢慢直起身,看著麗薩慘白的臉,悠然笑開。
  她將手裏的球杆遞向麗薩,甜甜軟軟地對她說:“那麽,麗薩小姐,就勞煩您換上比基尼帶著這根球杆,到那邊展台上為大家獻舞吧!”

  五十【緣故】
  許瞳把球杆遞給麗薩,“那麽,麗薩小姐,就勞煩您換上比基尼帶著這根球杆,到那邊展台上為大家獻舞吧!”
  周圍爆出起哄的尖叫聲。
  薛勁鋒如同發現至寶一樣,走到許瞳身邊,滿麵驚喜神色,眼睛放出晶亮的光,恨不得將眼前人揉進掌心獨占她此刻所有的惑人風采。
  “想不到,曈曈你這麽厲害!”他滿心激動,似有無數感慨要發,最後出口時卻又隻想得到這一句話。
  許瞳不動聲色微微一笑,將球杆又向著麗薩遞一遞。
  麗薩恨恨地一把捋過球杆,看著許瞳咬牙低咒:“你扮豬吃老虎!”
  許瞳笑容不改,從容不迫,“我怎麽覺得,明明是有人先借了旺財的眼睛把別人看的很低?我什麽時候說過自己不會打球來著?”
  麗薩瞪著許瞳接不下話。
  許瞳笑容變得更濃更盛,“麗薩小姐,請快準備吧,大家都在熱情高漲的等著欣賞您的舞姿呢!”
  在一群人的哄叫聲裏,麗薩憤憤走開。
  許瞳轉頭看看留在身邊的薛勁鋒,“怎麽不去湊熱鬧?你也一起去看吧!”
  薛勁鋒連連搖頭,“不!現在比較起來,我對陪著你的興趣更大一些!曈曈,你實在太厲害了!快告訴我除了跳舞台球以外,你到底還精通著些什麽?快讓我心裏有個底,以後總這樣震撼不斷,我會得心髒病的!”
  許瞳輕輕一笑,“我哪那麽神?不過就是湊巧而已。你去看看吧,以麗薩那種身材,穿上比基尼跳鋼管豔舞,應該說機會很難得的,現在不去看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薛勁鋒想一想,開始有點動心,的確麗薩的身材□非常尤|物,跳起豔舞一定香|豔極了。
  許瞳趁熱打鐵繼續勸他:“你去看吧,我有點累,想歇一會;等你看完以後回來學給我聽,我會很高興的!”
  薛勁鋒聽她這樣說,也不再猶豫,使勁一點頭說了聲“好!”便轉身奔著被人們包圍得水泄不通的展台走去。
  顧辰無聲無息湊過來。許瞳一回頭,猛地看到他,被小小驚了一下,“喝?是你!”
  顧辰看著她輕輕拍了幾下手掌,“好球技!”他聲音平淡沒有起伏,讓人聽不出這稱讚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
  他視線劃到她腰間,淡淡說:“打球時的姿勢很優美;看得出你的腰身很柔韌,可以彎成那樣的角度!”
  許瞳會意。他其實不過在暗示她並沒有懷孕而已。
  笑一笑,她挑挑眉回應他,“誰叫我天生麗質,骨骼驚奇,沒有辦法!”
  顧辰嗤的一笑,“這一次又在扮演什麽角色騙人?又是誰病了缺錢花?怎麽這樣饑不擇食,連那麽花心的主都要招惹!”他說得仿佛漫不經心,一個又一個問題卻尖銳犀利。
  許瞳和他一樣,全似漫不經心一般地答:“隻有他花心嗎?坊間倒是有傳說,你們兩個不相伯仲的;想想看,其實他花心也挺不錯的,今天喜歡我就待在我身邊,明天喜歡上別人了就找別人去,彼此間不會拖泥帶水沒完沒了的糾纏,這樣多痛快!”
  顧辰聞聲不由眯起雙眼來。
  明明是麵無表情的臉,卻無端散發出非常不悅的氣波
  許瞳看著他,忽然問:“你好像說過不放過我。”
  顧辰嗤地一笑,“看來我沒有動作,似乎讓你很失望;難道說,你一直在惦念著,要我別放過你?”他尾音輕揚,聲音聽上去竟似有幾許曖昧不明的繚繞味道。
  許瞳“切”一聲,“自大!我是好奇顧總您這次的招數究竟能有多狠絕,這一回到底又有什麽樣的新點子用來整治我,真是讓人拭目以待!”
  顧辰不動聲色,“別著急,不會讓你失望。我沒動作,不過是因為我在考慮著該用怎樣的方法可以讓你一輩子都無法逃脫!”他尾音旖旎,有些陰綿感覺,讓許瞳不由輕怔。
  “嗬!你就這麽篤定我沒有懷孕?也許我肚子裏已經在孕育一顆小小胚胎了也說不定!”
  顧辰悠然微笑,“怎麽可能?瑤瑤,既然我知道你的生理期,那麽那天晚上是你的排卵期,我自然也算得出來!”
  許瞳的心不由“咚”地一跳。
  忽然想起那晚半睡半醒間,他似乎起來一次。當時朦朧中以為他是去廁所,現在仔細回想,似乎還隱隱聽到他的說話聲。
  他一個人自言自語?不可能的。應該是在同誰打著電話。
  許瞳心裏“霍”地一下變得通明起來,“那杯水!”她看著顧辰不禁有些吃驚地低聲叫出來:“你在那杯水裏,溶了事後藥?!”
  顧辰笑容裏現出隱隱得意,不言不語,以沉默給出肯定答複。
  許瞳瞪著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麽。頃刻間,她心頭如翻滾過驚濤駭浪。
  原來哪怕機關算盡,到頭來也不過是著了人家的道!
  正暗自心潮洶湧,耳邊忽然聽到有人叫顧辰:“顧總,您該吃藥了!我來給您送藥!”
  許瞳應聲轉頭看。不知什麽時候,顧辰的助手已經站在他們兩人身邊。
  顧辰從助手手裏接過藥丸和水杯,一仰頭把藥和水吞下。
  服過藥把水杯交還給助手,他淡淡吩咐著:“你先回去吧。”說完並不與許瞳打招呼,隻飛快瞄她一眼,便轉身往麗薩跳豔舞的展台方向走過去.
  許瞳看著他背影在心中嗤了一聲。
  是男人總會好色。
  鄙夷過後,不禁又有些疑惑。
  他究竟得了什麽病?這樣嚴重,竟然還得助手把藥送來這裏按時地服?
  疑惑歸疑惑,她並不打算跟他助手去八卦他的病情;那樣去做的話,就好像她有多關心他似的。
  許瞳轉過身去,打算走開;卻被顧辰的助手從身後叫住。
  “許小姐,可不可以請您稍等一下!”
  許瞳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她,“找我有事?”
  助手點頭,“許小姐,請您稍等一下,我有幾句話想對您說,可以嗎?”
  許瞳挑挑眉,有些奇怪,“你有話,”她指了指自己鼻子,“想對‘我’說,是嗎?”
  助手鄭重地又一次點頭,“不錯,許小姐,我有話想對‘您’說;我想有些事情,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可能有些出入;我想告訴您的是,我知道的才是事實真相,您知道的也許隻是會導致彼此誤會加深、心結加厚的主觀臆斷!至於我們顧總,我想他明明是想你知道真相的卻偏偏又假裝成毫不在乎的樣子!所以說我覺得……你們還真是別扭到家的兩個人!”
  助手頓一下,吸足氣,望著許瞳說下去:“許小姐,我想我必須告訴您一件事,前一段時間,有天半夜我正在公司裏加班,忽然接到顧總電話,他要我幫他買事後緊急避孕藥,買完立刻送到酒店去。在電話裏他特意囑咐我兩遍,一定要挑對shen體損傷最小的那種買。我告訴顧總,事後藥這種東西,對女人就沒有傷害小的,如果疼惜愛人,就不該采用這種方式避孕。顧總於是沉默一會兒。
   “說到這裏,我想我應該插一句話。那晚之前,顧總去視察一個剛剛裝修好的工程大樓回來以後,開始渾身範癢範疼,挨了幾天情況都不見好轉,他就去醫院看了醫生。醫生說他的症狀應該是由對什麽物質過敏導致的,但是究竟是對什麽物質過敏,卻一直都沒有查清楚。醫生給顧總開了幾種含激素的抗過敏藥物,顧總一直服用著,病情漸漸好轉起來。
  “那天晚上,顧總在聽我說完話以後,沉默了一會兒;等再開口時他問了我一個問題:‘那些抗過敏的藥物對孩子會不會有影響?那個影響和事後緊急避孕藥對女人shen體造成的損傷比起來,哪個更嚴重?’
  “我也說不清到底哪個更嚴重,連忙上網查了一下,又打電話谘詢醫院裏的專家熱線,得到的結論是,兩者相比的話,還是選擇後者的好;畢竟就算忽略那些抗過敏的藥物影響不談,顧總當時究竟對什麽物質過敏這一項病因還沒有查清楚,實在不宜在這個時候留下孩子。
  “就這樣,最後我把事後藥送到酒店,然後功成身退。”
  助手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許瞳帶著吃驚有些怔然的立在那裏,講不出話。
  心裏已翻騰得有如山洪海嘯。
  原來那時候,在她朦朧睡著的時候,他曾經辦了這樣一件事,這件事還有著這樣一番曲直和抉擇,而這抉擇的出發點說到底竟然會是,為了她好!
  一時間,許瞳心頭似被什麽東西猛地震撼到。
  耳邊聽得助手再次開口,繼續又說:“那晚過後的兩天裏,很奇怪,顧總情緒非常非常差,整個人陰沉沉的,特別恐怖!到了第三天,他的病情突然變得嚴重,到了醫院,醫生說病情突然加重極有可能是由情緒不穩定神經調節體內激素的功能變得紊亂導致的。他檢查了一下顧總的shen體情況,發現病情變得有些蹊蹺,由不得顧總不情願,勒令他立刻住院。
  “就這樣此後顧總差不多住了半個多月的醫院。開始時病情始終不見好轉不說,還反而變得越來越嚴重,不僅身上發癢長紅斑——對了,你應該看到顧總手背上有一塊紅斑了,那是他還沒有好利索呢——除了shen體發癢和長紅斑以外,他有時甚至還會頭疼頭暈和嘔吐。可以說多虧顧總平時經常健身,把shen體鍛煉得很強壯,他才能很快出院;這個病假如換成別人,比如說你和我,很可能直到現在依然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著呢!
  “因為最初時顧總始終不見好,我覺得事情變得有些大條,就把這件事告訴給了正在國外靜養的老顧總。老總聽到消息以後,立刻從國外帶回兩位專家,經過會診,終於診斷出顧總的病因,他是對工地一種特殊的裝修材料過敏,另外還有些稀有金屬中毒。多虧發現還算及時,否則單憑後麵一項,再過幾天中毒變深,顧總就回天乏術了!
  聽到這裏,許瞳暗中有些動容。
  原來他的健康狀況真的出現問題,但卻不是她所猜想的那樣,與生|殖係統有關;而是導致他幾乎已經命懸一線的過敏與中毒。
  難怪他沒有去給她好看;他差不多都要自身難保了。
  許瞳正這樣想著,助手竟像是精通讀心術一樣,在一旁說:“許小姐知道這段時間顧總為什麽沒有找您嗎?我想您一定不會太清楚的。
  “在顧總住院期間,有一天我去送報表給顧總簽字,簽完以後坐在一旁整理單據,這時老總來了,父子倆寒暄幾句以後,我忽然聽到顧總對老總很迷惘的問:‘我以為我治不好的時候,很想見到一個人,之前我想狠狠教訓她給她好看,可是那一刻卻隻想看看她,再也狠不下心去做什麽。老爸你說這到底是什麽緣故?’
  “老總就對顧總答:‘還能有什麽緣故?不論這人是男人還是女人,我都敢說你是愛上人家了!小子,給我當心,我活著一天,顧氏家族就斷然不會容許你與同性相愛結婚!’
  “顧總對老總的猜測不加理睬,繼續問他問題,‘老爸那麽你說,又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一個女人會為一個男人生孩子?’老總回答他:‘在現在這個世界,一個女人肯為一個男人做出生孩子這件事,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她愛上了你的錢;要麽是她愛上了你的人!’顧總連忙問:‘隻有這兩種可能嗎?會不會還有第三種?比如說,因為怨恨,想要用孩子來報複!’
  “聽到顧總這個問題,老總嗬嗬嗬一直笑,就像聽到好玩的笑話似的。他告訴顧總: ‘想要報複你,用什麽樣的手段不好?一定要用孩子嗎?自古以來,那個孩子不是為娘的心頭肉?如果這是個沒腦子的女人也就罷了;倘若她是個一貫聰明的女人,卻選用了這樣愚蠢的方法,隻能說她在犯渾——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因為她愛上了什麽人還不自知,早已經分寸大亂了!’
   “老總這番話說完,我看到顧總一臉震驚的靠在那裏一動不動,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老總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皺起眉頭來,警告他說:‘你今天盡跟我問奇奇怪怪的問題,小子我問你,你給我老實回答,你是不是在外邊養私生子了?別以為我在國外萬事不通,我耳朵眼睛都還靈著呢!我可是已經聽到風言風語了,你貌似和你未來的小姨子還是大姨姐的,曖昧得很!你給我仔細聽著,你要是我兒子,必須給我記住兩件事,一,我們顧家的種絕對不許流落在外,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平時怎麽玩都無所謂,我不管你,但是孩子的事情絕對不許你亂來!二,顧家的後代永遠隻能由顧夫人來生養撫育,絕對不許出現孩子的親媽是孩子爸爸老婆的親姐妹這樣的醜聞!小子我告訴你,你要是玩過了頭,別說我不饒你!’”
  聽到這裏,許瞳心裏諸多感慨。
  她所接觸的人裏麵,顧辰已經算得上是足夠機智狡猾,真想不到他父親竟似比他還要老謀深算許多倍。
  那老人家並不待在國內,卻對他們之間的事情或聽或猜了如指掌。他對顧辰所說每句話表麵上都似很不經意,可實際卻每句都是字字珠璣別有深意。
  此外她還很清楚地體會到,顧辰的父親很排斥自己。
  那麽顧辰呢?他的態度又是怎樣的?
  助手的話並沒有說完,小作停頓以後,她對許瞳繼續往下講。
  “許小姐,我實在是受夠了忍夠了看不下去了!今天就算顧總知道我和您嚼過舌根,我也一定要把下麵的話通通說出來!
  “顧總見好以後老總又去了國外。顧總一直嚷嚷著出院,醫生無奈,隻好囑咐他提前出院可以,但是必須做到按時服藥,並且服藥期間絕對不可以飲酒,也不可以和女人行|房。
  “今天本來顧總一直待在公司裏的,不過下午我接到章小姐電話,她從老總那裏得知顧總生病,一定要來公司看看他——之前顧總一直強烈吩咐我們不許把他住院的事告訴章小姐的;我知道,顧總這麽做,是因為他真正想見的人並不是章小姐;相信許小姐如果靜下心去想,一定能猜到他真正想見的人其實是誰。
  “顧總不想和章小姐照麵,吩咐我告訴章小姐,就說他出去視察工程,並且剛剛發現他手機關了機聯係不上,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如果章小姐想要等的話,就由她去等,顧總說他會先到街角會所待一會兒,等章小姐回去了,他再回公司。許小姐,章小姐現在還坐在公司等顧總回去呢!她不走顧總就不能回去按時吃藥,我看時間來不及,就索性把藥送來這裏了。
  “我想我還得多說一句,許小姐您千萬別多心,我這麽殷勤地對顧總,不是因為我愛上他了什麽的;真的我和顧總朝夕相處之下,越相處越覺得恐怖,尤其最近!所以我真的一點都不愛他,敢愛他並且能讓他愛上的人,那是真正的偉人和勇士!我有喜歡的人,我和我喜歡的人都受過老總的恩惠,所以我才會對顧總這麽認真負責,不然就衝他最近這麽變態,我早辭職不幹了!
  “一說起這個,我就覺得冤啊!我實在過夠煉獄一樣的日子了!許小姐您是無法想象,自打顧總出院以來這一段時間,別提我們這些員工的日子有多折磨有多難過了!真的您無法想象本來風度翩翩的上司,突然之間就變得喜怒無常起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煎熬!
  “他總在上一刻說要給大家放假,讓所有人心情都變得無比的high,然後又馬上在下一秒說最近幾天要趕case做,人人不例外通通要加班三天加到晚上十二點!那種先讓人上升到天堂、再讓人摔落到地獄的冰火兩重天的煎熬,我們真是受夠了!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這個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顧總他因為自己心裏不舒服,一會冷一會熱一會愛一會恨的掙紮矛盾,於是就想著法的要令身邊人和他一樣變得煎熬難過!他倒是能從中獲得一些安慰了,可是我們的鬱悶痛苦又要由誰來買單呢?
  “許小姐,從顧總和老總的那段話我猜得出個大概,我想顧總的壞情緒和爛脾氣,應該和您有關。
  “假如您和顧總還在較勁鬧別扭,我代表整個公司的員工拜托您,請您大人大量高抬貴手,別再和我們顧總爭強慪氣了好嗎?求您對他笑一笑吧!真的,我們這些手下的員工日子真的很不好過!”
  助手懇切哀求著把話說完。
  看得出自己的話對許瞳造成一定震撼,她需要一個人靜靜消化一下,好好想一想前前後後,於是助手打算這就悄悄離開。
  在轉身前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於是連忙頓住腳步,轉回來對許瞳說:“另外許小姐,我一直奇怪一件事來著,就是顧總這段時間一不能喝酒二不能泡妞,他為什麽還動不動就要跑到這裏來待著。今天我總算找到答案了!許小姐不知道您自己注意到沒有,那個麗薩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真的和您些像呢!”
  
  五一【要求】
  鄭秘書起身離開。
  許瞳靜坐一下,也跟著起身,怔怔地往台球案旁的沙發走回,去取她的外套。
  雖然肢體在有條不紊的行動著,腦子和心卻都好像被驚天炮火凶狠轟炸過。
  她從來不知道,事情的另一麵竟還有著這樣一番曲直。
  與他纏鬥這麽久,一直以為兩人之間的關係從來都是征服與被征服、算計與被算計、利用與被利用、傷害與被傷害;彼此接觸的過程中也曾經無意地動心過,受過傷覺得疼以後決定從此戒備著,守護好自己的心,再也不會先去撥動那一份愛念;以為從此以後總會是冷靜自持的,可是今時今日,聽到那人助手一番話以後,她卻變得再度心潮難平。
  這世界上,是不是總會有那麽一個人,你明明在心裏告誡自己要忘記他,卻無奈在腦中總是一不小心就會浮現出他驕傲霸道的可惡樣子。
  一麵恨得咬牙切齒,一麵卻已刻骨銘心。
  耳邊回響起那人父親所說那句話——如果一個聰明女人,選用生孩子這樣愚蠢的方法去報複男人,隻能說她再犯混。而她之所以犯渾,該是愛上什麽人卻又不自知,已經分寸大亂了——和著這些話,在這一刻,許瞳腦裏心裏通通變得紛亂惆悵起來。
  難道果真是這樣的嗎?
  越想將所有事情想個通透明白,腦子裏卻越發亂成一片喧囂的空白。本能告訴她,此時此刻,她也許應該見見顧辰。
  或者看到另一位當事人以後,她會為這迷惘混亂的思緒理順方向,會令彷徨混沌的心境變得豁然開朗。
  於是不再奔著外套而去,當下立即急急轉身。
  卻在一回身時,險些撞上什麽人。
  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已經有人悄悄站在她身後。
  許瞳霍地一下頓住腳步,迅速抬頭,去看那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人究竟是誰。
  在看到一雙無比熟悉、充滿玩味的雙眼以後,驚訝與怔然便毫不掩飾地浮現在她麵頰上。
  許瞳猛地頓住腳步,瞪大雙眼望向來人,眼神裏麵有著掩飾不住的驚訝與怔然。
  那人卻笑得一派怡然自若,看她見到自己時一副還來不及收起就被人給抓個正著的吃驚樣子,不禁挑起眉毛戲謔地問:“看到是我竟然嚇成這樣?這麽急匆匆的奔出去,你要找的人該不會……就是我吧?”
  按著對她的了解,以為她必然會否認,卻想不到她竟然忽地微笑起來,對他點頭答是。
  “顧總的筆還在我這裏呢,不是嗎?”
  顧辰聞聲,不由蹙動一下眉心。
  這理由顯然不是真的,卻偏偏又冠冕堂皇得無懈可擊。
  許瞳一麵說一麵抬手到腦後抽出那隻金筆,把它遞還給顧辰,“沒壞沒丟,完璧歸趙!另外還有……謝謝你!”
  烏黑秀發失去束縛,頃刻間從她腦後垂落散開,柔柔順順地披展在肩後。
  顧辰站在她對麵,墨黑眼瞳中倒映著她如雲秀發瀑布一樣流瀉在肩頭,眸心仿佛被耀眼光芒猛然刺到一般,刹那間急遽地緊縮起來。
  他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端著一隻水杯,身形頎長姿態瀟灑,靜靜站立在她對麵,並沒有打算去接那隻筆,隻抬眼掃一下她麵頰,翹動嘴角幽幽一笑,仿佛渾然地漫不經心,看著她低低說:“似乎它做起發簪來,比作為一支筆要更讓人稱心些。一支舊筆而已,你就留著做發簪吧,不必還我。”
  許瞳眨眨眼,挑眉一笑,露出潔白好看的牙齒,收回手來,也不堅持,“那我就不客氣了!”
  顧辰笑:“你倒是大方,一點不推卻。”
  許瞳一麵伸手到腦後重新挽起頭發用金筆別住,一麵笑眯眯地答:“既然你想給,我也想要,那又何必惺惺作態的推辭忸怩?”說完這句時,她不禁在心裏微微一怔。
  無意間的話語,卻竟像是有著幾分自省的意味一般。
  “——再說這東西可不單單是筆和簪子,它其實是金燦燦的黃金粉粉的人民幣呢!既然有人肯給得大方,那我自然也收得痛快咯!”
  顧辰“嗬”地笑一下,聲音裏染著幾分曖昧,眯起眼問:“這麽愛我的錢?”
  許瞳甜甜笑答:“難不成你其實想我愛你的人?”
  凝視她半晌,顧辰忽然朗聲笑開。
  “有時候真是很想知道,你哪裏來的這些勇氣敢同我對抗!”
  許瞳揚揚下巴,不答反問,“那邊豔舞似乎還沒有散,你又怎麽不看完它呢?”
  顧辰的笑容忽然變得詭譎起來,聲音裏有邪邪壞壞的味道,如同**一樣對她挑眉低語:“如果是你在跳,我說不定就會看到完了!”
  許瞳難得的並沒有覺得生氣,“切”一聲後嬌哂道:“要我也穿著比基尼跳豔舞嗎?這真是比醉話還有趣!顧總難道隻喝清水也會醉嗎?”
  顧辰眯著眼睛,“別把話說得這麽死,說不定哪一天這一幕就真的會發生!”
  許瞳不禁吃吃一笑,“難不成,你要以這樣的方式‘給我好看’?”
  顧辰聳肩,“未嚐不可。”
  許瞳不由追問:“我真想知道——顧總究竟要什麽時候給我好看?”
  顧辰把水杯遞到嘴邊,輕抿一口後,望著她,眼底晶亮,深深一笑,“急什麽呢?後麵不是有一輩子的時間!”
  許瞳也看著他,眨動雙眼,幽幽回應:“嗬!總不至於,你想和我糾纏一輩子的吧?”
  顧辰又把水杯送到嘴邊,大口大口連連吞咽,仿佛極渴;喝過以後,將水杯放到一旁,滿眼深意盯住許瞳,聲音輕佻低沉,“如果我真的想,又有何不可呢?”
  許瞳不由嗬嗬笑起來,點了點頭,輕諷道:“也對!凡是顧總想做的事情,幾時做、如何做,誰左右得了?隻是您別忘了,我可是您未婚妻的親姐姐呢!別和我糾纏太久,真的製造出什麽豪門醜聞來,恐怕就不好了!”這話一時像在對他說,一時她又覺得是在提醒自己。
  隨手從桌案上拿起一根球杆,臉上笑得一派天真,許瞳歪著頭眨著眼,輕輕對顧辰問:“不如我倆也比一局,怎麽樣?”
  顧辰也笑,挑起眉梢,“你不會以為我看不出你幹哥哥在麻將館隔壁開了家地下球室吧?想對我也扮豬吃老虎引我上當?不太可能!”
  許瞳用球杆輕敲掌心,一副思索的樣子,“難道你球技很爛?怕輸掉所以不敢和我比?”
  顧辰笑容有絲邪佞,“難道你想給自己製造穿著比基尼在我麵前跳豔舞的機會?”
  許瞳正色起來,看著他認真地說:“這局,我們比真本事。就賭一個要求,誰贏了,誰可以向對方提出一個要求,怎麽樣?”
  顧辰眯眼看她,沉吟不語,隔了一會兒輕輕點點頭,“好啊!就賭一個要求!”
  許瞳說:“這樣吧,我們比點不一樣的、更快更刺激的;你我各占一台,一起開球,選定花色後按一二三四五順延下去挨個打,進便進不進便跳過去打下一個,最後一顆球打黑八清台;誰打得快先清台贏一分、每打進一球也贏一分,清台以後誰得分高就是誰贏!”
  顧辰表示沒有異議,點頭應了句好。
  這時豔舞已經結束,麗薩躲下去換衣服,圍觀的人呼啦一下散開,好多人陸陸續續回到台球案旁,發現許瞳和顧辰似乎即將展開對戰,不禁變得比剛剛更加興奮激動。
  有人在一旁出聲感慨:“這下有熱鬧看了!自古以來這條街上贏過麗薩的唯二兩人即將展開對決,這將是怎樣一種巔峰對決的精彩呀!”
  許瞳聞聲不禁看向顧辰一眼。麻將他已經打得出神入化,想不到台球他竟然也是一名高手。
  隻短短一下子,球案旁就再次圍滿人。許瞳和顧辰麵麵相對站在人群中央,一個看似純真無邪,一個望去清雋不羈,明明是兩種格格不入的氣場,偏偏交|合在一處時,卻又讓人覺得那畫麵實在無比耀眼和諧。
  薛勁鋒從人群裏擠過來,湊到許瞳身邊,緊張兮兮地問:“曈曈你要和顧總比賽嗎?”
  許瞳對他點頭笑;薛勁鋒一下垮了臉,低聲急問:“你沒有和他賭輸了就穿比基尼跳豔舞吧?千萬不要!曈曈雖然我知道你很厲害,可是真的,你和他比賽,我恐怕你……等下會凶多吉少!”
  許瞳嬌聲叱他:“還沒有開始比就滅我的士氣,真是胡說八道!”她眼梢輕輕一挑,瞟一眼顧辰,笑眯眯對薛勁鋒說,“安心,我才不會賭這個呢;我的豔舞隻會跳給我心愛的人看!”隨她軟儂低語眼波流轉,無數嫵媚風情盡從她眼底眉梢傾瀉而出,一時間竟似有滿室旖旎無聲流淌。
  空氣中似有誰的一聲歎息被悄悄湮沒。
  “——除此以外,不論誰覬覦我的舞姿,都一定不會得逞!”她一麵輕輕說,一麵挑釁一樣看向顧辰。
  顧辰沒有接話,再一次眯起雙眼,掀動嘴角深深一笑。
  顧辰也脫下外套搭到一旁沙發上;兩道裹著潔白襯衫的身影,一窈窕一清雋,各占一台,雙雙彎下腰身,做好開球準備。
  許瞳收起嬉笑,神情變得專注而認真。她向側裏橫瞥一下,迅速收回視線,低低叫一聲:“開始!”
  聲音甫落,空氣裏便同時響起球杆撞在球上的清脆“咚咚”聲。
  兩個人不再旁顧身邊另一人,隻心無旁騖移動在自己桌案前,認真計算角度,目不斜視地瞄準,不容果斷地出杆。
  兩個絕頂高手的終極對決,令圍觀眾人幾乎看呆了眼,一個個全都張大嘴巴驚歎比賽畫麵之美、對手球技之高,叮叮咚咚的撞球聲似乎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振奮人心悅耳動聽過。
  最後結束時,顧辰擊進黑八的速度比許瞳稍稍落慢。
  比分很快被清算出來——許瞳恰恰以這一分之差的優勢贏了顧辰。
  一個下午而已,許瞳連贏兩位金融街台球高手,她已經成為這條街裏最驚人的奇跡和傳說。
  知道自己贏了戰局,許瞳笑得無比開心,笑容甜得幾乎流蜜。
  她笑得如同夙願終於得到滿足的小女孩一樣,一眨不眨地望著顧辰。
  顧辰放下球杆,搓搓手指吹了兩下,一派怡然,“你贏了;所以,說吧,什麽要求!”
  許瞳依然笑得無比甜美,走近他看著他的眼睛,“我的要求,很簡單,”她仿佛呢噥一般,望著他嚅嚅輕語:“下次打球,不要再故意讓著我!”
  五二【據說】
  顧辰原本隻是在淺淺微笑;聽過許瞳的話以後,他一下子徹底笑開。朗朗笑過待笑聲漸止,他又忽地將所有表情一收,雙眼炯炯望住許瞳,眼底仿佛是能夠懾人心智的幽幽深洞,令人一望即怔,幾乎不敢逼視。
  他壓下聲音,沉沉低問:“許瞳,你又在勾引我了,是嗎?在你這副純真無暇的麵孔底下,到底藏著多少心機?你究竟還要打什麽主意?”他聲音有些喑啞,徐徐地說著話,聽上去似有幾分慵懶,仔細品過後又會覺得那慵懶中仿佛還夾雜著幾縷淡淡疲憊,雖然他麵容肅凝,然而字字句句幽幽地道出,竟仿佛聲聲都是在惆悵歎息著一般。
  許瞳回望顧辰,本來晶粲明亮的眼眸,一瞬間竟好像蒙上一層霧色。她眼底現出迷惘,輕輕搖一搖頭,“我不知道,”秀眉蹙起,雙眸裏的茫然比剛剛又盛過幾分,“是我在勾引你嗎?可是為什麽,我會覺得現在是你在引誘我?”
  薛勁鋒眼見兩個人之間氣氛大變,他也跟著變得不淡定起來。
  說不清為什麽,雖然他們兩人誰也沒有和對方有一絲一毫的肢體接觸,可他們之間那股怪怪的氣氛卻讓他覺得,那兩人其實早已經密密實實地貼合糾纏在一起,彼此間沒留下半分縫隙。
  看著他們,他的一顆心像被懸掛在醋缸上空一樣,不僅上不去下不得,還要受那酸得天翻地覆的磨人味道去熏染煎熬。
  呷去滿嘴酸味,他走過來拉住許瞳,殷切詢問:“曈曈,餓了吧?走,我們去吃晚飯!”許瞳乖乖的笑著應好,由他拖著準備離開。
  那笑容雖然看似乖巧恬美,仔細觀察後卻會發現其中竟透出一絲怔然。
  薛勁鋒滿麵含笑和顧辰告辭:“顧總,那我帶曈曈先走了;噢對了,帶我向您未婚妻問個好!”他最後時故意提及“未婚妻”三個字,有心提醒眼前男子正視自己身份——明明已經不再是單身漢,請不要再到處拈花惹草奪別人所愛。
  聽到薛勁鋒最後一句話,許瞳如同被人當頭棒喝一樣,身 體猛地一僵,覺得剛剛就似有人狠狠甩了一巴掌在自己臉上。
  是啊,怎麽忘記了他是有未婚妻的人?且不論他的未婚妻是不是那個令人討厭的女人,無論如何,在別人眼中,他已經是有婦之夫,可她卻還是和他不斷夾纏不清,她這樣做,和平時被自己深惡痛絕的那些所謂小三兒們,又有什麽分別?
  起初到底是為了什麽來著,她才同他一點點糾纏起來,漸漸竟發展成今天這樣的局麵?
  心底開始變得淩亂,許多說不清的感覺一下子從四麵八方壓迫過來,許瞳覺得心口有些堵、有些慌、有些痛、又有些哀傷。
  她怔怔地由著薛勁鋒把自己帶出會館,一眼不去瞧顧辰臉上的表情。
  從此一眼也不要看他;那將是別的女人的丈夫。
  顧辰從沒覺得薛勁鋒像今天這樣令人討厭。聽到他將“未婚妻”三個字的語氣刻意咬得那麽重,他心頭漫過無限懊惱與煩躁。
  他看得清楚,那一刻許瞳麵容驀地變得木然起來。
  她一眼也不再看他,跟著別的男人一步步走出去,僵直的脊背半點回轉意味都沒有,隻對他昭示著距離與冷然。
  以往從不覺得跟什麽女人訂婚結婚會對自己的生活和情緒有所影響,在他眼裏,那不過是如同生病以後需要打針吃藥一樣的例行公事——年紀到了,自然要找個女人來結婚以及傳宗接代,是哪個女人並無所謂,隻要她能夠生孩子;可是從眼下這一刻,他開始深惡痛絕自己竟被一個他不愛不心動的女人貼上所有者的標簽。
  假如沒有這張標簽,這一刻他就可以理直氣壯衝上前去拉回她,對她或笑或諷或惱或罰,通通都有資格有道理。可是現在,他是別人的未婚夫,他憑什麽在眾目睽睽下去拉回他。
  望著那兩人的背影,顧辰麵容越來越冷,雙眼眯了又眯,瞳孔一縮再縮,仿佛這樣就能把那道窈窕身影擠出眼睛,腦子,和心裏。
  耳邊突然“啪”地一聲響。
  他尚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聽到旁邊有人已經興衝衝地對他驚歎地叫:“哇!顧總您真是好腕力好手勁!居然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徒手握斷了球杆!!而且還是球杆的下麵那一截呐!!”
  顧辰聞聲低頭去看。
  想不到那一聲居然是由他自己發出來的。
  他隨意丟掉球杆,對旁邊人淡淡一笑說:“沒什麽,這是我打球以來第一次輸給別人,這根球杆記載著恥辱,還是折斷它好;隻有及時結束斷掉錯誤的,才能繼續擁有正確的,不是嗎?”
  這一根斷杆,竟仿佛令他有所頓悟。
  那天以後,許瞳一直在靜靜思考,茫然混 亂地度過許多天以後,她總算有些想通的感覺。
  她和顧辰之間的關係,因她輕狂妄為而荒謬的開始,因他驕傲不肯受被欺騙利用的屈辱而與她反複纏鬥。誰也沒能料到,原來鬥著鬥著,她與他竟都曾在過程中鬥出幾分真心真意。然而即便情意是真的又能怎樣?說到底他使君有婦,假如她繼續和一個有婦之夫無止境糾纏下去,隻怕以後再也沒有麵目去見媽媽了。
  和一個有家室的男人沒完沒了的牽牽絆絆下去,隻能說,既是他壞,也是她賤。
  所以她想,不再去理他,就此慢慢了斷吧。
  一個星期以後,薛勁鋒被父親調派到國外駐守,許瞳耳邊從此變得無比清靜。
  薛勁鋒走得百般千般不情願,走前他滿臉愁苦拉住許瞳對她哀哀傾訴:“曈曈,和我一起走吧!我帶你出國,我們一起去國外開拓新的生活好不好?”
  許瞳自然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好,我會想我哥我叔,我就在這裏,哪也不去!”花花公子的癡情,保質期何曾久過?她撇下一切跟他走,耗去最美的青春年華給他,待自己眼角浮現皺紋的時候,試問她能否做到心境淡然的去麵對他向許許多多青春靚麗的許瞳們情不自禁地動心示愛?
