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LOLO:遇見另外一個

(2009-12-23 16:35:27) 下一個

  第 1 章
  下午的時候,路過市政府,我見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暴動場麵,成千上萬的群眾將整個政府團團轉住,寬闊的大街被堵了個水泄不通,長達幾百米的街道,全是人。站在外圍,我將腳踮起來眺望遠遠的政府大樓,陽光下的大樓玻璃閃著光芒,前麵的廣場本來種了許多的花草,可是現在全被人群全給踩踏了,隻能看到那些新栽種的,仍用稻草紮住被砍枝椏光禿禿的樹。
  “咣當”一聲,最前方的群眾起了大騷動了,接下來是更多的“咣當”聲,前方的騷動帶動了後方的騷動,原本還略顯平靜的群眾在瞬間像開了鍋的煮粥一樣,不知道到底是想湧出來還是衝進去,場麵一下子便失控了,嶄新的政府辦公樓玻璃被砸得七七八八。我開始有些害怕了,退到了遠處,還不明白為啥會出現這種場麵,隻是一昧的想,要出大事了。
  “沒人報警嗎?”砸政府大樓可不是鬧著玩的,旁邊有些圍觀的群眾嘀咕著,附近店麵的店主道:“怎麽沒有,早就報警了,不過,警察也管不了了。”
  “警察也管不了?那誰管得了?”圍觀群眾露出驚訝之色來。
  “不知道會怎樣收場,反正,警車已經燒了兩台了,全城的警力,根本壓不下這場麵。”
  那要怎麽辦?那要怎麽辦?
  就在人群開始衝擊政府大樓後不多久,有幾輛大車駛了進來,從車上跳下來的,是清一色持盾牌拿警棍的武警,我機伶的躲進了附近的一家店麵裏,店主人擔心會有更多的人湧進來,便急急的將卷閘門拉下來,外麵的情況一片混亂,躲進小店裏的人都跟著店主人咚咚咚的跑上了二樓,從二樓的陽台向外觀望,對麵的情況便一清二楚的收入眼底。
  店主人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跑回了屋裏,再跑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部相機,對著人潮便猛拍,我覺得緊張刺激極了,不少圍觀的群眾也全拿著手機在拍,武警用警棍驅散著人群,大量的警力集中到了政府樓前麵,去鎮壓帶頭鬧事的人們。政府樓裏有人出來,應該是某官員,我雖然也是公務員,可是對於政府裏麵的官員,我還是識不清。有武警將妨彈質牌擋在那官員的麵前,官員用擴音器向湧動著的人群說著些什麽,因為隔得遠,擴音器裏的聲音聽得不大實在,沒聽清他到底說什麽了,估計就是一些平息民憤的言語吧。
  站在陽台上的幾人,也議論了起來,我總算明白了引起事件的原因了,就是春運將至,民工不滿意車站票價上漲的太過份,而聚討說法,最後演變成群體性暴動事件。
  有新聞媒體車趕來采訪,卻被武警官兵給阻止了,那些不大合作的拍攝者,攝像器材被沒收了,官員的喊號效用不大,武警的驅散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庭長打來的,讓我馬上回院裏。
  掛了電話,又看了一眼仍在湧動的人群,準備回院裏了,估計不久後,我將會變得很忙了。
  院裏的同事也都知曉了此事,院長下了令,所有的公務車,都禁止外出,全部在院裏候命。
  畢竟,平息這事並不是法院的職責,不將事情擴大化便行,正在勢頭上的群眾,也許不管那藍底白漆上印著的倒是是公安還是法院,逮住就有可能放火。
  “一些無知的民眾就是這樣,認為官官相護,公安的可以燒,法院的有何不可。”背靠在皮製轉椅上的副庭長捧著熱茶,深呷一口,參與著議論。
  “魯巍你們認識吧?都躺醫院裏了。”副庭長旋上杯蓋,將長長的杯子放在麵前的紅木桌上,很是愜意的靠向椅背。
  “不是吧?燒了警車,還襲警?”有人驚呼,“幸好法官的製服和警官製服區別挺大的,要不我路過那片區,得先脫製服。”
  我笑了起來,笑同事過於明顯的貪生怕死狀,我不認識那個叫魯巍的,隻是在想,警車都敢燒了,憑什麽不敢襲警。
  刑事庭一共有九人,庭長、副庭長,四個審判員,我,還有一個司機小王和一個書記員婷婷,我不是書記員,剛從書記員的地位脫離出來,現在是助審,可以列席審判長的左位了。
  庭長見人都到齊了,分派開了工作來,八個人分兩隊行動,張法官一人留守辦公室,我隨著副庭長一起去檢察院送達文書,庭長向院長申請,一行人才得以坐上印著法院二字的公務車。在檢察院門口,將我們這一拔人放下來後,車子又駛了去,我駕輕就熟的在檢察院辦好了所有的送達宣判手續,副庭長啜飲著茶水,跟公訴科處長胡扯海扯著,我聽到他們又在談論暴動事件的進展情形,於是偶爾會側著耳朵聽,聽到詫異處,也會抬臉望向談得興起的兩人,正在受理案件的檢察官也會停下筆來,專注的聽。
  這件事是這個城市裏鮮少有的熱點新聞,副庭長與公訴科劉處長又多多少少在這個城市裏有著不窄的人脈,得到的消息遠比她們要多,因此該事件的緣由始末,都在他們的談論中擺現出來。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的:兩個學生搭車時因為不知道車價上漲,身上所帶的錢不夠,被半途趕下了客車,在走回家的路上掉山溝裏摔成了重傷,由此事引起村民的極度不滿,而且汽運公司搞壟斷經營,胡亂加價,早已惹得眾人抱怨,更由此事為導火索,受害人家屬串連了幾個村數百名村民集結於汽運公司,找汽運公司老總要個說法,哪知汽運公司老總一句人又不是在車上出的事,關我們公司什麽事,立馬就把本已怒火中燒的村民真正惹火了,再加上在醫院的一名重傷的學生,不治身亡的消息傳來,局麵就立時就失控了。有人開始縱火燒汽運公司的客車,並與汽運公司的工作人員發生了肢體衝突,警察聞迅趕到,還沒了解到什麽情況,就被群情激憤的民眾以為是來幫汽運公司來抓人的,二話不說就把幾個警察給打了,並將警車燒毀,現在事件已經發展到開始圍堵市政府,全城已經開始進入了緊急狀態了。
  我總算明白了事件完整的始末,比起那些圍觀群眾議論得來的消息要全麵、真實些,但聽著聽著,不免篤起了眉來,事情鬧到這一步,汽運公司應該負上一大筆責任。
  繼續填填寫寫,該移交的移交,該簽字的簽字,該接收的都有條不紊的收到公文夾裏。
  副庭長他們的話題重點已經落到了被毆傷的警察身上去了,我對那人不熟悉,也沒什麽興趣聽,這種事情想也想得到,因公負傷,事情平息後可以立功,若不幸死亡,除了肇事者刑罰會加重外,定會有不少的媒體拿他大作文章,炒上一陣子,可惜了一名風華正茂,前途無量的人民好警察啊。
  事情辦畢,副庭長也喝完了續滿的第三杯,站起身時跟劉處長說:“時間把握的剛剛好,茶不泡四遍,今天剛好打止,過兩天又來喝,你這苦茶,地道。”
  劉處長一臉的笑容,站起身來送,拉渣來拉渣去,都是些客套話了,跟我道別時,又是那一句問過好幾回的話:“小可還沒找呢?”
  副庭長聽見了,忍不住的就回他道:“說了好幾遍了呢,從我帶她到這裏來的第一天,就讓你幫著看有沒有合適的,你到現在還在給我問這句話。”
  我抿著唇笑了起來。
  “那她長的那麽乖,條件又這麽好,配她總得找個好點的啊。”劉處長挺了挺胸膛,狀似中氣十足的樣子。
  副庭長往他胸口就是一拍,“下次把你家那小子,你家的侄子外甥什麽的,都帶出來溜溜,我看看,總不會沒有一個好的。”
  處長大笑了起來,“好好好,隻是我家小子還沒滿十八,小可看得上的話,就給我家那小子做童養媳。”
  “誰說你家裏的那小子了,我說的是在外麵養的那個……”副庭長曖昧的打趣。
  一群人都樂嗬嗬的笑了起來,各人也不再多語,擺了擺手,副庭長領著我出了立案庭,步下階梯,走去氣派的檢察院大門後,我問:“我們要等庭長車來接嗎?”
  副庭長看了看表,抿了抿唇,往街道兩端望了望,道:“不等了,哪有花店?”
  “花店?”我也張望了起來,“好像就是這條街轉個角的二醫院外麵就有。”
  “那正好。走,幫我選花去。”副庭長背著手,領著我向轉角處走去。
  “看病人買什麽花好?”
  “康乃馨吧。反正看病人絕對不能買菊花,也不要買白色的花。”
  在醫院對麵的花店裏買看病人的花相當容易,隻是價格頗貴了些,我幫著挑了一大把的花,花店小姐動作熟練的包紮好,我便跟在仍背著手走前的副庭長,進入了對麵的二醫院。
  抱著花走上了六樓,六樓是重症病房、手術室以及重點看護病房,我很少來醫院,所以現在我基本上都將視線停在亮燈綠牌的告示牌上。
  “29,33”副庭長的視線一路的溜兩邊病房的房號,念叨著。
  “這間了。”副庭長在一間重點看護病房停下。
  事實上,我在他還沒確認是那一間的時候,就有預感是那間病房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某種強烈的感覺,我們的目標就是那裏。
  房裏已聚了好些人,門也是虛掩著的,副庭長一推,門便開了,一些人回頭,見到立在門口的副庭長,都招呼了起來。
  副庭長擠到了病患的床邊,去察看病情,我被擋在人群外麵,不知道床上躺的是什麽人,是男的,稱呼副庭長為叔叔,聲音不大,好像很脆弱。
  有人自動的跟副庭長談論著傷情的病情。
  “左肋斷了三根,輕微的腦震蕩,右小腿骨折,上午時做了手術,麻醉才醒沒多久呢,他現在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護士小姐進來,不讓太多人圍著病人,一些已經看過病人的便先行一步,我這才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若我沒猜錯,他就是那個被打傷的警察——魯巍。
  副庭長看到在一旁張望的殷可,打趣起來道:“小子,我帶美女給你獻花來了,讓你感受一下當英雄的滋味。”
  躺床上的人想笑,卻又不敢牽扯大的動作,便揚起了唇。
  牙好白。
  我想。
  他的頭包著紗布,麵部有些擦痕,因為精神不濟,所以眼睛也不是頂有神的,按他躺著的身形來看,倒是挺高大的,輸著液的手,看上去挺有力的,我盯著他的手的時間長些,因為那筋絡明顯突出的手背,能讓我做最直接的聯想,那便是:護士很好找下針的地方。
  衛浴間的地麵上,放的全是別人送來的花,我側頭看的時候,居然看到了那些花束中,零星的有著黃的菊花,一時間,有些無語,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常識來。
  再嘮叨了一陣,我們便退了出去,進入電梯的時候,我沒話找話的問,“副庭長跟魯警官交情很好吧?”
  “是啊,跟他爸爸是鐵杆兄弟,他爸爸,你認識不?市局副局長,魯大山,聽過吧?”
  我笑,眼角有點不自然的抽了起來,在認人方麵,我能力非常有限。
  副庭長收不住話的繼續道:“這小子,很不錯的咧,長的又乖,好多的女崽都圍著他轉。”我看著副庭長背著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可得意了,像在炫耀自家兒子一般,我適景的衝他笑,應道:“是不錯,成這樣了還看得出挺英氣的。”
  英氣個屁,都那樣了,要死不活的。
  “等過陣子他康複後,找個機會,再給你們好好介紹介紹一下。”副庭長一臉和藹的衝我笑。
  “啊?這個啊,哈哈,我條件這麽差,人家肯定看不上的。”每次說到這份上,我總是千遍一律的如此回話,以至於話出口時,都特別的溜,特別順口了。
  不過是真想拒絕,那人雖不錯,可是,就像副庭長說的,好多的女崽圍著轉著,肯定少不了嚐腥,人品敗壞道德淪喪的機率太大。
  一路打哈哈到各自分別回家,也算是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了。

  第 2 章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老媽顯得特別的興奮,我一看她興奮成那樣,馬上就猜中了是什麽事情了,通常能讓她笑成那個模樣的,隻有一件事情,便是相親。
  心情不免有些怪異起來,她每次給我張羅相親的時候,我總會出現這種心情,一方麵在悲哀自己竟得通過這種途徑去找幸福,另一方麵又有些好奇,對方會是啥樣的,還有一絲的竊喜,不管是誰想著給我牽線,證明我本人還是有點討人喜歡的,不然的話也不會有有心人找上門來了。
  我媽就是這樣的想法,她常說,古代的時候,別人常將媒人踏破門坎來證明這家人有好兒女,她會以我家的門坎被踏凹了為榮。
  我爸眥著嘴說,能把墊了三公分水泥又鋪了地板磚的門坎踏凹的話,他就去起訴水泥生產廠家和地磚銷售商。
  可是這次我是猜對了一半,確實是有相親事件發生,隻是對象不在我,是我還沒畢業的老妹。
  我望了一眼我爸,我爸也正一臉茫然的望著我,我媽一邊按著電話按鍵一邊笑,笑得狡詐得意。
  我跟我爸都湊近話筒。
  “對方條件很好呢,隻回來幾天,你阿姨一聽這消息,馬上讓我叫你回來呢。”我媽知道我們都湊她湊得近,一點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跟我妹說著。
  “是博士後呢。”
  哇!我跟我爸對視一眼。
  “公職,月收入一萬。”
  哇!我掀了掀唇,露出疵起的牙來,我爸習慣性的把五官都擰一塊,直衝我眨眼。
  “有車,你畢業後,人家還可以給你安排工作呢,團級幹部來著。”
  部隊的?團級?OH MY GOD!我爸會淪陷,他是當兵出身的,對在部隊待過的特別有好感。
  “就是年齡有些大啦,想想,人家都博士後,有所得,必有所失啊……”
  那是那是,肯定肯定,哪裏有可能有二十多歲的博士後,還是學醫的,還是沒結婚的,還輪得到殷以那小樣。
  一番嗯嗯啦啦後,老媽一臉得意的收線。然後對著我劈頭就是那麽一句:“你妹妹比你懂事多了,多上道。”
  殷以同意了?
  這娘們,也忒早熟了點吧。離畢業,還有一年呢,就開始給自己找人了,她姐姐我,有職有薪有娘親父親,為什麽擺在家裏一支花,出門隻能自己叫呱呱?
  想想,有些委屈,我媽明顯的偏心啊,給我找上的,就全是高中畢業,有的年齡比我大,不過上學時卻還低我一屆,我嚴重鄙視讀書沒我厲害的,這是上學時就一直存在的心態,所以當然的談不成啊。給我妹找的第一個對象,就是這麽金光閃閃的,不平衡哪。
  我爸心思縝密,問我媽:“那人條件那麽好,咋找不到媳婦,不會是有什麽問題吧?”
  我媽嗓門高了起來:“哪有什麽問題,人家年紀大了還沒找對象,全是因為在念書,才念完所有的書呢,想想也到了該找人的時候了,這才著急,但對方也不是沒有條件的。”
  不用說,我妹剛好符合。
  “花姐說,那人選對象,一要找和他同專業的,也要學醫的。”花姐是我媽的死黨。
  怪不得,會找上我妹,而不找我,好歹,好歹……
  “二是要找處女。”
  我呸!差點真呸出來,我媽也太勁爆了,把這句話可以說得那麽的響當當的。
  “這年頭,還能像我家女兒這樣清清白白的女孩,哪裏還有?要不是我一向在外宣稱我家的家庭教育有多麽的嚴格,別人那麽的相信我的人品,哪會有人找上門來啊。”我媽將頭抬得高高的,幾十年哪,備受叔嬸哂笑她沒有兒子的惡氣,今天總算是出了。
  根本就是那博士後變態,原來還覺得金光閃閃的人,突然就在我心底碎得變成了一堆玻璃渣。哪有人把對方是處女的要求擺上台麵的來的?報紙上倒是有千萬富翁登類似的征婚廣告,但我就是鄙視這類人,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一樣去選妃子,把別人看成什麽跟什麽似的,博士後又咋了,人品問題哪。
  但是殷以同意了,我沒話說,畢竟那是她的事。
  上網的時候,我特意查了今天發生暴動事件的新聞,消息很少,我無聊的想,因特網並不像傳說中的那麽快速神奇啊。
  用手機給一些朋友發短信,都是些暴笑的短信,因為有點色色的,所以隻敢發給女朋友們,當初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雖然看著不好意思,卻足足是笑了半天,每每想起,忍不住就會笑,同事都以為我瘋了,我沒好意思跟他們去共享那短信,這會無聊了,便翻出來狂發。
  全文如下:一個傻子終於討到老婆了,他老爹擔心兒子不會洞房,便教他說,新婚之夜用自己身上最硬的地方去撞新娘子尿尿的地方,傻兒子很聽話的應允了。但是,第二天,他老爹發現兒子頭破血流的倒是新房的馬桶旁。
  過了好一會兒,有回信了。
  柳弦的,我小學一同學,她的回複是:素質啊素質!
  我愣了一下,我有把短信發給她麽?按錯了?我和她的關係不是特別特別的好,所以對這種關係的朋友,還不會去自損形象的發這種短信,於是便急急忙忙的想回複一條過去,但是想想,總覺得不妥,便直接作罷。
  正愣著呢,第二條短信來了,是小刀,最可愛就是她了,捧場的說快把她笑瘋了,而且因為她笑得過於誇張,被她老公搶了手機去看,她老公現在還停不住笑。
  我又懵了,她老公……也看了?那我以後見了諸葛,咋好意思啊?造孽啊,都是無聊造的孽啊。
  然後還有小鳥的,何處的,婷婷的,剛打開一條,馬上又有一條進了我的信箱,手機的鈴聲不斷的重複那一句:我想我會一直孤單……
  不愧都是我挑出來的姐妹,都捧場的很,有的甚至還打電話過來笑給我聽,然後,她們通通告訴我,她們的老公或者男朋友比她們笑得更誇張……
  我便又鬱悶了,我連找個和我一起看有色暴笑短信的人都找不到。
  臨睡前在網上跟米米說,下次,我不再對老媽安排的相親抵死不從了,該找個人了。
  事實上下次相親很快便來了。
  那天院裏有同事的兒子辦婚宴,我出門前刻意裝扮了番,向來在這種人多的場合裏,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我糟,臉整白點,唇抿一點淡彩,把一頭篷篷的丐主頭紮起來,穿上及膝的韓版小風衣,看上去,也挺像個淑女。到達宴會廳時,有同事笑著看我遠遠的走近,說了句讓我喜滋滋了半天的話來,他說:有風搖曳生姿,無風婷婷靜植。
  真有學問!
  待到飯吃了一半的時候,行政庭的副庭長跑了過來問我要電話號碼,雖然當時有些奇怪,但想想多數是為了工作需要,便報了號碼。當時也沒想那麽多,但整場婚宴結束後就不由得我不想了,出了宴會廳,在等同事顏姐的時候,有一個阿姨過來搭腔了。
  我認人本領向來差,很多人和我照麵過幾次,我仍會不認識,當時我就在想,這阿姨莫不是某個同事的夫人,於是不敢得罪的很禮貌的應對著。她抱著一小孩,一直教小孩叫我阿姨,我覺得有些尷尬,一直在為自己“識人不準”而羞赧著,見她抱的小孩扭動不止,想想應該也挺辛苦的,便伸手去接,那小孩不認生的真讓我抱了去,張著隻長了兩顆牙的嘴,濕巴巴的叫“姨……”我一邊笑著逗他,一邊在心裏咒自己,咋就抱了這樣一小東西到懷裏了,看上去那麽小,這一抱,真沉。
  正琢磨著怎麽把這砥沉的小玩意拋回去時,那阿姨的一句話讓我不得不側首,也頓時明白我似乎弄錯了一些事情。
  那阿姨說:“過幾天,他叔叔約你出去玩,你可得去啊。”
  憑我這麽靈光的腦袋,當然能在第一時間聯想到什麽,但還是涎著臉裝作不知的問:“他叔叔是誰啊?”
  真是羞死人咧,我把那繼續用鼻子吹泡泡的小家夥摟高了些,擋住我忍不住笑起來的臉。沒想到,我也會有被人相中的一天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那阿姨衝我曖昧的笑,相信再蠢的人也能聽懂話裏的意思了,於是我隻好裝作尷尬萬分的衝她笑笑,她搗出手機來,直接問我要電話號碼,說雖然剛剛張庭長給過她了,但她沒存手機裏,她讓小孩的叔叔給我打電話……
  我回去這樣跟我媽說的時候,我媽顯然高興壞了,直說我家今年的運氣來了,女兒都開始走桃花運了,然後便是不斷的支招。我媽就是這樣的人,她二十八才嫁給我爸,還老說自己是因為年紀大了,迫不得已要找一個才急急忙忙的挑了我爸,可惜了當時沒談戀愛,所以她總想在我們身上找回戀愛的感覺般,每次我有什麽潛伏性對象出現時,她便把我可能遇到的各種可能都假設出來,再一一破解支招,細微到如何回話,什麽時候發短信,什麽時候打電話,什麽話可說不可說,都說個遍,我爸說我媽看瓊瑤電視看多了,我媽氣呼呼的一挪臀,扭身向我爸吼道:“你懂個屁!”
  對方的短信來得挺快的,隻簡單幾個字:小可,你好!
  我一看這短信,就知道肯定是那人,沒錯了,想了半天,發過去的時候,仍是忸怩做態的問:你是誰啊?
  在他發第二條短信來的時候,我決定換掉短信的鈴聲,我不想我繼續再孤單下去了。
  當晚在網上見到了他的照片,不是特別帥,反正就是扔人堆裏,你第一眼不會看上他的那種,不過,我的要求並不高,我也不喜歡太帥的。
  他老問:你的條件是什麽?
  我坐在電腦麵前就笑出聲了,感覺像是兩個挺老道的商人在做買賣。
  “我沒什麽要求,隻要對方能和我說得上話。”可能我說的太字麵化了,理解深層一點,便是能和我合拍吧,因為很少有人跟我說話能對得了我的胃口。
  他叫林湘,在周邊鎮政府工作,一個小小的科員,行,都是公務員,以後的日子過得穩當。當下又滿意了幾分。從他的照片來看,家境不會太差,和我家不相上下,再滿意幾分。他說,你看到我的QQ簽名了沒?
  看到了,早便看到了,上麵寫著:你若愛我,我會用雙倍的愛還你,若不愛了,我會笑著放你自由。
  看這話的時候,心裏有些怪怪的,狀似肉麻,且覺得對方應該是個喜歡感情外放的人,而且肯定有過什麽感情經曆了,他不提,我也不會在還不熟悉的情況下去追問他,他自己先提起來,我便順著他的話問了起來:這個是寫給你以前的女朋友的嗎?
  我真的是太聰明了,後來我常這樣想。
  他很幹脆的說:不是。
  “這是我對待感情的態度。”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就相信他,於是滿意度持續上升,聊天在我們約定第二天見麵後結束了。
  熄燈睡覺時,我在被窩裏拱了三圈,從床這頭睡到另一頭,再睡回去,轉幾個身後,發現我還沒睡著,於是繼續拱,僅僅為了見一個陌生人,我居然失眠了,無奈之極時,我索性攏著被子坐了起來,認真的思考,這是不是就是談戀愛啊?!書上電視上說的,逑之不得,輾轉反側;逑之不得,寤寐思服……
  終於在快睡著的時候,我還反複的念叨著那一句:可以理解啊,可以理解啊,久旱逢甘霖哪……

  第 3 章
  第二天放假,也幸好是放假,我跟他約在單位見麵,一到周末,單位裏靜得連鬼都不出沒,我躲進辦公室裏上網鬥地主,約好是中午他忙完就過來的,可是一直等到二點,他還沒出現,但是短信倒是發了不少,讓我別急。
  嘴唇有些發幹,我不敢舔,怕越舔越幹,我嘴唇一發幹,就會白白的,特別醜,幸好本姑娘聰明的在口袋裏藏了支唇彩,不用對著鏡子抹,也會讓唇色自然嫩紅。
  兩點半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不再是短信的鈴聲,某人給我打電話了,心髒突然便跳得快了起來,邊聽電話的時候,邊給電腦關機,嫌XP關機速度太慢,我直接長摁開機鍵,三秒搞定。鎖上門後,就下了樓去,外麵的太陽一片晴好,今年暖冬,已經連續出了一個月的好太陽了,我看到自己的身影被陽光映射的在地上投出一個不長的陰影,空曠的停車坪裏,某人跨坐在摩托車上打著電話。
  我掛了電話,第一麵感覺不是特別好,他說開車來,我以為是四個輪子的,但是卻是一輛紅色的二輪摩托,我最不喜歡的車式樣。轉念一想,挑啥呢,誰不這樣呢,還沒真正的小康,誰整天開著四個輪子跑啊,紅色摩托雖醜了點,但摩托車還能長得多麽的帥啊。
  這樣想著的時候,我已經笑臉盈盈的走到他麵前了。
  怎麽說呢,他長的就跟照片一樣,讓人看了不會有驚喜,也不會失望,他沒看過我的照片,所以乍見我的時候,盯了一陣子,我抿著唇笑,問他:去哪?
  沒想到,他會帶我去公園。
  坐在他車上,他說去公園的時候,我捱了三秒才說好。
  以前的時候,挺反感有男生約我去公園的,那地方是用來逗小孩和談戀愛的,所以一男一女走在公園的小道上,非常明白的就在告訴別人:瞧,談戀愛的。
  我挺排斥這種事情的,覺得俗,可是沒辦法,我得把自己嫁出去。
  我真的跟他坐在草坪上,聊天。停下來沒話的時候,我就在想,我咋就落到這地步了呢,跟一陌生男人坐公園草坪上聊天,從前,我經過草坪看有年青男女坐草坪上聊天時,還會在心裏嘲笑上好一陣子呢,這會兒,誰又會在嘲笑我呢?
  接下來又爬山,總不運動的我,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喘到不行了,擰著眉看著自顧自走在前麵的人,略有不滿的嘟起了唇,他問些什麽,我就答些什麽,偶爾他扭頭看我,我便適時的哼哼一聲:好累哦。
  他並沒放慢腳步,隻是笑了起來,笑我太差勁了。
  我舔舔唇,越舔越幹,心裏急了起來,再舔下去,我的唇肯定又白了,下山的時候,我走在他後麵,手一直插衣兜裏,手心裏握著那隻唇彩,老想著給唇抹上點,卻又怕他突然回頭,給逮到個正著,到時候多丟臉啊,一直忍到下到了山腳,我們又並肩走了,我才明白,我失去了潤唇的最好機會了。
  回去的時候,正好趕上給道路兩旁的綠化帶灑水的時間,兩旁的矮灌木叢中噴出高高的水柱,他的車子載著我從那水柱旁經過的時候,總會有細細的水珠灑到身上來,我們尖叫著呼嘯而過,心境便由此突然變得好了起來。
  回到家,我媽迫不及待的問我對方咋樣,我說就那樣,然後笑了起來,我媽見此情形,也笑了起來,以前幫著我介紹時,沒見我會有這表情,今天笑了,她相信這事肯定有譜了,我不給她肯定的說法,事實上,我也還沒肯定呢,總得看對方怎樣想唄,我就是那種必須以對方喜歡上我為前提,我才會坦白自己倒底是怎樣心態的人,所以我以前總暗戀別人而不讓任何人知道。
  網上已經可以查到暴動事件的消息了,隻不過能查到這消息的都是些國外的網站,國內的網站也有發過相關的帖子或報道,隻是又都被刪除了,我想,國內是封鎖消息了,現在正在提倡和諧,能不製造大的轟動的負麵效果就盡量的低調處理。從國外的那些網站上我看到了被焚毀的車輛,文中有提到有警察被打傷,我就想起了躺在床上的魯巍,不由的嘴角翹了起來,總算,我也如此接近過一件新聞事件了。
  林湘有再約我,我想他對我的感覺應該還可以吧,便也同意與他出去過幾次,沒事時,兩人也發發短信,就是沒辦法打電話。因為不知道什麽原因,他打電話給我時,電話總會有十分嘈雜的雜音,震耳欲聾的,我說:你的電話太差了,換個。
  他便換了個電話拔給我,還是太大的雜音,我又說:估計是你的卡不好,換一張吧。
  他又換了一張卡,見鬼了,那聲音仍然存在,我噎了一會兒,明白也許是我的電話有問題,可是死都不承認的說:我咋跟別人打電話都沒問題,就給你打電話有問題呢。
  對方也不咋做聲,說:那下次我給你換張卡,試試看。
  我莫明其妙的笑了起來,但心裏卻隱隱約約的想,咋和他就這麽不投緣呢。、
  再次見到魯巍是在事隔後不久,那天他正好出院,因為他所裏的車子被燒掉了,副庭長派著車去接他,在路上見到我剛好回家,吆喝著我順路的搭上了他們的車,貓著身子進身的時候,才看到前座還坐了陌生人,他回頭禮貌的衝我笑,眼睛亮亮的,我一時沒認出來,很禮貌的跟他點頭說:你好。
  副庭長的表情有點怪異,來回掃了我和他幾眼,開口道:“丫頭,你又認不出人了呢,這是小魯呢,上回人家躺醫院裏時,你還說人家英氣來著,我們今天接他出院了。”
  小魯?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明白過來,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他在那笑什麽呢?
  “她就這樣,很多事情都不上心,老識人不清,也老迷路,除非你長得跟劉德華似的,否則她不多看幾眼,總是不會記得的。”副庭長打趣的跟魯巍解釋著,我露出尷尬的笑來,想想自己鑽錯車了,人家接人出院,我竟跑來搭順風車,有些不著調的感覺。但想想,這又不是我主動要求搭乘的,也不至於太不著調吧。便釋然的自顧自的扭頭看窗外的風景。
  但是我單純的沒料到,之所以我會搭上這趟順風車,完全是有原因的。
  我就是這樣的人,當有一個人跟我談著的時候,我絕計不會再想其他的可能性,當時,我一門心思就在林湘身上,有的時候覺得自己真的談戀愛了,也有可以發短信和網上打P的對象了,自顧自的覺得幸福著,心裏裝著一個人了,哪怕是劉德華開著奔馳停我家門口,我都不會跟他走了,我就是這樣的死心眼,就像我以前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很多很多年,直到他和她結婚了。