  她想她一定做不到。
  所以她才不稀罕男人有錢,錢隻會染花他們的秉性;她隻要男人有心,恒久堅定的真心。
  薛勁鋒對她不過是一股求而不得的熱乎勁,她敢保證,等他出國時間稍長,他必定把她忘卻在腦後。
  薛勁鋒就這樣滿腹不甘地被老父驅策到地球彼端的異邦。
  起初時他每天都會幾個電話的打過來,漸漸一天幾個變成一天一個,又漸漸一天一個變成幾天一個,最後終於由幾天一個變成鈴聲不再被振響。整個過程前後統共還不到一個月。
  許瞳聽同事們傳來傳去說,薛勁鋒在彼邦被一個極美麗冶豔的金發女郎迷住,兩個人一拍即合,短短幾天已經打得火熱難分。
  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事情果然如她早前所料想那樣,他極快便忘卻她。
  由此可見,男人的心動得快,變得更快。
  除了好笑以外,她又覺得有些惆悵。她還這樣年輕,已經如此看透男人本質,二十出頭年紀而已,卻總覺得已經滄海桑田過,對待異性從此隻覺意興闌珊,無論遇到怎樣優秀的青年才俊,竟無法被他激起心中半點漣漪,想想以後終究要尋找歸宿同他步入結婚生子的人倫大統,她就覺得無限頭痛。
  假如可以想法子做到能讓唐叔不為她憂心,她真想就這樣一個人單身過下去。
  薛勁鋒在時,許瞳被他圍前圍後,和同事之間交往甚少。薛勁鋒一走,她多出大把時間融入群眾。
  下班以後,和同事們約好一起去日式料理聚餐,席間待大家幾杯酒下肚,氣氛便被酒精蒸騰得熱烈起來,人們開始走了樣兒,爭相逗趣取樂,調侃不斷,百無禁忌。
  有人忽然說到許瞳身上,“小許,說實話,以前你總跟咱們太子爺在一起,我還以為你是標準花瓶一隻呢——隻有賣相,沒有質量;結果太子爺一走,我才有機會發現,嘖嘖,原來你還真是能攬瓷器活的金剛鑽呐!不僅有賣相,更加有質量!來!這杯酒我敬你,當是對以往偏見的道歉,以及今天我趁此機會對你的……對你的……表白!”那人說到最後竟變得有些吞吞吐吐,話語中浮現出幾許羞澀,借著酒勁,誰也不能確定他的話裏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許瞳連忙起身,“你是我前輩,該我敬你才對呢!”並不去回應那曖昧的表白兩個字,四兩撥千斤用“前輩”將對方接下來的真真假假一下便堵得嚴嚴實實。
  另外有人見“前輩”一臉想吃美味卻吃不到的訕訕模樣,立刻奉獻八卦去調解他的鬱鬱情緒,“對了對了,跟你說件事,你別看我不爭氣,可是我有個牛逼的表弟就在我們公司行政高層裏頭,這個你們沒人知道吧?哈哈~嘿!我說別當我在吹牛成嗎,××真的是我表弟!我說的是真的別不信啊!”看著大家質疑的眼神,酒精上頭,腦子一熱,他竟然把人名都直接說出來。
  許瞳暗自感慨,在這樣人事複雜的企業裏,不知道這位同事酒醒以後,將要怎樣後悔自己曾經大嘴巴了。
  此時他卻完全情緒高漲,“你們知道不知道,其實薛總被調去國外,是另有內幕的!”
  他一句話成功吊起大家胃口,“什麽內幕?你別吹牛不成就故弄玄虛,不就是老爺子看不慣薛總在國內養尊處優,想調他去國外曆練曆練嗎?”
  那人立刻說:“哪有那麽簡單!其實是這樣的,老爺子最近被人說動,和別的公司合作開發一個新項目,這個項目基地設立在大洋彼岸的那個異邦,合夥人對老爺子建議說,這個項目耗費不小,不容許有任何差池,一切運營最好由自己人親自負責監管,他建議不如就由我們薛總過去看著最合適。老爺子被他說動,於是不管薛總走前怎麽不情願,硬是不容分說把他丟去國外了!”
  別人都聽得全神貫注,許瞳卻是意興闌珊。她窩在人群裏,無聲無息地自斟自飲著。
  說不上為什麽,她最近總是有這樣一種無論對什麽都提不起勁的感覺,笑不起來,說不起來,高興不起來,生氣不起來,不管身邊有人沒人,隻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靜靜的坐靜靜地想靜靜地無動於衷。
  她身旁一個女孩對說話人提出質疑,“這沒什麽不對啊,合情合理,確實由自己至親看住家業比較靠譜,我沒覺得這有什麽八卦成分存在啊!”
  那“表哥”立刻一副“我等得就是你這句話”的表情,故弄玄虛說:“看事情不能看表麵的,要看本質才行啊!請你們先聽我往下說!話說我們薛總到了彼邦以後,不多久老爺子和那個合夥人也跟著去視察了一次——我表弟也去了的,不然我怎麽可能知道得這麽清楚嘛?自然是我表弟告訴我的嘍!你們別一副不信的樣子,我說的都是真的好不好!對了我跟你們說,大家一個部門,這些話私下傳傳就罷了,千萬別說出去啊,不然我表弟殺了我!”
  許瞳聽到這終於笑出來。
  這是多麽多餘的囑咐,他自己都不能替自己保守秘密,說出來以後,又有誰會去為他真正做到捂緊嘴巴?
  可是偏偏人人做不到,卻人人都懂得虛偽,他們各個都答:“這個自然!一定一定的啦!趕快往下講,別老是打岔賣關子的吊著大家胃口!”
  “表哥”繼續侃侃而談:“就是老爺子和項目合夥人去國外視察期間,聽說一開始薛總對那合夥人態度特別不友好,簡直像仇人一樣;這是為什麽呢?聽說好像是我們薛總以前追過合夥人的女人,合夥人讓老爺子把太子爺調去國外,估計是想給他個打擊報複;話說他們倆一開始關係很僵的,可是後來有天合夥人給咱們薛總介紹一位洋妞朋友,哇塞,他那朋友據說真是個頂頂頂級的大美人,一下就把我們薛總迷得團團轉,再也不和合夥人鬧別扭了,從此以後,更是美人相伴,樂不思蜀,喜新厭舊呀!”
  大家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氣氛一下由熱烈變得尷尬。人們不約而同向許瞳看過去。
  許瞳正斟滿一杯酒,端起就要送到嘴邊時,卻發現大家都在看著自己。酒杯停在半空,她回望眾人,瞬間怔忪後,端著酒的手臂在身前劃過飽滿弧線,她對席間諸位朗朗笑著說:“快,大家快端起酒來,一起祝賀我終於擺脫喜新厭舊的薛總,從此可以奔向全新生活!”
  大家紛紛響應,尷尬氣氛就此被許瞳輕描淡寫化解過去。
  放下酒杯,許瞳聽到身邊女孩又在發問:“對了,表哥你還沒說呢,這個神秘的合夥人,是誰啊?”
  “表哥”搖頭晃腦,“我剛剛一直沒有說過合夥人是誰嗎?真奇怪,我以為我在一開始就說過了呀!老爺子的合夥人就是現在整條金融街風頭最勁那個顧氏的顧總,顧辰啦!”許瞳正在倒酒的手,聞聲莫名抖了一下。酒液從酒壺裏濺落到桌上,她正想站起身閃躲開,卻在聽到身邊女孩開口時,一下怔忪在那裏,沒能動彈。
  “顧辰嗎?提到他,我想起剛剛聽說的一件事耶!好像前一陣子,顧辰跟他未婚妻提出解除婚約了呢!”
  那酒已經順著桌子汩汩流淌到許瞳腿上。她卻似沒有知覺一般,一動不動坐在那裏,靜靜聆聽著身邊女孩的話。
  “……這件事是我從我閨蜜那聽來的,她也是一個又一個閨蜜聽來聽去聽到的,反正大家都是一個聽一個的說,又一個聽一個的傳,也不知道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過我覺得空穴未必來風嘛!無風怎麽會起浪?嘖嘖!要說這些有錢人呀,真是太把婚姻當兒戲了,他們這剛訂婚多久呀,就要解除婚約了呢……”
  五三【圈套】
  凡是八卦,都如同長著翅膀,一傳十十傳百,幾乎一夜之間已經人盡皆知。顧辰解除婚約的事情,從那一晚以後一直傳得沸沸揚揚。然而程度僅止於道聽途說口口相傳,是不是真有其事,卻沒有人叫得住準。
  壓下最初聽說時心頭那一份幾乎有些不受控製的莫名悸動,許瞳告誡自己,這件事與她並沒有關係,不要聽不要問不要想。
  她巴不得耳根能有份清靜,不要再聽到顧辰兩個字。
  然而事與願違,章真瞳偏不叫她如意。
  一天清早,許瞳趕去上班,正專心走路,麵前突然閃出一道人影。
  章真瞳凶神惡煞一樣橫擋在她麵前,看著她,臉上燃燒起熊熊怒火,“許瞳,我有話和你說!”
  許瞳不理她,越過去徑直向前走。
  她想說不意味著她必須聽。
  章真瞳氣急敗壞再次衝過來擋在許瞳身前,“你聽不到嗎!我說我有話要對你說!你怎麽能這麽沒禮貌?”
  許瞳笑出來,“章真瞳,你瘋了吧?一大早就跑別人麵前撒野,你要不要臉和麵子了?別忘了,你是A城名門淑媛,顧著點自己形象,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不適合你撒癡撒潑!”說完又向走,完全不理會對方已經惱怒得開始扭曲的麵孔。
  章真瞳一把拖住許瞳胳膊,“你站住!”
  許瞳不由挑眉看她兩眼,淡淡說:“把手鬆開。”
  章真瞳睚眥欲裂,“我說完我要說的話,自然會把手鬆開!許瞳你聽好,你別總以為我好欺負,就處處針對我,壓製我,打擊我,以折磨我為自己找快樂!從前的事我通通可以忘掉不和你計較,但是眼下這一件,你如果還不肯聽我警告,別說我再也不會容忍你!你給我聽著,不要做破壞我和顧辰感情的第三者!!!”
  許瞳嗬嗬笑起來。待笑聲停止,她麵容倏然一冷,手臂用力一抖,掙開章真瞳的鉗製,“神經病!你那些話,如果是由我來對你說倒還合情合理一些,怎麽從你嘴裏說出來,讓人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一片荒謬!”她看著章真瞳,不屑嗤笑,“章真瞳,以後跟我說話,少來這套,‘你給我聽著’這種警告與威脅,還輪不到你來對我說!至於做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我始終以為那是你們娘倆最愛做的事!”
  無視章真瞳雙眼赤紅恨不得殺人一樣的扭曲表情,許瞳忽然微笑起來,“還有,你男人要不要你,那是他的事,你能不能留住他,那是你的事,不管你們倆到底怎麽回事,可那都不關我的事,請你做人理智點,不要總把錯誤歸結在別人身上,自己卻永遠無辜得像朵白蓮花一樣,莫名其妙!”
  許瞳說完再不給章真瞳阻撓糾纏自己的機會,立刻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章真瞳站在後麵,望著許瞳背影,滿心全被憤怒湮沒,再顧不上此刻正身處人來人往的街上,那樣做是否會丟臉,隻用盡全身力氣扯著脖子歇斯底裏地嘶啞吼著:“許瞳你欺人太甚!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章真瞳那小小插曲很快就被許瞳甩到腦後去。人生苦短,實在不必為不相幹的人耗費心力與情感。
  幾天過去,日子過得平平靜靜,不起絲毫漣漪。許瞳每天走在上班與回家的路上,腦子裏一忽似很空很空,空到什麽都懶得去想,一忽又似很滿很滿,滿得千頭萬緒從眼前一起飛過,又快又淩亂,讓人什麽也抓不到,平白惹得一肚子心煩意亂。
  這天下班,她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遲疑著接通,電話竟然是由許久不曾見的舊日同窗姚倩打來。那是她當年轉到普高以後的同班同學,雖談不上交情深厚,可對方當年於她卻有著一份恩。
  衝著這一點,許瞳在電話裏的聲音熱情而周到,“姚倩!好久不見了,在哪裏發財呢?對了,你怎麽知道我的手機號的?”
  姚倩在另一邊脆生生的笑,“我在市屬的縣城工作,父母跟我一起把家整個搬過來,這樣方便給我爸透析治病。今天趕巧到市區辦點事,一直挺想你的,就問你家人要了你的號碼。許瞳,等下下班要不要出來一起坐一會兒?”
  許瞳立刻答好。
  她覺得自己無法拒絕對方要求。
  許久都不曾聯係,如今大費周章打聽到她的手機號碼叫她出來坐,許瞳猜想,一定是姚倩遇到了難處——這難處多半該與為她父親籌錢治病有關,不然她不會這樣唐突地來尋舊日交情。
  許瞳在心底打好主意。對方當年於自己有恩,假如現今她真能幫到姚倩什麽忙,她一定要幫。
  晚上下班許瞳打車到了約好的bar,進了門徑直往預定包間走。到了房間,她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沙發上正等著自己的姚倩。
  兩人一見麵便熱烈的擁抱在一起,彼此寒暄問好。
  姚倩已經給許瞳叫了東西,兩人坐下來一邊喝一邊敘舊。
  許瞳問:“你爸爸身 體怎麽樣了?”
  姚倩現出愁容,“總算找到*****,可是手術費用還欠好大一截,最苦惱的是怎樣盡快籌齊這筆費用。唉,不管怎樣,”她一邊說,臉上一邊浮現出幾許堅毅神色,“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都要盡快給爸爸湊齊這筆費用!”
  許瞳贈予她鼓勵,“一定能湊齊的!姚倩,我剛剛工作,手裏積蓄實在太薄,能夠幫你的,也隻有這麽一點點,希望你別嫌棄!”
  許瞳一邊說一邊從隨身包包裏掏出一小迭紙幣,遞給姚倩。
  姚倩臉上浮現過幾抹掙紮神色,咬咬牙後拒絕許瞳。
  她拉開許瞳的包包拉鎖,急急把那卷紙幣丟回去,“不用不用,這錢你自己留著吧,說實話這一點真的不夠幹什麽的,你有這份心意我已經感謝都來不及!”頓一頓,她看著許瞳,眼底竟閃出幾許內疚光色,“許瞳,我……”她欲言又止。
  許瞳奇怪她的反應,剛要仔細詢問時,房間的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
  許多人魚貫而入。打頭那一個中年警察,不知為什麽,許瞳覺得他看起來很有幾分眼熟。
  來人都身穿製服,一進門就大聲嚷嚷開,“臨檢!我們接到舉報,這裏有人hexie藏毒,現在你們都靠邊站著,我們要檢查一下你們有沒有攜帶違禁物!”
  許瞳看一眼來人,再看一眼姚倩,對方眼神閃躲,臉色慘白得似失血過多一樣。她腦子飛快旋轉,心頭泛起一股涼意。
  她問她,怎麽知道她的手機號碼;對方說,從她“家人”那裏。
  這家人,是指哪一邊的“家人”?
  真糊塗,竟然沒有仔細去分辨這話中的含義。
  其實早該發現事情有蹊蹺,已經隔那麽久杳無音信,為什麽今天卻突然提出想要見麵?就算為了借錢,也不該衝她這窮光蛋借才是。
  耳邊聽得那中年警察突然大聲的叫:“這是誰的包?誰的?”
  許瞳抬眼去看,那人一隻手提著她的包,另外一隻手裏拿著一個小小透明袋,裏麵盛著五顏六色的藥丸和更小一包白色粉末。那警官臉上盡是一副“終於讓我逮到你”的猙獰表情。
  旁邊有年輕警員問他:“錢警官,是不是要把她們帶回局子裏細細調查?”
  聽到他的姓,許瞳的心突地一跳。她向姚倩看過去,姚倩卻抿緊嘴唇低著頭不看她——亦或是不敢看她吧。
  一瞬間,許瞳心境一片通明。
  這一切,從頭到尾,原來不過是早已提前下好的一個圈套。
  那個被叫做錢警官的人要手下警員把許瞳和姚倩以及她們剛剛在喝的東西一齊帶回警局,包和手機通通沒收。
  路上許瞳覺得頭暈目眩,姚倩卻沒事。
  她猜得到原因。
  到了警局,等化驗結果出來,許瞳知道自己猜得果然沒錯——在她的飲品裏發現違禁的**藥成分。
  她果然被下了藥。
  姚倩杯子裏卻純淨得差點連細菌都沒有,她被判定為無辜的不知情者被當場放走。
  姚倩站起身時,許瞳靠坐在椅子上,旁邊正有人因為她“涉嫌藏毒販毒”是重刑重犯而在給她拷手銬。
  許瞳雙手被拷在一旁架子上,她眼前一片眩暈。看著姚倩要走,她努力側抬起頭,輕輕召喚一聲:“姚倩!”朦朧中似見到對方轉頭望向自己,她笑一笑,繼續說:“那年,我和我哥跟小混混們在胡同口打群架,對方人多,我們根本不是對手。要不是你路過悄悄報了警,我和我哥可能那時已經被他們給砍死了,哪能活到現在?所以我一直欠你一個情。我知道你爸生病需要錢治療,我猜到了今天這出戲是我哪個‘家人’在背後一手導演的,她一定承諾給你足夠一筆錢。你不用覺得抬不起頭,你有你的難處。這回的事,就算我報答你了。我不怨你,回去好好給你爸治病!”說完低下頭去,閉上眼睛竭力去抵抗那片眩暈飄飛的感覺。
  耳邊隱約似聽到隱忍哽咽,隨後是一串急促的鞋跟敲擊地麵漸漸遠去的噠噠聲。
  許瞳在心裏歎口氣。
  看樣子,她那“家人”真是恨不得她死掉才好,居然玩出這麽陰狠的把戲來陷害她。這回自己落在人家手裏,不知道能不能盡快全身而退。
  剛剛對姚倩說出那樣一番話,也不知究竟能不能觸及她的良心;等她從這裏離開以後,不曉得她會直接趕去章真瞳那裏領取報酬,還是會良心難安地奔去老街向唐壯坦誠一切?
  許瞳心中忐忑不定。從前賭過那麽多次,全都成竹在胸。唯有今天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賭在了點子上。
  一切隻看姚倩;而她走前,似乎哭了。
  迷迷糊糊中,許瞳聽見有人叫“錢警官”。
  “嗬,錢警官!”許瞳在心底嗤笑開。
  她想起這位錢警官為什麽會看著眼熟了。似乎錢如雲女士在剛勾搭上章某人不久以後,便急急忙忙把她老家鄉下那不成材的hexie表弟錢如海接到A市,又鼓搗章某人動用所有可以動用的力量,想盡一切辦法最後生生把這個hexie混混包裝成為人民警察。
  十幾年過去,想不到當年的小打兒如今倒也混得風生水起,居然也像模像樣當起了警官。
  朦朧中她聽到錢如海對手下小警員們說:“這件事性質不一般,需要即時審問,你們大家從下班以後一直跟著忙活到現在,不如都回家休息去吧,這裏留我一個就成,小小女犯一個,我應付得來!”
  於是在一片“錢警官加班辛苦”、“錢警官偉大”的荒謬讚美聲中,屋子裏隻留下她與錢如海兩個人。
  門“哢噠”一聲被關起來。
  椅子被人拖在地上,摩擦出一道尖銳刺耳的噪聲。
  許瞳聽到錢如海頤指氣使地問著自己:“許瞳是吧?我可告訴你,等下問你什麽你給我老實回答,不許胡說八道!剛剛從你包裏搜出來的那一小袋東西裏頭,什麽迷 幻 藥hexie興奮劑毒品的,可通通都有!另外你hexie被抓了現行。嘖嘖,衝你五毒俱全這勁兒,我勸你趕緊老實交代,興許還能少蹲兩年,要是敢胡說八道,送你進去吃一輩子牢飯窩頭!現在開始問你話,記住不許胡說八道!說,是誰指使你藏毒販毒的!”
  許瞳吃吃笑起來。想不到對方真是一點耐心都沒有,開門見山,張嘴就立了藏毒販毒這麽大一個名目,真是恨不得她越快死掉才越好。
  她搖搖晃晃抬起頭,看著錢如海嘻嘻笑答:“警察叔叔,我老實交代,是錢如雲指使我這麽幹的!你趕緊去抓她回來!”
  錢如海臉色一沉,大叫一聲:“許瞳你敢放肆!你給老子看清楚這是什麽地兒,你少在那給我胡說八道!”
  許瞳嗬嗬笑起來,“哎?不對啊警察叔叔,您怎麽就這麽清楚不是她呢?您這麽肯定不是她,這麽說您知道是誰唄?哎喲,那您的嫌疑可比我要大得多了啊!我看……沒準您就是那幕後黑手呢吧!哎等等,我想想我想想!別說這事要這麽順下去的話,說不出的合情合理呢!原來指使我這錢如雲的背後,操縱她的那隻黑手是您伸出來的!我剛想起來了,您可是她表弟啊錢警官!一般幹販毒這買賣的,都得在局子裏埋內應;要這麽一串的話……恩,合情合理,我看這事啊,主謀就是您!”
  許瞳雙眼迷離,一邊竭力堅持找著焦點,一邊吊了郎當的說了一大串話。
  錢如海立刻被她激怒,“姓許的你再敢刁嘴巴胡說八道瞎編排,別說我動手扇你!”
  許瞳卻絲毫不懼怕他會動粗,依然語氣輕佻地一邊笑一邊刺激他:“喲!警察叔叔您得冷靜點!您這做法知道叫什麽嗎?叫做被人戳破原形畢露以後惱羞成怒要把我屈打成招啊!”說到這頓一頓,嗬嗬的一邊笑一邊喘口氣後,她繼續調侃錢如海,“對了警察叔叔,我得告訴您一事兒,就是中國的成語吧,不是隻有‘胡說八道’一個,您看我剛剛,一不小心說句話的功夫,就連用了三四個成語。可您呢,打我進門開始就一直隻叨念‘胡說八道’這一個詞兒,錢警官,別說我想得多,可我真覺得您應該是花錢走後門進的警局吧?您看您這文化底子也太差些了;難道說招您那會兒警局急需會使用‘胡說八道’一詞的傑出人才?”
  她話音剛落,便感覺自己一側臉頰火辣辣的又疼又燙,耳朵裏響起一片轟鳴聲,腦子卻意外變得清醒起來。
  “我叫你胡說八道!”錢如海一邊說一邊抬手用力給了許瞳一耳光。
  他聽著許瞳的那些辛辣嘲諷,早就已經恨得牙根發癢;加上又受到被他捧在手心裏嬌著寵著的外甥女的殷殷叮嚀,要他一定為她好好報仇多扇許瞳幾個耳光,於是趁著眼前四下無人,他hexie本性立刻畢露無遺,抬手便向著許瞳用力扇過去。
  許瞳聽到自己耳朵裏嗡嗡地響。對方很明顯用足力氣,他剛剛打完,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迅速腫脹。
  這一巴掌激起許瞳心底的倔強,她不哭也不呼痛,反而咯咯咯地笑個停,“錢警官不是我說您!您真是傻帽到家了!您總不能今天就把我給定成死罪從此一關不放了對吧?隻要我打這一出去,誰看見我都能知道您對我動過私刑了!您一壯年男子打我一小姑娘耳光,您說這事要是鬧出去,令姐得給局長孝敬多少人民幣才能擺平您給人民警察帶來的負麵影響啊!另外報告錢警官,我這人呢,別的優點沒有,除了成語說得好之外,就是為人特別有毅力,”說到這,許瞳把吊兒郎當的樣子一收,語氣陡地變得認真陰譎起來,“今天要麽你幹脆把我打死在這,否則隻要我能活著走出去,今天我受的這些,我一定百倍還給你們!”
  錢如海冷笑起來,“你少跟我這犯嘴刁!老子還整不了你了?明白告訴你老子hexie出身,老子用刀砍人的時候,你NND還在吃奶呢!跟我玩鬥狠這一套,你還嫩了點!你趕緊給我老實交代,你上家有誰,下家有誰,說出來了,查有對症你沒胡說,興許你還能少蹲個一二年;要是你繼續胡……負偶頑抗,沒你好果子吃,你下半輩子就等著吃公糧過到頭吧!”
  許瞳嗤地笑出來,“警察叔叔,那成語叫負隅頑抗,那字兒念yu,不念ou,要不您還是繼續使用您那胡說八道吧!咱們好歹是親戚,我也懶得笑話你,可您要是出去在別人麵前這麽胡說八道亂用成語,人家一準笑話你肚子裏沒學問嘴巴還偏偏願意胡說八道,到時您這張老臉可往哪擱啊!”腦子暈暈的,她故意說著大段大段的話刺激老家夥。他的巴掌落下來,雖然疼,卻可以用這疼卸去迷 幻 藥的藥力,令她變得稍稍清醒。她不想自己墮入昏迷之中,因為不知道在那期間會發生怎樣的事情,這毫無安全感的處境令她抵觸萬分。
  一點不令她失望,錢如海果然又一個耳光打過來。
  他殘酷的聲音裏夾雜著預謀得逞的邪佞,“沒事找打,真他媽賤!我成全你!少跟我繞廢話,趕緊交代,誰指使你的!交代不出你就自己扛了這份罪!”
  許瞳轉正被打歪過去的麵孔,看著錢如海,一臉嚴肅地說:“好!我老實交代!其實是章真瞳讓我幹的!是這樣的,她手裏有我一張光盤,光盤內容屬A級的,她威脅我,我要是不聽她的不給她帶毒,她就要把光盤公布發行!”
  錢如海聽到許瞳提出心肝外甥女章真瞳的名字,立刻將手裏假模假樣記著筆錄那管筆狠摔在地上,厲聲咆哮:“你媽的,你耍老子是不是!”
  許瞳聽到“你媽的”三個字,麵色倏地沉下來。她看著錢如海陰陰冷笑著說:“警察同誌,媽的你嘴巴在糞坑涮過吧?媽的它怎麽這麽臭?我交代我的,媽的你老摻和什麽勁的?我說一個人你就說不是她,媽的到底是我犯案還是你犯案?媽的到底是我交代還是你交代?媽的別以為誰不會說媽的!媽的我今天還就一口咬死了,這事它就是章真瞳主使的!”
  錢如海把手裏的本子也摔在地上,站起來,一腳踹開椅子,走到窗邊把窗簾刷一下拉死,回身走過來後毫無征兆地又甩了一個耳光在許瞳臉上。
  許瞳被打得一下歪過頭去。舌頭幾乎也有點木木的,憑感覺探去嘴角那裏,舔到一股腥甜味道。也許是藥力作用,盡管嘴角被打得裂開,可她並不覺得疼。
  轉轉眼珠向錢如海看過去,他居然在解褲子。許瞳不由怔了一下。還來不及恐懼,卻在聽到錢如海的話時一下又放了心。
  他一邊抽著腰帶一邊嚷嚷:“媽的我讓你嘴巴不幹淨,老子今天就抽死你這小王八蛋!”
  許瞳鬆口氣。還以為他要占便宜。
  她冷冷地看著錢如海解腰帶,臉上全無懼色,不僅不肯開口求饒,甚至有些挑釁地直望對方。
  錢如海被她看得氣急敗壞,腰帶還沒有解完,一抬手便又要去扇許瞳耳光。
  許瞳不躲不閃,倔強地冷笑以對。
  巴掌還來不及落下,門“砰”地一聲被人大力撞開。
  錢如海一下頓住動作,吃驚地猛轉過頭向門口望過去。
  然而還來不及看清來人究竟是誰,那人身影一閃,已經到了他麵前,雙手揪緊他衣領帶著他撲向一邊,在他踉蹌著倒退企圖緩解掉那股凶悍衝力時,一記重拳已猛地招呼在他臉上。
  那拳頭裏似飽含著極致憤怒的力量,又快又狠,令人無法抵禦,一下就把他掀翻在地,一時間除了抱頭呻吟,他竟說什麽也起不來身。
  門口又有幾個人衝進來,身影停在許瞳跟前。
  許瞳抬起頭對他們努力笑一下,又低下頭去閉上眼睛低聲喃喃:“能在這個時候見到你們,真是說不出的高興!”
  來人是唐壯、楊陽和顧辰的助手鄭秘書。
  許瞳想清來人有她時,不由垂頭怔住。
  最先衝進來那人在打了錢如海一拳後,這時急急走到許瞳跟前,半蹲下身去。
  許瞳感覺到有人用力握住自己雙肩。
  她抬起頭想去看握住自己這人是誰,卻在張開眼的瞬間一下便撞進一對充滿痛惜的幽深黑眸。
  她對他輕輕一笑,不小心牽動嘴角傷口,一邊吸著氣一邊叫他名字,“顧辰!”

  五四【我家】
  顧辰冷冷沉著一張臉,眉心緊蹙,抿著嘴唇,鼻翼間氣息短急不穩,喉結上下翻湧滾動,胸口劇烈起伏不停,雙眸一瞬不瞬盯住許瞳腫脹臉頰,眼底滿滿鋪陳開痛惜懊惱的神色。
  他臉上雖然一片漠然沒有現出任何表情,可是任誰都能感覺到,此刻他已經憤怒到極致。
  他低頭去握許瞳雙手,卻看到她被拷住的手腕已經擦磨得泛紅破皮。他閉閉眼,什麽也沒說,深深吸著氣,霍地站起身衝回到錢如海身邊。
  唐壯在顧辰過來看許瞳時讓身騰位,轉去走到錢如海那邊。
  看著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那副齷齪德行,想著他剛剛對許瞳所做的事,一時間唐壯不禁怒由心生,抬腳便朝他身上用力踹了兩下下去。
  本來他覺得自己這兩腳已經頗為凶狠;卻不曾想身邊突然竄過來一道人影,對錢如海上來便是一番暴風驟雨般的拳打腳踢。
  那憤怒凶悍的攻勢幾乎令唐壯看呆;這一刻他眼前這位男子再也不是那個清雋優雅的有錢闊少,而是十足十的瘋人一位。
  他咂著舌,驚歎不已,愣愣旁觀,真心覺得顧辰此刻就似瘋了一樣。
  這時鄭秘書倉促跑來,對唐壯急急地叫:“唐先生,你別隻顧傻站著看熱鬧啊!請你快幫忙拉開顧總!快!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再這樣打下去,咱們就變成過失方了!這裏你最壯,隻有你有可能拉得開顧總!”
  唐壯被她叫得回了神,立刻踏上前去拉顧辰。
  顧辰卻一下掙脫他,不依不饒繼續毆打錢如海。
  那齷齪的錢警官此刻就似一團敗絮一樣,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哼唧著,他那副狼狽樣子居然絲毫不招人可憐,隻令人覺得深深厭惡。
  顧辰不肯停。
  唐壯料不到他力氣居然那麽大,連自己這樣壯的身板竟都無法扳住他。
  鄭秘書急得不行,慌張地轉來轉去,似很想衝上去拉開顧辰,可轉瞬思量到自己根本並無那個能力,衝上去也隻是徒勞令自己被他誤傷,於是又隻好頓住腳步,焦灼地連連歎氣不已。
  場麵一度失控。
  許瞳突然開口。
  “顧辰!”她輕輕叫他。
  竟在這一刻發生奇跡。
  顧辰居然停下。
  他轉身看過來;許瞳連忙對他晃晃自己手腕,“先別打他了,我還被拷著呢!鑰匙就在他身上,你快幫我把鑰匙找出來解開這個破手銬,我被拷得好難受!”
  顧辰不發一言轉過頭去。
  鄭秘書一口氣提在喉嚨口。
  從沒見過她這位大表哥如此暴怒,怒到幾乎已經失去理智。他從頭到尾一句話不肯說,實在讓人捉摸不透他下一秒會有怎樣動作,真怕他調轉頭後繼續不停毆打那姓錢的人渣警官。
  那人倒著實活該被打,隻是萬一真的被打死打殘倒也真的大大不妙——那樣他們這一方反而會變得過失更大。
  她瞪大眼睛提著氣,小心翼翼去看顧辰接下來將有怎樣一番動作。
  顧辰轉身以後,卻並沒有再對錢如海拳打腳踢。他深吸口氣,似在平複自己情緒,然後緩緩曲膝蹲下,動作十分粗暴地在錢如海身上翻找鑰匙。
  鄭秘書直到這時才敢將懸著的那口氣堪堪籲出。
  唐壯不由回頭與楊陽呆呆相望,遙相聳肩。
  兩人眼中的驚異神色出奇一致,仿佛在歎:死丫頭就一句話而已,居然這麽好使,真是活見鬼!
  顧辰走回許瞳身邊,幫她把手銬打開。
  本來皓白晶瑩的皮膚上,已經布滿斑駁紅印,細碎破皮。
  他輕輕揉弄她手腕,指尖似存有無限憐惜。
  直到被他這樣一碰,許瞳才感覺到被磨破的地方有些疼。她不由輕輕瑟縮了一下。
  感覺到她手腕一抖,顧辰立即抬起頭。他探手去撫觸她腫脹的麵頰,她似怕疼般下意識地向一旁輕輕閃躲。他的手停在她臉頰旁,慢慢攥握成拳。眉心皺得死緊。
  他驀地站直身 體,沉著臉,不帶一絲表情,剛剛那股瘋狂已經全然不見,此刻隻餘一片肅殺冷凝。
  他冷冷地對鄭秘書吩咐著:“去給許瞳辦手續,我要帶她離開。這幾天你不用到公司上班,隻專心去辦一件事就好,”他一臉嫌惡十分不耐的伸手朝地上一指, “給我起訴他!隨後我會讓醫院給許瞳開出一份驗傷報告,告他私下審判,濫用暴力,恣意傷人,知法犯法,涉嫌非禮……等等等等,你自己使勁想,想到什麽加什麽,罪名越多越好!一定要讓他賠錢加坐牢!他沒有錢,他姐姐有,就讓他姐姐替他賠!能開多大數額開多大!另外翻翻他當警察以前的那些案底子,凡是能拿出來說事兒的一個都不要漏掉!他判不到十年以上的刑期,你也不用再回公司上班!”
  鄭秘書默默無聲吞口唾沫。
  好歹親戚一場,好歹她也做他心腹這麽多年,好歹親戚再遠他也是她大表哥不是,今天卻為一個他矢口不肯承認心中對之有愛的女孩子,居然狠話撂到要她丟飯碗的程度!實在讓人有欷歔垂淚的衝動!
  帶著些憤憤不甘,她走到錢如海身旁,出其不意抬起腳踹了他兩下。
  “都是你這倒黴衰人惹麻煩!剛才就不該攔著,踹死你都活該!”
  給鄭秘書布置完任務,顧辰又轉頭看向唐壯,“你們先回去吧,後麵的事不用操心,交給我秘書去辦就好,她是我們家族裏人,請安心,她會把事情做得非常漂亮。”他從側麵又送給鄭秘書一頂高帽。
  朦朧中許瞳掀唇笑。和他比起來,自己道行還是太淺薄,軟硬兼迫褒貶齊施的厚黑之術她還遠遠不如他運用靈活。
  她正低頭走神,忽然感覺頭更重腳更輕,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掀開眼看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顧辰打橫抱在懷裏。
  耳邊聽到他在對唐壯楊陽說:“我這就帶她去醫院,先走了。”
  話聲落下去,他邁動腳步。
  許瞳向身後唐壯楊陽看過去,那純樸至極幾乎已有些“貳”的兩個人正張著嘴巴傻傻站著,麵麵相覷,怔怔無語。
  許瞳呆一呆後,終於也跟著迷惑起來。
  是了,該帶她走的,是他們才對啊……
  顧辰把車開得飛快。
  許瞳蜷躺在後座上,忽然開口:“我不去醫院!”
  顧辰將車速降下一檔。
  “你的臉腫得厲害,要消腫。”
  許瞳堅持,提高音量叫喚:“不去醫院!”
  顧辰將車速又降下一檔。
  “給我個理由,假如你能說服我,我就不帶你去醫院!”他難得的好耐心。
  許瞳聲音變得幽幽的,呢呢噥噥小聲說:“最討厭那裏……媽媽就在那裏離開的……我不去……”她像在同親近的人任性撒嬌般,聲音軟軟的,似飽含著無限委屈,令人無法不為之動容。
  顧辰回頭看她一眼。
  她閉著眼睛縮在後麵,像嚴冬無處避寒的小貓一樣,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團,看上去實在荏弱無比,可憐兮兮。
  心頭倏地一下,似被什麽東西揪得緊緊的。
  手下大力打著方向盤,顧辰將車子猛地調頭,向著相反方向疾速駛出去。
  待車子停下,顧辰把許瞳抱下車。
  她慢慢掀開眼睛,望著滿眼別致中彰顯著奢華的陌生豪邸,不禁問:“這是哪裏?”
  顧辰低頭看著她,聲音出奇地溫柔,“我家!”
  五五【瑤瑤】
  顧辰抱著許瞳上樓。
  許瞳輕聲地問:“你怎麽會來?”
  顧辰知道她在問他怎麽會知道她在警局。
  “我想事情經過應該是這樣,你哥知道你出了事,告訴你未來嫂子,你未來嫂子有些辦法,搞到了我的號碼。”
  許瞳歎息一聲。
  相信告訴唐壯她出事的那人正是姚倩。
  她賭對了,姚倩果然受不住良心譴責。
  進了屋,顧辰把許瞳抱到沙發上,讓她半躺半倚的待著。
  許瞳打起精神環顧四周,不禁由衷欷歔慨歎:“我們家三間房子加在一起,也不夠你一個客廳大!這個世界真是沒處講理,有錢人越來越有錢,小市民幾代幾輩苦苦掙紮拚搏也不見得有機會出人頭地。”
  顧辰脫掉西裝外套,一邊鬆著帶一邊說:“你有仇富情結?”
  許瞳嗤笑一聲,“我想不想富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對章某笑一笑,叫聲爸爸,哄哄他高興,錢自然就會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進我的口袋裏了不是?”她牽動嘴角自嘲地笑,神情有些惻然,“可惜他不是我爸爸,他是章真瞳的爸爸。”
  章女對她所做一切,他究竟是不知情,還是根本覺得無所謂不在乎?是否覺得她那天在宴會上令他舉家丟臉,所以此番由小女兒處令她吃些虧低低頭也是好的?