  第 4 章
  老妹回來了,見到她回來,我還是感歎了一下,同一個娘生的,性格差別還是忒大啊。
  她跟那博士後相親的那天是情人節,我說咋碰得這麽巧啊,是不是真有緣啊,我媽便笑得更加的燦爛,這人還沒見著,她便已經滿意得不得了了。
  殷以穿上了新買的紫色韓版長外套,裏麵是U領白毛衣,鞋子是我買來準備過年穿的米色短靴,她燙過不久的長卷發用鑲著水鑽的發夾夾了兩小撮固定在頭頂,很是漂亮的公主頭,打扮完畢,我爸嘖嘖的說:咋就都長大了呢。
  在花阿姨的聯絡下,我們在她的一朋友家等那博士後,我們一家子都出動了,坐人家家裏剝著蜜桔嗑著瓜子,老妹出奇的乖,一舉一動都很風範的模樣,我跟我爸把玩著我買了不久的手機,正說到我爸很感興趣的MP3可以存放京劇時,有人敲門了,我們都站了起來,我扯著脖子看來者模樣,那博士後穿著一件黑襖子與黃軍褲低著頭站在門口換拖鞋,等到他抬起臉來的時候,眼睛先掃向我和我妹,我便瞥了殷以一眼,我知道這博士後心裏肯定在猜,今天他要相的是誰。
  從殷以的臉上看不出她的感覺如何,這家夥啥時也能把表麵功夫做到滴水不漏了,人長大了,還是會變的,殷以真長大了。
  才發這樣的感觸來,殷以抓了個他人不注意的空檔,向我垮著嘴,低噥了聲:太老!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老媽事先就給她打了預防針了,三十六歲的博士後,能不老嗎,比她大上十三歲呢。我還是對博士後沒太大的好感,中午吃飯的時候,老媽笑稱我也還單著,讓那些阿姨給我留意些的時候,那博士後抬起頭衝我笑,道:你也還沒男朋友啊?
  我衝他笑笑,不說什麽,低下頭的時候,卻忍不住皺起眉頭來,老媽知道我正和林湘交往,還想幫我找更好的,我可以理解,但在這場合提及的話,總有種姐妹倆都可以由這老男人挑選的意味,更讓那博士後得意得跟什麽似的了,不喜歡!
  吃完飯,找個借口稱有事,我拒絕坐上被我私底下稱為“小綿羊”的老博士後的小轎車,我娘也不理我,現在她的目標非常的明確:把殷以搞定。
  哼,沒人搭我,笑話!
  這不,“吱”的一聲,一輛警車刹在了我的麵前,洗得幹淨鋥亮的三菱警車也是超帥的,不比小綿羊那別克差。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狀似熟悉的臉,有梭有角,年輕幹淨,比小綿羊強多了。
  “去哪?搭你一程。”帥哥跟我說。
  此刻,我相信我是美女,隻有美女才會有被人主動免費搭送的機會,我眥著牙笑得白燦,可是就在一刹,想起了他是誰,笑容不免稍稍的收了一收。
  魯巍!
  NND,是認識的。
  他笑得比我更白燦。
  “你又忘了我是誰了吧?”
  “怎麽可能,你長的那麽顯眼,我們都第三次見麵了。”幸好,我及時想起他是誰了。小王老說我不是當領導的料,因為我不具備識人的基本能力。
  他長的確實不錯,可是我竟然沒有想要努力表現好吸引他。我想,我是不是真的是喜歡上了林湘了。
  不對,不是喜歡,是現階段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林湘身上。
  我側著頭衝魯巍笑,他有力的大掌在方向盤上按了兩下,車子“叭叭”的響了兩聲,笑得淳和,問:“往哪走?”
  “去法院。”
  他略一偏頭,“你這麽拚命?都年二十八了,還上班?”
  “嗬嗬,我就是想找一個上網的地方呢。”我家正有一頭小綿羊,丟給殷以對付。
  “那多冷哪,要不上我那吧,空調暖爐加熱茶。”他一笑,那牙整好露七顆,白淨整齊,真好看。
  可是,除了牙好看,我對他的好感卻沒有上升,我跟他不熟,他竟約我去他家,不是好人。
  這時笑起來有些假了,沒有了剛開始的坦然,堅持道:“去辦公室用公家的多好啊,去你那還得還你人情呢。”
  他撇頭瞄了我一眼,笑了起來,大打方向盤,車子一轉,朝著法院的方向駛了去。
  是啊,我純粹就是為了上網才跑辦公室來的,快過年了,單位沒有任何人,走在走廊,都會聽到回聲,我守在網上,就是為了等林湘,他沒有特別的好,隻是我想找個人談戀愛,如此而已,我媽前兩天說,要我快找一個,過年帶回家給親友看看。
  每年過年的時候,我的那些表妹們都會帶回新的男朋友,我們家兩姐妹還從沒帶過一個男人出現過,她們年年都在換不同的男人,高的帥的有錢的,一個比一個能耐,我娘也一年比一年鬱悶,在今年,我終於等到了一個也可以帶人回去的機會了。
  林湘一直沒有上QQ,我跟他除了第一次見麵前總在QQ上聊以外,後來幾乎不常用QQ聊天,頂多他會半夜給我打電話或發短信,我不想主動約他出來玩,隻好在網上守著這隻兔子自己撞過來。
  在司考群裏,何處見我居然在這個時候上線,有些好奇,我笑說我在等兔子,我把自己偽裝成一棵樹了。
  最好的兔子被她給逮去了,我隻好逮另外一隻,沒什麽大不了的,天下兔子何其多。
  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曾經暗戀著何處的兔子長達十幾年,就像我喜歡劉德華也有那麽長的時間,可是劉德華和何處的兔子一樣,他們都不是我的。
  我是第一次覺得有一隻離我這麽近的兔子,特別是林湘晚上給我打電話或者發短信的時候,雖然聊的東西瑣碎且平常,而且我們通話時從來沒有一次可以十分清晰的聽清對方的話,可是我就是覺得一切都那麽的充滿希望。
  他一直都不上線,也許在陪她媽媽買年貨,也許在給自己買新衣裳,也許在做年底大掃除,也許在為年夜飯做準備了。
  我的鼠標就擺在他那灰灰的頭像上,什麽事都不做的過了一個下午。
  關機回家時,心裏有些小抱怨,我這麽想念一個人的時候,他居然不給我半點回應。
  老妹的博士後一直沒再給她打過電話或者發短信,老妹從開始的不屑,變成了沉靜,開始頻繁的查看手機,我憋笑的看她一臉苦悶的過幾分鍾便將手機屏按亮,手機在她手中如此把玩N次後,有聲音提示:您有一條短信息。
  老妹飛快的按鍵,我笑噴,得意的揚著手中的手機,做口型:我的!
  林湘發過來的,他終於想起我了,興奮!
  短信的內容,用一個字來形容:廢!
  用我以往的眼光來看,這種短信我是不會回複的,就像在網上,有陌生人找我聊天問:你今年多大?你是哪裏人?你是什麽職業的?
  對於這樣的問題,我從來不回複,對於問我這樣問題的人,他會一直是我的陌生人。
  林湘和他們有得一比的是,他問:你中飯吃什麽了?
  我中午吃什麽了,和他有什麽關係呢?他關心已經被我吃進肚子裏的那一堆可能成為XX的東西做什麽呢?沒聊天水準!
  可是,我居然還是屁癲屁癲的飛快按鍵,告訴他:中午吃了菜花炒海帶,我的新發明。
  我俗了,真的像那些平時我最看不起的那種,一找朋友就零智商的人一樣,俗了!
  晚上一點的時候,有人給我打電話了。
  我用被子蒙住頭,在裏麵小聲的講,老妹不服氣的一個勁的拱我,我偏講我偏講,一個電話半小時,哼,前幾個月時跟新進公務員住一塊培訓時,那幾個頭片子每晚都聊天到淩晨兩點,好不容易,偶才逮到一個會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的,就算殷以那小樣把我拱下床,我還是要講,呼啦啦!
  晚上,何處見到我上線,總問:兔子逮著了沒?
  我:正逮著,不出意外,它逃不出偶的大樹幹。
  直到,某天半夜,他又打電話來了。
  他說:殷可,我不想談戀愛,我想結婚,你會和我結婚嗎?
  是兔子被我吸引撞上了我的大樹幹了,還是這隻兔子神經錯亂了?
  結婚!
  沒錯,我娘要的就是這效果,她的打算是,五一就給我操辦了。
  但是,我還沒過癮啊,我才跟他見過一麵,短信發過幾十條,電話褒過幾夜,僅此而已,他現在跟我說結婚。
  兄弟,你多大啊?
  你娘貴姓啊?
  你有兄弟姐妹幾人啊?
  你家房子有多大啊?
  你的收入存款幾位數了啊?
  問題A+B+C+D+E+……=我全都不清楚。
  但是,我回答他的是:好!
  我瘋了。
  我像嫁不出的老女人一樣,逮到一根稻草,就想爬出單身的沼澤。
  殷以像隻兔子一樣飛快的蹦出被窩,蹬蹬蹬的跑上樓,在半夜三更,她扯著嗓子,用一條街的人都可以聽到的聲音,喊道:“媽,殷可她要結婚了……”

  第 5 章
  真風火,第二天我媽將電話擺我麵前,一臉嚴肅的命令道:“拔過去。”
  扁嘴,XX殷以未來的老娘。
  打電話過去的時候,林湘說他在打麻將,我說:“你可以停會嗎?”
  估計感覺到了我語氣裏的正經,小心翼翼的問:“怎麽了?”
  深吸一口氣,“我娘說,要跟你說話。”
  對方,沉默。
  然後,和麻將的聲音,和他道歉的聲音。猜測他離開了牌桌。
  “好了,你媽,要跟我說什麽?”突然覺得他聲音有些緊張了,別說他緊張了,我都緊張了,突然覺得象麵臨著一件重要得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我直接遞給我媽,我媽那本來一臉的嚴肅,在接過電話後,馬上變得和藹可親。
  我嘀咕,他又看不見,笑成那樣,有意思嗎?
  殷以在我一臉惡毒的盯視下,不怕死的將耳朵湊近電話,偷聽。
  隱隱約約的,有聽到他在給我媽拜年,不錯,小樣。
  我媽是雷聲大,雨點小,麵對我的時候,象逼婚一樣,跟他說話的時候,那簡直就是春風化雨,和煦細潤,也沒問啥,聽上去就是一般的問好及關切意思,嚇出我一身汗來,畢竟,即便林湘跟我提到了結婚,但是,我還是跟他不熟,我們僅僅才見過一麵。
  講完了,很好,我媽沒說他提到的結婚的事,也沒問他家背景身世經濟條件及父母身體健康狀況,有驚無險,有驚無險。
  可是,我媽卻收起了她那一臉和煦的笑容,麵色似有不佳。
  我納悶了起來,對方說了什麽她不高興的話了?
  “這個男孩子,不行。”
  其實,我媽挺有做我這行的天份的,判決什麽事情,幹脆果斷。
  可是WHY?給個理由行不行?剛剛不還興奮著嗎?
  “他沒有誠意和你結婚的。他一不提上門拜訪,二不主動征詢我的意見,我要他有空到我家來玩,他說以後有的是時間……”
  不應該這樣說嗎?要是我的話,哪能想得到那麽多?年輕人和老一輩的想法肯定不一樣啊,總不能前一天提到了結婚的事,就馬上抱上幾盒腦白金蹬蹬蹬的跑來吧?
  我有些不高興了,覺得我媽的眼光太老了,作法也太古板了。
  可是這個想法,最終被我的鬱結取代了。
  一個春節過去了,我正打算迎接我充滿希望的一年時,我登陸了我曾為林湘開通的博客,他更新的很勤快,相冊裏麵的相片也上傳了很多,可是讓我瞠目結舌的是,僅僅一個春假,他認識了另外一個女生,最好笑的是,他們打算結婚了。
  所以在過年後再次看到魯巍時,我正自以為無人的對著一個樹樁亂踹。
  不知道他側著頭看了我多久,我發現他時,我攏了攏紛亂的頭發,急急的平複氣息,企圖以最快的時間回複我以往的淑女狀態。
  在我修整自己的這段時間,他也將目瞪口呆的調適成一臉平和,可是我還未衝他打招呼,他便忍不住的將笑溢了出來。
  “新年過的不順意也不能這樣虐待鞋子呢。”他笑起來的時候,唇兩邊對成了尖括號,左頰下側有一條淺淺的凹痕,原本方棱的下巴因為笑容而變得尖削,眼裏的光芒透亮,我突然就愣在那裏了。
  我少有在一個人笑的時候這麽仔細的打量對方,魯巍的笑容,竟然,竟然,把我迷住了!
  “這才新年伊始呢,魯警官這樣說,我豈不是一年都會不順意?!”我賭氣的扭曲他的意思,沒事衝我笑個P啊。
  他緩緩收起笑容,帶點不自在的神情道:“抱歉,我說新年的意思是春節,不是新的一整年。”
  看來,他是一個比較正經的人,不隨意開玩笑。
  他一正經,我也就不好隨意發飆了,隻是挺意外他會出現在這裏,明明,我選的地方,夠偏僻了。
  “圍捕。”他說的雲淡風清,我的整個神經卻提了起來。
  看左邊,看右邊,“警官大人,一個人也叫圍捕?”
  話才說完,魯巍撒腿跑了起來,我一縮,躲旁邊的樹後麵去,探個腦袋察看情況。
  魯巍身體狀況恢複的很好,奔跑時颯颯有風,矯健敏捷,他一行動,周圍突然也竄出了幾人,都便衣,不過一眼就能看出誰是兵誰是賊,好幾個人逮一個,被逮的那個人,當然是賊。
  圍捕計劃很快就成功了,魯巍的同事在逮到犯罪嫌疑人時,狠踹了他幾腳,好凶!
  我從樹後步出來,愣在那裏看一幫突然出現的人押著一個人上了一輛不知道從哪裏開來的警車上,本來拉響了警報要走了,卻在我麵前又煞住了。
  魯巍搖下窗子說:“上來,送你一程吧,女孩子別在這裏待太久。”
  我慌忙搖手:“不用不用!”
  說真的,這車雖然坐滿了“警察叔叔”,可是我還是覺得新年伊始的,搭這種順風車,太晦氣!
  他微微擰了眉,像是不滿我的拒絕,卻也沒再說什麽,一擺手,車子“嗚哇嗚哇”的開動了。
  氣憤!
  不是氣憤他們真的不管我就走了,而是氣憤開車的那帥哥眼神太不好了,走就走吧,發動車子時,右後輪偏偏先旋了一陣,旋的地方剛好又是一個小水沆,那些泥水非常賞臉的直噴我而來,我揮別的手還沒放下來,就頓在那裏了。
  他娘的,今天心情已經很壞了,找個地方發泄,還遇到警察圍捕,不想搭他們的警車,就要挨一身泥,忍不住的就大吼了一聲:“你媽媽的怎麽開車的呢?!”
  車子沒開出多遠就刹住了,我聽到有關車門的聲音,我沒抬頭看,手摸索著口袋,搗紙巾擦已經糊到眼睛的汙泥,低頭看時,不由的火聲更大了,整件外套上全是泥,褲子和鞋子都沒被幸免,真TMD徹底。
  所以說人倒黴的時候,真的是什麽事情都可以碰得到,我長這麽大還從沒被汙染的如此厲害過。
  從車子上下來的人很快跑到了我的身邊,著急的道歉著,我沒怎麽敢抬頭看,臉畔的頭發都被汙水濕得粘在了臉上,沒有鏡子,都不知道自己醜成什麽樣子了。
  想想他們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是執法部門,沒怎麽敢向他們撒氣,憋著火道:“至於嗎?不坐你們的車就這樣對我啊?”
  “實在不好意思,小李他沒看到有水坑。”魯巍的聲音。
  我脫下外套,用裏襯又抹了把臉,才敢抬頭看他們。眼前這兩人都一臉的賠罪模樣,我一邊繼續擦身上的汙漬一邊偷瞟了眼警車,那裏麵他的那些同事們都探著腦袋看情況。
  真丟人!
  才將褲腿上的泥擦個差不多,身上突然多了件黑西裝,一抬頭,魯巍已將自個的外套脫了下來,披我身上了。
  “天冷,你穿著,新的。”
  我正想脫了還他,旁邊的小李忙脫衣服,道:“這事我不好意思,穿我的衣服吧。”
  我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寧願要魯巍的,不要他的。
  魯巍把小李的衣服又擋了回去:“你的衣服多久沒換了?”
  小李想想,也不好意思笑笑,摸索著從口袋裏搗出一袋紙巾來:“那隻好貢獻這個。”
  “我沒事,你們還有公務,先走吧。”我擦我擦我繼續擦。
  “這不行,這回說什麽都得送你。”小李可能是覺得太不好意思了,堅持道。
  死也不坐那車,那車上一車的人,這下不知道在怎樣笑我呢。
  我態度堅決的推拒,小李卻以為我不好意思,竟動手來拖。
  瘋了,這人真的是很讓人惱火。
  “我送她回去就好了。”魯巍的話止住了小李繼續拉扯的動作,我仍不樂意,誰讓他送來著,這些個人,最好統統給我馬上消失。
  “都不用,你又不是撞上我了,我又沒殘廢。”口氣莫名的就衝了起來,在他們愣到無語時,轉身走開。
  回到家時,我還在想公安局的那幫家夥會拿這事怎樣來笑話呢,沒注意到自己穿著一個大男人的衣服招搖的穿堂入室,直到我娘逮到魂遊的我問:“這誰的衣服呢?”
  我才想起來,娘的,這衣服咋還在我身上啊?
  我娘眯著眼問:“你在外麵找野男人了?”
  “嗯!”脫下男西裝,脫褲子,脫鞋子,連同我手上的髒外套,全扔給她,“洗洗。”
  我娘把那些髒褲子全往地上一扔,獨獨接過了西裝外套,手往內袋一插,摸出了一些證件來。
  “哇,帥!”我娘嚷道。
  我一扭頭,飛快的搶了過去,連同外套,也一並搶了過來,我娘要跟我搶,怎麽可能,我跟殷以從小練出來的,搶東西沒人能搶過我。
  飛快的一腳,把門給踹上,外麵的咆哮聲響起,我一並把小瑣也打上,老娘也沒法管我了。
  魯巍的身份證,警官證,駕駛證,銀行卡,醫保卡,嗬嗬,他的身家性命全落我手上了。
  研究了半天,除了發現魯警官比我還小一歲外,存款五位數外,家庭住址離我家隔了一條江加半個城區外,是少數民族外,沒其他意外驚喜,比如他的電話號碼,他的職務級別,婚否,薪資等,都還沒發現。
  鬱悶,我得將他的這些證件及衣服送到他家去或者他單位去。