  許瞳斂下眼瞼,不再想下去。
  隻怕那答案會叫自己再一次傷心。
  顧辰把領帶甩在茶幾上,抬手又去解襯衫領口的扣子。他表情依舊漠然不動聲色,舉止間的過分用力卻泄露出他的懊惱與煩躁。
  他看了兩眼靠在沙發上委成一團的許瞳,轉身走出客廳。過一會兒又走回來,手裏多了冰塊毛巾和冷敷袋。
  他走到沙發前坐下,扳過許瞳身子讓她麵朝向自己,先用毛巾為她擦了擦臉,又把冰袋小心敷上去。
  許瞳驀地覺得灼痛臉頰上忽然變得冰冰涼涼,說不出的舒服,不禁睜開眼睛。她看到顧辰正蹙眉為她冷敷。
  “疼不疼?”見她張開眼,他出聲問,手間動作輕而又輕,小心又仔細。
  許瞳對他微笑,搖一搖頭,隔一會兒輕輕說:“謝謝你!”她聲音真誠,對他由衷致謝,“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謝謝?或者之前說過,可是都不見得是出自真心。不過這一次,我是真心的想說一句,謝謝你!”
  顧辰手下一抖,冰袋居然被他掉落在地上。
  下一秒許瞳覺得自己眼前一花,她被顧辰一把拉過去,攬抱在懷裏。
  她聽到他喃喃低語:“別謝我,你該怨我!我沒有處理好……是我去得晚了!”
  許瞳腦子混混沌沌,對他的話一時間似懂又非懂。
  “嗬!跟你有什麽關係?什麽時候冷傲的顧少變成多愁的大善人了?”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有心思餘力揶揄他。
  許瞳從他肩窩抬起頭,直直望著他雙眼,忽然挑一挑眉,語調裏帶著不羈,對他突然一問:“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她雙唇離他那樣近,少女天然的馨香氣息撲鼻而來。如同受到蠱惑般,他稍稍向前一動,已經啄吻上她柔軟嘴唇。
  良久,聽她小聲吸氣,知道牽動到她嘴角傷處,他才停下來。
  他眯著眼看她,挑起眉梢,回以呢噥般輕語,“你敢說你沒有愛上我嗎?”
  許瞳對他嘻嘻一笑,向身後斜斜靠去,“我才不要愛在別人前頭!”
  顧辰如影隨形跟過去。她倚在沙發靠背上,他湊近她臉龐,再一次啄吻她。
  又過良久,離開她的唇,他淺笑輕問:“如果我要你愛在前頭呢?”
  許瞳看著他,立時回答:“不可能,你做不到!”她聲音斬釘截鐵,毫不遲疑。
  顧辰不由挑眉。
  “試試看?”
  許瞳用鼻子哼出一聲:“要打賭嗎?”
  顧辰皺一皺眉心,半晌點點頭,“好,就賭誰先說愛!我贏了,你要跟著我,做我女人!”他挑著眉梢說完一番話,眉宇間透出認真,毫不察覺這舉動其實有多幼稚。
  聽他說完,許瞳嘟起嘴巴,輕哂道:“你有未婚妻還要人家做你女人?太不道德了!”
  她的抱怨竟如同在撒嬌一般,令他覺得心癢難耐。
  “你不敢賭?”他激她。
  許瞳“切”一聲,“我又不會輸,幹嘛不敢賭?如果我贏了,你要和章真瞳分手,告訴她,她姐姐比她可愛多了!”不知是不是藥力作用,混沌之下,竟說出這樣的賭注。
  平時清醒時,哪怕再怎樣理智不屑,其實心底深處還不是一樣隱藏著諸多不甘。
  不甘章女毫不費力地掠取一切幸福因素。
  被她剝削那麽多次,奪走許多東西,這一次,她準許自己任性一些,開出這樣的賭注。
  她聽到他似乎低低笑了一聲。“好,我答應你。”跟著又問,“時間期限定為多久好呢?”
  許瞳想一想,眨了眨眼,懶懶地答:“就一個月吧!”
  顧辰無異議,點點頭。忽然問:“你要不要換一個賭注?”
  許瞳把眼睛睜大,似想看清對方打著什麽主意。
  “不要!”她斬釘截鐵地拒絕。
  顧辰忽而微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換賭注嗎?”
  許瞳一眨不眨看著他臉頰,竭力凝住自己焦距,“你那麽舍不得她嗎?我偏不換!”
  顧辰又點點頭,“好吧,這是你自己做的決定,別後悔自己吃虧。”頓一頓,他臉上浮現幾許壞壞的奸詐神色,“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其實章真瞳早已經不是我未婚妻。我已經和她解除婚約,礙於這件事的輿論會影響到兩個家族的聲譽,所以沒有公開。所以這賭局,瑤瑤,你吃虧了!”他喚她“瑤瑤”時,聲音簡直像在歎息,令她耳根無端變得麻麻熱熱。
  反應了一會兒,許瞳笑起來,“耶?這麽說原來傳言都是真的咯?嗬,就衝她已經不是你未婚妻這一點,就算吃虧我也高興,我樂意!”她難得的愛嬌起來。忽然皺皺眉,歪著頭想了想,又說:“不對,我不算吃虧到底;如果我贏了,你得去跟她說,我比她可愛的!”她一麵說一麵笑,模樣就似純稚的小孩子一樣,嬌俏又惹人憐愛。
  顧辰看得實在心癢,湊過去再一次吻住她。
  過一會兒,許瞳推開他,氣喘籲籲地嬌哂:“你把我帶回你家裏,沒安好心!”
  顧辰望住她眼睛,聲音喑啞低沉,“難道你不想嗎?”
  許瞳咬住嘴唇嬌滴滴地笑,搖搖頭,“不想!”
  顧辰嘴角揚起,笑容邪邪,一隻手無聲無息從她腰間探進去。她早就被那迷幻藥搞得全身麻軟,此時又被他有心挑逗,她全身就如化成一攤水一樣,無力亦無心對他抗拒掙紮,隨他去對自己攻城略地。
  一番恣意揉弄後他抽出手來,送到她眼前,不許她閃躲,讓她凝視自己指尖她的濡濕,“愛撒謊的丫頭!小騙子!明明想著我,偏要口是心非!”
  她變得不甘心起來,一把按去他腹|下,握得滿掌堅硬,“它不是更想?”她不服氣的嘟嘴問。
  覺得她這份不甘實在可愛,他沉沉笑起來,一把拉她進懷裏,俯在她耳畔柔聲低語:“我是想啊!”他吮著她的耳珠,就著她柔嫩的小手,施加力道讓她隔著褲子包攏住自己,“我想得幾乎快要爆炸!”耳鬢廝磨,他和她不知不覺時,都已經有些氣喘籲籲,“可是該死的醫生說,我的病好之前,不能夠同房!”
  他鬆開她耳朵,讓她滑出自己懷抱,手卻依然定住她在自己小腹|下麵不許移去。他看著她,眼底**辣,聲音無限旖旎,“不然你說,我為什麽要寧可天天去瞧那個麗薩的笑容,也不找你呢,恩?”
  許瞳怔一怔,忽然咯咯咯笑起來,幾乎笑不可抑。
  她從他聲音裏,聽出了欲求不滿的幽怨。
  忽然有些壞壞的用力收一收掌心,他立刻全身一顫。
  “還說你沒有愛上我?你是怕和我擦槍走火吧!”
  顧辰眯起眼睛,忽然挪開她的小手,火速去解自己腰帶。
  許瞳愣起來。
  難道他已經克製不住,要違背醫囑同她顛鸞倒鳳?
  一陣悉悉索索後,他拿起一旁茶幾上的濕毛巾,執過她的小手細細擦拭。她怔怔地看著,由他擺弄。
  他忽然丟開毛巾,拉著她的手再向自己腹|下按去。這次她的掌心與他之間已經全無隔閡。
  她恍然大悟,睜大眼睛望著他,“我還帶著傷,你卻虐待我!”聲音裏雖然透著不可思議,聽上去卻十足十是在撒嬌。
  他教導她如何動作。
  “你受傷的是臉,等下我會幫你繼續冷敷;現在想被虐待的人是我!我隻想你用你的手來好好虐待我一回!”他的聲音愈發地啞沉起來。
  羞澀慢慢湧上臉頰,頰畔一片火辣,許瞳不禁閉上雙眼。
  腦子裏此時竟開始閃過一幕又一幕畫麵,全是從前她與眼前這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心頭一忽兒溫暖一忽兒微澀,歡欣與苦惱的滋味交織在一起。這掙紮不安的感覺不叫它戀愛又叫它什麽呢?與他走到今天這番境地,不知究竟是緣分還是天意?
  他忽然用力握她手腕,聲音透出不滿,“專心點!”居然在怨惱她!
  許瞳不禁閉著眼睛笑起來。
  依著他的節奏,她摩挲套|弄,幫他紓解欲|望。
  他緊緊抱住她,手臂用力箍著她,身軀幾乎戰栗,喉頭溢出隱忍悶哼聲,頭向後稍仰著,也閉起眼睛,突地全身猛然一僵,終於釋放自己在她**奪魄的軟軟掌心中
  她聽到他長長長長籲出一口氣,似有無限滿足般,抱緊她,將頭埋在她肩膀,嘴唇似有還無般輕蹭她頸間肌膚,呢噥歎息似的低聲喚著她:“瑤瑤!”
  五六【負誰】
  為許瞳敷完臉,顧辰親自去放熱水讓她沐浴。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一段,加上冰塊的鎮定作用,許瞳已經漸漸不如之前那樣暈眩混沌,看到顧辰竟親力親為為自己服務,她不禁心情大好,出聲調侃。
  她臉上驚現誇張表情,受寵若驚般拉長聲怪歎:“想不到區區‘舉手之勞’,竟然能換得大少爺為小女子親自勞心勞力,真是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消受這份天恩啊!”一邊說一邊環顧屋子一圈,語氣中夾雜費解地問,“說起來,這麽大的屋子,怎麽一個幫傭都沒有,還得勞煩大少爺親自動手?”
  回頭望向顧辰,他用手臂探過浴缸水溫,正欲站起。許瞳吃驚發現,雖然他麵頰不動聲色一派不以為然,可是兩隻耳朵卻已經紅似充血一樣。
  那樣子,竟似乎該被叫做赧然。
  “有鍾點工定時負責打掃。”他淡淡開口,“我不喜歡別人踏進我的領地太久。”
  許瞳聞聲不語,立即轉身就走。
  顧辰疑惘,上前一步趕在浴室門口揪住她,“想做什麽?快去洗澡,等下水涼了還要重新再放過!到時候你自己來!”
  許瞳對他挑眉,一副認真樣子說:“你不是在對我隱晦地下著逐客令?你說你不喜歡別人踏進你的領地太久!”
  顧辰皺起眉。
  聰明人多敏感,他隨便一句話,竟會惹來她多心誤會,真是麻煩。
  忽然瞧見她眉宇之間泄露出來一絲淘氣神采,不禁恍然頓悟,自己竟被這狡猾的丫頭又輕鬆戲弄一次。
  他曾經花了好長時間仔細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麽不論他在別人麵前多麽城府深深,可麵對這女孩時,卻總是一次次輕鬆上當,懊惱連連。後來終於弄得明白。因為心裏真正憐惜她,所以不論她所說所做是真是假,他都本能地願意去依從和相信。
  或者這就是所謂因為喜愛而想要縱容。
  看著許瞳一臉奸計得逞的詭笑,他心裏騰起邪邪惡念,手臂一揮,二話不說把她打橫抱起,走到浴缸前,不甚溫柔地將她丟進裏麵。
  她身上衣服還沒來得及脫掉,猝不及防之下,不禁啊啊驚叫:“顧辰你這瘋子!你欺負人!我的衣服還沒有脫呢!”
  顧辰一抬腿竟也踏進浴缸,雙手並用,說話間也不曾停下,飛快去剝許瞳衣服上的扣子,“對不聽話的人,隻能這樣不客氣。說我欺負你不給你時間脫衣服是嗎?沒關係,我來幫你!”
  許瞳胸前雪白肌膚大片展露出來,胸衣帶子被他飛快解開,兩團雪白跳脫束縛顫顫綻放在空氣與熱水的交界中,誘人有如兩朵致命的罌粟花,吸引著身邊男子的視線癡纏流連,不忍挪去。
  許瞳抬起手臂擋在胸前,低低叫:“流氓!”
  顧辰眼皮跳了跳。
  他何時不是以風度翩翩的俊俏貴公子形象出現在世人眼前?卻獨獨要被她喚出那樣“別致”的稱謂。
  他決定不辜負她,索性將這“流氓”二字作實。
  如同談論天氣一樣自然,他將她手臂輕鬆挪開,“別擋著,讓我看看它們有沒有跟著一起受傷。”手掌不容閃躲地覆上去,手指齊齊並攏揉捏,又團又攢,戰栗感從他掌心直竄向他腳底,也從她粉嫩的櫻紅頂端直透向她心房。
  她難以抑製一聲吟哦。
  他觸電一樣忽然收手。
  猛地從浴缸中站起跨出,頭也不回走到門口,“快洗!”砰一聲關上門,把自己隔斷在春|色撩|人幾乎要令他欲|望失控的浴室之外。
  許瞳怔在浴缸裏。
  嘟起嘴,滿心不樂意。
  挑起她層層欲|火後,他卻拍拍屁股就走,還一副誰惹了他生氣的臭德行。
  草草洗漱一番,許瞳套上顧辰為她一早準備好的襯衫短褲。
  她從不覺得他竟那樣龐大,自己竟如此渺小,他的襯衫穿在她身上,居然像條連衣裙,寬寬大大飄飄蕩蕩。
  不得不歎一聲男女有別,他看起來那麽斯文勁瘦的身子骨,原來和她這小女子比起來,骨架還是寬出去足足一大圈。
  襯衫足夠遮擋自己重點春|光,她索性脫下那條不舒服的肥大短褲,擺蕩兩條纖長白腿走進臥室。
  顧辰居然比她更加裸|露。他光著上身,下麵圍著浴巾,此刻正在拿毛巾擦頭發。
  轉頭看到許瞳,他眼神瞬時一黯,雙眼立即一眯,“短褲呢?怎麽不穿上!”仔細分辨,語氣中竟似含著責怨。
  許瞳渾身酸乏,隻想盡快躺倒在大床上,於是不理他的責問,脫掉鞋子一頭栽進軟軟被褥中。
  看她茭白小臉一下被埋沒在床褥間,大大的床,小小的臉,癱軟的身體,乏乏的樣子,她看上去實在太惹人憐惜,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毛巾一丟,長腿一跨,他竟也跟著一起擠上床。
  許瞳睜開眼看他,“咦”地一聲,“你難道不去睡客房嗎?”
  顧辰不禁啼笑皆非,“這裏是我家!”
  許瞳困惑地眨眨眼,“哦”一聲,“對喔,這是你家。好吧,那我去睡客房。喂,客房在哪裏?”
  作勢要起,卻被顧辰一把拉回,圈在懷裏。他聲音一下竟變得出奇溫柔,“快睡吧,別折騰了。”
  許瞳於是躺下來,乖乖地應聲“哦”。
  沒有傷的那側臉頰貼在他胸口上,在他看不到她表情的時候,那上麵悄悄浮現出賊賊的詭笑。
  她又一次作弄到他。
  忽然覺得臉頰旁一片冰涼觸感。她怔一怔後,反應過來,抬起頭對他脫口便問:“你家裏好多房間都有浴室是不是?”
  顧辰“恩”一聲含混作答。
  許瞳卻不依不饒繼續發問:“你剛剛跑去別的浴室裏麵衝涼水澡是不是?”
  顧辰忽地用力扳著她身體,瞪著她說:“折騰一晚上,你都不累的嗎?怎麽精力這麽旺盛!”他按著她小小頭顱貼向自己胸口,她無傷那側臉頰密密緊挨在他胸前肌膚上,她一下被他憋得別說講話,幾乎連呼吸也困難。
  他卻說:“乖乖睡覺!不想睡的話,我不介意你繼續為我舉手之勞!”
  許瞳握拳捶他胸口,“臉好痛!快被你憋死啦!”掙開些大口喘氣,“呸!流氓一大隻!”
  耳邊聽他似低低沉沉在笑。
  忽然額前落下輕輕一吻。
  然後她聽到他對自己柔聲地說:“睡吧!”
  這兩字如同帶著魔力的咒語,一下便令她靜下心來。
  閉上雙眼,倦意翻湧襲來,她很快窩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顧辰抱著許瞳,整夜手臂攬緊,片刻不曾稍離。
  早上許瞳懶懶睜開眼,抬起頭發現顧辰似還在沉睡。
  她輕輕動一動,想要掙開他懷抱悄悄起身。卻在覺得自己就要成功時,忽然被他的手臂一拉,她立刻又倒回他懷裏去。
  她“啊”的一聲輕叫,抬頭去看他,驀地一下望進他黑黝黝一雙眼眸裏去。
  他正炯炯有神的望著他,眼底哪裏有一星半點的睡意?他分明早早就已經醒了,卻偏要假裝依然熟睡的騙人。
  許瞳嘟嘴,“喂!你幹嘛不讓我起來!”語氣中諸多不甘願、不滿意。
  顧辰挑眉。清早初醒,他聲音沙啞中帶著些性感,好聽得一塌糊塗,“幹嘛去?又要像以前那樣,一晚上占盡便宜以後,早上連招呼都不打一個,頭也不回穿好衣服就走?”
  許瞳訕笑。回想一下,她確實前科累累,也難怪他此刻這樣調侃自己。
  她吃吃地笑:“你快撒手,我沒想走,我是急著要上廁所啦!你要是再不放開我,我保證立刻會給你香噴噴的大床上畫一幅色香味俱全的世界地圖!”
  顧辰聞聲不由一怔,回神時許瞳已經小鳥一樣歡蹦亂跳從他懷裏竄跳下了床。
  手裏懷中竟一下變得莫名空虛,這感覺幾乎令他怔怔惆悵。
  不知不覺時他套上短褲也跟著起身下床;不知不覺時他竟隨著她一起走到衛生間門口。
  裏麵抽水馬桶嘩啦啦衝水聲令他回神,他手臂抱在胸前靠在牆上,不禁暗暗自嘲。
  長這麽大幾時曾做過這樣的傻事?不僅帶一個女孩子回了他的家他的領地,更讓她睡了他成人後連老父都不許擅碰的專有大床,甚至更離譜是在清早醒後,傻愣愣跟在她身後直到衛生間外,由她在裏麵方便,他悄立在門外靜靜等;更更更要命的,是天殺的他心底竟好像正有種無怨無悔心甘情願的感覺在悄悄萌芽。
  實在不可思議。他再也不像從前的自己,她悄而無聲地,一點點浸透他,不知不覺時,竟已經令他改變那麽多,多到連他自己也要嚇一跳。
  可是奇怪,他居然並不排斥這樣的結果。
  許瞳從衛生間出來,一抬頭,被靠在門口牆上的顧辰猛地嚇了一跳。
  “哇!”她出聲叫,“你幹嘛不聲不響杵在這兒!”一邊拍胸口一邊嬌嗔不已,“真討厭!要嚇死我了!”忽然腦筋一轉,壞兮兮笑起來,“哦!我知道了!你也著急噓噓是吧?喏,我好了,你可以進去了!”一邊說一邊抬手指了指衛生間裏麵,“一點都不臭,你快去吧!”說完起步就走想重新撲回大床上去。
  昨晚折騰得那麽厲害,臉上的腫雖然已經無甚要緊,可是此刻她全身酸乏,處理過代謝產物以後,隻想能盡快再倒回大床上,好好補它一個回籠覺。
  顧辰在她剛一邁步時,手臂一伸,兩手搭在她肩頭腰上,微微一用力,一下將她攬回身邊,將她旋個身,讓她麵對向自己。他仔細看著她的臉,抬起手輕撫上去,動作極小心,柔聲問:“還疼不疼?”
  在他眼裏,她的臉頰依然腫得半天高。
  已經一夜,卻依然還是這樣腫。他眼底不禁再度聚起痛惜的憐和她所不名的怒。
  許瞳無所謂一笑,反過來安慰他說:“安啦!鄭智化不是唱過,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我做小混混時候受的那些傷,每個都要比這個驚魂得多呢!不用這麽大驚小怪啦!”
  說完轉身又要去撲床,卻被顧辰再一次拉住旋回身來。
  她不禁挑眉瞪他,一臉不耐煩,“幹嘛?清晨探戈?拽著我甩來甩去!我的臉還在腫著呢!這樣被你轉個沒完,我會頭暈的!”
  念及剛剛醒來時他那似怨非怨的一番話,她似有些恍然徹悟,“喂鬆手啦!我呢,不是急著回去穿衣服離開,我是想躺回去好好補一補覺,渾身的肉都在麻麻痛痛,喂!站在這裏很累很不舒服的好吧?你快放我回去,我要撲床!”說話間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這樣不是在對他撒嬌又是什麽。
  顧辰始終繃著臉,麵無表情,不動聲色。可眼底悄悄浮現的溫柔與笑意,卻將他一副冷凝淡定的麵具破壞無遺。他輕歎口氣,似拿她沒有辦法,手臂忽然一掄,在她驚叫刹那,天旋地轉間已將她橫抱在懷裏。
  他把她抱回床上,像擺弄小娃娃一樣規弄她,讓她枕好枕頭,給她蓋好被子,將她兩隻清香藕白的手臂掖進被子裏,卷好背筒,隻讓她露出一顆黑黑腦袋。
  她大眼睛咕嚕咕嚕的轉,可愛的樣子像小小嬰孩用軟軟牙齒咬齧人的心口,一時間他竟真切體會到什麽叫做所謂酥麻入骨。
  他情不自禁彎起嘴角,抬手摸摸她臉頰,俯身在她額間落下輕輕一吻。
  “我去公司,等下讓人為你請假,你今天就躺在這裏好好休息一天,不要去上班了。”
  許瞳閉上眼睛,無限乖巧的點點頭。
  忽然隻睜開一直眼睛,夾緊另一隻,鬼臉兮兮對顧辰哼哼的說:“我隻是在這裏補覺而已哦,補好我是要回我自己家的。你下班回來以後如果看我不在,可千萬不要扣頂吃幹抹淨擦擦嘴巴就走的大帽子給我!我跟你已經打過招呼了哦,不算又騙你!”
  顧辰沒說話,隻抬手在她眼皮上飛快一抹,讓她閉好眼睛。
  確定她看不見時,他才無聲無息地笑起來。
  這壞丫頭,就算這時候依然那麽桀驁不馴,連等他下班回來再見一麵的耐心都不肯給。
  而他自己偏偏卻對她這份桀驁不馴動了心、上了癮,心心念您,留戀不已。
  顧辰上班以後一直坐在自己的大皮椅上皺眉沉思。
  想到此刻躺在自己大床上頭那個狡猾的丫頭,緊皺的眉心漸漸有些鬆緩。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已經對這要命的女孩動了心。昨晚和她那一賭,現在想來真是說不出的幼稚舉動。
  不過幼稚不代表沒有價值,本心上講,他確實是希望和她賭這一回的。
  他不過想聽到她親口說出她的心意。
  愛情麵前有誰會是一準製勝的強者?曾經他以為自己是,可現在卻清楚明白,會那樣想,不過是因為還不曾愛上。如果真的動了心,哪怕鐵血巨人也會因為愛情變得患得患失地不自信起來。
  那女孩詭計多端,千變萬化,把自己真心真意鎖的極其深。曾經或許她有想要相信他的時刻,可是一時錯招,他已將她推向遠處;再想拉近時,非經過一番跋山涉水的辛苦不可。
  想收了她的心,想讓她此後隻死心塌地地愛他一個人,又是談何容易一件事。
  她那樣狡猾,那樣敏感,那樣桀驁不馴,不是真使得她動心,又會有誰能夠駕馭得了她?
  所以他一定得逼著最本真的那個她親口說出對他的心意來,否則叫他怎樣對她放得下心。
  想到昨晚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他立即將眉心再度鎖緊,心頭翻湧起無限的懊惱與憤怒。
  他同她說,都怨他沒有處理好這件事,不是想安慰她、令她寬心才那樣講;而是他覺得,的確是他沒有把握好一件事情,所以才令她受到遷怒與傷害。
  而那件事,就是他同章真瞳提出解除婚約。
  那天眼睜睜看著許瞳當著自己的麵被薛勁鋒帶走,顧辰心裏那種翻江倒海的醋滾滋味究竟有多蝕心蝕肺,簡直已經無法用語言去形容。
  他回頭便下定決心,毫不遲疑地找到章真瞳對她鄭重提出解除婚約。
  他似解釋給她聽,又似解釋給自己,“以前覺得婚姻隻是對血脈延續的一種交代而已,所以同誰結婚都無所謂。因此答應家父要求,和你草率訂了婚。不過現在卻明白,這種想法不過因為心裏還沒有掛念一個人。我現在很想確定一件事,和所掛念的那個人生活在一起,會是種什麽樣的感覺?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夠平和解除這層關係。”一向對任何人都不曾低頭的他,為了那女孩,對章真瞳竟然低頭道歉:“如果令你覺得受到傷害,真誠說句抱歉。”雖有歉意,可他態度始終不卑不亢,“除此之外,恕我無法再對你慷慨放送其他!”
  章真瞳卻不肯答應他,她哭著喊著質問他:“是不是因為許瞳?是不是?”
  顧辰一派鎮定,不為所動,隻淡淡答:“即使我說不是,你也不會相信。而我如果說是,你又會說就知道會是她。那麽,這個問題你自己回答就好,我看我不必做出回應。”
  章真瞳歇斯底裏地哭叫:“顧辰你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樣!我愛你啊!我不能夠沒有你啊!你不能因為許瞳那隻不要臉、專奪人所愛的狐狸精就拋棄我啊!”
  聽她這樣說,顧辰不禁皺眉,眼神中流瀉出一絲不悅與厭惡不耐的神色,“我和你提出解除婚約,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不要扯到其他人身上去。女孩子要有修養,不要動不動就說別人不要臉、狐狸精之類。”
  她委頓下去,“你既然不愛我,當初又為什麽要答應和我訂婚!”
  這問題他剛剛明明已經解釋得明明白白,已經懶得再去重複。他隻反問她:“你明知道我不愛你,不是也一樣希望我會和你訂婚?”
  她大聲地哭訴:“可你不能這樣對我!難道你不覺得自己作為男人太不負責任了嗎,你怎麽可以這麽壞!”
  他卻笑了,“我什麽時候說過自己是好人呢?”
  原來對待自己不愛的人,她的眼淚稍稍一滴已經覺得太煩。而那狡猾女孩倔強不肯落淚的樣子,卻太輕易便撞擊在他的心口上。
  “首先,我沒有碰過你,肉|體上我便對你沒有任何虧欠;其次,我沒有許給過你任何天長地久的承諾,訂婚時是你情我願,你沒有逼我我也沒有誘惑你,因此精神上我同樣沒有對你負過債。如果說我對你有所抱歉,那也隻是因為我之前把婚姻看得太過兒戲,在你我身上輕易加套上這樣一種不可隨便拿來褻瀆的關係,而在這件事上,不隻你是受害者,其實我自己也是。我走了彎路,蹉跎了時光,錯過許多美好。”
  似無限感慨,他停頓下來,靜了好一會兒才又喃喃繼續,“我從來不是一個好人。你和她之間,無意間我已經傷害她太多次。如果注定要辜負你們其中一個人,我不會再選她。”
  五七【守護】
  【妞們妞們,別怪哥又偽更好不?_?有人丟磚說買這章浪費,俺不淡定了,如果是敷衍大家,請隨便砸,砸死我都活該;可是我每個字都是認真碼、每個字都是認真改,或許內容的確有缺失,但是那是我功力不足導致,你一磚飛來搞得我像騙大家錢一樣,神馬跟神馬啊!我還就受不了這個!所以,繼續改!!!】
  顧辰一番話令章真瞳愈發慌張失措,她撲到他身邊,抓著他胳膊,邊哭邊懇求:“顧辰不要!我不要解除婚約!我不介意你和她在一起好不好?你盡管和她在一起,我隻當看不見和不知道,隻求你答應我,讓我們結婚吧!我隻想做你太太,我不去管她是不是你的情人,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解除婚約,不然大家都會笑話我的!不行的,我沒法子去承受這種羞辱的!許瞳她根本就沒有資格做顧夫人的位子,她沒有!我不能輸給她,我會死掉的!我求求你!”
  顧辰臉上,不耐和厭惡的神色漸漸加深。他不著痕跡卻十分堅定的拂開章真瞳的兩隻手,語氣淡淡,“抱歉,我不能夠答應你。一個人的心是有限的,不可能做得到同時兼顧好兩個女人。許瞳有沒有資格做顧太太,我想這個問題要由我自己來決定。恕我直言,你和我,我們誰都沒有資格去看輕別人。”
  說到這,他想起許瞳骨子裏的倔強與驕傲,那種凡是不入她眼她心、哪怕珍珠也如同糞土的我行我素與清高,他不由自主竟牽動一下嘴角,彎出淺淺一抹微笑。依她的性子,或許在她眼中,他更加沒有資格做她許小姐的先生也說不定。
  對於解除婚約,他態度堅決。假如從前,假如他不曾認識那個對他說自己名叫“瑤瑤”的狡猾女孩,那麽這一生,也許他同誰結婚都是一樣的。可是現在,他清楚明白,自己已經變了,他和從前那個顧辰再不一樣,他再也不是一個心中了無牽掛的男人。
  他的從容和堅定令章真瞳感動刺痛,她咬緊牙,恨恨說:“顧辰,我這麽愛你,你卻這樣對我!從現在起,我恨你!我恨你們!你和許瞳以後都會後悔的,她讓你背叛我傷害我,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顧辰皺眉。他已經看不下去她失態的瘋樣子,“你真的知道什麽叫做|愛嗎?”
  從前他也不知道,也沒想過要知道。可是與那狡猾女孩漸漸相處下來,他已一點點懂得,愛便是發自心底的想要珍惜。
  “你的世界,似乎充滿掠奪——掠奪一切你想要的,無論用什麽手段。你並不懂得什麽是愛,所以別說你愛我。”
  說完這些話,他轉身即走,再不回頭。
  其實以他性格,最討厭對人囉嗦。可是有些話如果不說,章家小姐永遠會覺得這世界上隻有她最最無辜和可憐。
  不錯,的確總是流淚的那個是她,另外一個哪怕把自己脖子仰得斷掉,也不肯任淚水奪眶而出——她是那樣吝嗇。
  然而不知為什麽,她越是不肯哭,那樣子卻越引得他憐惜。
  她就像一顆倔強小草,不論環境多惡劣,頑強生長,盡力快樂,她把身邊每一個人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不了解她的人隻看到她強勢的外表,而他碰觸到的卻是她迷路孩童一樣、渴望幸福與依靠的膽小靈魂。
  對他來說,就算別人眼淚再洶湧,可真正需要憐惜的人,其實是她。
  顧辰坐在皮椅上,回想之前去找章真瞳解除婚約那一幕,心裏湧起深深懊惱與憤怒。
  那天她哭叫著說“我不會讓她好過的!”他以為她隻是太過激動,所以才那樣講,卻沒想到時隔不久,她竟真的心狠手絕,找她舅舅一起用那麽下三濫的手段做出一番傷人事。
  或許從前他可以不在乎許瞳死活,可是現在,連他都舍不得再去傷她分毫,卻有人敢在他眼皮子下頭把她打傷成那樣。
  那張臉是他決定要捧在掌心嗬護的,卻被那姓錢的爛人輕易所傷。
  想到這裏,顧辰怒氣勃發,再也坐不下去。
  他撥了一通電話,冷冷問過對方人在哪裏。得知其人正在家中,他說:“哪裏都不要去,我馬上過去找你。”
  電話掛斷後,他騰地站起身,臉上閃過一片陰狠肅殺。
  有些話,看樣子他必須當著章真瞳的麵,鄭重挑明。
  他得讓她知道,許瞳是誰也碰不得的,因為那是他的女人。
  顧辰飛車趕往章宅。
  他見到章真瞳時,她正在房間裏對著落地鏡擺弄一條潔白婚紗。看到他來,她立刻轉頭,綻放滿臉笑容甜膩膩地問:“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你看這件婚紗好不好看?我特意在法國定做的,為我們的婚禮!”
  顧辰兀自走到沙發前坐下去,淡淡掀動嘴角,淺薄笑容看上去略有些諷刺,“別再發瘋,你該醒醒了,你自己心裏其實最清楚不過,我們之間早就沒有什麽婚禮存在。”
  章真瞳臉上的笑容立刻碎掉,她變得歇斯底裏起來,瘋狂地撕扯婚紗,邊哭邊叫:“為什麽!為什麽你不要我!既然這樣,我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我不如死了算了!我不如死了算了呀!”她忽然撲向桌子,從果盤裏抽出削皮的水果刀,把它橫在自己手腕上,一副要割下去的樣子,“顧辰,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嗎?那我不如這就去死!”
  她那副不要命的樣子,已經接近瘋狂,一隻手壓著刀子向另一隻手的手腕割下去。
  顧辰並不上前阻止她。他看得精準,她那一刀劃下去以後,刀口隻淺淺一條,滲出的血絲恐怕連一張紙也浸不透。
  他不由冷笑,“抱歉,我對尋死的人一向缺乏同情心。”
  自己都已經決定放棄自己,他又何必多事去勸當事人充滿希望地活下去?
  “你如果想死,我一定不攔著;甚至我承諾你,假如你在這把刀下可以死得盡透,我一定立刻辦一場隆重的冥婚娶了你,給你顧太太的名分;可是如果這把刀隻是你要挾我對你屈服的手段,那麽請原諒,我對此毫無感覺。”
  他看著章真瞳,忽然挑起眉梢,“知道你自己現在是副什麽樣子嗎?瘋癲又狼狽,讓人覺得愚蠢和醜陋。”
  章真瞳許久以來用作殺手鐧的招數,就這樣被眼前男人輕描淡寫的無視掉了。
  她的手驀地變得無力,銀光閃亮的水果刀從她手指間叮當一聲摔落到地上。她委頓下去,用手捂著臉頰嚶嚶痛哭,“顧辰!顧辰!為什麽!明明是我先認識你!明明她做過那麽多對不起你的事情!她騙你利用你傷害你,可我卻愛你守護你對你忠誠!但是為什麽你要選她不選我!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負我!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麻痹,我要吐了,揉胸口!!自己的文字把自己快惡心死的,我是不是jj的第一人啊??_?)
  顧辰皺緊眉心,盡量抑製胸口前騰騰而起的不耐情緒。以前隻覺得眼前女孩比較驕縱任性,除此之外想不到她的思想竟可以這樣偏執,仿佛世界一切都需要以她為中心,所有令她感到不順心的事情,必定都是再錯誤不過的。
  他不想同她家人一樣遷就她,他沒有那個義務。他冷淡開口:“今天我來不是為了要聽你訴苦,我到底有沒有欠你,你自己心裏清楚。”
  隻有沒本事的人才會在覺得走投無路時耍盡無賴,就像此刻章真瞳這樣;有些誌氣的人,當她遇到挫折,哪怕疼得流血也斷不會在人前流淚。比如那狡猾的許瞳。
  顧辰歎口氣,幽幽地似有些感慨,“你奇怪我為什麽不選你選許瞳?很簡單,你姐姐自立自愛,她珍惜身邊每一個人。”
  章真瞳聽他這樣誇讚許瞳,心中恨意燃得更加狂熾起來,她猙獰了麵孔,渾身戰栗不止,嘶啞吼叫:“你胡說!顧辰你胡說!許瞳她是個沒教養的野孩子!你不能這樣用她來羞辱我!”
  顧辰又緊緊眉心,厭惡神色再不加掩飾,完全掛在眼角眉梢上。
  “章真瞳,你需要記住,你是千金小姐,要懂得給你自己和你父母留些上流社會的富人麵子。”
  真是奇怪,相仿年紀,許瞳每天都在想辦法讓自己與身邊人快樂,眼前女孩衣食無缺生活富足,要什麽有什麽,卻偏偏總還覺得不夠滿足,一定要把自己搞成怨婦一樣。
  “覺得自己很委屈?”顧辰揚起尾音問。“其實你並沒有那麽無辜,你與許瞳之間,你才是那個一直不停掠奪的人。你也並沒有那麽可憐,你的生活裏就算沒有我還有你父母的縱容和寵溺。”
  可是許瞳不一樣。
  想到那女孩,他麵容上的表情再度變得柔和起來。
  那女孩她總是覺得自己根本不需要他,因為她並不能夠完全信任他,覺得在他那裏屢屢會受到傷害。可是如果沒有他,她又怎麽可能化解之前的種種麻煩,安然地過到現在呢?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用手隨意地理了理衣襟領帶,準備離開。
  對著委頓在地上一臉狼狽的章真瞳笑一笑,他柔聲地警告她:“章真瞳,昨天那件事,如果不是看在兩家長輩麵子上,我一定會拉你這當事者出來就地正法!這次權且算了,所有過失我會加倍罰在你舅舅頭上;記住,千萬不要再讓類似事情再度發生!”
  章真瞳抬起頭。她臉上的粉妝已經被眼淚溶花,神情扭曲而陰狠。她似笑又似哭一樣尖著聲音問向顧辰:“你就那麽確定自己保得住她嗎?我真有興致想看一看呢!”
  顧辰對她冷冷一笑:“你如果有興趣,我一定奉陪!但你要記著,千萬別留下把柄給我,那樣你會很慘!”