  第 6 章
  我放棄去他單位的想法,都是些壞人,笑我!
  不過這些東西不能長久的放在我這兒,都是些要常用的證件卡照呢,沒他的電話,不能約個近點的地方,我隻能繞半個城區,在還沒出宵的春節裏,送上門去。
  傍晚時分,他的西裝我直接送去幹洗店了,拿了洗衣單,搭公車直接往魯大警官的家奔了去。
  本來我去的時候太陽還沒下山的,可是我向來搞不清方向,這一片區來的又少,繞了很多路,問了很多人,在有一媽媽級的阿姨將我請進屋時,天馬上就要黑了,時鍾已指向六點半。
  我將那一堆的證件遞給魯巍媽媽時,她奇怪的問我:“你拾到的?”
  “不是,早上魯巍放在上衣口袋裏,忘了拿了。”什麽記性啊,借件衣服給我,還讓我兜轉大半個城區。
  “哦?”他媽媽的表情更奇怪了,我愣了一下,還沒及多想,她便攏著我的手,輕拍了兩下,道:“先吃了飯再說。”
  “吃飯?”這不行,我媽教我,到別人家做客是要拿禮物的,新年大節的,我兩手空空的隻想來還東西,沒想過要留下來吃飯,按我娘的說話,沒拿東西就不要在別人家吃飯的道理,我怎麽也不能留下來吃飯的。
  “魯巍他們那工作,總是指不定什麽時候下班什麽時候回家,總不能餓著等啊。”
  我沒想等他呢,他媽媽和他長的很像了,我信得過。想,拚命想,想理由推脫,我還真不習慣在陌生人家裏做客。
  “你就別推脫了,我們老兩口在家裏吃飯也怪寂寞的,魯巍那家夥總不在家待著陪我們好好吃一頓,難得你肯陪我們吃飯,我們都好高興的。”
  我肯留下來吃飯?我還沒同意啊,嘴張了張,實在不好意思拒絕了,再說別人都這樣說了,吃一頓飯而已,吃吧。
  雞、鴨、魚、豆腐釀、辣椒釀、茄子釀、香茹釀,……天哪,瑤漢全席吧?!
  魯巍家是瑤族的,瑤族最出名的就是十八釀,幾乎什麽都可以拿來釀肉餡,滿滿一桌子的菜,看得我目瞪口呆,三個人,這也太排場了吧。
  “阿姨,這也太多菜了,我們才三人,吃不完的。”
  魯巍的媽媽笑的一臉的燦爛,“剛打電話給魯巍了,說你來了,剛好他們同事好幾個跟他一起加班,等會全到我家來吃。”
  這是什麽跟什麽?
  我更加的坐立不安了,本來為了避免跟魯巍同事接觸而不去離我家近的公安局,誰知道繞半個城,最終仍是躲不過麵對那一幫人的境地。
  菜上的差不多的時候,有人開門了,魯巍首先進來,一點都不意外的朝我打招呼,然後一招呼,後麵呼啦啦的混進來了一大幫人,我看著這場麵下,臉都青了。
  “哇,殷美女也在啊。”小李率先衝到餐桌邊,大聲咋呼,笑得極其曖昧。
  殷美女?我跟他們熟不?這樣稱呼人呢!
  其他那些人給魯巍父母拜了年,也不客氣的在餐桌邊落坐,和我打招呼。
  我的褲子大概都要被我抓皺了,本來跟魯巍都不熟,跟他家人更不熟,跟魯巍的同事還有隔閡呢,我坐這裏好像突然成了眾人的焦點,我這是,將自己推到了什麽境地啊?
  更讓人窘迫的是,魯巍就落坐在我的身邊,他落坐的自然,可是姐姐我青白的臉轉成了紫紅,因為,不光是魯巍的父母,還有那幫喧囂個沒停的他的同事,全部有意無意的將我和他看成了一對似的,說話總帶著點暗語,眼神也總保留些曖昧,魯巍右手邊的小李用力的用肩一頂魯巍,他不支的繼而撞上我,然後,他們哄堂大笑。
  你奶奶的,真想罵髒話。
  我想我這個時候逃的話,可以被形容成落荒而逃,想到逃就開始推脫。
  “太晚了,等會回去沒公交車了,而且我爸媽會擔心。”我都沒飽,但是等不到把胃填飽了。
  “哎,不行!”小李飛快的站起了身,表明他不放行的決心。
  “第一,可以打電話回家報平安,第二,回家沒公車,但有警車,沒警車哥們還有摩托車呢,有警察送你回家,你爸媽絕對不會不放心的。”
  這個小李,跟我一直不對盤,從一大早遇到他,他就開始招惹到我了。
  “今天任務完成的那麽好,機會又這麽難得,今晚上不好好HAPPY一把,說什麽都沒勁,等會吃了飯,我們去皇都。”
  唱歌?
  我苦臉,你們是哥們,我卻跟你們不熟。
  魯巍給我夾菜,輕聲道:“反正春節也不會有什麽事,一起玩吧。”
  有一種人,就是有那種能力,輕言細語卻能讓人無法反抗,我跟費盡口舌的小李較勁,回家的念頭卻打消在魯巍那輕言軟語中。
  吃了飯,一幫人擠上了警車,衝到了皇都。
  因為有規定,警車不準停在娛樂場所門口,開車的魯巍將車子開到遠一點的停車場,我跟著小李他們先進了皇都的K歌包廂。
  其實,我唱歌不難聽,隻是性格有些悶騷,對於不熟的人,總是玩不開,於是就把自己往角落裏待,小李他們叫了我幾次,讓我點歌,看我不怎麽合作,就作罷了,自個兒唱得不亦樂乎,也就不怎麽管我了。
  無聊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了林湘來,那混蛋,跟我說結婚的後麵幾天夜晚,我發短信問他在做什麽,他都說在唱歌。哼!現在想起來,突然就生氣了,憑什麽他可以那麽瀟灑的夜夜笙歌,姐姐我也不是沒朋友,現在這包廂裏麵,大把的帥哥呢。
  魯巍進包廂後直接坐在了我的身邊,低聲詢問我咋不唱歌。
  唱,咋不唱了。
  我跑去點歌,一連點了三首,小李嚷嚷道:“殷可,你不厚道,我們讓你唱歌,你不給麵子,老大來了,你這麽爽快的唱個夠本,敢情我們都不夠格聽你唱歌啊?”
  其他人附和他笑起來,我白了小李一眼,拿起話筒,大聲吼道:“啊哈,去吧,沒什麽了不起,什麽都依你,卻看輕我自己,雖然我愛你,不許你再孩子氣……”
  唱第二首的時候,小李躲藏角落裏去了,魯巍的同事有些借打電話出了包廂,一起上廁所的有幾人沒注意,隻是我唱完那句:“十個男人七個傻八個呆九個壞”後,才陸續進來一個兩個三四個。
  第三首我要開唱時,小李一把搶了過去,說這歌他最拿手了,拿了就吼道:“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這是我點的?娘的,誰把這歌優先了,我的歌呢?
  正在鬱悶誰換了我的歌,我被魯巍拉了出去,出了KTV,我一陣哆嗦,天氣太冷了,似乎要下雪了般。
  魯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一團白霧尚未散去,他便扭頭衝我無奈的笑了起來。
  我是才唱上癮就被拉出來,雖然之前因為誰誰誰換我的歌而差一點想發飆,可是,可是,這不是正唱上癮了嘛,他居然就這樣把我扯出來了。

  第 7 章
  “失戀了?”沒什麽前奏,沒什麽起伏的,他像個幾十年的老朋友一樣,用這種口吻問我。
  誰失戀了呢?!我吸吸鼻,吸進一腔冷空氣。心情突然低沉了起來。
  我沒跟任何人說我失戀了,就連我娘也不說我失戀了,魯巍毫無顧忌的問我是不是失戀了,把一件我十分不願意麵對的事情擺到我麵前來逼著我麵對了。
  我不作聲,心情愈發的低落起來。
  “早上看你拚命踹樹墩時就想,八成是失戀了。”他居然笑出聲來。
  我不滿的噘起了嘴來。
  “剛剛唱的那兩歌更是拚命,我想不是失戀也難了。”
  我瞄了一眼,笑啥呢,別以為自己混刑偵隊就任何事都推理,失戀就失戀了,哼!
  “失戀就失戀唄,沒什麽不好。”他說。
  是沒什麽不好,你自己失失看。
  “我們,戀愛吧。”
  停步,轉頭,驚愕,掃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在。
  現在是什麽狀況?我正在被表白?上帝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告白?!
  何德何能啊!何德何能!我,殷可,一個剛失戀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現在被一個比我小,臉比我白,個子比我高,職位比我高,放單位比我能幹,擺出去比我體麵的一個帥哥表白,我娘會戳我腦門的說:殷可,你何德何能?!
  風還是一樣的冷,我和魯巍就麵對著麵的停在了人行道上,周邊誰家燃起了鞭炮,遠處還有煙花未歇,我仰頭看他,他也不回避的看我。
  鞭炮聲停了,煙花暫息,街道上像是突然安靜了一會,就這一會,我問:“你不想戀愛,想直接結婚吧?”
  林湘就是這樣的,說不想戀愛,直接結婚,他說他愛累了。
  也許男人都是這樣想的,找誰都一樣,如果那個人不是他最愛的。
  娘的,咋男人都這樣呢,覺得我適合結婚,覺得談感情談累了,我比較適合湊合著過呢。
  他沒回答,淺笑一聲,聳聳肩轉正身體緩緩向前行。
  我們用走的,繞過了半個城區,到了我家門口,這一路程,我們沒有開口再說過一句話,我對他,除了猜測,就隻剩琢磨。
  到家門口,我說:我到了。
  他從裏衣口袋上抽出別在上麵的鋼筆來,拉過我的手,在手心寫下了一串號碼。
  “我的電話號碼。”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以為我隻會在電影上看到,可是這天,居然會有人在我手心寫字,他執著我的手,離我咫尺的低頭,細心的在我手心寫字,筆尖劃過手心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些東西也緩緩劃過了心頭,輕輕的癢癢的不止是掌心,還有心頭。
  我看他轉身離去,走出十米,二十米,三十米,遠遠的路燈照不清他的背影時,我握起了拳來,攤在空中的手已經冰冷了,不自由主的我將掌心印著他號碼的手縮進了衣服口袋裏,突然懊惱的號了起來:“他的洗衣單……”
  還在我的口袋裏。
  其實,雖然當時心底有些小竊喜,但我對魯巍並不抱什麽希望的,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除了魯巍的心思讓我有些琢磨不透外,他跟林湘一樣,都一樣的讓我竊喜的太快了,有一個林湘就夠了,我沒必要讓自己在很短的時間裏受到兩次相同的傷害。
  所以,在偷偷開心了一個晚上後,我把這事又忘得差不多了,關於魯巍,關於林湘,也來不及我再多想什麽,我便將大部分的時間投入到另外一件事情上了,那便是工作的調動。
  另外值得提一下的事情是,那晚魯巍給我留的電話號碼,在我鑽進被窩時被再度想起,可是攤開手心一看時,媽媽的,我居然,在什麽時候把它給洗幹淨了,這也是我能把魯巍拋到腦後的一個原因。
  開春一上班,我被調到了基層法庭上班了,雖然是下調,但按領導意圖來說,是對我的一種栽培,因為不管是想升職還是提升級別或者有什麽好的機會,都會需要基層的工作經驗。在鄉鎮的法庭工作並不怎麽累,但是因剛接手,有些事情要交接,事情會有些麻煩囉嗦,忙完交接後回家采購時才想到,魯巍的衣服我還沒有還給他,心思那麽兩兜轉,我取了衣服,直接送上門去了。
  但是這次我沒有見到魯巍,因為他沒在家,把衣服交給他媽媽的時候,想問她要魯巍電話號碼的話,卻梗在了喉嚨,沒敢問出來。看得出,她媽媽看我的眼神已經有些曖昧了,但是,我總在極力撇清曖昧關係,一直都特鴕鳥,隻要誰笑話我或看穿我喜歡某個人時,我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撇清,所以我一直以來隻有暗戀,從沒真正的談過戀愛。
  回家的時候就在想,可能我跟魯巍真沒什麽緣份,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明明有著繼續發展下去的可能,可是因為缺少了一些天助人和,於是隻能斷了。
  我通常每半個月回家一次,回去是為了將積壓起來的一堆衣服拿回去洗,也為了補充食物,平時總在法庭裏,這樣挺好的,我媽不會整天跟我說要找人把我嫁了,不會突然就想起林湘那個壞人,在法庭時過的特別的單純,每天工作,下鄉,盡管條件艱苦些,卻輕鬆自由無比。
  殷以回學校去了,在網上遇到她時,問她和小綿羊怎樣了,她小樣說:姐,我把他給了你吧。
  我當場飛踹兩腳去給她。
  她一肚子不滿的道:你都不知道,我哪不好了,年輕又漂亮還有學曆成績又好能歌善舞體育優秀身體健康,他嫌我哪一點了。
  我:是的,他都快更年了,還嫌你呢。
  殷以:就是,從見麵後,他就不再和我聯係,還是我主動發短信給他的。
  我:你發什麽了?
  殷以:他不是要求相親對象是處女吧,我說我是,但我要求他是處男!
  我:……
  說實在的,殷以非常的彪悍!
  春天來了,我們下鄉的時候,路兩旁的山林裏到處盛放著杜鵑花,同事踩了一腳刹車,我們呼嘯著往略濕的樹林裏衝,我采花,同事采蘑菇,采竹筍,在我快抱不動那些花骨朵時,我驚叫了一聲。
  不是見蛇了,而是發現了好大的一朵蘑菇,我還沒見過那麽大的蘑菇呢,長在油茶樹下,差不多有一臉盆那麽大的直徑,不由得我不叫。
  同事循聲而來,也同時哇了一聲,跟我研究起這麽大的蘑菇來了。
  同事:你說它會不會有毒?
  我:應該不會有毒,它長的那麽醜,別人說美麗的東西才有毒。
  同事:那它是不是香茹呢?黃黃的/
  我:應該不是吧,香茹都好小的。
  同事:可我從沒吃過這麽大的蘑菇,長的真厚實。
  我突然一臉驚喜的道:你說它是不是靈芝啊?
  同事:可是靈芝那麽幹扁。
  我泄氣:也是。
  突然,同事的臉也慢慢的光采起來,比個大拇指:有可能,曬幹了就是了啊。
  於是,丟掉那一捧被我摧殘過的花,扔掉那一袋同事千辛萬苦找到的小蘑菇小竹筍,我們小心翼翼的將大蘑菇挖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捧到車上。
  庭長是一個十分謹慎細心的人,派我們下鄉送文書久等不歸,終於見我們回來,正想發飆,卻見我們小心翼翼的捧寶貝般的捧著一大蘑菇回來,眉頭都糾結了起來。
  “我說你們怎麽送個東西那麽久呢,居然跑去玩,玩就算了,你揀這麽大個牛屎菌回來,吃又不能吃,看又不好看,等會還要做垃圾丟出去,你們還寶貝的跟什麽似的,有沒有腦子啊……”
  牛屎菌?!
  偶跟同事對看,他說:你說它是靈芝。
  我:你不是說曬幹了就是了嗎?
  呸!
  我和同事將那寶貝了半天的牛屎菌往地上一扔,將它砸了個稀巴爛,娘的,有的時候總以為自己揀寶了,其實,就是一堆牛屎!
  我們因為這件事,被其他的同事笑抽了,每次下鄉就跟我們說:走,揀靈芝去!
  所以說,想法天真其實也是一種罪過啊,我覺得我應該深沉一些,庭長說,走,揀螺絲回來做晚餐。
  我飛快的衝進廚房,拎了個桶,大喊著殺,往河的方向跑了去。
  這樣的日子真的過得很愜意,每天跟同事打打鬧鬧,跟當事人爭爭吵吵就是一天,安靜的時候可以用來學習,無聊的時候就上上網,下鄉時被狗追一追,饞的時候跑人家地裏偷一兩根玉米,早上可以聽到鳥叫,晚上可以看到明亮無比的星星,光著腳丫穿著拖鞋搖大蒲扇,自己動手則豐衣足食,一人不吃則全家挨餓,有的時候覺得條件苦點,人變得土點,錢花得少點,帥哥消失得多點。也挺好的。

  第 8 章
  五月我回家了一趟,被老媽逮到逼婚,老妹跟小綿羊是徹底沒戲了,殷以那小樣一開始嫌人家,後來是小綿羊不跟她好,她又心存不甘,現在時間一久,兩人都沒再聯係了,於是,我媽又開始逮我逼了,一天三聲歎,愁著我為什麽還沒嫁出去。
  正準備回單位,半路上領導打電話來說不用回去了,繼續留市裏學習,於是一路吭哧的跑回院裏,等著同院裏一些領導和同事一塊兒去市委黨校報到。
  傍晚時分,同事才忙完,出發時,已經飄雨了,路麵有些滑,向來給院長開小車的同事小白硬搶著刑事庭的三菱車開,一路上特帶勁的說:真棒,視野開闊,位置又高,刹車……
  刹車是失靈了,因為他話還沒落,我們就撞上了坡上的農用車,因為人多,我跟同行的領導擠在副駕駛座上,我一頭便撞上了前麵的擋風玻璃,再抬頭時,看著被我腦袋撞成蜘蛛網狀的玻璃,一邊慶幸著,我還沒被甩出去,一邊又疼的直在心裏咒罵。
  所幸,所有的人都沒事,隻是刑事庭估計頭疼了,三菱車的前蓋全拱了起來,打電話讓院辦公室換了一台車來後,我們繼續前行,報到領了資料找到房後,我們已經累得睜不開眼了,也不再去瞄食宿和座位是如何安排的,倒床便睡了。
  第二天起床,一身都是疼的,其他同事也都是苦著一張臉,一起進了食堂。
  早上看了資料後才知道,本次是全市新進幹警及新任領導的一次培訓,也就是說,參加這次培訓的除了是春風得意的新任領導,就是新進編製豪情萬千的生力軍,放眼望去,那全是青年才俊,帥哥靚女啊。
  嗬嗬嗬,真得意,動了動肩,舒展一下背部被拉傷的肌肉,雖然仍然疼,但是心情卻是大大的好了起來。旁邊同事不齒的斜睨著我,道:都不知道自卑怎麽寫!
  是啊,摸了摸臉,娘的,早知道有這麽多的帥哥,我應該將我的那套化妝品給帶齊啊,上個禮拜買的那幾套衣服也沒帶呢,甚至早上洗臉都是胡亂的用水抹了一把,洗麵奶都沒用呢,看看看看,其他的那些妖精,個個打扮的花姿招展的,看她們,哪是來開幹警會的,簡直是來勾引男人的。
  失策,失策!
  雖然煩老娘恨我不嫁,但不代表我自己就不恨嫁啊,我恨哪,恨我總是失了先著,往哪站哪都土上幾分再暗上幾分,偏偏那些個新進的帥哥才子,個個正神氣得不得了,眼睛放在腦袋頂上,發現不了本姑娘有著敗絮其外金玉其中的本質,可是雖然這些個沒心沒肺沒眼神的家夥瞧都沒瞧我一眼,但我仍然稀罕啊,嗚嗚,一個比一個帥,一個比一個能入我眼,穿上製服的更英氣,公安的帥,檢察的拽,法院的內斂,司法的乖,全市所有縣區的政法青年才俊和精英全集中在這呢,嗚嗚,那些個妖精咋都不穿製服呢。
  我按照名冊上的編號找到了我的餐桌號,四處張望找餐桌的時候,順便的將每桌的帥哥看了個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桌號時,眼睛仍不舍的瞄著那些還沒來得及顧及的人,直到我同事非常不客氣的扯了我一把,我才發現本桌的人已全都望著我,望我幹啥?
  我望向我同事,我同事向我擠擠眼,道:人家跟你打招呼呢。
  誰?
  我巡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對麵。
  魯巍。
  突然間,就是突然間,心髒就跳亂了。
  他的出現讓我措手不及,神思慌亂中,我隻記得我扯了個笑,說:是你啊!
  竟然是他啊,那一頓飯是怎麽吃的我忘了,整個大廳裏的帥哥才俊我忘了,後來我隻記得心裏一直在念叨著:怎麽會是他啊。
  在黨校的大禮堂,我找到了我的座位,座位比較靠後了,我們這區的單位都在這一排,按照政法委、檢察院、法院、公安、司法的順序輪過來,再按參加人員的職位高低排列,我是我們單位來的人中工齡最短也最年輕的老小級人物,緊挨著我座位的就是公安的帶隊老大了,我瞄了一眼名簽,姓李,年紀三十多了,一臉的嚴肅,身材很是高大,但肚子也大,一看就是新任職領導,再瞄過去,第二張位子的人還沒來,可是桌上貼的名簽上,擺正正的印著“魯巍”二字。
  娘的,他居然也是新任職領導,憑啥我還是新任職幹警時,他就是新任職領導了?比我還小一歲呢。
  不和人比,我向來心態平和,咱不爭那個。一屁股坐到皮椅上,壓得空氣“噗”的溜過臀背間,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來。
  旁邊的李警官馬上側頭看向我,居然還捂鼻,我諂笑,道:不是放屁。
  魯巍進來時,是從另一邊擠到他的座位上的,我刻意的忽略他,一本正經的看手裏的講話學習資料,可是自己可惱的是,盡管沒有看他,我卻仍能清晰的感應得到他的一舉一動,座位太近了!
  遠遠的主席台上,黨校校長在發表開課典禮致詞,不多久,旁邊的李隊已經嗬欠連天了,我側頭看他,順便飛快的看魯巍。魯巍單手支著頭,低眉低眼的盯著手中的資料,那種姿態,都不知道他是在認真聽著台上嗡嗡不休的講課還是在瞌睡。
  看主席台,看資料,看李隊,看魯巍,如此不斷重複著,直到李隊側著臉認真的盯著我。
  “小姑娘,認真聽講啊!”李隊說話間又打了一個嗬欠。
  我笑笑,低頭看資料,忍住不再往那邊側首。
  正當也要昏昏欲睡時,右肩遭人輕拍。一側頭,李隊那臉衝我笑的莫名其妙。
  我盯了他三秒沒回過神來,等著他的下一步舉動。
  他卻側過臉去,當什麽都沒發生般。
  奇怪,又在讓我認真聽講?
  坐正坐直了,小小的打了個嗬欠,現在主席台上已經換人在講課了,眼睛微微的眯了眯,嘿,中院院長,我們的上級領導啊,坐得更正了,捧捧他的場。
  低頭看資料,不期然的看到了桌麵上多出了一張折成小方塊的紙條來。
  傳紙條,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啊。曾經,這小小的紙條,曾縱橫課堂,所向披靡,所到之處,無不驚起睡鴨無數,如今,又見紙條,真是倍感親切,在這個到處是精英級人物,個個都攜有高科技通訊工具的大課堂裏,居然還會有這麽溫情的東西出現,而且出現在我的桌麵,真的是好感動,好幸福,好語無倫次。
  抖索著,我拆紙條,尖叫吧,嫉妒吧,我有小紙條啊。我的我的。
  “啪!”
  撫著被拍痛的手,側過臉來,敢怒,不敢言。
  眼神控訴:領導,你咋打我了?
  李隊吹胡子瞪眼的,衝我手裏的小紙條直努嘴。
  我低頭一看,不好,紙條背麵上還寫了字的呢,上書:鄭經緯書記。
  原樣折好,往左傳,委屈的再搓搓被打的手,差點看到了領導們的私密交流了,要不得啊要不得,沒前途啊沒前途!
  往右瞄一眼,魯巍笑得肩一抽一抽的。
  我繼續低頭看資料,不時,桌麵上從左邊扔來一張條,我扔往右邊,從右邊傳來一張條,我扔往左邊,起先就是單純的李隊與鄭書記兩人的來往,不知道何時起,紙條變成了馮檢,李主任,肖科長,還有魯巍的。我這位置,儼然成了傳送紙條便利的中樞要塞,縱橫交錯中,談笑有鴻儒,往來無聲息。
  魯巍的那一張我刻意多瞧了一眼,上心了,那字,真娟秀,女人寫的。往左瞄,是哪位?檢察院那高挑的小妞?政法委那文靜的小妹妹?
  我為傳信忙啊,一隻小蜜蜂,坐在草叢中,傳啊,傳啊。
  直到中午下課,從我手上過的紙條有多少我已記不清,魯巍隻有那一張紙條,我不知道是誰傳的,魯巍也沒有回複,旁邊的領導們的記事本到是撕的挺慘不忍睹的,緩緩走出大禮堂,緩緩的伸了個懶腰,渾身仍是疼的厲害,據說這個就叫撞車後遺症,不花上幾天,消不了疼。
  市裏的領導不知道怎麽得知我們在來的路上發生交通事故的事情了,中午我們埋頭吃飯時,那幾個領導親自跑我們這一桌來,挨個慰問了一番,我們帶隊的領導一番感激,瞧了瞧桌上,沒酒,倒了兩杯茶,敬下。我站在一側,很狗腿的腆笑。真累!
  政法委的鄭書記在那些市領導走後,一臉惜憐的問我們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去做個CT檢查。我們領導笑說沒事,然後瞄了我一眼,又開口道:“殷可,要不你還是去檢查一下吧,你都把擋風玻璃撞成那樣了,這頭,沒壞吧?!”
  我感覺整桌人的目光全“唰唰唰”的望向我,有驚詫,有不信,有好奇。魯巍那眼裏是什麽,我不確定,他隻是看著我。
  “哈哈,沒事,我向來很小強的。腦子也好使的很。不信,我出道腦筋急轉彎給你們答,你們準答不上。”我笑的很汗,我向來不習慣這麽多人將關注的目光投諸在我的身上,看我的人一多,我就會緊張,這一緊張,就會話多,這一話多,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本來想為了證明自己腦筋正常,讓他們出道急轉彎給我做,這一秀逗,就說錯了,說完後,看他們更加疑惑的目光,隻能打蛇上棍的想著有什麽好的腦筋急轉彎。
  “小明的媽媽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叫大毛,二兒子叫二毛,小明叫什麽?”
  “噗!”魯巍一口飯噴了出來。
  接著,其他人不是辛苦憋笑,就是反應慢的看著其他人。最可悲的是我是反應最慢的那個,我一直在想,這道題為什麽會可笑,是太簡單了?是出題率太高了?我想了半天,就是沒明白笑點在哪。呆呆愣愣的看著整桌的人最終都笑得七倒八歪。
  領導忍笑含淚的拍拍我肩膀,說:“下午還是去做個檢查吧。”
  說是這樣說,下午時我繼續坐在座位上當勤勞的小蜜蜂。腦袋確實撞了下不輕的,頭頂有一個大包,不過被頭發遮住了,誰都看不出來,我自己用手摸索著按時,會感覺到,其實挺疼的。我傷的基本上是看不見的地方,大腿左側也青紫了好大一片,隻是在培訓期間,我不想興師動眾的引人側目,一切都隱瞞了下來。
  紙條比起上午來,有增無減,我習慣性的將左邊的扔右邊,右邊的扔左邊,對於上麵那些人名,我已經沒了興趣,直到某張紙條在我往左扔時,又被扔了回來,拿起來看時,上麵赫然寫著兩個字:殷可。
  哇!我的,我的!
  精神一振,開拆。
  “如果感覺到惡心,想吐,或者暈眩的話,一定要說!”
  誰寫的?誰寫給我的?
  好感動,哪個領導,這麽關心我?!往右看去,李隊精神不濟的瞟了我一眼,越過他,魯巍仍低眉低眼,雖然心中一動,但眼光越過他後,右邊司法的某領導見我望向他,和藹萬分的衝我笑。
  原來是司法的啊!當下有些明白的,其實,司法和法院是走的最近的了,而且司法局的領導向來都把姿態放得很低,所以,真細心哪,對於我這樣一個初出茅廬,沒地位沒背景沒姿色的小角色,仍有貼心的關懷啊。
  把紙條夾進筆記本裏,珍藏。
  想想,人家領導對我如此關懷,我也該懂事的回應一下,十分大手筆的撕下半頁筆記本的紙頁,唰唰的在上麵寫了兩個大大的“感謝”,折好,寫上領導大名,向右向右再向右!

  第 9 章
  晚餐時,發現在食堂裏吃飯的人明顯的少了一半,正在疑惑,領導接了一個電話後,向我們招招手,示意“撤!”。得,他有應酬。領導讓我們一塊兒去,順便幫他頂酒,我一撫額,痛苦道:“饒我這一回吧,頭疼。”
  我確實是那種不大會有前途的小青年啊,喝不上二兩酒就會暈,領導也明白,拋下我一個人,帶著其他人殺出了食堂。
  結果,這一桌子隻剩兩三人,魯巍那家夥就沒來,哼!
  這麽一大桌子菜,簡直想撐死我,簡直想幸福死我。
  晚飯過後,我回到房間洗澡,擦藥。電視調到經視,看越策,爆笑N回後,想到應該發個短信給老媽,說真的,撞車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想她,短信發過去,告訴我又回市裏來開會了,沒提車禍。我媽跟我沒太大的心靈感應啊,久久都沒回複我的短信,於是我又編了條短信,聳人聽聞的隻打了五個字:我出車禍了,除了我的親人,所有朋友都發了。直到越策的花絮出現了,才有人回複我的短信,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雖然每個人都關心的問,受傷沒,嚴重嗎,可是竟有種這是要來的關心般,索然無味了。
  第一次覺得,我是如此的缺乏被關心。以前,我總是讓自己活得精神抖擻的,身體健康,沒心沒肺,每個人都覺得我天生樂觀,我的周圍全部是陽光,他們不知道,我也會有悲傷,他們不知道,我也會覺得疼痛。
  沒意思極了,那麽好笑的越策,讓我笑過後,竟會累到悲傷,趴在雪白的枕頭上,我想,我缺一個我在意的人來關心我,所以,悲傷會飄浮在空中,壓在我肩上,別人看不見,我也不讓人來幫我分擔,沒有我願意的人……
  睡到迷糊時,被門鈴吵醒了,揉著眼睛開門,門外站著的是交警隊的美女,她和我同一間房,她是真正的妖精級的。我看了一下時間,妖精玩到了十二點。大大的打了個嗬欠,妖精不好意思的衝我笑笑,笑完後又風情萬種的回頭衝某人笑得嫵媚,我好奇,將迷蒙的睡眼瞄向走廊,看到已轉過身準備進房間那高大的背影。手在嘴上輕拍幾下,又是一個大而長的嗬欠,我轉身步向我的床。
  眯著眼,聽著妖精美女在放水洗澡,心情不錯的很輕很輕的哼歌,我拱了拱枕頭,心裏繼續更悲傷。
  第二天,在上課前,組織方便進行了一個小時的通報批評,首先批的是昨晚上的晚餐到餐情況,據說,到餐率不到百分之三十,不僅僅證明政法幹警隊伍吃喝風嚴重,而且造成了極大的食物浪費;其次,便是紙條滿天飛,昨天散會後,地上雪花花的一片,不僅說明政法幹警枉廢組織者苦心安排的課程學習,而且很沒道德的不講衛生,隨地扔垃圾;第三,通報所有在課堂中閉眼超過五分鍾以上的人員名單以及看報紙雜誌玩手機遊戲人員的名單……
  額滴娘!
  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監視器在哪裏?
  最後,我很經典的總結出一句話來:有奸細!
  方圓兩個座位內的領導、同事,全部望向我,然後若有所思的點頭,很頓悟的將表情木然化,雙眼不遊離的盯著主席台那幾個略現禿頂的大大大領導,入定!
  我望著仍頂風作案的將紙條從桌麵轉移向桌下傳遞的大人們,心想著,看你們怎麽死!
  果不其然,組織方之所以能那麽了解底下與會人員的一舉一動,靠的不是高科技,而就是最原始,最簡單的“奸細”法則,下午的時候,那些隱蔽傳紙條的大人們,被逐一通報姓名、所在單位。
  以我為中心兩個座位內的領導、同事們,奸笑不已。
  所以晚餐時,我看到了不容易的全部到餐的盛況,但是我卻鬱悶了,組織方經過昨晚上被集體放鴿子造成大浪費事件後,痛定思痛的減了食物一半的份量,於是,油燜大蝦我吃了不到兩隻,血鴨我隻搶到了四塊,雞翅膀在一上桌時便被人逮了去,連西瓜,我都隻吃到了薄薄的兩片,還是白多紅少的兩片。
  同事也覺得吃的不過癮,眼看飯還沒吃飽,就隻剩滿桌狼籍了,搖手大喊了一聲:服務員,加菜!
  真是滿座皆驚然。
  他當在酒店裏呢?!
  看著五十多歲大嬸級的服務員拎個大湯勺一臉菜色的走過來,我側頭看著白目到不能再白目的同事,莫名其妙的掃了眼對麵的魯巍,瞧出了魯巍眼底隱含的笑意,突然想說那句話: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
  晚飯沒吃飽沒吃好的結果就是多了頓集體宵夜。
  我在心裏感歎一聲: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反正我隻負責吃,不負責付錢買單,組織方啊,真謝謝你份量不夠的晚餐!
  說是集體,也不是完全所有的人都到齊了,我們這一區的隻有政法委、法院和司法,三大家的同事聚在一起吃了個豐盛程度絕對高於晚餐的夜宵。公安那片的人馬比較眾多,在我們開吃不久後,也咋呼著在旁邊那個夜宵攤吃上了,我們三家的人馬,還不如他們人馬多,隔壁那攤的老板突然就笑開了花,忙手忙腳的將炭火煤爐煽得更旺。
  本來我們這桌吃得挺熱乎的,也聊得很帶勁,可是公安那幫家夥一來,咋呼的一條街都可以聽到了,勢頭在瞬間就掩蓋了我們這邊的,幾個領導一邊喝酒一邊向那邊瞄,我也瞄,那群脫了警服的家夥,看上去像流氓。
  魯巍像流氓中的老大,一副不苟言笑的臉,靠坐在椅子上,燃了根煙,手搭在交疊的腿了,煙沒怎麽抽,就讓它燃著,吃得也不多,看上去意興闌珊。
  我抿了口茶,眼神仍糾在他身上,反正隔了這麽遠,他可以任我打量。突然想起一句話來,咫尺是天涯,天涯共此時。不知道怎麽會有這麽一句話,也許自己就這麽突發奇想了,白天隔著一個座位的咫尺,會隱忍著似天涯般的遙遠,夜幕裏穿過煙熏重影與人聲鼎沸,卻覺得此時會少了些心防枷鎖。
  正在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突然就看到他望向了我這邊,我不知道他在看誰,或者看我了,或者沒看,看了足足二十秒左右的時間。心頭的那個小鹿啊,撞得我受不了的低下了頭,狂飲夜宵攤的劣質茶。
  桌上有烤生蠔,烤龍蝦,雞翅雞腿火腿腸,茄子韭菜和香菜,那個誰,烤了一大盤豬鞭,吃得不亦樂乎,正在胡思亂想的我就被突然遞至眼前的這一串豬鞭打斷了所有的思緒。
  抿緊了唇,身子向後仰了仰,正想搖頭說不吃的時候,感覺到向後仰的身體碰到了誰,扭頭一看,魯巍手中端的酒剛好灑我仰著的臉上。
  同桌的人都哄笑了起來。
  酒水滲進了我眼睛裏,我眯著眼難受的伸手找紙巾,還沒摸到,臉上就感覺到有人抽了紙巾在給我擦拭了,我將那隻拿著麵巾紙的手按往眼睛處,感覺眼睛舒服了一些了,才抓住那隻手按往其它仍有濕意的地方,直到,我睜開了眼……
  魯巍半蹲在我麵前,臉對著我的臉,我的手抓著他的手,他眼裏已是滿咚咚的笑意了。
  突然間,感覺整個氣場都有了一種磁性,就像南極遇到了北極,相吸了。
  著魔了,著魔了,我想我是著魔了,我差一點就要將下巴上揚了。
  知道下巴上揚會意味著什麽嗎?天哪,他的嘴唇就在我鼻梁的上方!
  我不著痕跡的丟開他的手,他也輕巧的退了開,退開時,我分明看到了他慢慢收起的笑容,與眼神裏多出來的那一抹複雜。我紅著臉,小心翼翼的看同桌的那些壞人們,他們個個笑得沒心沒肺。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如果他們敢笑得曖昧,我就鑽桌子底下去,幸好他們沒發覺什麽。
  幸好,什麽也沒有!
  魯巍將全桌敬了一圈,就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東西就鬱結在了心中。找了個借口先離開了,走在賓館空無一人的走廊時,仍在想,我心裏在堵什麽?似乎在跟自己生悶氣,似乎在氣魯巍。可是,氣他什麽呢?心情低落啊,很低落!
  直到交警隊的妖精美女給我開門的那一瞬,我突然想到了我在鬱悶什麽,可是那種想法又一閃而逝,快得我還來不及抓住,便又迷惘了起來。是什麽?剛剛心頭那一顫,是什麽?