  他說完舉便走,大步匆匆,再不曾回頭看一眼。
  那女孩雖然正在嚶嚶哭泣,可他實在不覺得她需要被同情。
  那該是個多麽狠心的人,她的舅舅為了她惹上一身麻煩,而她從頭到尾卻連提都沒有提他一句。
  這一刻,顧辰心裏倒有些替那姓錢的爛人覺得悲哀。假如他知道自己外甥女是這樣一副態度,不曉得他會不會為自己所作一切感到不值。
  從章真瞳房間走出來時,顧辰竟在大廳意外見到章康年。他像特意在等顧辰出來一樣。
  見到顧辰,章康年歎口氣,“你和真真怎麽會鬧到分手這一步?本來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我作為長輩不應該插手太多,可是每天看到真真那麽難過,你讓我這個做父親的情何以堪?”再歎口氣,仿佛經過無限躊躇,下了莫大決心,他才又開口,“你和真真之間鬧成今天這樣,是不是因為……許瞳?唉!這叫我怎麽辦,兩個都是我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顧辰,你要知道,許瞳一向比較堅強,真真卻沒有吃過什麽苦,她非常脆弱,經不起打擊的,所以我希望……你最好能夠慎重的再考慮考慮,不要對真真始亂終棄!”
  聽他那樣說,顧辰不禁皺緊眉心。此時此刻總算切身體會到一直以來許瞳心裏該有多苦。他忽而一笑,反問向章康年,“伯父,您真的有把許瞳當做自己的女兒看待嗎?如果我說,章小姐的手我都不曾牽過,可是許瞳卻已經是我的人,依您來看,我該選誰才不會被叫做始亂終棄呢?”
  他收起笑容,神情變得肅然認真,“伯父,如您所說,這是我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情,長輩確實不宜過多插手。也的確手心手背都是肉,希望您能發自內心的認識到,許瞳也是您的女兒。至於她的所謂堅強,不過是父親不在身邊,所以一切必須靠她自己。而章小姐的所謂脆弱,隻能說那是源自於父母的驕縱寵溺,如果再這樣下去,恕我直言,那隻會毀了她!是時候也讓她學著‘堅強’起來了!”
  章康年望著眼前的年輕人,似很想開口辯駁他幾句,可是嘴巴盡管蠕動著,最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許瞳的臉漸漸痊愈,姿色與從前別無二致。她很欣慰自己並沒有因為錢如海那幾巴掌而毀了容。
  顧辰說得出做得到,他想盡辦法到底把錢如海送進去蹲了大牢,刑期不多不少,如他早前所定,整整十年。
  期間鄭秘書對她說,章康年曾企圖幫錢如海通融一下,結果被顧辰一口回絕。
  “這件事甚至已經驚動到老總那裏。雖然顧總平時對老總非常聽話孝順,但是一旦是他鐵了心要做的事,根本沒有人能夠改變他的主意。所以,你看到了,錢如海到底被搞進去吃窩頭了!”
  鄭秘書說到最後,忽然神秘兮兮地問向許瞳,“許小姐,我能不能問您打聽一個人?那個總跟在你哥身邊被喊作‘小伍’的人,他全名叫什麽啊?其實我當年有個……有個……發小……小名也叫小伍的……後來搬家大家就散了……”
  許瞳不由驚奇挑眉。
  最近,似乎正人人紅鸞星動……
  許瞳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問鄭秘書:“這件事,我的同學有沒有受到牽連?她有苦衷,逼不得已,我最怕她事後又覺得愧對我又要被章真瞳找麻煩,父親診金沒著落不說,還搞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其實她想告訴姚倩,自己沒有責怨她。
  生活已經這樣沉重,同為一日三餐努力打拚的人們之間如不能互相體諒,又有誰能夠為她們所付出的汗水與眼淚真誠道一聲辛苦。
  老好人鄭秘書嗬嗬笑:“安心!你想到的,我那顧總大表哥也早就想到了,由他在裏邊支著,章家那瘋狂大小姐不敢恣意亂來的。說起來,要不是看在兩家大人有交情的份上,這件事哪有這麽輕易就算了的?誰都知道罪魁禍首不是錢如海!這次顧總是看在世交份上才隻盯著錢如海一個人整,看著吧,要是瘋狂大小姐還敢有下次,大表哥一定不會再手下留情的!”
  許瞳聽完這番話,隻抿著嘴巴笑一笑,沒有說話。
  五八【旅行】
  楊陽知道章真瞳依然逍遙、隻有錢如海一個人受到懲罰的時候,整個人說不出的憤怒。
  她拍著桌子的叫:“顧辰太不給力了!太不給力了!!!自己馬子被人打傷成這樣,他就隻抓住個小蝦米可勁往死裏整,有什麽用啊!白頭發揪掉,根留在頭皮裏,那再長出來照樣還是根白頭發啊!要我說一不做二不休,就該將禍害連根拔除!他怎麽就能讓那個章賤賤逍遙法外呢!”
  唐壯對此也表示不解和責怨。
  她自己倒是沒有太多想法。
  因為對別人的要求一向不多,於是隻要他為自己做過一點點事情,她就已經覺得滿足。
  今天聽過鄭秘書的話,她忽然感到有一些異樣的感覺湧動在心口。
  世交之家,他也有他的難處,堅持把錢如海丟進大獄裏頭去,他已經很不給章家情麵,加上早前是他先提出解除婚約,就算再怎樣撇得清,這種事情對女方來說總是比較吃虧,無論如何該算作是他欠章真瞳一些,倘若這次連她也一起趕盡殺絕,還真是太折了風度。
  她了解那男人,嘴巴上再狠絕,心卻總是公允的。
  不知不覺心中有些動容,除唐家父子以外,還有人肯為維護她而做到這種程度,這一刻她覺得無限欣慰。
  而對於章康年,她就此徹底死心,有生之年再不會對他有所期望。
  於他來說,似乎無論她從章真瞳那裏受過多大委屈煎熬,隻要最終她還活著,那就算不得是被傷害過。
  說到底,那人隻是章真瞳一個人的爸爸;從她七歲那年開始,那男人便已對她再不曾給予親人情分。
  鄭秘書直到將要告辭時,才想起此行真正來意。
  “瞧我這豬腦子,羅裏吧嗦說了一大堆,卻差一點把正事給耽誤了!”她一邊敲著自己的頭一邊訕訕的笑,又從文件包裏抽出幾張照片遞給許瞳,“我今天主要是來送這個東西的!”
  許瞳接過來隻看過一眼,便不能自已地全身顫動起來。
  那是半山墓地,不,現在應該說是燕歸墓園的照片。
  “其實顧總早早已經不惜重金從章氏那裏買斷了半山遊樂場項目,項目合同書一到手,他就把它改成了修建墓園的新計劃。工程一直悄悄進行,所以新聞報紙通通沒有報道。可能顧總想要的,就是此刻你幾乎喜極而泣的這份動容吧!”她頓了頓,撇撇嘴,臉上繼而浮現出不可思議及些許蔑視的表情,“偏偏關鍵時刻大表哥變得熊包起來,明明這些照片應該他親自送來給你看,結果竟然臨陣腳軟,非安排我過來當信差不可!最令我覺得神奇的是,他對我交代這件事的時候居然是帶著一臉的窘態,就好像被誰戳破了什麽西洋鏡一樣!我幾乎覺得他那窘樣子要被叫作無地自容!”
  許瞳不禁“噗”的一聲笑出來,眼角溢出點點亮花,“他可不就是無地自容的窘嗎!”
  他明明對她言辭鑿鑿的說過,“瑤瑤,你不是以為,我愛上你了吧?所以為了你,不會去動那塊地?別說我沒有愛上你,就算愛了,我也會堅持自己的做法。我是商人,在商言商。”
  當初把話說得那麽斬釘截鐵擲地有聲,甚至還激發出她想要利用孩子去報複他的滿心恨意,如今他卻親自動手,把他當初那一番理據全盤推翻,更用母親的名字命名了墓園,這樣先前自己嘴硬、隨後又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的糗事,他會不覺得窘才真是奇怪。
  手裏拿著照片,腦中想著前塵往事,許瞳嘴角不知不覺已漾開柔柔笑渦,她似竭力想抑製住笑容的擴散,卻幾經努力都無法達成目的。
  他悄悄做了這麽多事,卻偏不肯說愛她,好吧,她就看看他到底能堅持到幾時去。
  抽出一天時間,許瞳在唐家父子陪同下,到燕歸墓園去看望媽媽。
  到了墓園,不由人不嘩然而歎。
  這裏前所未有的雅致怡人。鬆柏香菊,鬱鬱蔥蔥,幽幽靜靜環繞著墓碑,令去者舒心長眠。
  這的每一處點綴都極盡奢華卻又異常低調,一望便知,修建這墓園的人,著實煞費苦心。
  拜祭過許燕,三人往回走時,唐興邦不禁由衷慨歎:“這個墓園不得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本市富豪政要爭相搶購的身後歸處。曈曈,看樣子那個顧辰,他對你真的很好啊!”
  許瞳努力克製自己不叫笑容泛濫,“唐叔,他口袋裏錢多著呢,建這墓園不過是其中九牛一毛,咱們可不能隻因為這一毛就被他給唬住了呀!”
  唐興邦駭笑一下,“總不能讓他散盡家財來證明對你的確有心吧;真要是那樣,以後你們靠什麽過日子、靠什麽生養小娃娃呢?”
  許瞳一下變得麵頰酡紅,跺著腳皺著眉對唐興邦嚅嚅嬌嗔:“唐叔您為老不尊,說到哪去了呀!什麽過日子、什麽生養小娃娃的!”
  低頭間卻忍不住悄悄想,散盡家財隻為博紅顏傾心,這該是怎樣一份浪漫又刻骨的愛情呢?
  不出幾天,便迎來全國法定大假。
  楊陽早早提議趁此機會,不如大家報個旅遊團,一起出去旅旅遊散散心、拜拜大佛去去晦氣什麽的。
  許瞳第一個舉手讚同。唐壯挨不過兩個纏人精的軟磨硬泡,盡管覺得與女人一起踩沙灘撿貝殼拍水花幼稚得簡直令人想死,卻也不得不屈服在兩個女孩一會兒凶神惡煞一會可憐兮兮的變態眼神中。
  後來唐壯心想,既然要蠢,索性大家一起蠢,誰也別笑話誰堂堂爺們淪為踏浪拾貝的蠢漢。於是一不做二不休,竟帶著二花和小伍一起報了名。
  幾經考量,楊陽最終為大家選報了豪華海島沙灘五日遊。許瞳知道以後不禁跳腳怪叫:“你最近搶銀行了嗎?居然有財力報這麽昂貴的團!還是給這麽多人報!!我告訴你,我隻付我預計規劃好的那部分,至於超出的,你賣血來填吧!”
  楊陽嘿嘿奸笑,“真小心眼!安啦,我哪有那麽傻缺!我比你還摳門呢!這個旅行團打一折啊一折!你有沒有見過豪華旅行打一折的?有沒有有沒有?!折扣打成這樣都不報名,這麽對不起自己,豈不是要被天誅地滅!”
  許瞳的笑容立刻變得無恥起來。
  一行人就這樣熱熱鬧鬧、吵吵嚷嚷、拖拖遝遝地踏上旅程。
  要上飛機時,許瞳看著手裏的登機牌不禁再次目瞪口呆。
  她問楊陽,“你報的是哪家旅行社?他們老板沒吃錯東西神誌錯亂吧?旅遊費用打一折,來回雙飛報銷機票,這都好說;可是居然是集體報銷貴賓頭等艙!楊陽,你不是被哪個大老板看中了他在花鬼心思追求你吧!”
  唐壯聞聲立刻倒擰起眉毛,直直瞪著楊陽,等她解釋。
  楊陽低頭仔細看了又看手中的登機牌,在差點對眼之前興奮大叫:“哇!我的媽呀!真的是貴賓頭等艙哎!”抬頭看著唐壯,一麵竭力克製興奮情緒一麵賊兮兮地說:“大壯我跟你說,絕對沒有什麽大老板之類的,這應該是他們旅行社搞錯了,我們別管那麽多,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說完高高興興第一個衝過去登機。
  唐壯看著一臉猶疑的許瞳,半晌後,狠狠一點頭,“楊陽說的對,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話音一落,人也跟著急竄了出去。
  小伍毫不猶豫緊隨其後。
  剩下二花,他笑得像偷藏了魚的貓一樣,涎著滿臉的迫不及待,慫恿許瞳,“瞳姐瞳姐,有便宜占哦!還等什麽嘛!我們一起去占便宜啦!”
  盡管還是覺得怪怪地,可是都已經到了登機這一步,難道還要留下來做福爾摩斯去查清楚來龍去脈不成?許瞳一咬牙,對著就要笑出口水的二花斬釘截鐵一點頭,“走!”也雄糾糾氣昂昂的邁出步子去。
  許瞳上了飛機就看到楊陽坐在位子上賊眉鼠眼對自己使眼色。
  她走過去問楊陽是不是眼睛抽筋,楊陽緊張兮兮說:“許瞳,真的怪怪的耶!我剛剛抓來一個空姐問她是不是每年這時候旅行社都和她們搞活動贈雙飛;空姐居然告訴我說,從沒有這回事耶!她說我們報的這個旅行社,專為有錢人服務,從來沒聽說過有打折的時候!我又問了問,貌似所有人隻有我們的旅費是有折扣的嘞!糟糕了,難道我真的被哪個大老板給看中了不成?這麽詭異!你說我們要不要立刻下飛機?”
  許瞳看看唐壯,他正呲牙裂嘴盯著楊陽,似在氣她招蜂引蝶還不自知。
  想了想,她終於有了決定,“我們走!不去了!”
  起身就要帶頭下飛機。
  卻忽然聽到有人在一旁說:“什麽時候膽子變得這麽小了?”
  許瞳覺得這聲音熟悉得簡直快要令她欲哭無淚。
  她循聲看過去。
  不知什麽時候那邊靠窗位上已經坐了人。
  此刻那人正坐在那裏,雙腿優雅地交疊著,兩手交握搭在膝上,臉上一派閑適神情,正望著他們優哉遊哉地微微輕笑,“你們還是乖乖坐下的好,飛機就要起飛,誰也下不去了。”
  這時突然傳來一陣蹬蹬瞪的急促腳步聲。
  許瞳抬頭看,竟是鄭秘書急急忙忙趕過來。
  她找到自己位子坐下,許瞳和她互相點頭微笑、示意問好。
  鄭秘書對旁邊那人急急解釋:“不好意思顧總!有點遲到,路上堵車!”
  許瞳跟著轉頭看向那人——他正是顧辰。
  許瞳看到他俊美麵容上正綻開一朵詭魅微笑。她的心思一瞬間變得清澈通明起來。
  她慢慢坐下,盯著顧辰的臉,若有所思地輕笑問道:“旅行社就隻對我們幾個人打折,所以……它隸屬顧氏企業對不對?而機票來回免費……那錢其實都是由你墊付的,是不是?”
  顧辰在一旁嗬嗬低笑,那笑容令他變得更加容光煥發,俊逸非凡。他似無比愉悅,看著許瞳輕輕搖一搖頭,“瑤瑤,這次你猜錯了!”
  鄭秘書這時果斷插嘴,“是這樣的許小姐,其實旅行社並非顧氏企業名下,隻是合作夥伴而已,我們的高級員工每年都會由他們組織出行旅遊的活動;顧總確實為大家墊付了費用,不過不是機票錢,而是旅費的餘下九折;至於為什麽機票免費,很簡單,隻要顧總一句話就OK了——因為這家航空公司才是隸屬顧氏企業名下的!”
  鄭秘書一席話換來眾人不住唏噓感歎。倒把他顧總給想得窮了,原來區區旅行社並不是他們所有,這轟隆隆的豪華飛機才真正姓顧。
  楊陽偷偷扭著許瞳胳膊對她怪叫:“許瞳你就會胡說八道轉移視線!明明是你自己被有錢大老板看中,才搞出這麽多蹊蹺名堂,結果卻推到我身上來!你這狡猾惡毒的小姑子!”
  許瞳呲著牙閃躲;眼神不經意瞟向顧辰時,竟看到他正歪側著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底就像汪了兩泓冰泉,晶亮幽幽,異彩斑斕。
  她不禁變得前所未有的羞赧,對著他脫口便嬌嗔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沒見過美女嗎?”邊說還邊揚了揚下巴挺了挺胸。
  顧辰轉過頭去看向窗外,一隻手握成拳掩在嘴邊輕輕咳嗽兩聲。
  隨後,許瞳聽到幾聲沉沉低笑。
  本來沒什麽,可他一笑,其他人竟然也跟著一起笑,仿佛許瞳那句話的確值得好好嘲笑一番。
  許瞳不禁麵孔發熱,盯著顧辰後腦不住咬牙,“笑吧,使勁笑,早晚讓你輸得短褲也不留一條!”
  五九【月下】
  下飛機前,楊陽扯著許瞳胳膊小聲說:“我好像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我們這次旅行,連食宿也包的!本來吧,我覺得也就是包個貧民百姓水平的吃住,可是現在……我想,那個,我們被免費提供的食宿,該不會是五星酒店級別的吧……”
  許瞳看著她,眨了眨眼後瞪住她,從她包包裏抽出單據,做了一副陰狠表情後低下頭,看到××酒店字樣後,木木揚起臉,長歎一聲,轉過頭去問鄭秘書,“這個酒店隻是一般的假日旅館,還是……有許多顆星星的?”
  鄭秘書對她伸出五根手指,笑眯眯地答:“這酒店是如假包換的國際五星級級別!”
  許瞳看看那邊依然對著窗外雲層裝冷扮酷的大少爺,慢慢“哦”一聲,“我要是猜得不錯,要麽這費用是你們墊付,要麽這酒店歸你們顧氏企業名下所有,是吧?”
  鄭秘書看看自己老板,對方一派事不關己的樣子,雲淡風輕地的望向窗外,仿佛絲毫沒在意她們剛剛在說什麽。
  隻是那樣子實在顯得不在意得太過刻意。
  鄭秘書轉回頭,咳一聲,依然笑眯眯地答:“許小姐不好意思,又讓您猜錯!其實是這樣的,這個小島上的這家酒店因為和顧氏企業有某方麵的利益合作,所以凡是我們的員工在這裏下榻都是免費的!這次旅行把您和您的朋友都算作和我們一起,所以您的食宿費其實不算墊付,是真正的免費……”
  許瞳訕笑頷首。她覺得自己有快要崩裂的傾向。
  這時鄭秘書又加了句補充說:“其實島上大部分設施都與顧氏企業是合作關係的!”
  許瞳笑,“還好,總還不至於讓你們顧氏壟斷了這個島!”
  鄭秘書一下變得有些訕訕的,一麵用力微笑一麵欲言又止地說:“這個……其實……是這樣的許小姐,島上大部分設施與顧氏企業是合作關係;而剩下那一部分……呃,其實是直接隸屬顧氏!”
  許瞳看著鄭秘書,嗬嗬嗬嗬地笑起來。
  顧氏顧氏,這一氏真是好大本事,簡直令人覺得無處不在陰魂不散。依她看,還是幹脆不要叫“顧氏”吧,直接改叫“裝13氏”會更加貼切些……
  下了飛機,酒店已有車等在那裏,免費接遊人們去往酒店。
  顧辰一個人坐上一輛黑色小車。上車前許瞳覺得他似回頭看了她一眼。
  鄭秘書和許瞳他們一起,上了一輛中型麵包車。
  路上鄭秘書告訴她,通常他們公司的大假旅行是要排在幾個月以後,並不在這個時候,早前還奇怪老板為什麽突發奇想提前這麽久就帶著高級主管們出來嗨皮;後來聽說許瞳他們報團參加旅遊,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我那大表哥壓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許瞳訕笑問她:“你不怕和我說這麽多,你大表哥知道以後會扣你薪水?”
  鄭秘書哈哈地笑,“怎麽會呢?我倒覺得他正求之不得我能越說越多,好把他那份愛在心裏口難開、無法言說的真愛及時傳遞給我未來大表嫂知道。我擔當的是丘比特的信使工作,難道這還不是在立功勞嗎?說起來回去以後我應該申請加薪才是!”
  許瞳對她嗬嗬幹笑,忽然朝她身後一指,“那個叫小伍的,一路上好像一直在偷偷看你;不過你好像也在一直偷偷看他。哦對了,他全名叫伍建國!”
  鄭秘書立刻瞪圓雙眼,全副精力馬上轉到小伍身上去。
  車子到達目的地,許瞳一下就愛上這片美麗的沙灘島嶼。這島嶼看起來並不大,卻精致無比秀美異常。她想起了麥兜最愛說的兩句話:這裏椰林碧影,水清沙白。
  清澈的海水,軟軟的沙灘,遠處水天碧藍氤氳成一片,景致美麗得令人想要尖叫。
  許瞳猜測這樣用心維持秀美景色的小島,多半應該是屬於私人所有。
  能夠擁有這樣一座美麗又夢幻的可愛小島,那人真是得天眷顧,有著莫大的幸運。換做是她,恐怕奮鬥一輩子也掙不來這島嶼的一彎淺灘或一抹浪花。
  抬頭時看到不遠處的酒店,她不禁更加覺意外和驚喜。
  精致小巧的三層樓,造型美輪美奐,不見得可以盛下許多遊客,可是一望即知,凡是能夠住進裏麵的遊人,一定都會享受到最最頂級的皇家一般的優厚待遇。自然,所需費用也一定是令人瞠目結舌的巨額一筆。
  許瞳和楊陽他們一起,興奮的拖著箱子跑進酒店裏麵。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換好衣服,奔到海水裏,好好地暢遊一番。
  許瞳窈窕曲線被若隱若現地包裹在一套嫩得流水的鵝黃色比基尼裏,一身白皙肌膚展露無遺。她在腰上係了條紗巾,隱隱擋住幾分春|色。
  當她邁動修長雙腿跑到沙灘時,顧辰正靠在大大陽傘下的躺椅上,懶洋洋望著海,百無聊賴的樣子,就像在等著什麽人。
  看到許瞳歡跳的身影時,顧辰覺得,周圍人的嬉鬧喧嘩聲,仿佛一下子就被靜了音。
  那一刻起,他似隻能聽到她一個人在笑。
  那笑聲清脆歡暢,令他情不自禁跟著一起彎揚起唇角。
  可是再看那女孩一身裝束時,他兩眼瞬時一眯。那身白花花的細嫩肌膚大片大片暴露著,幾乎要晃白了他的眼。
  他有些恨恨的咬咬牙根,心裏升騰起一股灼灼火氣。
  這該死的壞丫頭,就那麽喜歡穿比基尼嗎?
  他從躺椅上利落翻下,腳踩在軟燙的沙灘上,不動神色幾個大步已經跨至那可惡愛暴露的女孩子身邊。
  她並沒有察覺他的到來,歡蹦亂跳地正要向著海邊撲過去。
  他從身後一把握住她嫩筍般的胳膊,微一用力,將她旋了身讓她麵朝向自己。
  許瞳被顧辰的出其不意嚇了一跳,“呀”一聲轉過頭來,看清抓住自己的人後,不禁對他叫:“你要幹嘛!”她大聲地問,柳眉倒豎,一副凶巴巴的樣子,“穿衣服的時候就隻知道裝酷不理人,脫掉以後立刻變豪放,動手動腳擅自抓住人家不鬆手,喂你的行徑很流氓耶!”
  他此刻全身僅著一條深色泳褲,勁瘦的好身材一覽無遺,許瞳看著他不由痞氣兮兮打了一聲口哨,一手被他牽製不方便動,另外一手卻探到他胸口恣意地摸來摸去,“機理分明,沒長贅肉,不錯不錯!”
  顧辰喉結一個翻湧,悄悄吞下一口唾沫,伸手抓住那隻正在放火的嫩嫩小爪,挑著眉沉聲問:“這副身體,難道你對它還不夠熟悉嗎?”
  許瞳立刻覺得耳根有些發燙起來。
  轉頭向海邊望了望,眼看楊陽他們已經撲進水裏,她一下忘了羞赧、急得不行,轉回來對著顧辰直跺腳,“喂你到底要幹嘛啦,不要抓著我不放啊少爺!他們在等我一起遊泳呢!”
  顧辰卻毫不猶豫拆她的台,“等?”他嗤地一笑,努了努下巴,聲音無比開懷,“瞧,他們玩得多開心;我看不出他們哪裏有‘等’你的跡象!”
  許瞳氣鼓鼓的瞪他,“你到底要幹嘛!再不放開我我就叫嘍!”
  顧辰挑一挑眉,好半晌才說出一句,“想問問你,覺得這島怎麽樣?”
  許瞳連忙快快點頭,“好棒!”一隻胳膊還由他握著,兩手卻鼓起掌來,“真的好棒!美得像天堂一樣!”
  “開心嗎?”
  她飛快地用力點頭,“開心!特別開心!”一邊說一邊解開圍在腰間的紗巾,遞給顧辰,“別廢話了,這個給你,幫我拿著,我要下水去了!”
  顧辰低頭看她,眼神黯了又黯,喉結悄悄地上下翻湧。
  有人從他們身邊路過,對著許瞳窈窕迷人的身形,充滿讚歎的打起口哨來。
  許瞳嘿嘿一笑,不掩得意的對顧辰聳一聳肩。
  顧辰卻驀地皺緊眉心,扯著她胳膊,一把把她拉進自己懷裏,兩個人的肌膚立刻密密貼合在一起,彼此的怦怦心跳近得幾乎伸手可觸。
  他手掌終於鬆開她手臂,下一秒卻又飛快纏上她的腰肢,把她緊緊攬向自己;另外一隻手無聲無息爬到她胸口,指尖沿著那蜿蜒起伏的誘人曲線,細細描摹,慢慢遊走,似觸非觸,熱熱天氣卻平白惹得人不由自主的打起戰栗。
  最後他終於實實包攏住她的一方柔軟,隔著泳衣布料不住地團揉撫摸。他看著她笑眯眯說:“其實我想告訴你,這麽小的胸,並不適合穿比基尼!”
  許瞳飛快一挑眉,不服氣地瞪著他,忽然詭詭一笑,軟軟偎著他,漫不經心般在他胸前蹭來蹭去,邊蹭邊甜膩膩地說:“沒關係!等下遊過一圈以後,我回去房間換套布料更少一點的,這樣就可以反襯著讓它們看起來很大!”
  說完開始咯咯咯地嬌笑不止,趁著對方怔愣,忽然像一條小泥鰍似的從他懷裏滑溜開去,撒腿就跑,頭也不回的奔向海裏。
  望著那狡猾丫頭歡蹦亂跳撲進水中的秀美倩影,顧辰頗感無奈的搖搖頭。忽然察覺手裏多了一件東西,低頭一看,不就是那壞丫頭剛剛圍在腰|下的紗巾嗎。
  心中感想不禁變得有些複雜。
  幾時起,他竟變成替她看東西的傭仆了?
  她真真是個膽大放肆的野丫頭!
  抬手把那紗巾湊到鼻端輕輕聞了聞。香香暖暖,竟似還帶著她的體溫一樣。
  他把鼻子嘴巴埋在紗巾裏,眯著眼,低聲喃喃地咕噥一句:“總有你跑不掉的時候!”
  晚上吃過晚飯,許瞳他們被導遊告知等下將有沙灘舞會,大家盡可以穿得暴露性感,一起過去湊熱鬧。
  白天遊泳遊得有些乏,許瞳提議不如大家不去舞會,換成一起在沙灘上打麻將必定更爽。
  她的意見得到一致讚同。
  拜托服務生收起白天的陽傘,布置好桌椅,許瞳楊陽唐壯和二花呼啦一下子圍坐過去。
  小伍從下午時分就不見蹤影。許瞳猜想他一定是被鄭秘書拐到別的地方去敘舊情。
  說起來,下午下水時,她看到二花似乎也遭遇了一段豔遇。一名美豔姐姐自告奮勇教他怎樣潛水,過程中一個上下其手,一個狂抓掙紮,倒也真說不清究竟是誰占了誰的便宜,誰的手吃盡誰的嫩豆腐。
  借著柔媚月色與明粲燈光,許瞳和其他三人一起揮動手臂開始嘩啦啦地洗牌。
  不遠處正開著舞會,歡快的音樂聲悠悠蕩蕩傳進大家耳朵裏,令人無端端地聞聲而變得興奮。
  許瞳因為怕等下耐不住寂寞會跑去跳舞,所以沒有換下白天的比基尼,隻在外麵罩了件浴袍。
  碼牌的時候,她忽然聽到身後有個人說:“這麽好興致,在這裏打麻將;不知道大家是否介意我也加入呢?”
  許瞳立刻回頭。
  顧辰正站在她身後,淺笑吟吟。
  幾道聲音同時響起。
  楊陽與唐壯忙不迭說:“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求之不得!”
  許瞳卻說:“你見過五家拐的麻將玩法嗎?”
  二花“啪”的站起來,“顧……顧少……顧總……顧……哎呀隨便啦!你坐我這裏好了啦!”
  許瞳轉頭瞪他,用眼神譴責他放狼入局;二花端著肩膀瑟縮一下,一臉的可憐兮兮,“人家……人家還有事的嘛……”
  楊陽在一旁擠著眼睛沒好聲的奸笑,“曈曈呀,你就放二花走嘛!人家和美麗姐姐有約的耶!白天時候我偷偷聽到的哦~”
  二花的臉一下變得通紅,躲著腳丫子連聲叫“討厭”,一轉身飛快跑沒了影兒。
  顧辰走過去坐下,一派從容淡定的接著往下碼牌。
  許瞳斜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少爺好興致呀!”
  顧辰抬頭,對她微笑頷首,“還可以!”忽然眯一眯眼,看著她說:“賭點什麽吧。”
  許瞳挑挑眉,點頭答,“好啊!”隨後甜甜地笑開,“賭注是不是隨便開什麽都可以?”
  顧辰眨一下眼,“當然!”
  許瞳笑得無比嬌俏,“那好!我要是贏了,我要這個島!”
  她心裏忽然湧起一股頑皮,隨意的開口,漫天的要價,若能看一看他為難的窘樣子,也實在是值得開心的一件事。
  楊陽在一旁忍不住嗤她,“切!你怎麽不幹脆說你贏了就要當王母娘娘!”
  許瞳在桌下踢她的腳,踢得楊陽呀呀直叫。
  “我樂意!他又沒說這要求不可以!再敢瞎插嘴不讓你進門!”轉頭看向顧辰,來勁似的問:“喂!我贏了就要這個島,可不可以!”她其實不過是在瞎鬧起哄。
  誰知顧辰卻一派淡然地點一點頭,答:“沒問題!”他看著許瞳的眼睛,竟無比認真的說:“你贏了,這個島歸你!”皺一皺眉,又補充一句:“不過下次不許再叫我‘喂’。”
  許瞳盯著他,半晌扯動嘴唇僵笑一下,“喂!你看你這副認真的樣子,搞得好像你是島主一樣呢!”看他越縮越緊的眉心,和眼底淡淡的不悅,她不禁眼皮跳跳,“真小氣,叫聲喂都不可以,立刻吊小臉子,不討喜不討喜!”忽然心頭猛地一跳,瞪大眼睛看著他叫起來,“不會吧;難不成這島真是你的?!”
  鄭秘書不是說,這島上大部分設施與顧氏是合作關係;剩下那部分直接隸屬顧氏。
  她看到顧辰一派淡定的對自己點點頭。
  她籲出一口氣,與楊陽對了一個眼神,彼此都看懂對方正在暗暗地歎:這人到底多有錢?
  收起那份驚訝,許瞳故意叫顧辰,“喂!”毫不理會他皺在一起的眉心。
  “喂!輪到你說想要贏什麽了!”
  顧辰有些無奈。
  越讓她不許做什麽,她偏偏越會去做,這樣野性難馴,讓他幾乎牙根發癢。
  “我贏了,你穿比基尼跳豔舞給我看。”他淡淡地說。聲音語調毫無起伏,再自然不過,就仿佛正在與人談論的,不過是明天會是什麽天氣。
  許瞳眨眨眼,對他回以嫣然一笑,膩膩地答:“好啊!沒問題!”
  看著兩人在一旁豪賭,楊陽奸笑起來,對唐壯賊兮兮低語:“讓他倆賭去吧!頭破血流才好呢,我倆可以坐山觀虎鬥,嗑瓜子看豔舞,嘿嘿嘿!”
  顧辰忽然轉頭,臉上沒有表情,看著她沉聲說:“抱歉,恕無法令你如願。那舞隻跳給我一個人看!”
  顧辰說完就轉回頭去,留下楊陽一個人盯住他側臉,目瞪口呆,嘴巴半天合不攏。
  隔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擲出幾個字來,“以前眼拙沒看出來呀;顧少心眼兒還真不是一般的小!”
  酣戰半晌,許瞳和顧辰一直不相上下。
  最後一局時,許瞳掙紮一下,狠狠心打出一張牌。
  她盯著顧辰看,看他到底要還是不要這一張。
  顧辰側過臉頰看她一眼,笑一笑,“擔心我會吃掉它胡牌?”
  許瞳一揚下巴,“你會吃嗎?”
  顧辰又笑一笑,轉過頭伸長手,越過那一張探去桌子中間抓牌。
  許瞳低頭,嘴角隱隱漾起奸詐甜笑。
  輪到她摸牌以後,她將牌抓回扣在桌子上,興奮地叫:“自摸!”轉頭看向顧辰,還是揚著她那尖尖小下巴,得意洋洋地同他宣布:“我贏了!”
  顧辰把麵前的牌推倒,從容地看著她說:“好,你贏了。回去以後我會讓鄭秘書聯係律師辦理過戶手續給你。”
  楊陽唏噓不已,“一張麻將牌,換來一個島!我的媽呀,我小姑子一夜暴富,我傍著她是不是也算半個女大款呢?”
  許瞳仿佛無比高興,“真的給我?我就要有一座島了嗎?哈哈!謝謝你啦!”
  她的快樂感染到顧辰。他不知不覺跟著她一起微微淺笑。
  她忽然說:“你要贈我一座島了,作為報答,我陪你散散步吧!”
  顧辰挑眉看她,隱忍一笑,點點頭,“那麽,多謝你的厚愛與眷顧!”
  許瞳不理他,假裝聽不出他的戲謔,起身蹦蹦跳跳往前走。
  顧辰對已經半石化的楊陽唐壯兩個人欠一欠身,“今晚麻將打得很開心,多謝!”跟在許瞳身後,不動神色加大腳步向她追去。
  楊陽怔怔看著唐壯問:“大壯,咱家許瞳是少爺殺手吧?這年頭但凡有錢少爺遇著她,就變得沒一個是正常的!”
  許瞳背著手往舞會方向走去。一路上,喧鬧的音樂聲越來越大。
  顧辰幾步追上她。
  許瞳忽然轉身,麵向他倒退著走在沙灘上。
  顧辰不動神色又跨前一步。
  如果她要摔倒,這距離他剛剛好能夠及時扶住她。
  許瞳看著他,咯咯咯地笑起來。
  顧辰覺得她的笑容很好看。
  她的笑容似帶有感染力,每當她這麽笑,總會讓她身邊的人也不由自主跟著快樂起來。
  許瞳忽然站定腳步。
  顧辰也停在她一步以外。
  她頑皮地向前一跳,跳到他麵前,歪著腦袋看他。調皮兮兮的樣子就像嬌憨的小孩子一樣。
  “你剛剛放水,我打那一張你明明胡牌!不過,我才不告訴別人!我就要這個小島!活該!”她幾乎是在撒嬌,擠著鼻子對他做鬼臉。
  看著她俏生生的樣子,顧辰覺得心裏一片癢癢麻麻。他淺笑伸手,去撫她的臉頰,啞啞的沉聲問:“我故意輸給你,送給你一座島,那你怎麽報答我呢,恩?”
  許瞳回望他幽幽眼神,睫毛輕輕顫動,笑盈盈地反問:“你想我怎麽報答你?”
  顧辰有些著迷的摩挲著掌心下的細膩肌膚,呢噥般低低說:“不如,你換上比基尼跳豔舞給我看吧,瑤瑤!”
  許瞳對他甜甜笑答:“好呀!”兩手去牽他另外一隻大手,一麵咯咯嬌笑不停,一麵蹦蹦跳跳引著他往前走,她快樂可愛的模樣,如同暗夜中的美麗精靈。
  顧辰雙腳不由自主跟著她一起挪動,臉上唇畔無聲無息流瀉著縷縷溫柔。
  許瞳並沒有奔著舞會方向走。她把他引到離舞會不遠的暗角去。
  他們可以身臨其境地聽到震耳樂聲,感受到澎湃激情,可是看不到人,同樣別人也看不到他們。
  許瞳側頭聽了聽樂聲,對顧辰說:“別急,聽這節奏,以我的經驗估計,等下馬上就要換音樂了!”她以前逃課沒少溜達迪廳,那裏麵音樂如何循環,她了如指掌,“等下新音樂一起,我就跳舞給你看!”