  第 10 章
  第三天上午,我一直在走神,所幸,坐在這個禮堂的人,十有八九都在走神,講台上的授課老師也不會真正的點名提問,所以我可以盡情的走神,課堂紀律因為組織方的暗抓明報,被肅清的很規矩了,可是,整個會場卻變得死氣沉沉了。不過妖精美女們仍有辦法讓自己成為焦點被注目,那便是頻繁的上廁所。
  “借過,借過。”從我麵前走過去的公安美女,已第三次借過了,明明從那邊過去借過的機會會少一些,可是她仍要往這邊來借過,我明白的,從那邊借過,不會經過魯巍,哼!
  上得多了,坐我旁邊的同事有些不耐煩了,而且似乎無聊的想使壞了,在下一位妖精經過時,他衝我詭異的一笑,在我不解時,擠身而過的美女呀的一聲,坐在了他的腿上。
  忍笑,忍笑!聽著美女的抱怨,我忍不住笑的將臉側向了右邊,然後,對上了魯巍的目光。
  我看到李隊頗帶興味的在笑,前排的帥哥也在笑,可是魯巍一本正經的不露絲毫笑意,甚至,那眼神裏頗有些不屑。
  我收起了笑容來,剛剛戲耍的心情突然煙消雲散。
  他心裏想什麽呢?覺得我們膚淺?覺得我們行為過於幼稚?是不是會覺得我們的取笑都很白癡呢?
  我皺眉度測,不僅惱自己的行為,更惱起自己竟如此在意他的想法。
  我想,刑事庭副庭長的那句話是十分正確的,在初見魯巍時,他曾說魯巍有很多女孩子黏著,事實映證了他的話,盡管坐在這個禮堂裏的人那麽多,年青才俊的那麽多,英俊帥氣的那麽多,背景深厚的那麽多,可是把眼光投放在魯巍一個人身上的更多,我跟他隔著一個坐位,可是,其實,很遠!
  得不到的,我就不去肖想,距離遠的,我就背向而弛去尋找離我近的,我是鴕鳥,雖然頭埋在沙裏很傻,可是,眼睛看不到傷害來襲,心就不會受傷。魯巍,不會是第二個林湘。
  下午進行了一個小時的總結後,為期三天的培訓結束了,鼓完掌後,我竟然聽到了零落的唏噓,不知道是為了結束了三天過於規矩沉悶的學習而釋然,還是因為失去了能繼續跟美女帥哥同坐一室的機會而感到遺憾。
  我將置於桌麵上的資料、筆、紙等逐一收拾進文件夾裏,等著兩邊的同事散去。將密封鏈緩緩拉上時,莫名的覺得失落了。我看向在中間過道緩緩走過的年輕帥哥們,突然就大歎了一口氣,我最終還是沒有抓住機會,好好的逮一個回去啊!
  來的時候我們單位的車子因為很擠,加之又出過車禍,回去的時候,政法委的帶隊領導想辦法給我們安排了車子,將區內所有人員及車輛集中在一起,進行了調劑。很不幸,我被派到了公安的車上。
  人有的時候真不能相信自己的運氣,盡管我在心裏祈禱再祈禱,別把我給排給公安,但是老天分明聽到了我的祈禱,並且很得意的耍了我一把。鄭書記很負責的把我推向李隊,然後跟那一幫斜著眼睛看我的警察道:別欺負人家小姑娘啊!
  我不小了,真不小了,我要求人權,我要求雙向選擇!
  我苦笑著看向鄭書記,人家笑得多和藹啊,我們院長還要聽他的呢,憑什麽我因為私人恩怨就辜負了書記的一番好心呢。轉頭望向車子,開車的帥哥我不認識,也沒太大的印象,李隊已經跨上了副駕駛座,後麵也坐了兩位了,靠左門的位置是留給我的,而中間的位置,魯大警官堂而皇之的霸占著。
  好吧,坐吧,不到一個小時的路呢。
  黨校建得太過偏僻,明明就是市黨校,卻要把校址扯到市區的最邊緣,要是建在市內多好,這每天的食宿費都能省下不少啊,我們回去一趟也要方便的多啊,領導們也省多少的心哪,我會少多少的尷尬哪……
  碎碎念、碎碎念!
  正當我準備上車時,妖精及時出現了,而且一出現就出現了兩隻。
  和我一房間的妖精美女拉著林業公安分局的另一個妖精美女扯住了鄭書記的胳膊。
  “我們暈那車,來的時候已經將膽汁都吐出來的,領導給我們換個車好不好?”
  我呆呆的站在那裏看她們,她們的意思很明顯了,她們要坐的就是這輛隻剩一個座位的車了。
  雖然我也會暈車,但我還真不知道坐不到一小時的車程可以將膽汁都吐出來,當然,我是草根階級,她們是花朵般的妖精,體質絕對存在著差異的,既然她們要求換,意思也這麽明顯了,得,正合我意。
  終於,我也大方一回的跟正在為難的書記主動要求:換車。
  別克小轎車噴漆的警車後座坐上四個人,不知道會是什麽滋味,特別是後麵還坐了兩個身高目測都達一米八以上的大男人,兩個妖精雖然身材玲瓏有致,不過既然能混公安交警,自然也嬌小不到哪裏去,我在車旁站了一會,研究著他們怎樣合理安排安間。
  李隊坐在副駕上回頭看後麵的人一個勁的拱著進,然後大聲感歎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我抿唇笑了笑,可是突然覺得虛假了,漸漸的斂了去,再瞧了眼魯巍,他正在努力往右邊擠,突然抬眼便盯住了我,我飛快的轉身,向另一輛車走了去。
  坐上另一輛寬敞的三菱車時,我側頭往外瞧了眼,旁邊的帥哥問:看什麽呢?
  我回頭笑笑,敷衍道:我們院裏的車走了。
  他又道:走了你也不用這麽的落寞啊……
  我落寞了?
  車子還沒駛出黨校,就接連狀況不斷了,開車的小趙顯然是個新手,車子倒車時竟倒到了人行道上,整個三菱車很滑稽的一個輪胎在台階上,其他三個輪胎落在車道上,我怕得緊緊抱著前麵的駕駛座,真的是不想再經受一次車禍了。從人行道上下來後,開出不到一百米,車子右前輪又陷進了水坑裏,整個車子裏的人都衝著小趙吼了起來。
  美女問:四驅的車子都能讓你給陷水坑裏,你有照沒?說,有照沒?
  小趙很無奈的出示他的駕照,道:我有的,我有的。
  一哥們將那駕照奪了去,看了後罵道:“你還不如我呢,我考了都一年了,你才拿了不到一個月的駕照。”
  我無語,生命誠可貴啊!
  車子裏所有的人一致要求換人開車,然後看向拿了一年駕照的哥們。
  他撓撓頭,道:“我雖然拿了一年,但是一年內,我的分數就全部被扣光了……”
  更無語!生命誠可貴啊誠可貴!
  小趙咕噥著,答應開很慢,我們才同意將才推出水坑的車子給他開,可是他一發動,車子居然向後倒了起來,後輪又陷進了剛剛的那個水坑……
  全車的人已經麵無表情了,小趙縮縮脖子,衝大夥不好意思的笑笑,搗出手機,拔通後,十分沮喪的道:“兄弟,救火!”
  掛了電話後,小趙扭頭十分委屈的跟我們抱怨道:本來就應該他開的,可是他非說讓我練習練習,跑那車和美女擠一起了。
  什麽人哪,拿我們的生命給別人來練習!
  在等待十分鍾這後,開車的人換了。我看著魯巍一言不發的坐上駕駛座,心就又那麽突突的跳了起來了。
  是他!竟然又是他!我在換車以前,他就已經坐上了那輛別克了,其實……我多想了,我多想了!
  車子發動時,魯巍調整了一下後視鏡,我的座位在他座位的後麵,我一抬眼便剛好對上了後視鏡裏他劍眉下的那一雙眼。
  車子裏的人有說有笑,魯巍偶爾“嗯”兩聲,我整個不在狀態,一言不發的呆坐在後麵,有時別人提問時,我笨笨呆呆的虛應兩聲,笑笑,當是打發了。
  掛檔,踩油門,打方向盤,車子在一陣大噪後,爬出了水坑,魯巍的動作較之小趙來,簡直可謂是駕輕就熟,上了水泥路後,更是感覺到他的動作似行雲流水般了,看得出,整車人的心情也因為窗外一躍而過的景致而變得平穩舒坦起來。

  第 11 章
  車子路過土菜館時,魯巍一打方向盤,拐了進去。一車的人很自覺的下了車,就我一臉的訝然,開了車門後才發覺那幾輛先出發的車都停在了停車坪內,李隊已經和其他人已經開了兩牌桌了,我們到的時候,他剛好鬥地主挨了五炸,所有的人都吆喝著要他喝上十杯水。
  原來,他們還要聚餐啊!
  我是外部人員啊,這樣跟著來,太不適合了。他們已經熟透了的覺得沒任何異常感,可我有啊,我本來性格就別扭,跟不熟的人就別扭,何況是跟這麽多不熟的人,雖然混吃混喝的事情也常有,但不代表我會莫名其妙的跟一大幫不怎麽熟的人一起混吃啊。
  別扭!真別扭!我總沒辦法讓自己顯得落落大方,知道自己這樣小家子氣會招人不喜歡,就是沒辦法,沒辦法!
  我遲遲挨挨的移到魯巍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
  可是,他老兄的動作可不可以不要弄出這麽大的幅度來呢?
  他敏捷迅速的一個大轉身,讓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這邊。
  我呆在那裏半晌,打牌的人見沒什麽事情,複又圍作一堆繼續打牌,倒是魯巍轉身盯了我半晌後,才問:“怎麽了?”
  我拉他到一旁,輕聲的說我有事要先走。
  他沉凝了一會,就這一會,那眼裏複雜探究的讓我輕輕的抖了一下。
  他抬手,看了一下時間,率先轉身,喚道:走吧。
  我似驚醒般,摸摸略有些發燙的臉,感覺自己差點溺在他眼裏了。回頭,那些人還在全神貫注的打牌,倒是妖精幾個發現了我們在向外走,於是我本想打聲招呼的想法,也因此作罷了,反正他們有人發現我離開了。
  跟在魯巍身後,其實我頗為忐忑,因為已經到了市區內,我沒打算讓他送我的。可是他的態度表明了不容我拒絕,我已經不敢再作聲去推卻了,因為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眼裏似乎風卷雲湧般的藏了些什麽了。
  坐在副駕駛座的時候,我先扣好了安全帶,對於坐這個位置,仍然是心有戚戚焉,魯巍發動車子後,就坐在那沒動了,我不明白他在等什麽,側頭正想問他時,他一掛檔,踩了油門,車子便開動了。
  “我不回家的,你把我在XX路口放下來就行了,我在那等車回法庭,明天還要上班。”我說。
  他側頭掃了我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可能是覺得我太過麻煩了吧。我扁扁嘴,又不是我要求他送的。
  車子一拐,卻朝另一個方向拐了去,我想了一會,覺得這裏似乎沒有近道可以去那個路口,也不曾聽說這邊會有開往那個鄉鎮的公車。
  那就是魯巍有事?
  車子一直開到了二醫院的門口,我才相信,應該是魯巍還有事。真是個悶騷的人,有事不能跟我說一聲嗎,悶葫蘆一樣,想去哪就去哪,都不尊重人權的。
  看到魯巍下車,我還徑自坐在座位上搖頭直歎:警察當久了啊……
  他關上車門後,繞到這邊時,見我還沒下車,便又折回,敲車窗,我放下車窗玻璃,不解的看他。
  “快點,下來。”然後他替我開了車門,我不解的下了車,看著車窗自動再合上,我被魯巍快步的拉進了醫院。
  “你這是幹嘛呢?”我小跑兩步,跟上他的步伐。
  他進入大廳後,熟門熟路的掛了門診號,拿著單子就進了某個科室,將我按在了一“白大褂”麵前。
  我才明白,不是他來複診,現在要檢查的對象,是我。
  醫生問我怎麽了,我說我撞車了。接著他問撞哪了,我說頭,然後瞟了眼身後的魯巍,閉上了嘴。
  醫生也瞟了眼魯巍,魯巍這家夥就十分聰明的走了出去,並帶上了門。
  拿著醫生開的處方箋開門時,看到長身長腿的他抱胸靠在醫院的牆邊,見我出來,拿過了我的處方箋看。
  “照CT。”真無語,那醫師看了半天,摸了半天,最後還是一句話,照個CT先。
  他領著我去交費,搗錢時,我說什麽都不讓他付,他也就不跟我爭,我扯開錢包時,發現現金其實不多了,他說話了,道:用醫保卡。
  對哦!我有醫保的。自從領了這玩意後,我還從沒用過,也不知道裏麵有多少錢了,喜滋滋的拿卡出來,遞給收費的那小妹妹,神氣十足的道:小姐,刷卡。
  拿了發票轉身時,看到魯巍的臉竟不知何時染上了笑意。
  “發票留起來,就著門診病曆及處方,可以回單位報銷。”
  我“嗯嗯”的點頭,跟在他身後,走向了CT室。
  醫院裏有很多的護士和醫生都認識魯巍,一路來都有人和他打招呼,而魯巍對醫院似乎也非常熟悉,哪個科室在哪,看病流程是怎樣的,他都不需要問人,像我就不行,我隻知道這裏是二醫院,很小的時候在這裏輸過液,但後來我幾乎是不來這裏的,更別說還知道掛號、劃價、交費這些繁雜的手續了。
  所以跟在魯巍身後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時,就感覺到很安心,有這麽一個人,知道很多的事,在為我奔波,告訴我可以用醫保卡進行消費,告訴我公傷可以報銷治療費用。更重要的是,他真把我當回事的拉我進了醫院,真把我當回事的在CT室門口用略帶憂思的目光送我進去。
  可是,在我心底那麽感激他的時候,在我差點為他心動的時候,他竟然……
  我從醫院出來後,他已經在車上了,我上車關上車門後,向他揚了揚報告單,心情好的笑道:沒事的,多是淤傷,醫生說問題不大的。
  他雙手都把持在方向盤上,可是卻似乎沒打算要開車,眼睛也不看我,平視著前方,神色似乎較為凝重,我突然感覺到他可能有什麽話要跟我說,於是收了話,也笑不出來了。
  終於,他深吸了口氣,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道:“我不知道我先前的要求是不是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其實,你不需要見我便忙著回避的,我向你提出交往的意思也許過於冒昧了,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又或許我本人不值得你交往,但我本來希望我們成為朋友也行的。另外,另外,我有適合結婚的對象了,你大可不必再對我存有戒心了……”
  這麽說來,這麽說來……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麽,我看見他在說話,車子動了,有風灌了進來,他說到了。在XX路口下車時,我甚至連一句謝謝也忘了說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失態了,看著那輛車子載著他漸行漸遠,慢慢的,軟軟的蹲在了站牌下,神思空洞的看著青色的路麵上印著白色的車行線。
  這麽說來,這麽說來,我想多了……

  第 12 章
  我從沒想過給別人造成負擔,不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我沒有及時響應魯巍的提議是因為我不知道他突然那樣說的原因何在,因為我才從一段受欺騙的感情裏走出來,還因為我不認為魯巍會無條件的喜歡上我這個平凡的幾乎一無是處的女人。我確實有在躲他,可是躲他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他,是因為害怕喜歡上他,我怕我又在一昧的一廂情願著,他一直沒有不值得我去喜歡,我隻是,我隻是,我隻是害怕而已。
  可是,每每,在我覺得事情可能有轉機的時候,在我以為要看見春天的時候,那些門又“砰”的一聲的關上了,我隻能卻步,繼續在門外徘徊,或者失望。
  庭長說:殷可,自從培訓回來,你就變得蔫蔫的,這樣可不行啊,工作可不能馬虎。
  大波說:她很久沒揀靈芝了。
  小波說:我們很久沒吃螺絲了。
  我一拍桌子,“唰”的站了起來,目光堅定的道:老娘我要去炸魚。
  一扭頭,發現庭長的臉鐵青的開始抽蓄,老林搖頭歎道:嫁不出去了……
  炸魚很好玩,更難得的是我們庭長居然也和我們一起跑到了河邊來瘋了。小波脫得隻剩一條褲衩,一躍就進了水裏,哧溜的跟條魚似的,我提著個桶跟在岸邊上跑,一個勁的問,看到魚沒。
  另一邊,大波叫喚到:這邊多。
  我屁癲的跑了去,直嚷嚷:在哪在哪。
  還沒看清魚呢,庭長迫不及待的將手中的炮仗點燃扔水裏了,一聲悶響後,漂上了幾尾很小的魚,小波遊過來,一一揀起向我拋來。
  哈哈哈,我大笑三聲,在岸邊揀著每條不足手掌長的小魚,並把它們扔進裝了半桶水的桶裏,吭哧吭哧的跟著庭長的後麵。
  一會大波說:這裏這裏。
  我跑去。
  一會庭長在另一邊扔了一個炮仗。
  我又跑去。
  小波站在及腰深的水裏喊到:殷可,收戰利品了。
  我提著桶,跑去。
  老林看著滿頭大汗的我,繼續搖頭歎道:殷可啊,既然你揀的都是死魚,桶裏為什麽還要裝上半桶水呢?
  對啊,誰讓我把桶裏裝這麽多水了?誰?誰那麽蠢的???
  小波肆無忌憚的大笑著,大波捂著嘴笑的很賊,難得一笑的庭長樂不可支的看著我,我將桶往地上一頓,大笑不止。
  媽的,眼淚咋笑出來了。
  案子漸漸多了起來,大部分都是離婚案件,我們的開庭排期公告欄上排了十五個最近要開庭的案子,其中十三個離婚,一個道路交通事故賠償,一個人身損害賠償。
  老林背靠在老舊的藤椅上,看著我站在椅子上將公告板掛到牆壁上,扯著唇道:我們其實可以在旁邊開個婚介所啊。
  我從椅子上跳下來,很是附和的點頭。
  小波搶白道:就這樣,沒錯,我們把後麵這座山給包下來,山頂是法庭,專門用來離婚,半山腰是婚介所,離了婚的進這道門,然後再來一個計生辦,支持國策。
  我掩著唇笑,生活過得太好了,人們愈加的想追求更幸福的生活,離婚案件占總收案的百分之九十,並不奇怪啊。
  庭長扔來兩本案卷,說殷可填好應訴通知書和傳票,我們下鄉。
  耶,又下鄉!
  我最愛的就是下鄉,盡管現在已時值六月,外麵的太陽已經開始毒辣了,但是一點也不減我對下鄉的興致。
  那麽熱衷下鄉應該是和我小時候有關的,小時候我最喜歡去鄉下姨媽家玩,泥巴沒少耍,鳥窩也沒少捅,赤腳走在田埂上,光個屁股泡池塘裏,用柳條圍個圈戴頭頂上,或者懶懶的睡在樹蔭下的吊床上,這些記憶都十分的美好,美好到現在隻要一下鄉,聞到混了豬糞味的泥草香時,心情就會情不自禁的很放鬆。
  這個時候下鄉,剛好是桃子結得密實的時候,也是楊梅由青轉紅的時節,葡萄可能還要等一陣子,但是早熟的瓜田裏可能會有已經紅瓤的西瓜了哦。
  大波繼續賊笑的盯著我看,然後跟大夥說:你看她你看她,樂得跟老鼠似的。
  整個上午,我們走村竄戶的找當事人,直到中午,庭長看了看還剩一個當事人未找的材料,琢磨了一下,道:先去鎮政府混一頓吃的再說。
  耶,有吃的了!
  可是這頓飯卻並不如我想象中的好吃,無關乎桌上的食物,關乎的,是其中的某個人。
  當我“砰”的將車門一關,神氣十足的跟著領導走向政府辦公樓大廳,在迎出來的那夥人跟庭長握手時,我的氣焰便消失了,因為,我居然忘了,林湘便是在這裏上班的。
  握手,握手,跟一把手二把手辦公室主任這個科長那個書記統統握過手,輪到林湘時,我不著痕跡的轉身跟小波說些有的沒的,刻意忽略他伸出來的手。他的手,我不握,即便是沒禮貌,我也不握,我就是沒氣量,怎麽了!哼!
  所以吃飯的時候,我沒了平時活躍的表現,埋頭苦吃,政府這些領導都是挺能喝的主,不過我們庭長講了,政法幹警六條禁令裏規定了,工作日午餐是不準飲酒的。那些人也沒好再一個勁的逼,不過仍是小酌了一番,小波鄙夷的看著我努力的啃第二隻雞腿,小聲的說:雖然入境隨俗,但別把自己弄的這麽鄉下好不好?
  我瞪他一眼,鄉下怎麽了?我以前裝淑女裝累了,第一次見林湘時夠淑女了吧,在他家人麵前我夠淑女了吧,可是最後怎樣呢?他覺得淑女很好欺負啊,可以今天下承諾明天就連話都沒有的叫別人老婆……
  突然感覺胃一陣收縮,我忙捂住了嘴,慌忙往洗手間的方向奔了去,一進洗手間,便忍不住大吐了起來,直到將剛剛吃的所有的東西通通吐光了,才能緩過勁來,覺得自己有夠狼狽,唇邊有穢物不說,眼淚鼻涕弄了滿臉。
  把自己清潔了一下,出了門口,遇上了也正好上洗手間的林湘,兩人一時僵在那裏,我不說話,他招呼也不是,進去也不是,過了好一陣子,才尷尬的朝我笑笑,問道:你還好嗎?
  “挺好的,吃撐了而已。”我慢慢的洗手。
  他反而不好意思的吱唔了聲,手指了指廁所,道:我先上個廁所。
  我扯著唇笑,他總不會等我批準他進去吧?
  如此想的時候,居然就真的笑出聲來了。
  他見我笑,似乎有一些釋懷的模樣,我再仰頭看向他時,已經能微笑的跟他說:你先進去吧。
  他摸摸後腦勺,衝我笑笑,進了洗手間。
  我想都過去了,就算是毫無預警的見到林湘時感覺到多麽的別扭或尷尬,都已經過去了,就是那一笑,突然就覺得什麽都煙消雲散了,或許心中僅有的那點芥蒂,都在剛剛的嘔吐中,剔除幹淨了,我不用去刻意記恨他什麽,事實上我也記恨不起來了,我發現,他對我來說,其實什麽都不是。
  重新坐下來,小波繼續用鄙夷的目光看我,道:可以原諒你鄉下,但真不能原諒你吃到吐啊。
  我舀了碗湯,咕嚕了兩口,去去嘴裏的異味,然後起筷,繼續大吃。
  離開時,領導們再度握手,我向林湘伸出了手,他回握時,似有些惶恐般,看到他極不自然的笑,我頓時覺得心情很好,很好!
  我想我可能是屬於那種較為無情的人,盡管有的時候會很執著,可是卻也可以置愛恨於一線間,突然喜歡上一個人,然後突然的又可以完全把他當成陌生人。
  看向外麵的豔陽,我想,也許,下次見到魯巍時,我會如他所願的,當朋友也好。
  所有的人離我而去,都沒有關係,我還會遇見另外一個人。

  第 13 章
  晚上做夢時,夢到了健健康康的爸爸突然就去世了,然後哭醒了來,第二天我便回家了。時隔一個月,我又回到了市裏,盡管心裏惦記著父親,可是每當有警車呼嘯而過時,有個人的影子卻總在心時隱時現。
  回家時看到父母仍然健康平安,突然衝著他們鬆了很大的一口氣,他們莫名的看著突然跑回來的我,猜測著。
  “估計,餓得發慌了。”我媽說。
  “也有可能,沒錢了。”我爸說。
  “或許,有了?”我媽突然滿臉光采。
  有了?
  我與我爸都看向我的肚子。
  我媽“呸呸”兩聲,她說:我是說有男朋友了。
  啊,我好不容易惦記著的親情啊,就這樣被扼殺在他們對我的不甚了解中啊。
  我將那一包髒衣服往地上一扔,道:媽,給我找個帥的有工作的養得起我的。
  我媽一臉感慨,輕輕一撫掌,道:雖然晚熟了點,但終於熟了啊!
  當然,好男人不是說我想找了,就會馬上出現在我麵前的,在家裏待了一天,我又回了庭裏工作,而我媽便隔三差五的打電話來跟我說她替我張羅的進展情況,於是,七月的某一個周末,我回家了,專門為了我的相親。
  這是我首次在相親時,打扮得如此淑女,我特意在早上洗了頭發,並將它吹得筆直,就這麽披在肩上,左邊還別了個我平時很少別的水鑽發夾,破天荒的棄牛仔褲而改穿了裙子,鞋子挑了細跟細帶的,我媽看了半天,那是相當滿意的笑了。
  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時候,在心底歎了一口氣,我屈服了,我向年齡屈服了,為了即將逝去的青春,將自己往以前最為不屑的那條路上推了去,即便今年和去年此時相比,隻是時隔一年,可是心境卻已不複先前的輕鬆隨意了,殷可,不能再是小姑娘了。
  我跟相親對象的見麵是電話聯係的,雙方都不帶親戚,介紹人在給雙方留下聯絡方式後,基本上就不攬雙方見麵的活了,我在炙熱的廣場一角等了近半小時,才看到那個人一邊舉著電話跟我確定方位,一邊向我跑來。
  看上去,還行。
  除了那滿頭的大汗讓人看起來有些不大舒服外,身高,外表,穿著,沒什麽可挑剔的。
  顯然他對我還算滿意,一邊拭著汗一邊笑著自我介紹道:“我就是許承基,見到你很高興。”
  很好,不錯,我衝他笑笑。接下來我們找了一個涼快的地方,坐下來喝冷飲,不著邊際的說著話,什麽都說,他問我答,也許是性格使然,我基本上不向他發問的,反正,我不問,他自己也會說,他不說的,也許我也問不著,能讓我對他有個大致的了解,便行了。
  說到他的興趣時,他如數家珍的數了很多,但是多數都停留在他近期最關注的股票上,我知道今年的證券市場十分的火熱,我的同事很多都整天都盯著那兩條線的變化,目前最流行的一句話便是:股市有風險,入市須謹慎。
  盡管如此,仍是有很多人一頭紮進了股海裏,沒辦法,這年頭沒辦法看著別人都大把大把的撈進,而自己將閑錢都守在銀行裏收息,太慢了。
  “真的是太慢了,有的時候我真的想,今天買支股,明天便漲停。”許承基說到興起時,將背往後重重一靠,某種得意便隨著他的力量彰顯了出來。
  看出我隻是偶爾應他幾句,熱情並不高,他明白,我不炒股。
  “除了這些,我最喜歡的是釣魚與野戰。”
  他說這些時,我的興趣才終於被引發了出來,像我這樣喜歡戶外活動的人,炸魚幹過了,野戰可沒幹過,隻是在電視裏見過。
  “我們這裏會有野戰俱樂部?”真是匪夷所思,這麽巴掌大點的小城市,會有這種會所?
  許承基見終於引起了我的興趣,也甚是得意,揚著下巴說:“當然有,我就是會員。我和我的那幫弟兄,每隔一個月都會去那玩上一整天。”
  我是真的感興趣了,我小時候是個孩子王,很喜歡拿彈弓打埋伏,長大了,雖然收斂了很多,但是對於這種遊戲,我仍是向往的厲害。
  突然的,我話便多了起來,我自己都能想象出我滿臉放光的模樣,許承基蓄在嘴角的笑意變成了更大更為得意的笑來,十分詳細的跟我說野戰俱樂部的情況,說他以往參與野戰對抗時發生的種種趣聞,說他的那幫兄弟如何的並肩作戰或者如何的“自相殘殺”,最後,看我一臉向往的模樣,他略一遲疑,道:“小可,如果你不覺得冒昧的話,趁明天是周日,你和我一起去玩一場野戰吧。”
  真的嗎?真的嗎?我一個勁的搖頭,然後十分堅定的說:“一點都不冒昧。”
  許承基燦然一笑,道:“我晚上就去約我的那幫哥們,明天我們玩上一整天。”
  可是,我卻愣住了,可能是想到明天還會見到一幫陌生人,可能是想到這種速度會不會過快,可是,我愣住了,還因為,他剛剛的那一笑……
  很燦爛!
  很像魯巍。
  然後,然後,我很失敗的發現,從他那麽燦爛的一笑開始,魯巍開始陰魂不散的盤踞在我的腦海裏,許承基抿了一口啤酒,我想起了魯巍,許承基燃了一支煙,我想起了魯巍,許承基的手指輕敲著桌沿,我想起了魯巍,許承基將眼光調向落地窗外被日頭照的白花花的大街時低眉低眼,我想起了魯巍……
  為什麽是魯巍?為什麽不是林湘?或者,趙安飛?
  最後跟許承基約好第二天早上八點見時,我仍然魂遊般的虛笑著。走出空調室,外麵的熱浪,讓我感覺到皮膚灼傷的有些刺痛,辨了好一會方向,我才緩緩走去,第一步,放棄他,第二步,想念他,第三步,放棄他,第四步,想念他……我媽打開門時,我收回那一步,抬起頭來看我媽,她一臉的急切,追問我相親的情況,我笑著說:很好,明天繼續約會。
  我媽笑了,笑容裏是全然的放鬆,拍拍我的肩,道:看吧,放開了心,其實相親不是件壞事吧。
  我很重的點頭,“嗯”了一聲。
  進屋關門時,我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剛剛立定的地方,那最後一步,是想念他!