  果然不出所料,沒有一分鍾,音樂便換成另外的十分激昂的一曲。
  就著前邊稍緩的節奏,許瞳看著顧辰,抬手慢慢拉開係在腰間的腰帶,褪去浴袍。
  穿著比基尼的美好身段一下曝露在他眼前。
  柔媚的月色,明粲的星輝,和著不遠處舞會上繽紛變換的光影交錯,眼前女孩美麗得幾乎不似活在人世凡塵。(她是天上人間來的,恩恩,頭牌。抱頭跑~)
  各色光影投映在她身上,那白皙肌膚泛出玉一樣純淨瑩透的迷人光澤。
  他的眼神被她緊緊吸附住,片刻都不能稍離。
  她走上前來,雙手攬上他的脖子,貼得他近近的,借著音樂,款款擺動起腰肢。
  音樂漸漸變得激狂,她像化身為一條迷魅的小蛇精一樣,隨著樂聲舞動在他身邊,她讓空氣中泛起一股甜甜香香的味道,那味道令人又酥麻又陶醉,魂不守舍,衝動莫名。
  他喉結已經開始暗暗滾動,腰|下的飽漲感幾乎讓他覺得疼痛。
  她性感得快要令他透不過氣來。
  當音樂總算停下,她偎在他胸口前,張大眼睛看著他,軟軟膩膩地問:“我跳得好不好看?”
  他終於再也忍不住,把她緊緊抱在懷裏,手掌盡情遊走在她光|裸的肌膚上。
  忽然他扶住她後腦,熱吻如洪水般將她淹沒。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鬆開她。
  彼此喘息凝望。
  他用手指愛憐地揉弄著剛剛被自己狠狠親過的嫣潤紅唇。
  許瞳探出粉濕小舌,頑皮地卷上他的指尖,幾個追逐吮弄以後,睜大眼睛看著他問:“你是不是愛我上我了?”
  顧辰眸光一暗,一邊低下頭對著她潤潤的嘴唇輕齧慢啃,一邊啞著聲音問:“狡猾的小狐狸!這麽賣力氣的勾引我,就那麽想贏嗎?”
  許瞳踮起腳攬上他脖子,送上香唇密吻前,笑眯眯告訴他:“反正我才不要輸給你!”
  顧辰雙手滑向她軟翹的臀,一個用力托高她,把她壓向自己,手指不停地張弛收縮,攢動揉捏,貪婪地愛撫著掌下的柔膩美好。他用嘴唇狠狠蹂躪著她,舌尖帶著狂風暴雨席卷過她蜜糖小口裏的每一個角落。她被他親吻愛撫得恩恩直叫,想要偏過頭閃躲,卻被他牢牢釘住,一動不可動。
  月色下,兩個人的身影密密相疊,不可分離。
  這一刻無論身邊多麽喧囂,他們通通聽不到。這一刻他們的耳朵裏唯一能聽到的,隻是對方促促的喘息,粗嘎的呢噥,怦怦的心跳。
  久久以後,一聲呢噥歎息悄悄融進旖旎夜色裏。
  他吮著她的耳珠,低低地叫她:“瑤瑤!”
  六十 番外·不喜勿購
  很小時候,記得媽媽問我,想要弟弟還是妹妹。我說妹妹。
  媽媽說:“如果是弟弟怎麽辦?”
  我記得我當時正在看畫報,聽媽媽這樣說,我連頭也沒有抬,很淡定的一邊翻著畫頁,一邊告訴她:“掐死。”
  這也許就是弟弟後來有點怕我的原因吧。
  這個傻小子,總擔心我會掐死他,可是其實他不知道,他並不是我的親弟弟。
  我叫顧盼,媽媽許瞳,爸爸顧辰。有個弟弟叫顧風,小我四歲。不過他並不是我的親弟弟,是爸爸媽媽收養的。
  家裏最最疼我的人是爺爺。爺爺總說媽媽狡猾得很,如果不是爸爸降妖除魔收了她,指不定要禍害人間多少年。
  不過媽媽也說爺爺老奸巨猾。
  他們一老一少鬥了好多年,爺爺常常給媽媽鬥得麵紅耳赤,暴跳如雷,我以前總是擔心他會爆血管;可是奇怪的是,醫生卻說顧仁延老同誌——就是我的爺爺——他創造了人間奇跡,老人家本來有栓塞現象的,和媽媽交手以後,結果再去醫院複查時,栓塞居然一點都不見了。
  我終於想通爸爸為什麽樂見其成媽媽和爺爺吵來吵去,還總是一副“難為你有心”的樣子,他都快要疼死她了,雖然從來不用嘴巴說一句“我愛你”,可是傻子也看得出來,他的眼珠子已經牢牢長在媽媽身上了。
  原來媽媽逗爺爺吵架,竟是一番用心良苦。
  恩,媽媽果然狡猾。不,應該是足智多謀。我要向她學習!
  我很小時候開始,大家就說我果然是媽媽的女兒,心眼多,很腹黑。
  真討厭,我明明更喜歡人家說我文靜。
  腹黑,切,我肚皮不知道多白嫩。
  弟弟對我又愛又怕。他總是想黏在我身後。可是我討厭跟屁蟲,而且我討厭他是弟弟不是妹妹。所以有時候,我會壞心眼的對他說:“顧風,如果你想明天能跟我一起出去玩,就答應讓我打扮你!”
  弟弟那時六歲,我十歲。
  他很委屈的嘟嘴巴,樣子可憐巴巴的。
  可我就是不心軟,一心想欺負他。
  後來他眼淚汪汪跟我說:“姐姐,是不是我讓你打扮我,明天你真的帶我一起出去玩?”
  哎哎,他那黑眼珠濕漉漉的,真是……讓人想不欺負他都難啊!!
  我點頭,信誓旦旦,“這個自然!”才怪。
  顧風於是癟著嘴巴吸著鼻子,英勇就義一樣的說:“那好吧!”
  唉,他那副為了姐姐獻身,無怨無悔又無畏的小德行,無端地竟讓我聯想到了小蘿卜頭……╮(╯?╰)╭
  我找出我小時候的裙子,逼著顧風換上,又偷偷拿來媽媽的化妝包,在他臉上塗塗抹抹。
  真可惜。
  不得不說顧風長得水靈靈的俊,可是再好看他也是個小|弟弟,而我想要的其實是小妹妹。
  所以他活該被我欺負。
  畢竟我都沒有掐死他嘛。╮(╯?╰)╭
  那天我把顧風的雄偉英姿給照了下來,打算在他長大以後,結婚娶媳婦的時候拿出來給大家看。
  這將是一件多麽有愛的事情呀!
  一想到他到時恨不得殺死我的憤怒,我就興奮地想叫。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來,和別的小夥伴一起去了遊樂園。
  當然我沒有叫顧風。
  瘋了一天,晚上回家時,媽媽告訴我:“你弟弟生病了。一直在哭著喊姐姐,你去看看他。”
  說實話,盡管平時再怎麽喜歡蹂躪他,可是聽說他病了,我還是心突地跳了一下。
  丟下包包,我跑到他房間去。
  他躺在床上,小小的一團,閉著眼睛,臉蛋紅紅的,鼻尖也紅紅的,又長又黑的睫毛上,掛著濕乎乎的小淚珠,小嘴巴一直在嘟嘟囔囔的。
  我湊過去聽,原來他在說:“姐姐快回來!姐姐你怎麽不帶我!姐姐我想你!”
  =_=|||好肉麻……
  可是,奇怪,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
  我摸摸他的額頭,居然在發燒。怪不得臉蛋那麽紅。
  我一碰他,他立刻睜開眼睛。
  看到出現在眼前的,是他一直在念叼著的姐姐,他一下坐起來,拉住我的手抽抽搭搭的說:“姐姐,昨天晚上睡覺前我忘記跟你說晚安,你是不是因為這個在生我的氣?所以今天沒有帶我一起出去玩?我保證以後不會忘記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哦天啊,這個天生的神受,我可拿他怎麽辦好!
  明明是我不厚道嘛,可這個時候他居然還小媳婦一樣的自責,這不是平白惹我心軟心疼心慚愧是什麽!
  我沒好氣的告訴他:“別瞎想了!因為你總是生病,身體這麽差,我才嫌棄你的!你要是健壯起來,我以後就願意帶著你了!”
  他身體真的軟綿綿的,一點不像我,雖然我長的嬌滴滴,可是從來不生病。
  誰像他,真麻煩,棉花一樣。
  顧風趕緊對我保證:“姐姐,我的病好了!真的!以後也再不生病了,你要答應我和我玩呀!”
  天呢,為什麽他這麽受這麽受這麽受!==!如果這是個妹妹,該會有多萌呀!!!
  為什麽不是妹妹!為什麽要是弟弟!!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ε╰?
  一晃眼,顧風上了初中,我讀高中。
  在他變聲期間,突然有一天開始,他變得不再粘著我了。
  我覺得我有毛病,他不黏我了,我反而有點失落兮兮的感覺。
  畢竟被個粘豆包粘身上已經好些年了,他這麽突然就不跟著我了,倒叫我覺得怪生氣的。
  哼,翅膀硬了,不要姐姐了,忘記以前怎麽膠皮糖了。
  所以說,還是妹妹好,弟弟就是白眼狼。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顧風這小子越長越俊了。連我身邊的死黨們都說:“不要拉著我!也別怪我失去理智,請放我去吃你家的嫩草!如果我有罪,那麽就罰我好了!請不要阻攔我!盼盼,為什麽你弟弟要那麽秀色可餐,為什麽!哦,好痛苦!”
  =_=|||
  真要命,一群發春的老女人。
  就憑顧風那張小臉,如果他是妹妹,哇,簡直會可愛到斃!
  偏偏是個弟弟,真討厭!(╰_╯)
  連累得我以後找對象都費勁。
  因為我的擇偶條件是,一定要俊過他才行。
  死黨嚴莉莉聽過我的覓夫標準後,直接告訴我說:“盼盼,你還是改個條件吧,不然我覺得,你這輩子要做姑子啦!”
  呸,烏鴉嘴,我要是做姑子,就一定逼她去做修女!
  聽說初中部那邊好多小女生給顧風寫情書。
  我覺得怪新鮮的,想研究研究現在的小女生早熟程度是不是比我們當年又有所進化,於是趁著月黑風高,晚上顧風在浴室洗澡,我偷偷摸進他房間裏去,翻他的書包……
  哇塞,居然什麽也沒有!怎麽可能?難道情報有誤==!
  不過一低頭,我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他的廢紙簍裏,塞得滿滿的,都是粉紅信封!
  要命!原來粉紅色這麽恒久,我還以為現在都不興了呢,沒想到這顏色這麽得人心,一如既往的代表著發春=_=|||!
  我蹲在地上,抽出一封看。
  噗!笑死了!這個寫信的女孩一定看了好多言情電視劇,措辭太風月了!
  什麽“我願做你生命裏的一片雲,偶爾投映在你的湖心”,天啊,我確定我正在狂起雞皮疙瘩!
  看得正起勁,忽然有陰影逼近,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我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情況下,一下子就從我手裏抽走了粉紅信箋。
  我抬頭,看到顧風陰沉沉的一張臉……
  真是的,都怪那信太好玩了,我都忘記保持警惕性了--!
  被自己弟弟抓個現行,真沒麵子。
  站起來,我對顧風笑笑,“哈哈,洗完了哈!”我去拍他的肩膀——哇塞,什麽時候這小子居然長得這麽高了,我要踮著腳才能拍到他的肩==!
  嚴重懷疑他背著我偷吃過家裏催生催長的好東西!真討厭!
  他頭發還濕濕的,一綹一綹直豎著,小樣兒,別說,他還真是擔得起“英俊”這倆字兒。
  他看著我的眼神,哇塞,堪稱冰冷!
  他居然敢用冰冷的眼神看他的姐姐!他從小就跟屁蟲一樣粘著的偉大姐姐!
  不行,這反差有點大,我表示有點接受不了。
  我說:“顧風,你看看你是什麽表情什麽態度!我可是你姐姐耶!你忘了從小到大我多疼你了嗎?姐姐出於關心你的角度,看看這些信到底說了些什麽,可沒想到你居然用這樣不人道的眼神冷嗖嗖盯著你的姐姐,太不懂事了哦!好傷心好傷心!”我作勢捂胸口。
  顧風皺起眉。哦哦,真的蠻俊的耶,和爸爸差不多了呢!
  他皺著眉,問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三八?”
  哇塞!他真的是偷吃過什麽東西吧!什麽雄心豹子膽之類的……居然敢說我三八!!!
  我揚著下巴問他:“什麽時候敢這麽和你姐姐說話了!”
  “你偷看我的信。”他看著我說。
  雖然他語調平平,卻充滿指責。
  我說:“我是關心你!”
  他盯著我看,好半天才說:“你真的關心我?那你說,我喜歡什麽顏色,愛吃什麽東西,最愛聽什麽音樂,鍾意看什麽書,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裏!”
  我……
  我好像真的不知道耶……
  不過,哼!
  “難道你就知道我的嗎!”
  他把粉紅信紙甩進廢紙簍裏,看著我氣都不喘,說:“你最喜歡淺綠色,最愛吃裹著榛仁的巧克力,最愛聽的一首歌是周傑倫的《夜曲》,最喜歡看的書是《肖申克的救贖》,最想去的地方是水城威尼斯!怎麽樣,我說的對吧?”
  他挑眉看我,眼神說不清是冷是熱,盯的我無端端心怦怦亂跳。
  天,他還真不是一般的崇拜他姐!居然全被他說中!
  定定神,我笑眯眯給自己找台階下,“小風啊,”我說,“以前姐姐對你好像是有點點關心不夠,嗬嗬!是姐不好哈,以後我會多多關心你的,比如……”我蹲在他的廢紙簍前,一封一封的扒拉粉紅信箋,“你找女朋友什麽的,姐一定給你把好關哈!”
  上一秒我聲音剛落,下一秒我覺得胳膊一疼眼一花身子被人一拉我往上一起——我被顧風那小子很暴力的給扯起來了!
  我怒視他!
  他也怒視我!
  反了反了!他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姐姐了!
  我剛要開口,結果他更快。
  他說:“誰要你把關!”
  我怒:“你造反了!”
  他警告我:“顧盼,不許再來翻這新信!”
  我氣的直叫:“喂你叫我什麽!喂我是你姐姐你知道不知道!喂你真不孝!”
  他居然叫得比我還激動:“誰稀罕你做我姐姐!”
  我……好氣啊!
  “你眼裏還有沒有我了!!!!”我怒問!
  他居然有點悲傷的樣子,“你居然這樣問!”他抬手摸摸我的頭——天,該死的身高優勢!“我從小時候開始,眼裏就看不到別人,隻有你一個!”
  =_=|||
  我的天啊!!!
  他不是有……
  戀姐情節吧!!!
  六一 強男強女之【夜泳】
  美好的五天匆匆而過。最後一天大家收拾東西準備返航時,顧辰意外現身許瞳房間,把她強行扣下。
  他對楊陽唐壯他們說:“請你們先走,許瞳要多留下兩天。不必擔心,回頭我會送她回去。”
  聽他擅作主張,並不事先征得自己點頭,許瞳不禁有些怨憤,“喂!你好像還沒有問過我本人是否願意!”
  顧辰抬眼看她,不動聲色地說:“我剛剛才送你一座島。”
  他的話並沒有說完,可是不必再說下去,在場的人都知道那後麵的半句是什麽。
  我剛剛才送你一座島,隻換你留下來多陪我兩天,這要求難道過分?
  許瞳哼一聲:“這樣豈不是我在賣身換島?”
  顧辰不理她,淡定的同一臉賊笑的楊陽唐壯頷首告別。
  大家都走以後,許瞳看著顧辰,眼珠滴溜溜的轉,問他:“現在沒有別人了,說吧,你把我單獨留下到底想要幹嘛?”
  顧辰輕聲一笑:“別怕,世上能把你怎樣的人還沒有出生。”打趣過後,他回答她:“沒想幹嘛,隻不過想帶你好好體味一下這座小島,尋些新鮮感覺。”
  許瞳皺皺眉心,頗有些不以為然,“就這麽大的一個島,五天時間我早就玩遍了,還有什麽新鮮感好尋?”
  顧辰的笑容有絲邪佞味道,神情一派高深莫測,“總有你還沒來得及體會的新鮮花樣!”
  許瞳眨眨眼睛,“可我還得上班呢!”
  他輕輕鬆鬆就化解掉她拋過來的問題,“我親自為你請假,相信薛氏企業的當家人怎麽都會賣我這個合作者麵子的!”
  許瞳翻著眼睛,衝他哼一聲。
  “逮到機會就可勁顯擺自己人脈廣博,賣弄!那你說兩天以後我們怎會回去?”
  顧辰微笑開來,“瑤瑤,難道你以為顧氏的航空公司隻靠一架飛機在運作?”他拍拍她頭頂,“別擔這種不必要的心,兩天後自會有專機接我們回去。”
  許瞳一邊唏噓咂舌一邊做個鬼臉給他。
  她在心裏戲謔暗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什麽時候從他手裏再騙一架飛機過來,這樣以後來小島玩才方便……
  顧辰約許瞳當晚一起去海邊遊夜泳。
  到了晚上,許瞳依然穿著少少布料的比基尼現身。
  顧辰似有些好氣又好笑,問她:“你就這麽喜歡暴露自己嗎?”
  許瞳答得理所當然,“青春稍縱即逝,當然要趁著全身肌膚還有彈性時好好展露它們的美感,否則等到老了,皮膚鬆弛得可以夾死蚊子,回憶往昔時又想不起年輕時的自己是副怎樣溜光水滑的模樣,那多悲哀!”
  轉頭望望四周,不見一個人影,不由奇怪,“怎麽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腦筋一轉,即刻便想通是怎麽一回事,“一定是你幹的好事!是不是你要大家不許來的?真霸王!”
  顧辰挑一挑眉,無聲默認。
  的確是他做的,為了達到某種目的,他不惜大手筆補償遊客,包下海邊一夜,不許任何人靠近,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甚至在外圍派了數名保安嚴加把守。
  許瞳一蹦三跳往水裏跑,一邊跑一邊叫:“我們比誰潛水時間長!輸掉的人明天站在這裏對著人群大喊三聲我是豬!”
  顧辰失笑,跟在她後麵,忍不住出聲叮嚀:“你沒有熱身就往水底沉,當心抽筋。”
  許瞳不理他,咕咚一聲沒入墨色水麵。
  顧辰無奈搖頭,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在水下找到許瞳,抓住她的手把她帶到自己懷裏。海水柔柔的團裹著他們的身體,懸懸飄浮包圍繚繞的感覺,給他們帶去一股別樣纏綿的妙滋味。
  他情不自禁探出手去撫摸她臉頰。柔膩的肌膚混合無法捉摸的流體,觸感美好得幾乎令他覺得手掌在融化。
  他探過頭去,吮住她的嘴唇,與她交頸熱吻。她軟軟的唇是甜的,漫漫的海水是鹹的,一甜一鹹的絲絲交織,最後釀造出來的是彼此砰然而動的如鼓心跳。
  漸漸她有些掙紮。他知她已瀕臨極限。她想升上水麵去,他卻使壞的不肯鬆手。
  她被憋得實在難過,氣急敗壞的開始對他拳打腳踢。
  水的浮力卸去她大半勁道,那花拳繡腿落在他身上,竟令他有股說不出的受用。
  她掙紮見劇,他心知已經不可以再拖延下去,便抱著她用力蹬著水,直直上升,“潑剌”一聲於寧靜夜空中,破水而出。
  她的頭發糊住臉頰,她卻來不及去整理,隻管大口大口用力的喘著氣。
  見她一呼一吸得那樣貪婪,他悄悄有些後悔。
  一時起了頑心,想不到竟把她憋得這樣難過。
  他抬手拂去糊在她麵頰上的縷縷濕發,將它們理到她耳後。她的眉眼鼻唇全都顯露出來,月光下她瑩潤的麵龐那樣的美,他望著她,情不自禁便喚出一聲“瑤瑤”,聲音那樣柔軟動情。
  待呼吸頻率稍稍恢複正常,她開始揮動手臂捶打他的胸膛。
  “你幹嘛不放我上來!你存心想憋死我是不是!你這壞蛋,太壞了!壞死了!”
  她並未察覺,自己的責怨聽起來其實更像在撒嬌。
  從他喉嚨裏溢出咕噥咕噥的隱忍悶笑。
  他一把抓攏住她四處揮舞的兩隻小爪,將它們緊緊按在胸口,傾身探頭過去,一下又將她牢牢吻住。
  她漸漸不再掙動,變得安靜下來,一點一點癱軟融化在他的胸膛前、他的唇舌裏、他的撫弄中。
  許久後,顧辰鬆開許瞳。
  他一把將她從海裏麵抱起來,大步走上岸去。
  到了某一處,他將她放下。
  又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樣東西來,鋪展在地上。
  許瞳湊近瞪眼一看,發現地上鋪的正是自己的一條紗巾。
  她不由吃吃地笑起來,奚落他說:“少爺,真難為您有心,還隨身帶著小女的東西呢!”
  顧辰一副沒羞沒臊的鎮定樣子,坐到紗巾上去,看著她拍拍自己身邊,“過來。”
  許瞳搖頭,“不要!紗巾很透的,現在身上這麽濕,坐下去一定會黏到好多沙粒,髒兮兮的,我才不要呢!”忽然轉念問他,“奇怪,你不是很拉風的,走到哪裏都有躺椅伺候?我們幹嘛不找個躺椅逍遙,非要在這裏滾沙子!”
  顧辰高深莫測一掀嘴唇,“躺椅不結實,禁不住等下我們要做的事情。”
  許瞳駭笑,“你不是想……這時候……在這裏……逼著良家少女……跟你野|合吧!!”
  顧辰竟點了點頭,頗無恥的回答:“良辰美景,天時地利,郎有情妹有意,何樂而不為?”說完出其不意一拉許瞳,她一下失了平衡啊啊叫著撲倒在他胸前。
  “為什麽不回到房間去!”她拍著他的胸脯嬌嗔地問。
  他攬緊她,輕吻她鼻尖,“我們這一晚就在這裏度過不好嗎?難道不浪漫?恩?”
  聽他尾音繚繞,許瞳一下覺得自己手腳發麻發軟起來。
  她悶聲咕噥一句:“可是人家冷嘛!”
  他立刻抓住機會取笑她:“會冷?可是你的裝束看起來會讓人覺得,你很怕熱。”許瞳應聲捶他一下,“喂提出夜裏遊泳的人是你好不好!我隻帶了比基尼的泳衣,要怪也是怪你非挑在月黑風高時候出來接頭!”
  顧辰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眼底隱隱浮動笑意。突然他把她騰起來放到一旁空著的紗巾上,不理她的掙紮抵觸,牢牢按實她坐在地上,“不許動,乖乖坐在這裏等我。逃跑的話,這島我就收回!”威脅過後,他站起來走向別處去。
  許瞳連忙叫他:“喂!你要幹嘛去?為什麽不許我動你卻離開?喂喂喂!”
  顧辰頭也沒回地回答她:“找些東西,生火取暖。”
  許瞳以為他在說笑。
  可是過了一會兒看到他真的捧回許多樹枝木條,她不禁被驚到,滿心不可思議的望著他說:“少爺,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是科技高端服務智能的超現代化富庶小島,你不要搞得我們像穿越到了古代、需要茹毛飲血鑽木取火這麽原生態吧!”
  顧辰不理會她的嘀咕,抬頭隻問:“信不信我可以點著它們?”
  許瞳怔一怔,隨後滿臉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不用火柴,不用打火機,不用任何可以打著火的工具,徒手生火?呃,難道你要給我真人演示什麽是鑽木取火?”
  顧辰笑起來,“覺得我辦不到?”
  許瞳狂點頭,“少爺,您是被人民幣進貢貢大的珍貴玉人兒,如果連野人的生存技能您也會,您的人生是不是有點變態啊!”
  顧辰老神在在一派悠然,一邊生火一邊說:“是你總把我想得比實際不堪;‘少爺’這個身份隻是隨家世而來的東西,它和我的能力如何,毫不相幹。”
  一股煙後,忽然木頭裏竄出紅黃火焰來。
  這是許瞳第一次實際看到以古老的方式燃出火焰,她不禁興奮的大聲叫:“著了著了!真的著了!”
  她抬起頭去看他;就在他覺得她的讚美之詞即將脫口而出時,她卻凝望著他一本正經地說:“可是,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沉吟後,忽然一擊掌,“是了!你現在放火熏燒的島嶼,其實是我的呀!你是在破壞‘我’的島嶼的自然和生態環境呀!”
  她這番著三不著兩令顧辰覺得哭笑不得。
  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無奈的歎一口氣,他伸長手臂,一把將她再一次拖進自己懷裏。
  許瞳貼在顧辰胸前,一邊看著顧辰往火堆裏填幹樹枝,一邊吃吃地笑起來,“我覺得我們兩個真是有病,放著豪華套房不待,非要跑這裏來體驗百慕大原生態,真是飯吃多了撐到了,鹽吃過了鹹著了,消停日子過久了,開始找抽了!”
  顧辰哂她一句,“就顯你嘴貧!”沉默半晌後,又低低說:“我以為女孩子都喜歡這一出。”
  誰知道他偏遇到一個異數,費這麽大周折,聽不到她讚一句浪漫不說,倒被她奚落他是吃飽了撐的。
  聽完顧辰那句話,許瞳有些恍然大悟,她總算體會到他所做這一切的一番心意。
  她有些訕訕自責起來。
  什麽都可以拿來取笑玩樂,唯獨人家一片真心真意不可以。
  她連忙說:“少爺,你真棒,真的,居然還會鑽木生火這門野生手藝!”
  顧辰低笑一聲,“我也有叛逆的歲月的。二十歲時,我還在國外留學。突然有一天對世界感到厭惡;什麽都是準備好的,我不需要做任何事,也不用付出任何努力,便可以得到別人沒有的一切。這樣的日子令我厭煩,也記不得是哪一天,我跑去參加了野戰軍。從那時候起,開始接觸到什麽是殘忍,苦難,血腥和殺戮,也從此知道,原來我所擁有的一切是那麽的寶貴,這世上有太多的人一無所有,甚至連自己的命也保不住。我對所擁有的一切應該知足感恩,好好學會怎樣去珍惜它們,而不是不知好歹的一徑厭惡和膩煩。”
  許瞳靜靜聽他說話。這是兩個人認識以來,他第一次說自己的事情給她聽,第一次說得這麽多。
  她把他的話接下去,“是啊,人總是覺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最想要的。其實所擁有的,才是最值得用去心珍惜的呢。”覺得氣氛似乎有些過於嚴肅,她綻放一個俏皮笑容,嬌嗔道:“我說呢,你揍那個錢如海的時候怎麽動物一樣的凶猛,連唐壯都拉不開你!還有,我總算知道,你怎麽那麽嘴硬能死挺,無論如何都不肯服軟認輸,哼!”
  顧辰失笑,“我覺得把它叫做剛毅堅持,要比嘴硬死挺更貼切!”
  許瞳嗤地一笑。
  笑過後,她忽然突發奇想有些小興奮地問:“你看我們倆現在穿的這樣兒,像不像海爾兄弟?”
  顧辰搖頭,“不像,”他嘴角上揚,流瀉出壞壞邪邪的笑,胳膊繞到她背後去,手指一挑,輕鬆解開包裹住她上身那塊小巧布料的細帶子。
  小小比基尼上衣從她身上瞬息滑落,她兩團馨香綿軟一下就顫顫地綻放在夜色中。
  “要這樣才像,”他沉聲說,“他們隻穿一條小小三角褲而已,是不穿上衣的!”
  許瞳胸前泄露一片春|光。
  她飛快抬手遮住自己,對顧辰嬌嗔地叫:“你好流氓!色狼叔叔教壞小孩子!”
  顧辰雲淡風輕掃開她兩條藕白手臂,雙唇不由分說覆上去,用舌尖不停的輕撩慢撚著。
  他一麵親一麵趁對方意亂情迷時探手到她下|身剝去她的小泳褲;指尖攜著魔魅的力量擠入裏麵,不停的勾來挑去。
  濡濕的吻一路蔓延,從胸口直滑向小腹。在那裏流連半晌後,再繼續向下滑。
  他兩隻大手探到她纖白雙腿的腿跟處,扶著那裏他將她兩腿溫柔分開。
  感覺到他的嘴唇還在向下移著,許瞳不禁有些輕顫起來,下意識地想要並攏雙腿。
  他卻不許。
  他用兩手微微用力地,推開她嫩嫩白腿扳向兩邊,手掌壓在她腿根處,一麵摩挲愛撫,一麵將它們牢牢定住。
  她咿咿唔唔的掙紮,卻徒勞無用。
  一個出其不意時,他的唇已經不由分說蠕滑到她粉潤花心上。
  她立刻張大雙眼,弓起上身,一聲驚叫。
  “不要!”兩隻小手胡亂去撥他,“那裏好髒,不要親啊!”說話間雙頰酡紅如醉,氣息短促淩亂。
  他卻對她的拒絕聲音置若罔聞,自顧自一徑親下去,用舌尖不停挑逗撩撥她,親得她昏天黑地軟成一灘,嘴裏嗚嗚咽咽的低叫不止,聲音破碎而顫抖,似歡愉到極致,無力得將哭。
  他的手,他的唇,他愛撫的節奏,他親吮的力道,通通令她意亂情迷。她兩手抓在沙灘上,攥住一捧沙,緊緊用力再用力,想用掌心裏的充實去抵消身體裏狂躁叫囂著的空虛,然而那沙卻無比頑劣,一流又一流的從她指間陸續溜走,她愈用力,它們溜開的便愈急。
  待沙溜得盡了,她的手指稍稍張開,在他又一次用他附著妖力般的舌漫吮上來時,再度無法控製的又攥緊一捧新沙。她覺得自己像被人拋懸在半空,無依無靠的搖曳飄蕩著,她想用力抓住些什麽,卻越抓越覺魂魄飄搖,天上地下的暈眩著,不著邊際。
  他用他的唇與舌,以不容退縮和抗拒的堅持,在她的吟哦和叫喊聲裏,將她直直送上至歡至愉的欲|望之巔。
  過了好一會兒,許瞳眼前那片炫目耀眼的白才漸漸散去。
  她轉頭看向顧辰,他正伏在她身邊,兩眼定定的望著她。
  他眼底湧現一片驚人溫柔。
  “舒服嗎?”他抬手撫摸她臉頰,啞著聲音問,“喜不喜歡?”
  許瞳霎時羞得恨不能把自己埋進沙子裏。
  “討厭!”除了這世上最最庸俗的兩個嬌嗔字眼外,她羞赧得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
  他沉聲笑,“你舒服過了,那麽,下麵輪到我了!”
  她驚悚的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他主動褪去自己的泳褲,不由顫聲地問:“你……要幹嘛?”
  他把自己送近她,“瑤瑤乖,親親它!”
  他聲音溫柔如款款流水,炙熱似滾燙熔漿,一刹便化了她的靈魂心誌,令她入魔般應著他的要求動作起來。
  她探出粉粉舌尖,小心的撩動它,漸漸大起膽子不再害怕,雙唇便一點點吮卷上去,小口小口試探的慢慢侵吞,再小口小口戀戀的把它傾吐。
  他喉嚨裏溢出悶悶的短促呻吟;他極力克製著自己,不想早早就被她繳械。
  這樣令人陶醉得幾乎暈厥的美好感受,他舍不得太快結束。
  然而這妖精,聰明得令人生恨,幾下試探就摸到了技巧門路,小小靈舌繞來纏去,撩撥得他腰間不受控製的又酸又麻。
  終於他被她□得瀕臨極限。
  他急急去推她時,她正對他那裏把玩得興致勃勃,尚未察覺出將要發生什麽事。
  他雖火急火燎,她卻懵懂溫吞,而他已經再難忍住,剛剛從她蜜糖小口中撤出,槍口還正對著她的麵頰來不及移開,他便一個把持不住,一發不可收拾的迸射到底。
  她俏麗的臉蛋上,猝不及防地,竟被他噴了一下子腥腥澀澀的炙熱白液。
  六二 強男強女之【寶寶】
  許瞳一下變得怔怔呆呆,待漸漸回神,察覺自己是被他射了滿臉,不禁又窘又委屈,幾乎要哭出來。
  她閉著眼睛嗚嗚的叫,手都不知道應該擺在哪裏,“顧辰你幹什麽呀!”叫聲裏已經帶上了幾許哭音。
  見她一副狼狽樣子,顧辰有些心疼起來,想去抱她,卻被她嗚嗚地一把推開,“討厭,都被你毀容啦!”
  他隻好用蠻力將她橫抱起來,語氣裏透著幾分故作鎮定的赧然,“乖,別鬧了,我並不是故意,這就帶你去洗幹淨!”站起身往海裏走,邊走時還邊咕噥著為自己脫窘說:“乖一點;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太妖精!”她那樣撩人,叫他如何能夠把持得住。
  許瞳不依的拍打他胸口,“呸!流氓!得便宜還賣乖!你早就計劃好到海邊來對人家耍?流氓了是不是!你……你道貌岸然,衣冠禽獸!”她的責怨飽含撒嬌,雖然他身體上挨著她的巴掌,心理上卻有說不出的暗爽和受用。
  顧辰抱著她走到海裏,把她放下,用手掌掬水給她洗臉。
  洗著洗著,不知怎麽的,手指就繞進了她的小嘴裏去。
  她軟濕小舌繞著他的手指不停打旋兒,麻酥酥的感覺從他指尖一路飛竄,沿著手臂直通心底。
  過一會兒,她吐出他的手指,媚媚地對他笑一笑,“我也幫你洗!”一邊說一邊探手到他腰下,抓住已經再度茁壯抬頭的那裏,笑嘻嘻地說:“弟弟又長大了!”
  他被她一句話勾沒了魂兒,衝動像乍泄的山洪一樣洶湧襲來,勢不可擋。
  之前那場該死的病,已經讓他憋得太久太久,關在欲籠中的猛獸正瘋狂叫囂要破門而出。
  他是那樣想念她,她隻隨便碰一碰,他就立刻毫不猶豫的茁壯起來,飽漲到幾乎猙獰,叫囂著急需紓解。
  他一把抱起她走回岸上,將她放躺在紗巾上。
  她還來不及問一句“幹嘛”,他已經急切難耐將自己送入她身體裏。
  她驚叫一聲,推著他肩膀提出要求,“我要在上麵!”
  他不說話,隻是帶著她一翻身,眨眼間他已經變成躺在下麵那一個。
  她騎跨在他腰上,身體裏埋著他熱燙堅硬的杵。
  他躺在那裏仰望著她,她潔白的身體在月色下,美麗得幾乎令人不敢逼視。
  他著迷的伸出手臂,指尖在她肌膚上緩緩遊走,流連不盡。
  她媚笑一下,手掌撐在他胸膛上,軟軟香臀一邊打著旋兒一邊慢慢抬起,又一邊打著旋兒一邊慢慢坐回去,上下而動時不忘提著氣,用力收緊自己,用她濕熱的壁壘緊緊包裹他堅硬的鐵杵,箍緊再箍緊,箍得他躺在地上,眉皺得死死,喉頭溢出無法抑製的悶哼和呻吟。
  她故意慢慢動,速度慢得幾乎要把他折磨得瘋掉。
  他長吸口氣,忍無可忍探出雙手去握住她的臀瓣,十指齊齊動作,對她又揉又團,軟嫩臀肉被他掬了滿掌。忽地他掐握住她把她用力往下帶著,同時勁碩的腰向上用力一頂,她頃刻便被他貫穿得透透徹徹,措手不及。
  她忍不住呃呃恩恩地嬌吟起來,似想推拒他,又似想更深更緊的容納他。
  身體裏多了他,那充實的感覺令她滿足不已。她“恩”的長吟一聲。
  她軟軟的嬌啼更惹他燥動難耐。他又一個翻身,重新占據上麵的主導權,握著她軟軟的腰肢,一下連著一下的不停撞擊她,飛快而用力,直撞得她呼吸連同聲音一起,通通都變得破碎急促起來。
  兩個人不知不覺都已經陷入激?狂之中。
  許瞳實在禁不住這來得又快又猛的激|情,開始戰栗的拒絕,“不要了!停下來,我不要了!”
  難得這許多次歡?好中,他可以真正占到上風,不由她勾?引擺弄,而把她逼向瘋狂。
  這讓他對她終於有了一點征服感。這比他知道自己以第一名的成績從名校畢業還要令他抬頭挺胸,驕傲滿足。
  他不理會她的要求,撞得隻比剛剛更加劇烈、更加賣力。
  她被激|情衝撞得仿佛被逼到了懸崖邊,那種就要掉下去的感覺令她恐懼,她的各種感官都已經對他完全打開,飛升到極限,她再也無力去承受他更多的給予,她戰栗著帶著哭音叫起來:“停下來!我不要了!壞人你欺負我,快停下來啊!我受不了了!”(我揭發檢舉我自己為啥能寫出這麽雷人以及臭不要臉的句子——我昨天在魚羊網遊蕩了,嗷~~~捂臉~~~)
  他卻被她刺激得更加興奮,俯身用力的壓下她雙腿。她柔軟得驚人,大腿幾乎快要貼到她自己的上半身;小腿則掛在他肩膀上,隨著他撞擊的頻率,兩隻小腳一蕩又一蕩的踢弄著,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他一下下啄吻她粉濕的嘴唇。有時趁著她在叫喊,他甚至可以吮到她香甜的軟舌。
  旁邊還有未燃盡的火焰,跳躍閃爍,給旖旎的夜更增添一抹豔|色。
  兩人均已汗水淋漓。
  他來回動得更厲害,她終於真的哭出來。
  他憐惜的去吮她臉頰上的淚珠,啞啞沉沉地安慰她:“瑤瑤不哭!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好,乖!”說話間,頂撞更加賣力,一片地動山搖的感覺裏,許瞳終於被他頂送至暈眩戰栗的高|潮中。
  她啊啊的叫著,腰臀不受控製的懸空抬起,弓著身體,僵了好久。
  濕熱內壁急速地用力緊縮著,夾緊再夾緊,恍惚中她似聽到他悶悶的哼叫;然後察覺到一股熱燙的暖流被他注入自己身體裏。
  那熱燙的感覺一路蜿蜒,一直熨到她心扉深處。
  等她恢複意識的時候,旁邊火堆已經熄滅。她正蜷在他懷裏,兩個人躺在沙灘上。
  出了汗,有些冷。他似有所察覺,於是輕輕問她:“冷嗎?”
  劇烈的運動令她疲乏至極,一動也不想動,隻願懶懶靠在他懷裏。
  她搖搖頭。
  她嬌嬌軟軟的慵懶樣子實在惹他憐愛,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親著她。
  她問:“等下我們怎麽回去?裸|奔嗎?”她的比基尼剛才滾來滾去已經髒得一塌糊塗。
  顧辰失笑,“我的泳褲等下到海裏衝一衝就可以。至於你,我用紗巾包住你,快跑回去。”
  聽他說得怪形象,她不由咯咯笑。
  顧辰親親她,忽然說:“這次,你應該真的會懷上孩子。”
  許瞳怔了一下,推搡他,“你幹嘛算我的生理期比我自己都明白!”賊賊一笑後,盯著他問:“你愛上我了吧?”
  顧辰挑挑眉,“這問題也是我要問你的。”
  許瞳嘟嘴巴,有些賭氣,“切,都說了,我才不要愛在你前頭!”
  顧辰頷首,“彼此彼此。”說得滿不在乎,可是下一秒卻毫無征兆翻身覆上她,不容分說的進入,賭氣一般的用力,在她漸漸意亂情迷時一邊吻她一邊喘喘地說著:“這張小嘴為什麽這麽硬,恩?”他下|身狠狠用力一頂,氣喘籲籲又說:“看這一張多柔軟!”再一頂,“你愛上我沒有,恩?”
  許瞳被他頂撞得咿呀直叫,不住呻吟,“顧辰你這個流氓!我討厭你!”她狠狠收縮自己,使勁夾他。
  顧辰覺得從腰間瘋狂竄起一陣酥麻,他不由哆嗦一下,嘶嘶吸著氣,更發狠的進入她,“是嗎?討厭我?讓我看看你是怎麽欲|仙|欲|死的討厭我吧!”說完再不給她喘息的機會,連發用力狂頂狠撞著,在她的尖叫和自己的戰栗裏,把彼此帶到欲|望的頂端。
  輪番酣戰,累得兩個人相依相偎在沙灘上,乏乏睡去。
  夜裏微涼,兩人幾番大汗淋漓,突然靜下來睡過去,結果是許瞳噴嚏連連的醒過來。
  她一邊哆嗦一邊打噴嚏,想起身時察覺自己的頭竟有些暈暈的。
  顧辰早被她鬧醒;看到她的樣子,不由鎖緊眉心。
  就快天亮,四周圍一片烏灰蒙蒙。天際線低低的壓下來,迫得人更加覺得涼意侵骨。
  許瞳開口時,聲音竟是啞啞的,“我頭暈,喉嚨也痛,身上好冷!”
  顧辰抬手探一探她胳膊,觸手一片冰涼。
  他當即二話不說套上泳褲,用紗巾裹了她立刻返回酒店房間。
  許瞳身上壓著四層被子,可身上還是覺得冷得要命。
  她衝旁邊眉心緊鎖的顧辰嗚嗚直叫:“都怪你!好好的床單不滾,非要跑到沙子上折騰!我也腦子進水,你叫我去我就去!啊,難道說那首歌唱得果然對?你是瘋兒我是傻——”
  說著說著,她竟用一管粗得可以媲美烏鴉的破喉嚨唱起歌來。
  顧辰嘴角眼皮一齊抽了抽。
  “生了病還這麽不老實!”
  許瞳怪叫:“那少爺您說,我生病是誰導致的呢?哦對了,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是因為什麽病的,我覺得太丟臉!如果被我知道你被別知道我生病的原因,我會先去跳海自盡再回來滅你的口!”
  顧辰被她逗得笑起來。
  笑完以後,心底滿滿都是心疼。
  四床被子還擋不住她體內深處的寒冷,她卻打著精神逗他笑。
  而她嘴裏越說怪他,他懂,能這樣毫無芥蒂的嬉笑怒罵,其實她是想讓他知道,她並不怪他。
  他握住她的手,俯下身去,輕輕吻她的額頭。
  一吻之下才發現,她竟已經燒起來。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發燒了?”他厲聲厲色皺眉問,心頭被大片大片的疼惜侵占。
  她嘻嘻一笑,“等你自己來發現,不是會更加覺得心疼嘛!”她看著他說,“安啦!哪兒那麽脆弱,從小到大,什麽場麵我沒見過?不用大驚小怪的,來,快說你愛我,說了我就好了!”
  顧辰眯起眼睛。
  “等你好了,我差不多就說了。”
  許瞳連聲哼著:“你要不要這麽過分!我在生病呐!”心裏有些怨,一個愛字而已,真有那麽難講?
  她把嘴巴撅得天一樣高,“我要吃藥!”
  顧辰卻斷然拒絕:“不行!”
  許瞳怔住,“你……好狠毒!為什麽不許我吃藥!我生病了!”
  顧辰摸摸她臉頰,忽然溫柔下來,手掌滑到她小腹上,隔著被子揉一揉,對她說:“因為,這裏會有寶寶!”
  許瞳一下呆住。
  隔半晌回了神,她說:“可是我要是燒得厲害,孩子一樣不能要!”頓一頓,挑眉看他,“再說,你怎麽就能確定會有寶寶?”
  顧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是排卵期,而我,隨時都可以;所以一定會有寶寶。”
  許瞳僵住。
  這男人真是,恐怕直到咽氣那一天都不會忘記自戀與臭屁。
  “我已經打了電話,等下會有專機接我們回去。這個島上雖然也有醫療設施,可是對於孕婦來說,療法藥物不能保證都是無害無刺激的。為了寶寶,我們必須盡快返回回A市去。回去以後你立刻住院,我會叮囑醫生所有藥物都用沒有刺激性、不會傷到胎兒的。”
  聽他羅裏羅嗦一大串,許瞳不由咂舌瞪眼。
  他說的仿佛她真的懷上孩子了一樣。
  “喂,你幹嘛要讓我懷孩子?”之前她腦子發昏,要設計懷他的孩子,結果天知道他究竟有多憤怒。
  不過那時是為了折磨他報複他,也難怪他會憤怒。可是現在,他卻主動想要她懷上寶寶,這又是什麽原因呢?
  混沌的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光,她問:“你不是想娶我吧?”
  他語氣淡淡,“你認為呢?”聽不出任何情緒來,“你覺得我為什麽想讓你懷孩子?”
  她切一聲,閉上眼睛,準備昏睡。
  連一個愛字他都吝於對她說,她才懶得猜他到底怎麽想。
  她很快迷糊過去,因此並沒有看到接下來顧辰臉上所浮現的奇怪神情。
  看著躺在床上瑟瑟發抖的許瞳,顧辰不禁懊惱起來。
  平時那樣狡猾,偏偏這件事上一下變得這麽笨。不是想娶她的話,為什麽要讓她懷他的孩子?
  他那頑固的父親對她並沒有多少好感,如果不是奉子成婚,少不得老爺子要對他們的婚事百般阻擋,千般刁難。
  依著她的性子,她又豈肯吃別人這樣的臉色?
  所以解除一切麻煩的最佳辦法就是,讓她懷孕。
  至於她說,他太吝嗇,不肯承認自己愛上她——真是傻瓜,說不說真有那麽重要?難道他做的還不夠?況且,他又不是一定不肯說,隻是時間沒有到而已——畢竟那件至重要的東西還沒有完工做好。
  沒有那件東西做道具,讓他如何對她開口呢?
  她半睡半醒間似乎聽到他在喃喃的說著什麽,像在與人通電話。
  “程先生,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那東西做好以後不必送到島上來了……對的,因為臨時有事,不得不提前回去……是,我今天就回A市……恩好的你可以慢慢改,這下就不著急了……恩,不求快,但求好……是的,是恨不得它是全世界最精致的……對,她會更加高興……嗬嗬,辛苦了,多謝你!”
  因為腦子正發昏發脹——此刻她暈得就像孫悟空拖著變形金剛正在她的頭殼裏麵打架一樣——他的話她聽得一片混沌迷蒙。用力回想一下,竟然一句也想不起來他剛剛說了什麽。
  腦子反正不靈光,她索性懶得再聽下去,把自己直接丟向更深更重的黑暗裏去……
  六三 強男強女之【賭氣】
  六三【賭氣】
  朦朦朧朧中,許瞳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拉起。
  她睜開眼,看到顧辰正用被子卷裹她。
  “飛機來了嗎?”她迷迷蒙蒙地問。
  “恩,”他點頭,動作利落,將她裹成一條人肉粽,“我們回去。”
  他抱著她走出酒店。
  有車送他們到機場。
  下了車,離得老遠,她已經聽到轟隆轟隆的聲音。
  抬頭一看,不遠處停著的是架直升機,機頭上螺旋槳一直在隆隆的轉著。
  有人從上麵走下來,迎向他們。
  那人漸走漸近,許瞳凝神,看清那是個衣衫整潔得體的中年人,身上很有股不一樣的氣質。看起來是個管事的主,雖然臉上木無表情冷冷淡淡,可卻並不令人覺得他很盛氣淩人。
  他走到他們一米遠處停下來,顧辰喚他一聲老梁,低頭對許瞳小聲說:“這是顧宅的管家。”
  許瞳暗自咂舌。
  已經什麽年代,居然還養著管家這麽小資的物種。
  老梁看著顧辰木木然硬邦邦地說:“你父親正從美國趕回來。”
  許瞳看到顧辰皺了下眉,“他折騰回來幹什麽?要他好好待在國外養身體,養好以後再回來。如果他現在回來,告訴他我把顧氏還給他,自己去美國創業。”
  從他聲音語氣裏,許瞳感覺到,除卻他父親身體健康因素以外,隱隱還有些什麽,使他並不樂見老爺子回國來。
  很快老梁就證實了她的想法沒有錯,“你父親說他想見見害你退掉婚約的狐狸精。”
  他明明看到顧辰臂彎裏抱著許瞳,卻還是這樣說,許瞳想:可見他對自己的印象已經先入為主很有成見。
  顧辰“嗤”地一笑,對著懷裏許瞳努努下巴,有絲不羈的說:“那你看仔細她的樣子,回去好描述給老爺子聽。”
  許瞳飛快瞪他一眼,打起精神望向老梁。她抱病在身,神情有些懨懨的,臉蛋燒得粉紅,看起來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老梁看到她的臉,呆了一呆。
  這樣純淨的麵容怎樣看都不像是狐狸精。
  許瞳忽然對他笑一下,“你好!”
  老梁下意識一擠臉頰也回了句:“你好!”
  顧辰抱著許瞳往直升機上走。與老梁擦肩而過時,他輕描淡寫說了一句:“老梁,注意保持立場。”
  老梁嘴角抽了一下。
  真是莫名其妙,明明想給那女孩一個下馬威,可是身不由己竟對她和顏悅色起來。
  這女孩實在不簡單,居然無形地化掉他的戾氣。看來老爺子想降妖伏魔,恐怕要費些力氣了。
  到了A市,顧辰立刻把許瞳送進醫院。
  醫生詢問許瞳怎樣著涼時,許瞳硬著頭皮答:“出了些汗,又受了些風。”好在醫生並不八卦,沒有究根問底地鑽研“究竟怎樣出的汗、又是如何受了風”。
  顧辰在一旁麵無表情,一派淡定自若,仿佛出汗受風這事並不是由他導致。她不禁瞪著他恨恨地咬咬牙。
  檢查以後,並無大礙,稍加治療,許瞳很快就退了燒,也停止了發寒。
  當晚許瞳嚷嚷要回家,顧辰卻無論如何不準。他非要許瞳在醫院住一夜。
  許瞳笑:“是不是人越有錢越愛大驚小怪?”
  怪不得窮人家的孩子比少爺千金抵抗力要強,原來好多毛病都是被嬌慣出來的。
  顧辰不理她,隻吩咐鄭秘書把文件拿到醫院來,他在病房裏臨時辦公。
  許瞳不禁駭笑,幾時起她的身價如此矜貴,小小感冒也能令人如此重視。
  隨後又由心底深處湧出一股融融甜蜜。原來就算她再自詡灑脫無所謂,可當有人願意把她當成公主一樣嗬護對待,她還是會忍不住開心動容。
  兩天以後她出院,顧辰把她送到家。
  唐興邦見到兩人之間的神情舉止,但笑不語,默默走開。
  看得出那英挺男子是真的疼他幹女兒,他感到欣慰。那兩個小輩站在一起,宛如璧人一樣,或許他們自己還沒有察覺到,他們彼此間看向對方的眼神有多癡纏留戀。
  顧辰半強迫地讓許瞳躺倒在床上。
  他開始不動聲色的環視她的房間。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她的地盤。
  屋子小小的,沒有一大片一大片驚悚的粉紅色,異常整潔。
  忽然他目光停在某處。
  那有一把椅子,椅子上鋪著毛茸茸的墊子。他走過去拿起它,嘴角漾起一抹戲謔的笑,“這個,應該是我的吧?想不到你還留著。”
  許瞳應聲抬眼去看。
  那墊子正是顧辰車裏的。她曾經帶著大姨媽坐他的車,於是這墊子上有了血染的風采。下車時她把它一並帶走,省得現世丟人。可她自己也奇怪,她居然費勁的把它洗了幹淨放在家裏,一直都沒有丟掉。
  許瞳眨眨眼,笑眯眯回答他:“你的東西都是砸大把銀子買來的上上品,不用白不用!”
  顧辰不由微笑。
  忽然又看到角落裏的一個盒子。他的笑容無聲隱沒
  那盒子,他很熟悉,那是由他親自置辦。
  抬手將它打開,一件旗袍安安靜靜躺在裏麵,素美之中似帶著幾分幽幽的責怨與傷心。
  指尖摩挲在細致衣料上,心底有個角落瞬時鬆塌。
  也許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無論平時再如何冷硬,心防一旦被某位女子攻破,從此便再無法對她漠然,憐惜總會不經意就湧漾個天翻地覆。
  他的心夾裹著心疼與自責,軟成一團。
  他轉頭看她,沒頭沒腦地輕輕說一句:“對不起。”
  不知是不是人在生病時,都會變得脆弱。隻這淡淡一句話,卻讓許瞳幾乎淚盈於睫。
  她知道他在為什麽道歉。
  吸吸鼻子,她咕噥著說:“你別臭美,等我好了,我就拿你換糖吃!”
  他一下被她的嬌嗔逗笑,“隻換糖,是否有些大材小用?”
  她挑眉,“你已經淪落到要被人拿來易物了,居然還不忘臭屁!沒用你換衛生紙已經很不錯了,你竟然還敢嫌用你換糖是委屈了自己的身價!切!”
  他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凝望她眼底,忽而輕聲地問:“瑤瑤,你是否有話想對我說?”
  許瞳怔了怔,挑眉反問:“你呢?你又有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顧辰定定看她,半晌才說:“有——你好好休息,記得尊醫囑,不要胡亂吃藥。我要去上班了。”
  許瞳不由微惱,“你要說的隻是這個?”
  連“對不起”三個字都已經說出口,偏偏對“我愛你”那樣吝於給予。
  顧辰看著她,慢慢點了下頭。
  他目光深深,眼底似隱有無數奧妙,可她看了又看,卻一個也看不懂。他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她有些賭氣,“好吧。我們打賭的一個月時間就快到了!”
  顧辰挑眉,“於是?”
  他無動於衷的樣子徹底令她別扭起來,“就是說,你真的沒有什麽話想要告訴我?比如那個賭!”她再提醒他一次,又氣勢洶洶地說,“想說趁現在,不然一個月賭期過了,”她頓一頓,不惜撂下狠話,“分不出勝負,我倆就再也不要見麵!”
  她終是發了狠。
  在小島上,兩個人明明已經那樣親密過,甚至他連她的那裏都肯不嫌棄的親吻,可到頭來卻吝於說出最最簡單的一句話。
  顧辰皺皺眉。
  他在心裏盤算了一下時間。那東西離做好還尚需幾天,不過差不多可以趕在一個月之期內完成。
  沉吟過後,他開口:“你好好休息。”他決定暫時還是不要說吧,不過幾天而已,再等等眨眨眼也就到了。
  許瞳並不知曉其中原委,聽他這樣說,不禁氣結,“顧辰!”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肅然又冷凝,無比認真:“下次見麵如果你還是沒話說,那麽讓天佑我們此後一輩子不得結合好了!”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也覺得意外,居然把話說得這樣狠絕。什麽時候,她竟變得如此任性。
  顧辰緊鎖眉心。在他心底,也自有一番不悅湧現。
  他們之間明明已經相處很好,她卻又在鬥狠。
  他已經對她努力做到百般遷就千般依順,難道實際行動還抵不上空空洞洞一句話來得重要?
  終歸是少爺脾性,他也隱隱有些動了氣。
  “好,隨便你。”他起身便走。
  到門口時卻還是忍不住又回過頭來。
  可惜她早已將麵孔別向另一側,根本沒有看到他已軟化回頭。
  顧辰的心便又重新硬了起來,轉頭踱步離開。
  在門外顧辰不由幽幽歎氣。
  戀愛這東西好歹他也是第一次,並無經驗,以前總是女孩子們哄他開心,現在卻風水輪轉,換成由他處處處心積慮來討她的笑臉。
  想著反正那東西就快要做好,大不了下次送她時附帶說點什麽好了。這一次姑且就這樣走掉吧——彼此竟話趕話的僵怨成這樣,這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從沒用心去哄過誰,這次就算他留下來,也不知道該如何搭梯子好叫彼此下台。
  許瞳心裏又是另外一番幽怨。
  他明明是愛她,偏偏卻不肯親口說出來;做得漂亮的確比說的好聽來的重要,可是女人誰不是缺乏安全感的動物?曾經他又那樣一次次有心無心的傷害過她。她不過想他說一句,哪怕一生隻說一次也好——這賭局他輸了,他愛上她了;假如他肯定說,她一定立刻卸下所有心防、抹去心底殘餘芥蒂。
  可無奈的是,他們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倔脾氣。心無論多軟,嘴巴卻始終堅硬。
  許瞳深深歎氣。
  許瞳的病已經徹底好起來,可是精神卻有些鬱鬱不快。
  她沒有去上班,顧辰給她請的長長大假還有好多天才到期。
  她待在家裏,懨懨不樂。
  這兩天,那人竟然真狠得下心沒來找她。
  她不禁心生埋怨。她不過撂了句狠話,他就不來見她,真是心眼小過針眼。
  許瞳悶悶的趴在窗台上,沒精打采連連歎氣,煩惱的樣子好像等一下天就要塌下來一樣。
  她不知道,她那副心煩憂鬱模樣,在別人看來,剛好就是所謂戀愛。
  唐壯接連聽了好幾天許瞳歎氣,幾乎快要瘋掉。他不知道那兩隻別扭生物之間又起了什麽矛盾,他隻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將變得比許瞳還要不正常。
  在聽到許瞳第一千零一聲歎息後,唐壯忍無可忍叫起來:“別在家窩著了!窩來窩去窩出個歎氣精!唉唉唉唉的煩死我了!走走走,跟我到麻將館去散散心,不然就消了假去上班,兩個裏麵選一個,總之不許繼續窩在家!真是受不了你小小年紀竟然這麽早就患上了老太太的思慮病!”
  許瞳想想出去走走也好,就跟唐壯一起出了門。
  路上她調侃唐壯,“壯子,你被楊陽帶壞了,說話越來越羅嗦,直逼話癆精。今天要換做在以前,你最多就一句話:給我滾到麻將館去!別在家給老子玩憂鬱!”
  唐壯搡她一下,“滾蛋,跟你哥敢這麽沒大沒小的說話!找打是不是!對了丫頭,我聽說一件事,好像最近你那異母妹妹和嚴昌石那個大流氓打得火熱。聽到這倆人攪和到一塊去,我有一種非常古怪的感覺。”
  許瞳要想一下才能消化唐壯的話。
  章真瞳和嚴昌石勾搭在一起。
  這兩個人的名字拉在一起,別說唐壯,連她也在心底產生一種很壞的感覺。
  “聽說錦繡廣場那個工程顧辰跟嚴昌石有合作;對了,我說你要是因為這幾天顧辰沒來找你你才這麽唉聲歎氣,那哥告訴你,你大可不必這樣。錦繡廣場的交工日期就快到了,嚴昌石卻突然甩手不幹,對外就說手裏材料已經用到沒有,實在無能為力繼續合作,他要顧辰去找別家。顧辰一直在聯係其他材料商,可是奇怪的是不論他找到誰,那人一定告訴他,材料剛巧已經出貨賣光。他沒來找你,我想一定是忙暈了頭。說起來工程建築這一塊顧氏剛剛起步,人際關係還沒有完全拓開,他現在說白了就是遭到聯合抵製。這時候他都已經火燒眉毛了,你就別再拿唧唧歪歪的小事去和人家計較了。我說你不是一直挺識大體的嗎?怎麽現在變得這麽狹隘!要知道,女人啊,隻有懂事才會可愛!”
  這番具有說教意義的話由唐壯這資深痞子說出來,許瞳感動有些啼笑皆非。
  她有些意外,原來短短幾天裏,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她問唐壯:“你從哪裏知道的這麽多?是他告訴你的?”
  唐壯聳聳肩膀,像看白癡一樣看著許瞳,“怎麽可能!他如果連你都沒說,又怎麽可能跑來告訴我?是我剛收不久的一名機靈小弟說的。他說他認識嚴昌石手下一名得力下屬,這些事都是他從對方嘴巴裏撬出來的。”
  許瞳沉吟一下,再開口時聲音變得有些凝重,“你說這新小弟,現在在麻將館嗎?等下帶我見見他,我想知道事情發展到什麽程度、顧辰的麻煩有沒有解決。”
  許瞳和唐壯趕到麻將館時,一群人正圍在門口。他們好像在瞧著什麽熱鬧,時不時地還齊齊發出嘩嘩驚歎聲。
  唐壯衝著人群叫一聲:“嘿!我說你們,我讓你們給我看館子,結果你們全堵在門口,都幹嘛呢幹嘛呢?!”
  大家齊齊回頭,人群霍啦一下散開一個豁口。許瞳抬眼看過去,發現被許多人圍在中央的,是一個陌生的年輕小夥子。
  他手裏正擺弄著一把刀,兩手飛快靈巧的翻動著,刀子不住騰挪迭閃,在十指之間化作一片銀色閃耀的光芒,煞是好看。
  許瞳不由讚了一句:“好手法!好本事!”
  怪不得大家都圍在這裏看熱鬧,這年輕人耍刀耍得實在精彩非常。
  那人看到唐壯,停下手上的動作,走過來笑嘻嘻叫一句:“壯哥!”又轉頭看向許瞳,機靈的同她打招呼:“這一定是大家說的瞳姐吧?瞳姐好!”
  許瞳不由笑起來,“還是別叫瞳姐了,指不定咱倆誰比誰大呢!”頓一頓,抬頭問唐壯,“他就是你說的那個新來的兄弟吧?”
  唐壯點頭,“他叫小途。”
  許瞳對那年輕人說:“小途,我有點事想問你,可不可以跟我過來旁邊一下?”
  年輕人笑眯眯應好,樣子好說話得很。
  避開人群,許瞳開門見山對他問:“你怎麽認識嚴昌石手下的?”
  小途從容地答:“我們小時候是鄰居,後來搬家搬散了,不久前又重新遇到。”
  許瞳微微一皺眉心,沉聲又問:“那你怎麽沒去投奔你朋友跟在嚴昌石那一起發財?為什麽會選擇到我們這窮地方來?”
  六肆 強男強女之【中招】
  小途回答時,語氣真摯,“嚴昌石並不是好人!”
  許瞳點點頭,“顧辰和嚴昌石之間到底怎麽回事?”
  小途變得有些吞吐,“還不就是……因為女人!聽說顧辰從前未婚妻不久前跟嚴昌石秘密定了婚;之後嚴昌石就找借口退出工程,還暗阻撓其他工程公司不許幫手。”
  許瞳皺眉,“他有意刁難顧辰?”
  小途點頭稱是,又答:“聽說顧辰……呃,顧總,好像去了外地本地已經被嚴昌石一手遮天,顧總家族雖然財大勢大,但是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官不與黑鬥;所以當可忍耐時候,相信顧總一定不會選擇和嚴昌石撕破臉皮”頓一頓後,帶著幾分猶豫樣子又說:“聽說瞳姐跟顧總很要好,想必顧總以前未婚妻一定不會太高興,嚴昌石又是個心黑手狠的人,瞳姐你要多加小心!”
  聽他說完這一番話,許瞳不禁挑挑眉。
  “你談吐見識都很不俗,怎麽會來這裏看館子?相信你一定有更好更光明選擇。”
  小途靦腆微笑著,“哪有,我都快吃不飽飯了,好在壯哥肯收留我!”
  許瞳沉吟著,點點頭垂眼看看他握在手裏刀,隨口讚了一句:“這刀蠻漂亮的。”
  小途連忙用手臂把刀夾在身前,用袖子和前胸衣料快快地擦著刀,“這上邊都是我手心出的汗,粘糊糊的!”擦完用兩根手指捏住刀麵倒提著把刀遞向許瞳,“這把刀還真是難能找到一樣的,瞳姐要是喜歡話就拿去玩吧,平時也能防個身什麽!”
  許瞳本來沒有想要看刀的意思,可是眼見人家這樣熱情,連刀柄刀麵都一並擦幹淨才遞過來,不接倒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笑了笑,把刀接過來,握在手裏,翻轉兩圈看了看,讚了一句,“不錯,輕巧順手,確是好東西!但我要這個沒有用,遇到危險時傷害自己的可能性估計更大,所以還是物歸原主好了!”
  她把刀遞了回去。小途用手指捏著刀麵接了過來,笑著問許瞳:“瞳姐還有什麽事想問嗎?”
  許瞳搖頭,“去跟弟兄們玩吧。”
  小途“哎”了一聲,三步並著兩步跑開了。
  許瞳看著他的背影,緊了緊眉心。她隨即去找唐壯,對他認真叮囑:“提防這個叫小途的。”
  唐壯不禁問:“他有不妥?”
  “怪怪的,沒事對他多留留心,不一定是敵是友。反正,小心總是好事。”
  唐壯想了想覺得許瞳說得有道理,便點點頭應下她的話。
  賭氣歸賭氣,許瞳對顧辰非常擔心。
  錦繡廣場本來隻是個爛尾工程,在政府把項目接管過來以後,索性決定加大力度拓展建設,有意將它打造成為全國乃至整個亞洲首屈一指大廣場。
  市政領導上上下下對這工程都存予厚望,眼看離交工日期越來越近,嚴昌石卻突然如此明目張膽的反目相向,橫生枝節,他這一下不得不說,讓事情變得十分棘手。
  許瞳有些不放心,她打電話給鄭秘書,詢問顧辰的行蹤和事態的發展。
  鄭秘書告訴她:“我跟顧總現在C市,預計幾天以後就可以返回A市了。顧總現在正在和對方老板開會洽談合作事宜,暫時走不開;要不要等他開完會以後,叫他給你回電話?”
  許瞳想了一想說:“不用了,等你們回來再說,讓他專心先把材料問題解決了。”
  掛下電話,許瞳呆坐在沙發上,久久不動。
  說不上為什麽,她心裏總有種隱隱不安的感覺,她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會是什麽事呢?
  第二天,許瞳還在睡懶覺,隱約間聽到外麵有吵鬧的聲音。
  反正再也睡不著了,她幹脆爬起來洗漱。剛洗完臉就聽到窗外有人叫她:“瞳姐瞳姐,壯哥讓你出來一下!”
  許瞳應了一聲出了門,看到小途正等在窗前。
  見她出來,小途連忙說:“瞳姐,快,有一夥人一大早過來,說要拆遷老街,限三天內趕緊搬完,不然就強製拆遷了!”
  許瞳越聽越驚,“他們是哪裏的人?”
  小途答:“是嚴昌石名下的公司!”
  許瞳一聽更覺事態嚴重,一邊和小途急急向院子外麵走,一邊問他:“唐壯人呢?”
  小途回答她:“壯哥回去叫人了,他讓我來叫你一聲,說你遇事機靈反應快,叫你先出來盯一下,外麵都是上了年紀的老街坊,壯哥說護好他們別讓他們被人欺負吃了暗虧!”
  許瞳聽他這樣一說,便不疑有他,一邊往吵鬧的人群奔著一邊叮囑小途:“你趕緊回去麻將館,告訴小伍二花他們,千萬按住唐壯,別讓他帶人過來,萬一衝動起來,恐怕會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她覺得今天事發生得實在蹊蹺,說拆就拆,這樣突然,太不合情理了。
  不知道對方玩著什麽把戲,所以一切小心為好,千萬不能中了他們的計。唐壯萬一帶著人動起手來,相信三分鍾都用不到就會有警車嗡嗡開來把他們抓走。
  小途聽了她吩咐,立刻應聲好,轉頭撒頭就往麻將館方向跑了。
  許瞳望著他的背影,心底漾起一股說不清的奇怪的感覺。
  一時間她倒也分辨不出這種感覺究竟緣何而起;而另一邊的吵鬧此時竟陡然升了級,來人竟無恥至極地對幾個上了年紀老街坊動手推搡起來。
  許瞳再不顧不得其他,怒氣衝衝地一頭奔向人群去。
  事情究竟怎樣發生,許瞳根本來不及反應明白。
  她隻是看到有人在推搡老街坊,氣不過之下衝進人群和帶頭那人爭執起來。
  她出現以後,那些氣焰囂張人立刻由優勢變成了劣勢——世上能比許瞳嘴皮子還溜人恐怕少之又少。
  於是那人變得有些氣急敗壞,他帶來人也漸漸往前簇擁起來,對許瞳和老街街坊們推推搡搡。
  混亂中,許瞳覺得自己胸前被領頭那人劃拉了一下。
  不管他是有意無意,對許瞳來說,這舉動都令她怒氣攻心。她用力推了那人一下,又喝罵他一句:“你哪裏都敢動,活膩了是不是?!”
  那人先是被她推得退了兩步,緊跟著又衝了回來,一邊衝一邊對著許瞳哇哇亂叫。
  然後,許瞳覺得似乎有很大一股力量在身後推著自己。
  她不受控製的踉蹌向前。
  領頭那人衝向她來;她踉蹌著迎上去。
  與此同時,她覺得身旁似有人影閃動,他在她耳邊高聲叫喊:“你想幹什麽!”,聲音居然充滿驚懼。
  她也想問他幹什麽——幹什麽無緣無故在後麵推她。
  然而推力那樣大,她根本開不及開口,隻是收不住腳地一直往前搶著。
  下一秒,她與領頭那人狠狠撞在一起。
  推他那人側身搶在他們倆旁邊,使勁地叫:“你想幹什麽!快住手啊!”
  她怔怔懵懂,他到底在喊些什麽?
  之後她再來不及疑惑——帶頭那人身塊比她大得多,可不知怎地,平衡感卻那樣差,他倆互相一撞後,他居然再也站不穩,壓著她一灘泥似的倒在了地上。
  她覺得胸腔猛地被壓得一片窒息。她用力去推那人,他卻動也不動。
  忽然她聽見有人聲嘶力竭在喊:“殺人啦!殺人啦!不好了殺人啦!”
  起初她還懵懵懂懂不知這話是怎麽回事,漸漸覺得衣服有些濕濕感覺。
  她一邊推那人,一邊探手摸了摸,隻覺掌間觸得一片濡濕。
  她使勁把他從身上推開。
  然後她看見他身上插著把刀,刀身深深沒入他肋間,隻有刀柄留在體外,從那刀子周圍正汩汩流著血。
  那人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聲音越來越小,呼吸越來越弱。
  許瞳低頭看看自己一身血跡再看看自己手心,全是觸目驚心的紅。
  她皺眉又望向躺在地上那人。
  真可笑,他正忿恨掙紮抬著手臂,顫抖指向她,想說什麽卻無力講出,一副“你這殺人凶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冤屈樣子。
  真會演戲。
  演戲?
  她眉心皺得更緊了。
  腦子裏猛然轟地一聲巨響,仿佛裏麵炸開一顆驚雷。
  演戲!
  她抬眼去看插在那人身上那把刀,心思瞬間變得一派澄明。
  那刀子刀柄,看起來和小途昨天耍那把,一模一樣。
  許瞳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中計了。
  傷者被送到醫院搶救,許瞳以涉嫌行凶被警察帶走了。 坐在審訊室裏,許瞳靜靜在腦子裏過著小途與她相處時的一舉一動。
  如果插在那人身體裏的刀,正是昨天小途耍過那一把,那麽那把刀上麵,有她的指紋。
  她清晰記起,昨天小途在把刀子遞給她之前,特意用衣服擦了擦,他說那上麵都是他手上出的汗。現在想,恐怕他真正想擦掉的,並非是汗,而是他留在刀柄上的指紋。
  然後她把刀子接過來,握在手裏翻看。
  看完還給他時,他仍然是用手指捏著刀麵把刀接過去的。
  於是那把刀的刀柄上,隻留下她一個人的指紋!
  這是其一。
  還有,今天來給她報信人為什麽是小途這個新來,而不是以前做慣的小伍或二花呢?
  回憶之前她叫他趕緊去拖住唐壯不要輕舉妄動,那時小途跑出去背影令許瞳覺得十分古怪。當時來不及分辨這種古怪背後的真相,現在仔細想想,許瞳找到了答案。
  小途跑走姿態,太過迫不及待的從他骨子裏似隱隱溢出一種喜從心來興奮,仿佛他這一跑開後,便會有什麽事能夠即刻大功告成一樣。
  想到這裏,許瞳嗤地笑了一下,聲音充滿了自嘲。
  或許唐壯根本就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事,這一切說到底,不過是個早就設計好的陰謀而已。
  這陰謀背後的主使者和策劃者,並不難猜到是誰。
  他們先製造事端,把顧辰支開,然後設下圈套,對她下手。
  顧辰不在,她便失去自保的最佳時機;就算他日後火速趕回來,到那時她的罪名也恐怕早已經坐實,再也無力回天了。
  在章真瞳眼裏看來,她搶了她的未婚夫不說,連她舅舅也因為她才坐了牢,這樣的新仇加舊恨,今天這一幕便不難想到了,這一切必定是嚴昌石在章女慫恿下精心設計出的一番好戲。
  原來她同她之間,永遠都和平不了。
  並沒有家人來見許瞳。
  許瞳覺得不安,她擔心他們有事。
  不斷有人來提審她。
  那些警官都麵目森冷,形同判官,厲聲要求她誠實交代,怎麽樣動手傷人。
  許瞳冷笑。
  這樣審問豈可叫做專業?沒等細細搞清事情來龍去脈,一開口已經給她落了罪——他們咬定人是她所傷的。
  之前許瞳統統沉默不作聲這一次她不耐煩起來,淡淡的告訴提審他的那位警官:“人不是我傷的。”
  那警官居然滿臉鄙夷和不耐,“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你罵“你哪裏都敢動,活膩了嗎”;之後就衝向傷者,等再分開他就了一刀躺在地上,你怎麽說!”
  許瞳盯著他,靜靜說:“我沒有衝上去,是有人在背後推我。你們應該去找推我那人問話,真正的凶手是他不是我。”
  那警官眉一皺,臉上閃過一抹驚奇。
  許瞳在心底冷笑。
  果然這警員是被嚴昌石收買過,一聽她居然擺得出事情真相,他便再沉不住氣了。
  在他們心裏,她應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蠢得直到被判刑那天猶自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麽死才對吧。
  那警官很快收斂好情緒,義正言辭的喝問她:“別企圖轉移嫁禍!你誣陷是人家做的,可是刀上都是你的指紋!你怎麽解釋!”
  許瞳笑一笑,幾乎懶得解釋。
  其實他們何必要多此一舉審問她呢?大家彼此根本心知肚明,這件事早被嚴昌石計劃好,她無論說什麽都是假的、都是狡辯、都是拒不認罪,反正無論她認不認罪,隻要他們警匪合作,一口咬定行凶的是她,她罪名就算坐實了,何必還妄想從這像模像樣的過場裏能夠逼她親自點頭懺悔認罪呢。
  許瞳看著那警官,微笑著說:“警察同誌,您並不知道為什麽刀上有我的指紋嗎?我還以為嚴昌石事先已經告訴你了。”
  那警官被她這樣一說,一張臉比剛剛變得更黑更沉,他對許瞳惡狠狠地警告:“你不要為了逃脫罪名,就企圖連執法人員一起潑髒水!你這樣不配合警務人員執法辦案,出口誣蔑,簡直罪上加罪!”
  許瞳嗤然冷笑,“罪?什麽罪?這都是你們對我欲加之罪。難道你真不知道真相是怎樣的嗎?好吧,就當你真不知道好了,那麽由我來告訴你,真相到底是什麽!”
  她頓一頓後,一口氣厲聲說下去:“這件事其實很容易想通來龍去脈,警察同誌,想把我這當事人蒙在鼓裏還真是不容易呢!不過是開始時由嚴昌石派人混進來騙走我指紋,之後又由他派人來逼遷——他那套逼遷合法手續能辦下來,想必走了不少歪門邪道花了不少銀子吧,當然,不排除你們從中大力支持他為祖國搞建設的可能性——接著呢,再由他導演一幕自己人趁亂捅傷自己人嫁禍給我的苦情劇,讓我再眾目睽睽之下得百口莫辯;不隻這樣,他還一定早和你們這班警務崗位的好兄弟們打過呼,一定要把我罪名坐實、要讓我最終必須坐得成牢,好讓他在他的女人跟前有麵子,我說的對吧,警察先生!”
  六五 強男強女之【輸了】
  許瞳一席話令那警官幾乎流下冷汗。
  辦案這麽多年,想陰哪個人說他有罪,從來沒覺得像今天這樣難辦過。這女孩雖然年紀輕輕,可腦子出奇犀利,竟能在短短時間就把事情真相分析得如此準確透徹。此後他一定得要多加小心了,這是一根頂難剃骨頭,不容小覷,事情恐怕沒有最早時所設想那樣樂觀容易,一旦她找到可以證明她所說話為真證據,那時他們統統都會遭殃。
  許瞳見那警官被自己說得麵色鐵青,不由嗤一聲又笑出來,“從頭到尾不過是場苦肉戲而已,那位所謂無辜傷者用不了幾天就會出院,警察同誌,你們一定要把握好時間,在他還沒有出院之前趕緊定我罪,不然他沒大礙或者有人來幫我翻案,我可就不能被你們重判了!”
  那警官有些氣急敗壞地恨恨咬牙,“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麽放肆嫌犯!刀上有你指紋,旁邊人都耳聞目睹你叫囂且傷了人,你居然還能言辭鑿鑿把罪名都推到別人身上,你年紀輕輕就這樣能顛倒是非黑白,簡直厚顏無恥,可憐可笑又可歎!”
  這一刻許瞳仿佛看到章真瞳附身在眼前警官身上。
  她忍不住笑起來,直笑得眼角流出眼淚。
  多諷刺,這些話其實該用在他們自己身上才對,卻偏偏被他們拿來義正言辭反栽給別人。
  她止住笑,看著警官一字字問道:“從一開始你就反複強調,刀上有我指紋,你意思不外是說,如果我是無辜,如果傷人真是別人,為什麽刀上會沒有其他人指紋呢?警察先生,我不信辦案多年您會不知道有這樣一種手法——把透明膠布之類粘在手心裏,於是別說指紋,就連汗漬體|毛也不會留下一星半點了!”
  那警官麵色驚變,被搶白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此時此刻真真正正地後悔起來,後悔早前太過輕敵,眼前女孩什麽都懂,每句話都被她搶在頭裏說,實在太難對付。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俯身在他身邊小聲說著什麽。
  許瞳看到,他麵容一下煥發出光彩來。
  他點點頭對來人低聲說一句:“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聲音中竟似有著難以隱藏興奮和喜悅。
  然後他轉向許瞳,聲音洪亮地對她宣布:“許瞳,你剛剛不是信口開河說這不過是一場苦肉計嗎?我告訴你,現在你謊言栽贓徹底被拆穿了!那個無辜傷者剛剛已經傷重不治了!如果這是自己人自導自演一出苦肉計,又怎麽可能會一出手就下這麽狠毒手?”
  許瞳聞聲不由怔了一下。
  那人居然死了。這結果陷她於不義之地。誰會相信她說,是他們自己人沒有掌握好力度,這才錯手捅死他?
  他們隻會說:“許瞳,我看你這次還能拿什麽樣理由狡辯!”
  許瞳隱隱有些不安,兩天來家人一直沒有來看她;道貌岸然警官們卻時時來提審她,車軲轆話反複說。
  “許瞳,你還是老實認罪吧!凶器上有你指紋,旁觀者都看到你同死者激烈爭吵過,並且揚言問對方是否活膩;然後他倒在你身上,分開以後身上就中刀,接著送往醫院就不治身亡。現在證據確鑿,是你害死者送了命,你還是乖乖認罪吧;再說,就算你堅持拒不認罪,可是證據擺在那裏,我們一樣辦得了你!”
  許瞳不由冷笑:“既然你們都說了,就算我不認罪,也一樣辦得了我,那幹嘛還要天天審我?吃飽撐嗎!隨便你們怎麽搞好了,我說不說、說什麽,其實根本不重要,不是嗎?”
  劇本嚴昌石一早就已經安排好,他們正在按部就班往下演;要說唯一沒按戲碼來,就是受傷那人竟然意外死掉了。真唏噓,不過是想演場苦肉戲去陷害一下別人,結果竟演到自己送掉命,這不是報應又是什麽。
  那些審問她人都被她吊兒郎當態度刺激得極為憤慨,“許瞳你嚴肅點!當這裏什麽地方?你家還是菜市場!想胡說八道就胡說八道!請好好交代你自己問題,不要蓄意誣蔑人民警察,給自己罪上加罪!”
  許瞳現出厭惡和不耐神色,“真奇怪,為什麽每個警察都愛罵別人是說胡說八道?其實,你們才比任何人都能胡說八道,編排事實!”
  警官們在她這討到沒趣,不禁氣咻咻地詛咒她:“簡直無藥可救!就你這樣惡劣態度,必須被重判嚴懲!!”
  兩天後,家人終於來看她。
  唐壯和楊陽兩個人一出現,許瞳立刻呆住。
  他們兩個人臉上都帶著傷,唐壯胳膊上甚至打著石膏。
  許瞳聲音顫抖起來,眼裏湧上了淚,“怎麽回事?你們怎麽受了傷?!是不是嚴昌石幹!唐叔呢?唐叔怎麽沒來?他也受傷了嗎?”
  關在看守所裏這幾天,她從沒掉一滴眼淚。可是看到親人受傷時,她再也忍不住眼底酸意。他們因為她而受傷,她實在覺得內疚與心疼。
  唐壯連忙安慰她:“丫頭你別這樣,爸他沒事。確實是姓嚴那雜碎幹;那些人來搗亂時候,爸他剛好在老街坊那裏問你被抓走事發經過,那些人隻是白砸了金店,爸並沒有受傷,就我們倆和麻將館弟兄們受了點傷。那天我們正在問小途發生什麽事,忽然就進來一群人,進館以後,二話不說,不管見東西還是見人一律動手就砸,下都是重手死手,恨不得把人打殘一樣!小途那個王八羔子,他他媽當時竟然還告訴那群人去守住後門,別讓大夥跑了!弟兄們一聽這話全怒了,也不管別人,全都盯住他一個往死裏打,想不到他還是一個管事,我們逮著他,那邊人就忌諱起來不敢繼續動手;大家就拖著他做人質跑出老街,又把他打得半死塞進垃圾桶裏,帶著爸躲出來了!”
  許瞳聽唐壯說完,恨得牙根又麻又癢。她眼睛通紅,雙手緊緊握著拳頭,顫聲問:“這世上還有沒有王法?難道就要由他姓嚴一手遮天嗎!”
  唐壯抹了把臉,楊陽接著他話說下去:“這幾天大壯和唐叔都不敢回家,一直有人盯著家裏和麻將館,懷裏都夾著大片刀,我們也報過警,可是諷刺是,報警以後反而是那群混蛋先找到我們,還好大家機靈跑得快。許瞳,這幾天我們不是不想來看你,實在是被盯得太緊了,這裏又到處是嚴昌石人,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許瞳嘴唇已經開始輕輕顫抖,“那你們現在來看我,會不會有危險?”
  唐壯說:“別擔心,現在沒事了!你剛被抓走,楊陽就讓小伍趕緊把事情通知鄭秘書,由她轉告顧辰。顧辰聽到消息以後,什麽也不顧立刻就往回趕。因為他去地方沒有機場,他開車足足兩天沒睡趕回來!”頓一頓,他有些支吾起來,“曈曈,他沒跟著一起來看你,你別多想;他回來以後,立刻調查事情來龍去脈,又把我們都接過去找地方安頓下來,還給配了保鏢,出門也派了車,大家都變得安全了,你不用再擔心;他現在什麽都不管了,專門一心對付姓嚴!你一定要知道,雖然他沒來,可是他把你看得比什麽都重!”
  許瞳惻然,“希望他能幫我洗脫得了罪名!”
  此後許多天,唐興邦來看過她,唐壯楊陽來看過她,小伍二花來看過她,甚至連鄭秘書也來看過她,唯獨隻有顧辰依然沒有來。
  許瞳嘴上不說,臉上卻流露出許多失望和落寞。
  楊陽忍不住歎氣,不住勸她:“打起精神!很快就能出去了!大家都在盡力,你自己也要挺住,我們一起加油!”
  許瞳揉揉額角,有些泄氣,“已經拖了這麽多天了,如果能放早就放了。一切證據都指向我,嚴昌石作威作福,早就買通所有關係,你說,我還能逃得掉他陷阱嗎?”
  楊陽不禁惻然。
  許瞳忽然抬頭問她:“他……怎麽樣了?”
  為什麽一直不肯來看她?
  楊陽不由長歎口氣,“真不知道你們倆在搞什麽,他明明奔走得連覺都沒有時間睡,瞎子也看得出他對你有多牽掛、對你事有多焦慮,可卻無論如何偏不肯來看你!許瞳,你們倆之間到底怎麽了?”
  許瞳沉默一會兒,問她:“他很奔走嗎?你要鄭秘書看牢他,要他好好吃飯睡覺,這個時候他要是累垮了,我們就都沒有希望了!”
  聽到楊陽說他為自己不眠不休奔走忙碌,她瞬間釋然。
  他不來看她,一定有他道理吧。隻要他心裏還是有她,她已覺得足夠。
  楊陽又告訴她:“許瞳,顧辰現在狀態真很嚇人,大家都看得出,他是豁出去了!本來他想聯合其他一些老板一起對付嚴昌石,可是那些人都怕惹禍上身,全都退避三舍。顧辰告訴我們放心,沒人肯幫忙也不要緊,就算是他自己,就算要散盡家財,他也要和姓嚴死磕到底!”
  許瞳笑起來,“是嗎?他是這樣說嗎?就算散盡家財,也要和姓嚴死磕到底?”
  楊陽看著她用力點頭,“要是有一個字是假,讓我婚後生不出孩子!”
  許瞳閉上眼睛,滿心欣慰,長長一歎。
  臉頰悄悄爬滿濡濕淚痕。
  她記得之前去墓園時,她告訴唐叔顧辰家裏錢財如雲,修建墓園隻不過是其中九牛一毛而已,她要唐叔千萬別因為他這小小“一毛”就被唬住;唐叔於是駭笑對她說:“總不能讓他散盡家財來證明對你確有心吧!”
  想不到那時一句戲言,到今天竟然一語成讖。
  許瞳張開眼,看著楊陽輕輕說:“楊陽,幫我給顧辰帶個話;就說,那個賭,我了!”
  許瞳感到深深懊悔。
  如果知道前頭會有這樣一場浩劫等著她,她一定再也不任性,再也不和他賭氣,再也不去爭那沒有意義事情。
  她後悔沒能及時對他說出那個愛字。
  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出得去。
  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在明媚陽光下親口告訴他:是,我了;我愛上你了,顧辰。
  楊陽把許瞳話帶給顧辰。
  這個驕傲男子,在聽完簡簡單單“她說她了”幾個字後,麵容上再也抑製不住,呈現出巨大痛惜與悲傷。
  楊陽看著他痛苦到極致還要強自忍耐樣子,不禁心中悲愴,掉下眼淚。她轉身離開,把空間留給顧辰。
  身邊再沒有別人,顧辰一下坐倒在皮椅上,麵向窗外,呆呆凝視。
  天空灰蒙蒙,像染了塵埃,罩得人整個心頭都晦暗一片。以往有她明麗笑容可以輕易擊散他一切煩鬱;而現在,那笑容主人正身陷牢籠,承受著她根本不該承受無妄之苦。
  他是那樣想念她。
  想到她所遭受一切,他痛苦低下頭捏住額角。
  半晌後,他彎腰探身從桌前抽屜裏取出一隻精致小盒,慢慢打開。
  盒子中央嵌立著一枚晶粲奪目鑽戒,那戒指上鑽石,工藝堪稱巧奪天工,一望便知價格不菲,好看得令人舍不得合眼。
  顧辰把戒指從盒子裏拿出來,送到眼前細細端詳。
  這是他不惜花費特意尋到當世珠寶設計名師程海專門定做打造,是準備拿來向她求婚用。
  他原先這樣想:等他們下一次見麵時,戒指已經做好,到時他可以拿著它對她求婚;即便她之前在嗔惱他,可他相信,當她看到這枚戒指,一定會變得開心起來。
  本來想給她驚喜,所以在戒指做好前他堅持什麽也不說。可他沒有想到當戒指拿到手時,她竟然已經身陷囹圄。
  此時他手裏握著戒指,心裏有如刀割。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深深後悔過。
  如果早知道將有這樣一場浩劫等在前麵,那天她問他有沒有話要說時,他一定不會嘴硬,一定不會再固執堅持,非要等到戒指做好以後才向她開口。
  他知道每個人都很好奇,他為什麽不去見她。
  天知道他有多想看到她。
  他們最後一次見麵,她發狠說:“顧辰,下次見麵如果你還是沒話說,那麽讓天佑我們此後一輩子不得結合好了!”
  他太害怕這句話將會靈驗。再見她時,他一定要拿著戒指對她說:嫁給我!
  然而求婚這件事,對於她與他來說,那樣神聖。她根本沒有罪,她不應該是在看守所裏得到他求婚。
  所以在她出來之前,他不會去見她;她不會一直待在那裏,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救她出來!
  等她重獲自由,那時他會立即見她,去給她一個她應得光明而聖潔求婚;他一定不讓她那可惡賭咒有機會得以實現。
  他把戒指放在唇邊親了親,閉上眼,用兩手掌心緊緊包攏住它,把並攏兩隻拇指抵在額頭前。他緊鎖眉心溢出心底太多痛苦與思念。他兩掌越並越緊,鑽石幾乎要硌破他掌心,他卻恍然不覺,依然用力地向一起握著,直到渾身都開始顫抖,直到全部力氣幾乎耗盡,他才終於肯停下來。
  他輕而又輕喚了聲“瑤瑤”,聲音很快便消融在空氣裏,不見蹤跡;可其中濃濃痛苦與沉沉思念,卻一直縈繞回蕩著,如同捆人繩索,一圈圈纏住他,把他縛得緊而又緊,久久都不得解脫。
  六六 強男強女之【轉機】
  66轉機
  顧辰放下往日身段一改孤傲闊少形象惜彎腰對各個老板賠笑臉企圖聯大家一起搞垮嚴昌石。
  眾人雖然對嚴昌石平在商場上土匪行徑恨之入骨是真要讓他們站與他作對卻又禁人人往回縮著頭。
  事情與他們無關實在該給自身攬這種費力討好苦差麻煩。
  辰一路無功而返。
  他最終咬咬牙招鄭秘書要她擬定一份財產評估報告除了給父親留養老一筆錢外其餘通通拿作與嚴昌石鬥法流動資金。
  鄭秘書看望許把這件事告訴她“大表哥已經豁去了。他和嚴昌石之間戰役正式打響。
  許內心震動。
  鄭秘書又說:“章真找大表哥。
  許抬頭凝語靜靜聆聽鄭秘書說下去。
  “她幹什麽我說你也猜得。她居然還在做夢一樣妄想可以挽回大表哥。
  許感驚奇。
  章真這人經正似乎永遠都沒有下限。
  那天章真找辰對他說:“聽說你和昌石鬥法損失良多。
  辰由笑“他損失並比我少一點。
  章真趨近他“可他生財有道!幾天複實力你可以嗎!
  辰厭惡向旁邊走躲她遠遠“章姐你以前隻是愚蠢現在卻已經變得無恥。
  生財有道?可笑還是靠流氓行徑土匪段去掠奪他人資本人家果肯孝敬他段去報複。這樣確複得快可那叫生財有道叫做怨載道。
  “總有一天他會牆倒眾人推。你總會見識你所說這生財有道人大家心裏底多恨他!他涼涼地對她說。
  章真桀桀有地笑“你說他會栽?麽可呢!辰你一定知道他台多硬真你輸定了!
  辰看著她毫掩飾臉上與眼底厭惡“你有什麽事?請快說。無請走我很忙沒空陪你章姐閑聊。
  她繞著他桌子回走走得人無端煩躁。
  原討厭一個人連她做最最普通事也會覺得深深厭惡。
  “辰她突然停下臉上得意笑容收斂見換上是一副情深苦楚模樣“你知道我一直你我忘掉你!別和昌石鬥下去了你鬥他;這麽大一個家業為許散掉值得!她把撐在他桌子上上身整個前傾音中充急切“我們和好吧!隻要我們在一起我幫你去和昌石說要你們鬥下去!
  辰覺得她話荒誕至極。
  他甚至無法控製笑起“對起章姐恕我難以自抑。
  她真是好笑。嚴昌石那樣齷齪男人女人奉送些便宜給他占他麽可肯為她做這麽多事?況且他們是已經秘密訂婚他還真是好奇章真會麽去對她昌石開口。
  “我會勸他與你和解。雖然表麵上我仍然是他妻子可是你知道我一輩子心裏隻會你!
  是說想讓他辰做她章真情夫?!
  簡直荒謬!
  辰瞪著章真半晌語。
  他真想知道她腦子裏是樣結構為什麽其中想法會令人齒無話可說地步。
  一會兒他輕輕說:“章真你去看看大夫吧掛神經科!
  章真臉色陡然一沉尖叫道:“顧辰我錯看了你!想你和許一樣識好歹!好你這樣羞辱我我讓許坐一輩子牢!
  最這一句令顧辰動了怒。
  他走章真麵前極近俯視她凜冽氣場壓迫得她幾乎敢呼吸。
  他盯著她眼睛容她膽怯閃躲說:“你管試試看!她少一根頭發你斷一條臂;她碎一塊指甲你餘生可以為自己備好輪椅;你隻要動她我勢必在你身上百倍千倍討回!
  說完理會章真臉色青白交加變換他轉身背對她耐煩地說:“請你離開並且以要!
  他實在願多看她一眼。
  章真想自己興衝衝而惜放下身段向他求好結果卻隻是又一度自取其辱。
  她失控地涕淚橫流哭泣叫喊:“顧辰我恨你!我也要見你!
  跺跺腳轉身跑向門口。
  她拉開門準備衝去。這顧辰在她身無限響亮地答了一句:“多謝!
  鄭秘書對許感歎“大表哥雖然裝扮酷是從沒對一個女人這樣苛刻章真真是夠刷新人類忍耐極限。許你真幸運大表哥他這樣你!我相信他看你一定有他自己理由和原誰都看得他已經把你看得重自己命。所以你別鬱悶早晚會得會讓他親口告訴你他看你原!
  許點點頭垂下眼簾靜靜地微笑開。
  是她知道他確實她。
  第二天龐蒙給許帶好消息。
  “學長與嚴昌石鬥法已經卓見成效現在正在外麵準備做最奮力一搏扳倒嚴昌石也看這最一擊了。此刻姓嚴已經被牢牢牽製住可以說幾乎快要無暇自所以他也沒太多精力投注在案子這邊這攤渾水他隻攪這裏下麵該是我們準備反擊候了!許這個刻我們大家都要打起精一起加油做奮力一擊!
  許色有些澀然“可是算奮力一擊也要找可以翻案疑點才行。你都已經回好多天了我們還是停滯前。
  龐蒙趕緊安慰她“你別想得這麽消極之前是為有嚴昌石處設卡我們行事起阻礙重重。現在同了現在我們兵分兩路一方麵學長迫使姓嚴得去與他鬥法以分散他注意力讓無法一遮天;另一方麵由我幫你仔細收集整理翻案證據相信我隻要我們放棄一定很快會有轉!
  許沉默半晌對他問:“我們這是背水一戰了吧?
  龐蒙麵容有絲凝重地點點頭。“許隻許成功許失敗!頓一頓他語氣變得有些感慨“之前總是服氣為什麽你選擇學長選我我知道你在感情方麵要求純粹而學長從前在交往方麵並我自律;可是通這次事件我心結得意釋然。他為你所做一切曆曆在目換做是我我自問做比他犧牲更多。所以許算為他所你也一定要堅持下去哪怕在判刑前最一秒也千萬要放棄!
  許禁動容“他……隻說了一個字已經微微有些哽咽。停一停她複平靜“大家都在為我奔走我沒道理自己先垮下!好我答應你們一定堅持住!
  龐蒙這才放心一笑。忽然他說:“許……我知道由我說這話是否多餘可是我希望它給你打一劑強心針讓你打起精。學長之所以沒看你我想他是在卯著一股勁要和嚴昌石拚下去、拚底!我看得他其實……要比任何人都想見你!
  許點點頭發自真心恬然微笑“我懂!都懂!我會為這個想開!
  已經經曆這麽多事珍惜還及她也會為沒有意義事犯起執拗那樣隻會為自己徒增悔與遺憾。
  她看著龐蒙一直微笑可是漸漸地眼睛裏卻滾淚珠“媽媽走我以為這輩子會有人疼我命了;想他居然做得。他夠這樣為我我還多求些什麽呢?即便一生隻活這裏我也已經非知足!此管結果何我都沒有任何怨言。最說一句龐蒙謝謝你回幫我!
  龐蒙壓下心頭一分苦澀“應該!他本也有會做那個疼她命人。可惜他夠信任她白白把這會拱讓了人徒留下一生遺憾。
  臨走前龐蒙還告訴許一件事“你父親……他倒似乎曾去勸說章真要她收可是被章真斷口拒絕。……
  許心中一動跳。她想有生之年竟還看章康年為自己頭一天。
  “樣?她問龐蒙。
  龐蒙皺皺眉笑一笑說:“沒什麽!
  他沒有告訴許實話——又發生一些事情章康年受刺激中風住進醫。
  “許別想那麽多我隻是想告訴你連你父親也有一份力你自己更加泄勁了!徐徐歎一口氣他又沒頭沒腦地加補一句“人這輩子種善便得善果種惡便自得報應其實真很公平。
  聽他說完最一句話許心一下靜下。
  錯她從沒做有愧良心事情她應該相信這番劫難她一定度得。
  晚上許覺得心裏難得一片平靜。
  她由自主開始回憶與辰從相遇、相識相鬥、相程中點點滴滴。
  想著想著她笑起。
  原真心一個人並且知道他也自己那麽回憶起與他之間往事算身陷堪之地也總會在心間溢融融甜蜜。
  想那一次他惱自己騙了她把她帶酒店房間去極之殘忍段嚇唬她企圖以此迫她開口求饒;可是最他終歸心妥協而她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看著自己左許笑起。那一巴掌她是真足了力氣直把掌心震得又麻又痛。這一巴掌放在以前是解氣可現在回想她卻隻覺無比心疼。
  她另外一隻摩挲著左掌心心頭變得無限柔仿佛她此刻正在摩挲是他被打那側臉頰一樣。
  忽然她心念猛地一動整個人變得異興奮。
  她打他是這隻左!
  第二天龐蒙他竟看許雙眼幾乎快要放光。
  他立刻心中一喜“是是有什麽好消息?發現了什麽漏洞了是是?
  許含笑點頭。
  龐蒙也跟著興奮起“快說說!
  許有些興奮地告訴他:“一般人都是右比較活於是熟悉我人按理去推斷多半會覺得我也是右撇子。我記得那天途是左給我遞子他左遞我便自然而然右去接於是柄上指紋都是我右!漏洞在這裏了!頓一頓喘口氣她繼續說“途混進間短也夠細心他以為我和一般人一樣都是右更好根本沒調查清楚其實我是個左撇子;而那個被捅子人是說他中部位是在肋間、並且斷了兩根肋骨嗎?
  龐蒙聽這裏已經完全白。
  “是了!是說從肋間刺一進去夠一下震斷兩根肋骨並達一即可傷人致死程度要求這人力氣一定很大尤其是瞬間爆發力;或許你左勉強可以達可你右根本沒有這份耐。並且通講一個人在情緒高度緊張激動情況下即便也會是自己最活最好那隻這其實是一種本試想誰會在最緊急刻自己並甚活那隻去與對方正麵交鋒?
  許力點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龐蒙長口氣“這下好了我們反擊刻了!今天可真是雙喜臨門!向前傾了傾身他有些難掩興奮地對許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學長已經找夠徹底扳倒嚴昌石方法許我們即將大獲全勝!你快要了!
  許眼底禁次盈淚。
  她有些想要笑話自己真是愈大愈脆弱這幾天所流眼淚竟要比她從前二十幾年加在一起還多得多。
  這一次流淚已是為傷心而是為太喜悅。
  許含淚而笑對龐蒙輕輕叮囑:“現在已經了最緊要關頭反正之前也已經被關了這麽久我根本怕多等一些間;最最重要是讓他千萬心——嚴昌石這個候一定會狗急跳牆你一定幫我提醒辰要他心身邊千萬提高警惕!這些說完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還有你也是!
  龐蒙聽她處處掛念辰把他放在首位最才提自己禁心裏泛起微微苦澀。
  夠得她這般惦念即使整副身家為代價也是值得。辰何其幸運他有可以會而他卻隻把這遺憾深深埋藏在心底間。
  他藏好心事對許點點頭“我一定告訴他心你也照好自己!我們很快會打勝這場仗!
  六七 強男強女之【獲釋】
  67獲釋
  過幾天,有位麵生女警笑眯眯告訴許瞳:“你應該就快能出去了!”
  許瞳不動聲色看著她。
  女警員卻對她溫婉可親地笑一笑,“我跟那夥人不是一路,你不用這麽緊張。”
  許瞳有些遲疑,試探地問她:“是……他讓你來找我嗎?”
  女警笑問:“他是誰?嚴昌石還是顧辰?不,我不受任何人委托,我隻是一名普通警員!”
  許瞳怔一怔,有些不得要領。
  女警搖搖頭,“你把我們人民警察想得太過不堪了吧!難道警員都是被收買過?人民警察自然是為人民,你遇到那幾個,是警隊渣滓,已經被肅清了。真是被那幾條魚腥了一鍋湯!”
  許瞳看著女警員,麵色依然透著遲疑防備。
  女警員安慰她:“別受蛇咬一次,以後一輩子見繩就怕;我們警隊中絕大部分警員都是正值好人,像與嚴昌石狼狽為奸那幾個混蛋實在是少數,許瞳同誌,你得對我們警員重拾信心啊!”
  許瞳不知怎地,覺得眼前這人很溫暖,她被她說得笑起來。
  女警員告訴她:“我是被新調派到這,以前那些毒瘤已經被掃清查辦。你大可放心,如果你真做錯事,那麽理所應當受到法律製裁;但假如你真是無辜,我們也會竭力幫你洗脫罪名。許瞳同誌,從現在開始,你要積極配合,不能再對我和我隊友們消極抵抗了!”
  許瞳點點頭。這一刻開始,她真心微笑起來。
  漸漸她知道了許多事情。
  似乎短短幾天功夫,A市整個鬧騰了個天翻地覆。
  嚴昌石徹底垮台了,他與許多警員私下不法勾結被徹底曝光,相關部門對此大為震怒,下令停職徹查與嚴某有關一切人員,勢必要肅清警務係統內部毒瘤,重正警界之風。
  這無疑是一場整風運動。許瞳覺得眼前身邊清淨許多。
  龐蒙再來時,許瞳難掩心頭喜悅地對他問:“是不是嚴昌石真垮台了?”
  對方點頭,“是!瞬息間天崩地裂,垮得一塌糊塗!他做過許多壞事敗露出來,企圖逃跑,被警方下了通緝令全程通緝,他很狡猾,幾次都被他逃脫;最後在……咳,在英勇市民幫助下,警方終於把他抓獲歸案!這個嚴昌石一直作惡多端,A城無數老百姓一提他就恨得幾乎牙根發癢,以前是無奈他根基深厚,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氣數盡去,從前凡是從他那裏受過冤得過屈,現在全都主動站出來指正他,他這次再也逃避不了法律製裁了,想想真是覺得大快人心!”
  一直陪在旁邊女警員這時說:“許瞳,那幾個真正疑犯已經捉拿歸案,等把他們審完、真相得以大白,你就可以出去了!警方要開始整頓不正之風,這是最後一次網開一麵,以後他和你那些親人朋友,可就不能再這樣隨隨便便進來看你了!”
  許瞳對她報以充滿感激微笑,她真誠道謝:“謝謝你警官!”
  她感到無限欣慰。人間果然是正義長存,並不是每一位警員都似錢如海身邊那些渣滓一樣,他們隻是警隊中極少一部分,正值有愛好警察們才是真正中堅力量,他們會永久守護人民,不畏艱辛,義無反顧。
  許瞳終於等來她被釋放一天。
  她被大家接回家裏去。
  房子已經被重新修葺過,此刻煥然一新。
  闊別近月,許瞳看著家中每一景每一物,隻覺得內心激蕩不已,恍如隔世一樣。
  大家怕她乏累,想讓她休息,她卻說:“都先別走!好久沒和大家好好說過話了,今天我好不容易出來,你們陪我聊聊天吧!”
  視線逡巡一圈,默默數過,大家都在,隻除卻他。
  唐興邦走過來,拍拍她頭頂,一臉慈愛,有些快要老淚縱橫樣子,“孩子,我們倒是都樂意陪你說說話,就是怕你會覺得累!”
  許瞳看著父親一樣老人,這一月來,他為她一定日日擔憂夜夜少眠,短短時間,他竟蒼老許多。
  許瞳眼底酸澀,強忍哽咽,搖搖頭,“我不累!唐叔,害您跟著擔心了,我真是不叫人省心!”
  唐興邦轉過頭抹去一把老淚,直拍著她肩膀叫她不要再說下去,“傻孩子,誰叫你跟自己父親還這麽客氣見外!”
  許瞳破涕為笑,和唐興邦含淚相擁。
  大家都坐下來。二花迫不及待率先發問:“我可不可以知道事情經過究竟是怎樣?”
  楊陽有些驚奇,“二花,你說話怎麽不嗲了?!”
  二花帥氣一揚頭,“老子是個男人,怎麽可以總是嗲兮兮呢!你也看到了,那天揍那個小途時候,老子多有範兒!老子那時是真想一腳踢爆他傳宗接代他家兄弟了!不過曉曉告訴我,人賤自有天來收,才不要老子因為這個人渣給自己攢下惡行!”
  楊陽嗟歎不已,“二花,我最近沒來得及關懷你,怎麽一不小心你就脫胎換骨了!不僅不再嗲了,甚至堪稱爺們呢!”
  她隻顧扯沒邊際,許瞳卻抓到重點。她問二花,“尹嘉華,誰是曉曉?
  二花一副白皙麵孔,竟然一瞬間紅得盡透,簡直快要滴出血來一樣。
  龐蒙笑一笑,“你們還是放過他吧,他隻是迎來自己春天了!”
  二花對他投來無盡感激一瞥。
  之後問:“你們還沒有回答老子問題呢!這到底是個怎麽樣過程啊?老子到現在還暈暈!”
  龐蒙笑,“馬上說給你聽,但是先答應我,不要再稱自己是老子了好嗎?”
  由一個好看到幾乎有些陰綿白淨小子說出這兩個字,他隻覺渾身不自在。
  二花叫起來:“可是曉曉說,這樣可以鍛煉我男人氣質耶!”
  大家一下轟然而笑。
  他到底扮陽剛還是不夠純熟,此刻終於露出破綻來了。
  見大家笑自己,二花不禁有些急:“喂你們夠了啦!都給老子停住!快告訴我過程、過程啦!到底怎樣,艱難不艱難嘛!”
  龐蒙含著笑意回答他,“還可以!”
  他簡單陳述過程給他聽,“這出陷害確是由嚴昌石和章真瞳策劃導演,目想把許瞳送進牢房。本來計劃倒也堪稱完美,幾乎萬無一失,可是因為被捅那人竟意外死掉,竟使整件事情暴露出轉機來。說得簡單點,就是許瞳因為那個人死掉反而得救。”
  楊陽在一旁皺眉問:“你在說什麽?為什麽我有點聽不懂?為什麽那人死掉,許瞳反而得救?”
  龐蒙笑一笑,解釋給她聽:“這其實是一場苦肉計,為達到目嚴昌石到也可謂用足心機。他先派小途混進來,找機會騙走許瞳指紋在他那把刀上,再在之後導演一場自己人捅傷自己人苦肉計,把它嫁禍給許瞳——那天一直跟在許瞳身旁不住嚷嚷‘殺人了’那人,才是真正凶手,受他一刀那人其實是他同夥,兩人從頭到尾互相配合用身形遮住其他人視線,凶手趁亂用帶著許瞳指紋那把刀捅向自己人,然後大聲誣陷是許瞳做,這樣許瞳就可以被判蓄意傷人而入獄了。”
  他頓一頓,看許瞳一眼,“你還不知道為什麽受傷那人會死吧?”
  許瞳挑眉問:“難道不是錯手誤傷?”忽然雙眼一瞪,“不!不會是誤傷!是蓄意謀殺!”
  誤傷怎會力氣大到一下就撞斷人家兩根肋骨?分明是想一刀就叫他斃命,所以下手才那樣狠絕。
  龐蒙點點頭,“你猜不錯;再猜猜,這是誰主意?”
  許瞳眼波流轉,皺緊眉心,“難道……又是她們?”
  龐蒙微笑頷首,笑容裏含著無盡諷刺,“你又猜中了!就是她們!”他停一停,詳細解釋給其他人聽,“本來那計劃非常完美,持刀那人隻需輕輕捅一捅,許瞳就逃避不開傷人罪名。可是偏偏章真瞳覺得這樣判許瞳短短幾年傷人罪太難解自己心頭之恨,於是便私下和她母親研究一番,說起來她們母女兩人倒也真是不一般,什麽心黑手狠事情都幹得出來——她們暗中又砸了不少錢竟買通了負責捅人那人。她們用無數鈔票同那人換來這樣一個要求:在他出手去捅自己同夥時,不許手下留情,要狠狠直接一刀捅死那人!這樣許瞳頭上就頂上一條殺人罪名了,她所要受到刑罰就會大大加重。
  大家聽過,全都驚愕不已。原來人蠢不蠢,並不耽誤她生有滿腹魔鬼一樣心腸。
  龐蒙繼續說下去:“俗話說得真是對,有錢能使鬼推磨,雖然平時稱兄道弟,但是那真凶手最後卻到底沒能抵擋得住金錢誘惑,鬼迷心竅地收了錢、答應下了錢如雲章真瞳母女二人要求,到了動手時,他果然是心狠手辣用足了勁刺出去,真一捅就捅死了平日裏稱兄道弟自己人。”
  說到這裏,龐蒙歎口氣,無限唏噓,“不過也多虧是這樣,才能為許瞳找到翻案契機;那真凶因為將要害兄弟性命,所以下手時心裏異常緊張,結果刀子竟偏了位置紮錯地方,一下捅到那人肋骨間。刀子在肋間齊根插入,報告顯示,傷者被這一捅之下力道,竟硬生生撞斷上下兩根肋骨,可見這一下需要力氣非同小可。
  “我們自己人都知道,許瞳她是左撇子,左手力氣比右手大得多。靠她左手也許還將將有可能達到這樣一種傷人程度,可是右手根本沒可能有這力氣;當初小途以為許瞳和一般人一樣,是右撇子,所以當時遞刀子也是遞向她右手,因此許瞳在那把刀上留下指紋是她右手。所以說,這完美計劃最終有了破綻!那一刀壓根就不會是許瞳捅得出來!根據這個疑點,加上許瞳把事情經過仔細一說,警方立刻逮捕了小途和那個真凶回來調查。在經過細細審問以後,最終一切真相就此大白天下了!”
  他最後感歎:“其實除去混在警方裏那幾個渣滓,人民警察還是很維護公正,如果不是他們深加調查,許瞳也許真要蒙冤受屈了!這次能把這群惡人一網打盡,實在是大快人心!”
  楊陽依然覺得奇怪,“我還是有問題想問!真凶他不是也握過了刀子,怎麽他指紋沒有留在刀柄上?”
  龐蒙對她身邊唐壯指一指,“這個事情,你問他就可以,他做古惑仔這麽多年,這種經驗最豐富,一定知道怎麽回事!”
  唐壯敲敲她頭,罵一聲笨蛋,“用透明膠帶粘住自己手心,自然什麽紋也留不下了!”
  楊陽不禁嘩然,“哇!那這麽說,這個凶手真是好大好大力氣啊!貼了膠布以後那麽滑,他都能一刀紮下去,直把人紮得肋骨兩斷、腸穿肚爛、七竅生煙、一命歸天、嗚呼哀哉,太大力士了!他一定是吃菠菜長大!一定是!”
  許瞳嘴角抽了抽。
  這妖女高興時候喜歡亂用成語毛病居然又犯了。
  楊陽感慨長歎,“那要這麽說起來,還真是得謝謝章真瞳母女倆心存貪念呢!要不是她們砸錢要了那人命,許瞳這嫌疑還真是不好洗脫!她們苦心經營局,最後敗在自己手上,自己把自己送到警察眼前,哈!這可真是叫活該報應呀!”
  許瞳聽後半晌沉默。許久後歎一口氣,幽幽地說:“她們何必非要這樣,我和她們,大家互不幹涉,就像陌生人一樣,誰也別去煩誰,一輩子井水不犯河水地過下去,難道不行嗎?為什麽她們一定要置我於死地才覺得過癮?難道我真有那麽令人厭惡嗎?說到底我也算是她章真瞳姐姐吧!她就這麽恨我嗎!”
  這時鄭秘書終於忍不住嗤地笑了一下,“許小姐,您可沒有那個福氣與章真瞳做姐妹!”
  許瞳望向她,一臉不解;鄭秘書立刻為她解惑,“你害人家姘頭、人家女兒親爹一坐就是十年牢,她們不會恨你才怪!
  聽她這樣說,許瞳一下驚得呆住。
  六八 強男強女之【報應】
  68報應
  許瞳終於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年來,章真瞳始終執著地想要對付她,哪怕她躲得遠遠,章女也要直直衝上門來,劍拔弩張暴戾以對。
  想來應該是她早早就從她母親那裏知道,自己並非章康年親身骨肉,這世上隻有許瞳才是章某在人間唯一親生女兒。
  章女一定極怕這秘密終有一天會被她發現,亦或是被章康年發現,所以在還沒暴露之前,她總是想盡辦法恨不得置她於死地而後快。
  許瞳問鄭秘書:“這件事是怎樣發現?”
  楊陽搶先答:“這個我知道我知道!自然是你男人給力嘍!為了能搬倒嚴昌石和錢如雲章真瞳母女,他掘地三尺地查資料,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結果就是,什麽秘密都給他翻出來了!”
  許瞳駭笑,“你倒是學會搶答了!”
  她心中泛起感動。
  每一次見到他們,她總能知道,他又為她做了許多許多。
  這時楊陽在一旁又說:“許瞳,不然你以為之前你老爹怎麽會中風?真以為他是為了你嗎?切!別傻了,就你那爸,除了當年提供一條精子以外,對你連個陌生人都還不如呢!你覺得以他關愛你程度,就算他要求被章氏母女拒絕,他會悲憤到中風地步嗎?一定不會呀!他其實是因為遭受到致命打擊才會變成那樣!這打擊不用說,你現在已經非常清楚了,就是他知道章真瞳不是他生。真是諷刺,珍珠一樣養著護著,竟然是別人野孩子,泥土一樣漠視,卻是自己實實在在親生骨肉。要我說,這結果就是老天爺給報應!”
  唐壯在一旁用手指捅捅楊陽,“你閉嘴吧,少說兩句,還嫌自己不夠聒噪!”
  楊陽使勁拍開他爪子,氣咻咻說:“我氣不過嘛!”
  老好人鄭秘書笑眯眯對許瞳解釋:“具體過程是這樣;大表哥去找章先生,希望他能念及骨肉親情份上,勸說章真瞳和嚴昌石收手。結果不隻章真瞳本人表示不同意,連她母親錢如雲也跟著瞎摻和進來大發反對意見,她甚至還以自己一套歪理邪說成功策反了章康年!”
  錢如雲這樣告訴章康年:“一個人做錯事,就應該受到懲罰。許瞳從小沒有得到良好家教,到今天終於釀出大禍,而你這個當爸爸臉上也跟著她一起丟光丟彩呀!再說你說她是女兒,可她自己有沒有承認過你是她爸爸?你給她生命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她呢,她回報你什麽了?她哪次見到你不是惡言相向?她對你有沒有過一星半點尊重?老公,請你一定相信我,我和真真決定,其實都是為了她好,我們不能再任由她繼續錯下去了,她必須得學著懂事起來了,讓她吃點苦,受點教訓,學會收斂脾氣,這對她將來隻有好處!老公你說是不是?”
  錢如雲這番話講完,章康年竟覺得頗為有道理。於是他回複顧辰,“這件事順其自然吧,許瞳那丫頭性子太野脾氣太烈,讓她吃點苦頭磨磨棱角,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顧辰聽他會這樣說,立刻明白章康年定是被錢如雲母女巧言令色策反過去了。他企圖溫和說服章康年回心轉意,結果章某卻鐵了心一般對他話幹脆不聽不聞。
  顧辰不由動了怒,他開始徹查錢如雲一切事情。既然她不讓他女人得以安生,那就別怪他沒有風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結果在調查過程中,他竟有了意想不到收獲。原來錢如海並非錢如雲表弟堂弟什麽弟之類,而是她真真正正姘|頭奸|夫。
  二十幾年前,她懷了錢如海孩子,因為錢如海當時正犯了事無法照顧她,她找機會混到許燕身邊,又利用她同情心暗中勾引章康年。之後她生下章真瞳,又想盡辦法給錢如海換了身份,利用章康年身邊所有關係,把他接來自己身邊。
  之前顧辰還覺得奇怪,錢如海那樣一個老痞子,混蛋至極沒有人性,卻居然可以為章真瞳做到義無反顧。這一下他終於想得明白了——因為那是他親生骨肉!
  章康年斷斷想不到自己頭上這頂晶翠綠帽,一帶便是二十幾年,從無一日摘得下。
  顧辰找到章康年,把所得知一切事實對他和盤托出。
  章康年震驚不已,即刻帶著顧辰去找錢如雲母女對質。那母女二人真真是無恥到了極致,即便已經事到臨頭,也不忘記苦苦狡辯,甚至還企圖把一切過責推到許瞳身上去。
  她們齊齊指著顧辰鼻子,大叫他中了妖女邪,無論她誣陷別人什麽他都盲目相信,簡直就是助紂為虐,損德造孽。
  顧辰怒到極致不由笑起來。
  他實在慶幸能夠及時解除從前一段荒謬婚約,同章女這樣虛偽醜陋到令人無話可說女人結婚,簡直堪稱人生至大不幸。
  任由那母女倆跳腳大罵捶胸頓足,簡直出盡百醜。他隻在一旁冷眼旁觀。
  等她們鬧騰得夠了,以為終於可以挽回章康年滿心信任時候,他把兩份DNA化驗報告冷冷摔在那對可笑母女麵前——一份報告表明,章真瞳與章康年完全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另外一份則表明,章真瞳與錢如海係生物學父女關係。
  那母女倆看完報告,不等章康年拿過去看,便急急將它們撕扯成碎碎紙沫。她們看著顧辰猙獰笑,直問:“看你還能用什麽花招來造謠!”
  顧辰不得不為她們沒有極限無恥下作感到歎服。他隨後從公文包裏掏出無數份化驗報告,手一揚便拋灑了滿屋到處都是。
  做這麽久生意,什麽樣極品案例沒有遇到過?他又怎麽可能像她們那麽蠢,不事先防好這一手!
  這次她們再也阻擋不了章康年看那兩份化驗報告。
  當章康年看到報告表明,章真瞳千真萬確並非自己親生,他隻覺天塌地陷,整個世界都在粉碎坍塌。
  然而就算直到這時,那對母女依然毫無悔過羞恥之心,甚至章真瞳竟還有臉講出這樣話來:“爸爸!”她飽含深情召喚章康年,“我叫你這麽多年爸爸,那些感情都是真呀!爸爸我求你原諒我和媽媽好不好?爸爸我和媽媽真正愛都是你呀!都是你呀!那個錢如海才不是我爸爸,他不配,你才是我爸爸呀!爸爸你別不要我和媽媽,我們不能沒有你呀!”(原諒我惡趣味鳥,就想她們越賤越好玩,嘿嘿,捂臉!)
  章康年看看她,又看看她母親,一時間隻覺萬劍齊齊穿心,令他痛不欲生。
  他又哭又笑,指著章真瞳問:“原來你早知道我不是你爸爸?可你竟然一直在對付許瞳!在對付我親生女兒!枉我竟這麽疼你!為了你我不惜疏遠她!為了你這野孩子,我竟疏遠自己親生女兒!報應,這是我報應啊!”
  章康年叫嚷著要立刻打電話給律師修改遺囑;章真瞳一下撲上去抱住他腿,哭叫不止,直吵著不許。
  章康年看著眼前這張他疼寵入骨二十幾年年輕麵孔,一時覺得她那樣陌生。他忍不住老淚縱橫,哽咽幾聲後,竟然一下厥倒在地上。
  他被到醫院裏去,大夫說是中了風。在他住院期間,錢章母女徹底篡了權,兩人簡直橫行四野、無法無天。
  好在他們空有無恥沒有智商,最終在顧辰連施巧計之下,不僅把章氏全副家當通通贏到手裏,更加一鼓作氣把嚴昌石連根拔掉。
  顧辰很想看看章康年經過此番以後,究竟會怎樣做;於是他把章氏整副身家全都無條件地還了回去。
  鄭秘書對許瞳說:“這回我們可真叫做沉冤得雪大仇得報!嚴昌石數條重罪並罰,死刑夠判十次了!章真瞳母女倆買凶殺人,栽贓陷害,不是死刑也是無期;而那個真凶和小途,顧總為了能讓他們在裏邊多住一陣子,煞費苦心找到不少他們從前作惡證據。這個世界馬上就要不見五枚渣滓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楊陽在一旁附和她:“可不是!這就叫善惡到頭終有報!活該他們有今天下場,十足報應!”停了停,她滿臉不可思議看著許瞳說,“許瞳你知道嗎,你那後媽和野妹妹無恥程度,連我都已經自歎弗如了!你親爹不是都被他們氣到中風住院了?他醒以後,那娘倆居然還拉得下臉皮去求他——啊不,是磨他!磨他念在往日情分上,幫幫他們娘倆,找人疏通疏通,她們不想在裏頭過苦日子!我呸!她們倆不想,誰想?況且她們是真活該會有今天,這是她們自作自受!——她們這無恥要求一提完,你親爹當時就被氣得吐了滿口白沫子!我在此真誠表示,真我是相當歎服啊!”
  許瞳隻是淡淡笑了笑,搖一搖頭。很奇怪,她像在聽著完全不相幹人與事,大有一種事不關己己不勞心感覺。
  經曆一場浩劫,她已經看淡許多東西。
  隻記得昨天還在和他賭氣,今天竟然身陷囹圄,等到明天出來時,但覺年華被白白虛度了那樣多。
  生命其實那樣短,隻不過就是昨天今天與明天。
  有些事情珍惜還來不及,又哪裏有時間去浪費在憎惡上頭?
  龐蒙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個文件袋交給許瞳,並對她說:“我去醫院看過章老先生——他把我叫去,和我說了一些話。”
  章康年把龐蒙找到醫院裏。他要修改自己遺囑。
  他很懊悔,不斷自責自己愚蠢,把自己親生女兒流放在外,這麽多年冷著心腸不聞不問,蒙著眼睛由她自生自滅;而他一直以來百般嗬護千般憐愛小女兒,他怎樣也想不到,她竟然是別男人孩子!每每想到這諷刺結果,他都忍不住會老淚縱橫大哭報應。
  他企圖對龐蒙剖析內心想法,“我當年實在窮,可又想能繼續升學有作為;許瞳母親許燕,我知道她繼承一筆遺產,我也知道她對我有好感,我還知道其實我並不喜歡她,可是為了前途,為了不甘心輸給命運,我和她在一起了,用她錢讀完大學。我並不是陳世美,我沒有忘恩負義,我知道我得報答她,畢竟她為我付出那麽多,所以大學一畢業我就回到A城娶了她。
  我們結了婚,不久以後又有了孩子,對,就是許瞳。我本來想,就這樣一輩子過下去吧,有妻有兒有事業,我還有什麽不滿足呢?可是心裏卻一天空虛過一天。我問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我心給出答案:因為我根本不愛許瞳母親。
  “我和她在一起完全是為了報恩。在她麵前,我始終有一種低她一頭感覺,畢竟我是用她錢讀完大學。一個男人,在自己妻子麵前永遠抬不起頭來,你知道這感覺有多痛苦嗎?就算賺再多錢,可我覺得我活得很沒勁。後來有了許瞳以後,我是想好好疼她,可是她長相性情都實在太像她母親,麵對一個翻版許燕,我真……真沒辦法做到放開心懷去疼愛她。
  “再後來我遇到錢如雲。她雖然什麽都不懂,可是她崇拜我,對我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會想盡辦法討我歡心讓我高興!和她在一起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男人! “很快,我愛上錢如雲,愛得又快又猛,簡直無法自拔。然後她也生了孩子,我一直以為那是我骨肉啊!在孩子快要上小學前,她以給孩子落戶口為理由,逼著我和許燕離婚然後娶她。這是她第一次對我提出要求,我沒法子不答應。
  “可是,誰能想到,這一切一切,到了最後,竟然是這樣一番結果!我不養自己女兒,反而替人家養了二十幾年孩子!報應,這是天給我報應啊!
  “我知道,到今天我虧欠許瞳太多。我想把我財產,除了留一部分自己傍身外,其餘全部留給許瞳,也算是我對她多年以來虧欠所做一個補償吧!希望有生之年,我還能等到她肯原諒我一天。”
  六玖 強男強女之【求婚】
  69先讓我把牙刷完
  聽龐蒙複述完這番話,許瞳不由冷笑。
  這男人就算已經中風躺在床上,也不曉得從根本上檢討自己,依然理由多多,但覺生活是如此虧待他,他所做一切都屬迫不得已而為之,他不是沒有苦衷的,從頭到尾他所遭受的不快樂不比任何一個不幸的人要少。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章康年章老先生。
  真想不到,媽媽的善良到最後竟成為他不負責任的借口,而他居然能把這厚顏無恥的借口說得那樣合情合理,哀婉動人,真真是太過好笑。
  龐蒙告訴她:“文件袋裏是他的財產證明,他把大部分財產都過到你名下了。還有他留給你一個地址,出院以後他將一個人搬去美國靜養,他說在他有生之年你如果還有原諒他那一天,就去那個地址找他吧。”
  許瞳聽完這話想也不想就把文件袋丟回給龐蒙,“幫我把錢都過到唐叔名下。唐叔養我教我這麽多年,事事為我憂心,時時因我牽掛,這些理所應當歸他所有!”
  她轉頭製止一臉激動想要拒絕的唐興邦,輕輕喊他一聲“爸爸”:“我叫您一聲爸爸,您把它收下,也當是收了我這個女兒;您要是拒絕,就是不要我!”
  說話時,她眼底悄悄盈滿淚水。
  唐興邦雙眼泛紅,把臉轉向一邊,抬手抹著眼睛不住歎氣,“你這傻孩子!也好,就算存在我這的,爸爸給你留著攢嫁妝!”
  許瞳一下笑出來。
  與此同時,淚水滑落滿臉。
  而心卻無比喜悅。
  龐蒙在一旁又問她:“財產過戶之後我會去幫你辦妥;那,這地址呢?你不留一下嗎?”
  許瞳對他搖頭。
  “依然恨他?”龐蒙試探的問。
  許瞳笑起來。
  “恨他說明還在記掛他。不,我不恨他,但是不恨不意味著原諒。他對我長年累月的漠然虧欠,並不能因為一次中風而一筆抹去。害他中風的是章真瞳,我從沒有對不起他,他中風後的可憐不該由我來買單。如果有生之年的某一天,我終於決定原諒他了,到時候再問你要這地址好了。現在你把它放在我這,我隻恐怕我會隨手就把它丟掉。”
  她許瞳隻是一個普通人,並非博愛萬事萬物的聖女,當被人屢次傷害過,她疼了又疼以後,終會有天疼到麻木。
  誰的心底都本是存著一份寬容與諒解的,可持久的疼痛卻早晚會將它們銷蝕殆盡。
  他想從她這裏得到原諒,她很抱歉這要求她無法立時滿足他。正如過往時光中她一直默默期盼著的父愛,他永遠也無法回頭彌補給她。
  遭逢一場劫難後,她深深覺得其實很多東西並非那麽重要。所謂原諒,所謂苛責,所謂憎恨,所謂愛護,不過都是飽含著七情六欲的雜念,它們終有一日會與她肉身說再見。
  爭再多有什麽用?到最後還不是一把黃土背朝天。
  許瞳變得釋然。
  她告訴龐蒙:“別再為我們家的破爛事操心了,原諒不原諒什麽的,隨它去吧,人的執念其實永遠戰勝不了順其自然!”
  大家都覺得,似乎已經把所有能說的話都說完了。
  這時許瞳終於忍不住提出已經隱藏在心裏良久的疑問,“他……怎麽還沒有來?”
  大家竟一下都變得沉默起來,每一個都有些眼神閃躲,一臉訕訕的閉緊嘴巴。
  許瞳的臉色一下變得蒼白,“你們誰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一問到他都不肯說話?他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問到最後時,她已經語氣焦灼。
  大家卻依然誰都不肯出聲,你望望我又我望望你,互相使著眼色,傳達著“你來說你來說”的訊息。
  見他們這樣推諉個沒頭,許瞳急得幹脆直接點名,“鄭秘書,他是你表哥,又是你老板,好,就由你來說吧,他到底怎麽了!”
  鄭秘書隻好縮了縮脖子,訥訥地答:“他……他其實……他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就是……受了點傷……在腦袋上……現在正在醫院……”
  許瞳的臉色一下轉為慘白,“他有沒有事?!嚴重不嚴重?!到底怎樣受的傷?!”
  鄭秘書見她嘴唇都在顫抖,趕緊安慰她:“你別急別急,沒有性命危險的!隻是他頭部受到重擊,大夫要求他留院觀察是否有腦震蕩!”
  許瞳追問:“是誰打傷他?!”她身上泛起一股冷冷的肅殺之氣,那凜冽氣質就如同他知道她被人陷害的時候,一模一樣。
  隻有深深相愛、想要極力為對方守護的兩個人,身上才會散發出這樣一種氣質來吧。
  楊陽這時又搶話說:“除了嚴昌石那龜蛋還有誰!他真是狡猾,被通緝以後特警幾次就要抓到他結果都被他跑掉。後來顧辰主動以身做餌想引嚴昌石現身;那姓嚴的對顧大少簡直恨之入骨,都恨不得能把他扒皮抽筋了!所以他一做引子,姓嚴的果然立刻上當。後來他知道自己上當了,就想和顧辰拚命,扭打過程中顧辰一不小心就被他用一根粗鋼管狠狠敲在頭頂上。哇塞!說起來許瞳你男人是吃什麽長大的?頭盔嗎?挨了這麽凶猛的一下之後,他居然沒有立即就倒!!!他居然還能死死拖住姓嚴的不鬆手,直到特警隊衝上去把人製服——真的許瞳,你家男人真是純爺們啊!這次要是沒有他,那姓嚴的龜孫子肯定又要跑掉了!”
  許瞳聽完心裏一陣激蕩,她又是擔心又是驕傲,揚著下巴告訴楊陽:“他參加過野戰軍的!”
  楊陽立即嘩的一聲驚歎。
  “怪不得他身手那麽好,原來是科班出身!許瞳你完了,你得當心了,小心以後他家暴你你打不過他!”
  許瞳堅定一搖頭,“他不會!”
  說這話時,她心底似被什麽東西填得滿滿的。
  她知道,他這一生都不會對她動粗一下;他會很疼她,就算他嘴裏不肯說,可是她知道,他一定會那樣做。
  鄭秘書告訴許瞳:“我那大表哥今天別提多想來見你了!可是他被老爺子以死相逼不得不躺在醫院裏。老爺子說了,如果大表哥敢在結果出來之前私跑出醫院,他就一頭撞死在病床對麵的大白牆上!”
  許瞳聽完騰地站起來,“我得去看他!”
  邊說邊往外搶了兩步。
  龐蒙一把拉回她,“許瞳,你現在不能去醫院!”
  許瞳停住,慢慢轉身,走回來重新坐下。
  是,她衝動了,他父親還在那裏,那老爺子似乎一直對她存有成見,他既然不許他出來見她,又怎會同意她自己送上門去。
  鄭秘書咳了兩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猶豫再三後,終於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呃……許小姐,一點都沒錯,你現在不能去醫院,因為……老爺子他如果現在看見你,一定會恨不得用拐杖打死你的……”
  楊陽也在一旁不憤地吐舌頭,“可不是!那老爺子就是個炸藥庫!許瞳你是沒聽到啊!!他在醫院裏知道自己兒子為你受傷以後,立即扯開喉嚨叫破天地大罵你是紅顏禍水、狐狸精轉世、不知安著什麽心的狐媚子,要來禍害他九代單傳的獨苗寶貝的性命;哇塞!顧老爺子那副暴躁樣子,我看了都差點要替他爆血管!”
  唐壯附和楊陽:“對啊丫頭,我也覺得你還是先不要去醫院好了,等明天或許顧辰他就能偷跑出來了;就算明天他跑不出來,我們也可以想辦法先支開顧老爺子,然後你再趁機去會你的心上人;再說你看你現在這副樣子,油頭垢麵髒兮兮不說,身上還帶著晦氣沒去呢,亂跑什麽勁!”
  連龐蒙也說:“我也是這麽想的。各位,我看我們也聊很久了,是時候該散散了,不如等下就各回各家,讓許瞳洗個澡收拾收拾自己好好休息一下,我們明天一早再趕過來,一起想辦法該怎樣去醫院支開顧老爺子!”
  他說完,大家都齊齊點頭。
  許瞳想了想,最後也點點頭說:“也隻好先這樣打算吧。”
  【網絡正文結局】●︶ε︶●
  其他人各自散掉;楊陽唐壯和唐興邦趕著出去買菜賣肉,打算晚上做頓豐盛美食犒勞許瞳。
  家裏隻留下許瞳一個人。
  她在房間先用泡了柚子葉的水洗幹淨自己,去了晦氣,又換上新衣服來到院子裏準備刷牙。
  這是她和唐壯從小養成的的習慣,雖然洗澡是在各房間裏麵完成的,可刷牙卻要留在洗好澡以後,蹲在院子裏麵單獨進行。
  正刷著牙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有人在背後盯著她看。
  心莫名地突地一下變得像敲鼓一樣咚咚直跳。
  慢慢地轉過頭去。
  她看到顧辰正倚在門板上歪頭看她,嘴角微揚,似笑非笑。
  他頭上纏著繃帶,兩隻眼睛緊緊盯著她,一瞬不瞬,一眨不眨,熱烈而貪婪。
  她也回望他,眼神同樣不移半分。
  兩人的目光,久久的癡纏在一起。
  許瞳眼底盈淚。
  她看著他,輕輕問:“你怎麽跑出來了?不是要留院觀察?你爸要是發現你不見,會一頭撞死的,你也不擔心?”
  顧辰倚在門板上,不羈的挑眉,聳一聳肩說:“他沒那個力氣!”他看著她,一臉平靜地說,“我在他水杯裏不小心掉了一粒安眠藥;他現在正躺在我的病床上呼呼大睡,什麽也顧不得!”
  許瞳噗嗤笑出來,淚珠一下滾滾而落。
  收起笑,她看著他微微有些嗔怨般說:“我差點就出不來了,一個說不準被拉去槍斃也說不定,你也不來看看我!”
  顧辰望定她笑,“沒關係,你真被斃了,我就趕去下邊陪你!”
  許瞳因他這句話,心中激蕩不已。
  這是他對她說的,最像情話的一句話。
  停一停,他咳一聲,有些不耐煩似的埋怨她:“隻知道怪我不去見你;怎麽不說你自己沒事找事隨便賭誓!”
  說什麽下次見麵他一定要對她說點什麽,否則他倆就一輩子不得結合。
  “看守所那鬼地方,就算我在裏邊對你說點什麽,難道你不覺得很嘔嗎?”
  就算他有話要說,也是等她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以後。
  “所以,我不能去看你!”
  許瞳聽完他的話,一聲不響,垂下頭繼續刷牙。
  眼淚卻從眼眶裏不停湧出來,咕嚕咕嚕一顆連著一顆地砸在地上。
  他恐怕一輩子也不會說肉麻的甜言蜜語。
  可是即便他這樣惡聲惡氣,她還是忍不住深深感動。
  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哭得一塌糊塗的窘樣子,她低下頭一直不停的刷著牙。
  他忽然輕輕開口:“聽說你拖楊陽帶話給我,說你輸了。”
  許瞳含著牙刷,含含糊糊的回他一句,“唔,那個啊,那是我覺得自己反正就快沒戲了,不如臨死前行個善事,讓你下半輩子活得舒坦點,別再落下個心病!”
  聽她這樣嘴硬,顧辰也不動聲色,仿佛真的相信了她的話。
  “哦,是這樣。”
  他離開門板,向她走過來,繞到她身後去,也蹲下來,從後往前慢慢抱攏住她。
  蹲在地上,這樣的姿勢,兩個人都不怎麽舒服。
  可是這時誰去在意這個?
  他把一個盒子送到她眼前,打開,裏麵綻立著一枚晶粲奪目的鑽石戒指。
  他“恩”了一聲清清嗓,似有些局促一般,訥訥開口:“今天天氣還蠻不錯,很適合說點什麽,你說是不是?恩,那說點什麽呢?不如,你嫁給我吧!”
  他故意說得漫不經心,可是天知道他究竟有多緊張。
  從前以為自己是情場老手,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在她麵前,不過情竇初開。
  她望著眼前的戒指,眼眶又是一熱,視線再度變得模糊起來。
  “好啊!”她也嘴硬得裝作若無其事一樣,“不過,你得先讓我把牙刷完啊!”
  說完這句話,她聽到他蹲在她背後悶悶低笑。
  於是,她也收了淚,跟著他一起笑了起來。
  天空蔚藍蔚藍,一片雲也沒有。
  她想,這的確是個適合說點什麽的好天氣;雖然那一句並不是“我愛你”,可是又有什麽關係?
  經曆過這麽多事情,他們兩人再不會因為一句話而斤斤計較;他們兩人已經將對方深深烙印在彼此心中,就算誰也不說什麽,那心口上的愛痕也將永生永世不會被磨滅。
  終此一生,她都會牢牢記得那一天、那一幕。
  一個明媚的好天氣裏,他們兩個人是那樣的狼狽——他頭上綁著繃帶、身上穿著病號服;她頭發在滴著水,連牙都還沒有刷完——他對她說:不如你嫁給我吧;而她對他答:好啊,不過先讓我把牙刷完!
  
  (正文完)
  七十 強男強女之【番外】
  番外
  【顧盼和顧風改成差三歲哈 四歲太多了,囧兮兮,時間排不開〒_〒】
  我最不愛上學了。
  不是我不上進,而是我覺得學校裏學那些東東,太簡單,我自己自學就搞得定
  可是老媽說,神童與天才都是辛苦,他們慢慢會性格扭曲,最熱愛趁著年紀輕輕時候玩自殺,她孩子們還是做按部就班普通人好。
  所以她誓死堅持把我送到學校,誓死堅持讓我融入大集體中,誓死堅持假裝我是個普通老百姓家花季少女,絕不是有錢大財主老顧家智慧千金。
  記得六歲那年,我已經自學完小學三年級課程了。可是老媽一定要我上小學去,從小一讀起。
  悲劇。
  天知道我多麽不喜歡上學!
  小一啊!白癡小一啊!
  與其天天麵對一群髒兮兮留著鼻涕什麽都不懂小一小嘎豆們,我倒真是樂意天天待在家裏逗弄顧風玩╮(╯▽╰)╭。
  說起來,那時候顧風才三歲。
  粉粉嫩嫩一團,一副可憐兮兮小樣子,看到我就巴巴叫姐姐,聲音軟軟糯糯,我走前邊,他歪歪斜斜跟在我後邊,小手扯著我衣服,一直叫喚姐姐等等我,哎喲,真是受到家了!
  我那時是真想待在家裏天天欺負他,真不想去上學。
  我知道爸爸疼我,我隻要抱著他大腿撒嬌叫喚,什麽要求他都答應。
  於是為了不上學,我和爸爸串通一氣,想辦法對付老媽。
  連續幾天,我茶不思飯不想覺不睡,天天一副憂鬱樣子坐在窗台上往下看。 .
  對,我是在以絕食壯舉吸引老媽注意從而引起她重視再從而迫使她對我不想上學一事做出妥協。
  我這一絕食,把三歲顧風急得團團轉。
  他每天都端著飯碗在我跟前嚶嚶嚶嚶直叫:“姐姐飯飯!姐姐飯飯!姐姐飯飯!姐姐不難過!小風疼姐姐!”
  哎喲他那粉麵團似小樣兒,看得我直癢癢——手癢!好想掐他小臉蛋啊!!!
  老媽覺得蹊蹺,問我怎麽了,我說我好憂傷。
  我記得不厚道老媽當時一下子噴了:“你個六歲小毛頭,知道什麽叫憂傷?別鬧了,好好吃飯睡覺,別天天用自己褲子幫我擦窗台!你看看你,把你弟弟急得,才三歲都快愁出來抬頭紋了!!走小風,別理你姐姐,媽媽帶你吃飯去!”
  =_= |||!!!
  老媽怎麽這樣……
  關鍵時刻,還真多虧我神受小阿弟了。
  他說什麽也不跟老媽走,扭來扭去硬是從她懷裏掙出來了。
  ——好樣,我阿受,其實你也有勇士時候!
  然後他噠噠噠噠倒動著小腿跑我跟前來,兩隻短短小胳膊對著我狠狠一抱,吃力箍住,回頭對媽媽說:“我要陪姐姐一起憂傷!我不飯飯!”
  哎喲我媽,他可真能發洋賤!
  可是我居然被他賤得心裏麻麻暖暖……
  我有一瞬間釋然:他就是多長了一隻小雞雞而已;除了這個,其實他和貼心妹妹真沒什麽區別耶!
  老爸這時走過來融入預定好角色。
  他表情要多凝重有多凝重,看看他孩兒們以後,一臉心疼轉去對他老婆大人說:“兩個寶貝這幾天都鬧騰瘦了!”
  老媽卻不吃這一套,鐵石心腸極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頭打什麽算盤呢!你肯定跟丫頭串通好了!嘖嘖,你看你這表情,要多假有多假!”她又轉頭看我,“顧盼同誌,我要通知你一件事;從今天開始我會封鎖你爸,半夜冰箱裏食物失竊事件再也不會發生。所以你想好哈,現在到底要不要跟來吃飯!”說完對顧風一伸手,“小風,來,跟媽媽飯飯去!!”
  小風卻對她不停搖頭,“姐姐飯飯,小風才飯飯!”
  好小子,關鍵時候真給力!
  不像我那臭老爸,對人家丟了個已盡力眼神後,就被老媽像拖著忠犬一樣托去飯廳了!
  切,這男人真是太沒有立場了!妻奴!我決定三天不理他!!
  後來我聽到一串咕咕咕咕叫聲……
  而一串還沒有停歇時,又一串已經響起來鳥……
  連環咕咕叫。
  這得是多麽饑餓才能達到境界啊……
  我和顧風對視。
  我說:“小風,你肚子叫了,真吵,快叫它不許再叫!”叫得人家越來越餓〒_〒!
  小風可憐兮兮仰頭抱著我,軟糯糯地說:“姐姐,是你肚肚在叫……”
  我……
  =_= |||!!!
  他耳朵要不要那麽好使啊!
  後來小風負責給我偷東西吃。
  家裏阿姨保姆爸爸媽媽什麽,誰也沒對三歲小肉球多堤防,倒叫他能屢屢得手,真好玩!
  再後來我發現顧風童鞋小粉臉,漸漸開始變起色來——頭一天變白,第二天變慘白,第三天開始已經發綠……
  老媽非常驚奇,“顧盼絕食,臉色不但不差一點,反而粉嘟嘟越來越滋潤;可小風頓頓飯都不落,怎麽臉色慘綠慘綠?”
  她把負責照顧小風阿姨叫到跟前,嚴厲問她:“小風怎麽了?有沒有按時吃飯?為什麽一副要昏倒樣子!”
  阿姨一下就顫抖了,她告訴老媽,小風這幾天死活不讓她喂飯,說要自己吃,每到吃飯時間就把她推出房間。
  她一勁哆嗦保證,她絕對沒給小風喂樹葉子什麽,他臉色會發綠肯定跟她一點關係沒有。
  老媽覺得阿姨實在太太太太樸實了,樸實腦子都不大轉彎。她覺得還是得找個會轉彎照顧弟弟才行,所以第二天就把阿姨工資給結了,她送她離開千裏之外……
  後來她把搖搖欲墜小風抱到懷裏,特別特別特別慈祥與心疼問:“小風,你是不是把飯都給姐姐吃了?”
  哦賣糕的!
  原來那些飯菜不是小正太偷,是他自己口糧! !
  我一顆六歲少女心,好受震驚!
  小風可憐兮兮點頭。
  媽媽一雙眼睛刷一下向我瞪過來,像隻可怕母老虎一樣,“顧盼!你看你把你弟弟餓!是你絕食還是他絕食?一人絕食一人當!你想把弟弟搞成綠巨人嗎!”
  哇……老媽怒了……好怕怕!
  這時一道細細聲音弱弱響起。
  “媽媽……”,我小心抬頭一看,是顧風在用小手抓著媽媽衣服,睜著兩隻濕漉漉大眼睛求著她說,“不說姐姐!不說姐姐!”
  哎喲喂,我心都軟了……
  何況我老媽呀……
  她立刻又慈祥起來了。
  “小風,媽媽喂你吃飯好不好?吃飽了就能快快長大了!到時候就和盼盼姐姐一邊高!”她連哄帶勸又加行騙。
  切!想和我一邊高?早呢!她這招也就騙騙比我小無知小孩子吧……
  她難得這麽慈祥,可惜顧小風同誌一點麵子也沒給。
  他對老媽巴巴搖頭,“媽媽我不飯飯!姐姐飯飯我才飯飯!”
  我好像看到老媽滿頭黑線耶……
  老媽後來有點急了,“小風乖,你身體不好,要按時吃飯才行哦!”看著小麵團一副要暈倒樣子,她最後隻好說,“小風乖,你隻要肯吃飯話,媽媽什麽事都答應你,好不好?”
  顧風童鞋立即張大他無辜雙眼,看著老媽嚶嚶嚶嚶囁嚅說:“媽媽說話算話!媽媽不逼姐姐上學!姐姐在家陪小風!媽媽答應姐姐願意什麽時候上學什麽時候上學,好不好?小風好餓……”
  ……
  =_= |||!!!
  !!!!
  我嚴重懷疑這小子不是什麽白癡受,他簡直是我肚子裏腹黑蛔蟲!!!
  老媽雖然狡猾,但有一點好,就是說話算話。
  為了她兒子不餓死在她懷中,她答應了他要求。
  於是我一直在家逍遙到足足八歲。哈哈哈!
  八歲下半年,老媽說你要在家變成老姑娘了!然後不顧我哀怨眼神,非常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硬生生把我送進了小學┭┮﹏┭┮ 。
  那一年,顧風天天在家抱著老媽大腿碎碎念磨她:“媽媽我想讀書!媽媽送我讀小學吧!我五歲了!可以讀書了!媽媽小風想和姐姐一起!”
  老媽差點讓自己兒子墨跡得把耳朵剁掉……
  她死活沒同意。
  她說,姐弟倆差三歲,讀同一年級,這種情形太詭異,她怕被人懷疑女兒智商不足……
  那一年,小風可真憂傷啊真憂傷,哈哈!
  不過還好,他也沒有憂傷太久,很快老媽耳朵就解放了。
  第二年,我九歲,讀小二。
  顧風童鞋六歲,進了小學讀小一。
  老媽從來不去學校接我們。
  她說她覺得恥辱,因為她九歲大閨女差點跟六歲小兒子讀同一年級…… !
  就這樣,我讀初一時候,顧風讀小五;【俺小學五年製(←_←)】
  我讀高一時候,顧風讀初三
  今年我十八歲了,讀高三。
  而顧風那小正太才十五,卻讀高二……
  偶身邊損友們,不錯,都比偶小=_=|||……
  開始高一時,因為我麵皮嫩,她們不知底細,以為大家都是一般大。
  我每天裝嫩裝得真是開心至極不亦樂乎^_^。
  後來顧風也來了高中部。
  他這個可惡家夥,沒幾天就端了我老底!
  據說他們班有幾個男同學對我挺有意思,想委托他給我帶情書求交往。
  我本人表示很想嚐嚐那夢幻早戀滋味耶^_^
  可是顧風那可惡小子,他竟然斬我桃花壞我好事!!
  他直接告訴人家:“別傻了,你們不合適;我姐姐很老。”
  我年齡就此曝光鳥(╰_╯)#!可惡!
  我決定報複他!!!
  等著吧!
  如果有女生喜歡他,我一定會千!方!百!計!搞!破!壞!!!!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博主已隱藏評論
博主已關閉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