  第 14 章
  野戰俱樂部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高級,和電視裏看到的還是有點差別的,盡管占地二百畝是夠大了,但是服務水平不夠周到,設施也沒那種檔次,很多的地方都有些欠缺,比如我們的裝備,比如我身上穿的這身迷彩。
  什麽跟什麽呀,本來應該是很英氣精神的打扮,可是穿上後總覺得不那麽合適,那袖子褲腿啊,讓我挽了好幾折,我幹脆不穿這身衣服了,大熱天的,穿著憋悶,直接穿著自己的T恤,外麵套個偽防彈背心,戴個綠鋼盔,然後跑“軍械庫”裏選戰備。
  我對槍沒什麽研究的,但是許承基對它們似乎很有研究,帶著我選戰備時,將每把槍的功能,特點,優缺點都說上一遍,那些什麽德軍G3係列啊,MARUI帶消音的啊,我聞所未聞。
  衝鋒槍與步槍,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我選了一把小巧的手槍,許承基教我怎麽換子彈,怎麽推膛,要如何瞄準。
  我不想讓他教的,可是,卻覺得推卻會顯得很小家子氣,於是,隻能別扭自己。之所以不想讓他教,是因為覺得這種姿勢太過曖昧,當我把左臂伸直,槍口朝向門口,眼與槍口瞄成一線時,許承基近在咫尺的一手穩住我拖槍的手,另一手環在我的肩上,頭幾乎與我相貼,他說話時的呼吸,讓我不悅的將頭略偏向了另一側,可是視線還沒來得及收回,我便僵住了。
  本來是對著門口的槍口,現在對準的竟是魯巍。
  我趕緊收回了槍,也與許承基拉開了距離。
  不知道是因為魯巍突然撞上我的槍口,或者他複又出現在我的視野,而讓我如此不安,我很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心跳如擂,也覺得麵如火燒,看著魯巍愣在門口,我倍覺不知所措。
  有一瞬間的恍惚,我在想出現在門口的那人會不會是幻象,尤其當他的眼光久久落在我身上時,某種不明的感覺便排山倒海的湧了上來,我理不清,那是什麽。
  我看著許承基走過去摟他的肩,親熱的跟他交談,然後很鄭重的向我介紹道:“魯巍,我最好的哥們。”
  接著,他跟魯巍如此介紹我:“殷可,我有可能要結婚的對象。”
  我想衝他們笑笑,卻笑不起來,在許承基如此介紹我後,在魯巍聽他如此介紹輕篤雙眉時,我突然覺得有種苦澀在口中蔓延了開來,一種悲哀輕慢的梗住了喉頭。
  我們尚未來得及彼此招呼,便又有幾人進了軍械庫,許承基很是高興的走向了他們,魯巍沒有轉身,盯著我的眼神轉而變得複雜,複雜到我開始忐忑不安,不由自主的,開始了習慣性的躲避。
  許承基將我一一介紹給了他的朋友們,我忙著跟他們招呼,刻意的忽略身後的魯巍,不知道為什麽,他開始出現時的心悸,變成了現在的芒刺在背。
  我確信許承基的朋友確實不少,而且不知道他是怎麽跟他的這些朋友說起我的,據說,這次是他們這幫人到的最齊的一次,而且每個人都用一種曖昧的眼光盯著我。
  我後悔了,為了一時的玩心與好奇,踏進了一個怪圈裏,圈裏是我和許承基,將我們包圍的是許承基的兄弟們,圈外,是魯巍!
  分組對抗,采用的方式是抽簽式的,這是他們一貫所采用的方法,可是這次抽簽結果一出來,竟讓他們起了小小的爭執了,我跟許承基竟成了敵對,當我展開紙條給他看時,他望著上麵的“乙隊”二字擰起了眉來。
  很顯然,他的弟兄們都希望我跟他是一隊的,有人提出了重抽,有人說直接換一個人就行了,我抬起臉來,道:“何必換呢,反正隻是遊戲。”
  正在商量的他們,聞言,都望向了我,也許是看見了我眼中的固執,一部分人無奈的聳聳肩,許承基扯抹笑點頭,無人再執著於將我跟他湊成一隊了。
  我不想太刻意,對於許承基,我根本一點都不確定,我不想稀裏糊塗的就跟他湊成了一對了,沒有距離沒有時間空隙的速成,讓我會覺得十分的不安。
  我還是挑了那柄手槍,拿了槍轉身時才發現,乙隊的隊長是已經換了一身迷彩裝,帥氣十足的魯巍。沒錯,就是魯巍,他的馬甲是代表他是乙隊隊長的鐵灰色,而我們的,都是墨綠色的。
  他走向我,我僵硬的站在那裏看他步步逼近,然後他長臂一伸,單手拿走了我身後那架沉重的衝鋒槍。
  在他轉身後,我悄悄的按住了胸口,我的那個娘啊,要得心髒病了!
  甲隊的隊長是許承基,著藏藍色的馬甲,讓他當隊長,不知道是因為他玩這個確實很出色,還是因為他的弟兄們特意想讓他表現一下。當他與魯巍輕撞槍杆後,宣布對抗正式開始了。兩夥人向自己的“據地”走了去,臨走前,許承基特意跟魯巍喊了聲:“幫我照顧一下她啊。”
  黑線,黑線,我聽得滿頭的黑線,我隻知道我不敢回頭,在其他人的嘻笑聲中,我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身後。
  許承基說的沒錯,他們確實經常來這裏玩,因為一進入“據地”後,我們這隊的人便很有默契的開始進行策劃,如何埋伏,如何分工,暗號是什麽,會使用一些什麽計策等等,最搞笑的是,他們煞有介事的都在對方的隊伍中按插了一個間諜。
  啊,興奮,興奮。先前的不安,在被這次對抗的作戰計劃將我的興趣完全引起時,統統拋到了腦後,雖然我是菜鳥,不過我是一隻很積極的菜鳥啊,我跟他們說調虎離山,我跟他們說黃雀在後,我跟他們說暗渡陳倉,我跟他們將三十六差不多都說了一遍,直到他們全部都好笑的看著我,我才不明所以的閉嘴。
  那個那個誰,說:三十六計,隻有一計最適合你,那便是美人計。
  啊,他居然說我是美人,啊,美人啊!
  我捧著臉蛋,心花怒放的問:我是美人啊?是美人啊?
  那個那個誰,摸摸後腦勺,吞吞吐吐的說:大概算是吧。
  另外那個那個誰,側頭跟魯巍哂笑,道:不怎麽著調啊。
  就是就是,說我可以用美人計,又說我大概算是美人的那個那個誰,真不著調!
  魯巍最後一拍板,行動開始!
  耶,行動開始耶,這句話,我以前隻從電視上聽過,現在親耳聽,真有現場感啊,拿了槍我便行動敏捷的跟在了魯巍身後,出發!
  遊戲規則其實和象棋有些相似的,隊長就是整支隊伍的帥,隊長一滅,便全軍覆沒。其他的人全部被魯巍安排好了,有在前方埋伏的,有引蛇出洞的,有保帥當靶子的——比如我。
  我方安插於對方的間諜隻有隊長才知道是誰,而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的在猜測著本隊中,誰又是間諜。
  對於我的角色,我其實是有抱怨的,憑什麽我是菜鳥就活該當靶子呢?正所謂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啊,想想,要我擋在魯巍麵前被許承基射殺,該是多麽的淒美與無奈啊。我抗議時,那個那個誰又說了,這就是他們的用意啦,拿我當靶子,許承基才不會狠得下心射殺啊。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美人計啊?!
  計雖如此,可是,可是,要是許承基他真的舍不得,我才頭疼啊!
  正想著有的沒的時,傳來了暗號一:發現敵軍。
  魯巍一拉扯,我反應靈敏的蹲到草叢裏。
  草刮著臉,很癢,我很沒自覺的與那幾根草鬥爭,直到感覺到有手按住我肩,我才放棄與草的博鬥,然後一抬頭……
  木化!石化!風化?
  無法形容,無法形容,我不知道這算是我吻上了他還是他吻上了我,可是,就是吻上了,我抬頭,他的回頭加湊近,就成全了我的初吻!

  第 15 章
  在撤離時,我慌亂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他竟也是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盯著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有人向我們移近時,他才回神般的轉身貓著身子繼續前行。
  都不用說些什麽嗎?當沒發生過?
  拍拍發燙的臉,雖然是初吻,我看,還是當沒發生過比較好。
  貓著身子跟著他繼續前行時,突然就頓住了腳步,不行,不行,我看著他漸行漸遠,就是無法再繼續靠近他,真的不行,嘴唇上的觸感還那麽清晰的存在呢,就那麽軟軟的,溫溫的,啊啊啊啊啊!已經發生了。
  揪頭發,崩潰!
  正在我將情緒自我發泄時,傳來的槍聲讓我暫時性的停止了胡思亂想,媽呀,開戰了!
  我該往哪跑?往槍聲傳來的方向跑,還是找個隱秘的地方躲起來?
  對哦,我是來當靶子的。
  想到這裏,我還是往魯巍前進的方向跑了去,槍聲越來越近,而且聽起來似乎十分的激烈,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刺激得我緊張極了,明明知道一切都是遊戲,可是就是會擔心下一秒自己會不會就中了流彈,光榮的OVER。
  看到魯巍了,他躲在一棵大樹後,拿著衝鋒槍向對方掃射,對方似乎掛掉了一兩個,我覺得想要接近魯巍,似乎還挺難的。
  算了,我還是在我這裏向對方進行攻擊吧,能消滅一個算一個吧。
  第一槍,聽到了響聲,不知道打到哪了,第二槍響起時,敵方發現了我,有火力對準了我。
  我的媽呀,我快完了,對方的子彈打得我身邊的土呀葉呀,到處飛場的,落地便是一攤紅印記,就差在我身上留一個了。啊!又是一槍,救命啊!
  戰爭,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偶此時此刻,深有感觸啊。媽媽的,誰,打我胳膊了。
  疼啊,似乎真中彈了般,看著衣服上留下的那一攤仿血的印記,我差點快哭出來,天哪,我殘廢了!
  有人似乎朝我跑了來,在我還沒來得及回神時,扯了我就狂奔了起來,我抱頭被他拽著走,每走一步,便覺得腳後跟的土被打得濺了起來,心裏不由得咒怨了起來,他們還真舍得打啊,子彈也是要錢的啊,把我們當小日本了啊,還讓不讓人喘氣了?
  幸好,我們這邊的人馬接應過來了,感覺到對方的火力分散了開來,我也被帶到了較為安全的地帶了,經過一陣狂奔,覺得肺都燒起來了,喘得厲害,抬頭看拽我的人時,才發現又是魯巍。
  他氣息不穩的察看著對方的攻擊形勢,一邊向我們的隊員比著手勢,突然,他拋下我向某處又跑了去,我蹲在那看他小心的竄走,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揩揩滿頭的大汗,反正,我是再也沒力氣跑了。
  過了不久,魯巍又折了回來,臉上竟有些放鬆的得意,向其他的隊友做了些手勢,然後扯了我一把,道:撤!
  撤?
  眼前形勢大好啊,明明我們再堅持一會,對方就差不多要被我們消滅了啊,為啥還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呢?
  我有些不滿的鼓起了頰,跟在他身後不甘心的向“據地”折回。
  我用握槍的左手抬起,揩拭額前的汗,覺得有些別扭時,低頭看,才發現我的右手,居然被魯巍握在了掌裏。
  他就這麽握著我的手,一路前行。
  看他神情不放鬆的一路走一路的四下觀望,也許並沒多心,可是發現此舉的我,卻沒辦法不多心了。這是第一次,他握我的手,牽著我前行,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他也許心無芥蒂,可是我的心呢?
  我願意讓他牽著,就一次也好,他沒發覺,我也不掙紮,很安心的讓他握著我的手,就算明明知道,馬上,我們都要放開。
  魯巍回頭看我,眉頭輕皺,問道:怎麽哭了?
  我抹了把眼睛,笑笑,道:沒有。
  他滿臉疑問的回過頭,拉著我繼續前進。
  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後悔了,後悔沒有在他提出交往時一口答應下來,後悔那天洗了他留在我手心的號碼,後悔學習回程時避開他選了上另一輛車,後悔聽到他跟我說他有結婚對象了,後悔我選了乙隊……我真的後悔了,可是,可是,我不能讓他知道。
  一步錯,步步錯,本來的雲淡風清,本來的毫無所謂,都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蹤,從明白了對他存在著失落感開始,從突然對他想念開始,我已經不再從容了。
  回到“據地”時,發現有一部分隊友正在對某人進行“審訊”,在他們尚未發現我們時,我趕緊將手從魯巍手中抽了出來,他沒有回頭,而是直接邁步走向了他們,我做賊心虛的將右手藏到了背後,圍了過去,看他們在做什麽。
  被“審訊”的人,不是敵隊的成員,而是我們隊的,我恍然大悟,“奸細”被查出來了。
  沒見過這麽搞笑的“審訊”,一群人對奸細軟硬兼施的盤問威逼著,那個那個誰一臉陰險的逼近“奸細”道:兄弟,你要再不招,我回去便告訴嫂子,前晚上你在哪裏鬼混。
  奸細咬咬嘴唇,滿臉的屈辱,頭一揚,不說!
  另外那個誰見狀,搗出了手機,按了按,湊到“奸細”麵前,聲色俱厲的道:看看看看,我還拍照了,看你們,摟得多親熱……
  “奸細”忍不住的啐道:做兄弟的不能這麽不厚道,你那是取角度拍的,不能為這個破壞我們夫妻感情啊,兩邊都是兄弟呢……
  第三個誰,上去就直接動粗,在“奸細”的激烈反抗中,在我不好意思的轉身前,他們將他剝得隻剩一條褲衩……
  接著,接著……
  最終,我們知道了甲隊至少一半的作戰計劃。
  整個逼供過程,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從此,我知道了,兄弟是用來出賣的!
  如此一來,計劃重新布署,少了提防奸細這道坎,隊員們似乎都頗為放鬆了,各人都重新進行了任務分配,除了我,仍然是個殘廢的靶子,他們始終不肯放棄作為最後一道防線的“美人計”。
  甲隊似乎發現了什麽般,開始向我們猛撲,較之先前更為激烈的鏖戰開始了,似乎勝負,就在這一戰就會見個分曉了。
  我是菜鳥,一隻毫無還擊之力的菜鳥,當流彈四竄時,我隻能抱成一團的躲在樹後的某人身邊,當我那隻很菜的鴕鳥。衝鋒槍是有衝鋒槍的好處的,當槍聲響成一片時,手槍顯然顯得勢單力薄了,但連射功能強大的衝鋒槍,就很能震撼敵人啊。
  當然,魯巍不僅震撼到了敵人,還震撼到了我,我能理解那個那個誰說魯巍就是勝利的代表是啥意思了,我也能相信在以往的野戰賽中,魯巍那無一敗績的說法是確定真實的了。
  看著英勇神武的他不遺餘力的對對方進行射擊時,我突然想起了最初見到他時他全身包裹紗布的模樣來,這樣一個能打能殺的人,會被人揍到那種程度,意味著什麽?
  我不知道公安部門對底下的刑警在製止暴動的那次執法中是作何要求的,可是我可以明白的是,對於民眾,他沒有出手,沒有使用任何暴力,甚至沒有進行抵抗,即便法律與國家對公安這一行政機關賦予了強製執行的權力,但是他沒有對民眾使用法律暴力,沒有進一步激化幹群矛盾,他寧願讓人毆打成為重傷……
  摸了摸槍,放棄繼續縮成球狀的模樣,我試圖跟他並肩作戰,即便這把小小的手槍在他的身旁顯得那麽的勢單力薄,但是我想和他一樣,變得無所畏懼。
  可是我這才站直了身呢,另一隻胳膊又中槍了,XXX,罵了句髒話,不管了,去它的遊戲規則,他們真的是惹到我了,不管自己是不是殘廢了,仍然舉起槍來就朝對方射擊。有人朝我們的方向移動,我敏銳的發現了,舉槍朝對方射擊時,被魯巍製止住了,我疑惑的看向他,朝我們而來的,穿著的明明是甲隊的馬甲。
  “他是我們的間諜。”魯巍道。
  我們的間諜?這個人是我們這邊的?
  不對,他要是我們派往甲隊的間諜,為什麽會朝我們舉槍?不得了,我們這邊的間諜也叛變了。
  來不及思考了,千鈞一發之際,我真的發揮了我真正的作用,成為乙隊最後的防線,擋在了魯巍身前。
  可是中間似乎又發生了什麽,情況在瞬間逆轉的讓人咋舌,我以為我要犧牲了,我也確實被射中了有效部位,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槍聲在一瞬間全部偃息了,在我不明所以的起身後,發現所有的人,活著的,犧牲的,全部都看著我。
  哎呀,這是什麽情況?
  難道說,我的表現讓他們覺得那麽的可歌可泣?嗬嗬,我笑了起來。我還比不上董存瑞啊,雖然撲上去“護主”的那一瞬,我承認我確實很勇敢,但是其實我當時心理還是明白的,這個隻是遊戲而已,所以,不用全部的人都向我行注目禮這樣嚴重的崇拜我的。
  那個那個誰說:現在究竟怎麽算?是甲隊輸了,還是這一槍作廢?
  我撓撓頭,沒聽明白。
  我擋住了魯巍的有效部位,免於了乙隊落敗的結局,但是也不代表許承基所帶領的甲隊輸了啊。
  往甲隊的方向望去,才發現他們的一臉菜色,許承基就站在向我射擊的間諜身旁,然後,我發現了,他馬甲上落下了悚目驚心的一灘紅。
  誰,擊中了他的有效部位?哪位英雄?
  良久的沉默後,魯巍道:我們認輸!
  我回頭看他,WHY?我們為什麽要認輸呢?
  他掃了我一眼,向對方走了去,一邊走,一邊開始解馬甲,他的行為,無疑就表明了,野戰對抗賽結束了,乙隊落敗了。
  乙隊的隊員都泄氣的垮下了肩,有些人甚至略帶抱怨的望向我。
  搞沒搞錯?我是英雄哎!
  不是他們讓我當人肉靶子的嗎?我不是當了嗎?我那麽英勇的撲上去,不惜讓自己“慘死”在對方殘忍的射殺下,難道還不夠嗎?至於魯巍要自動認輸,雖然我想不明白,可是這跟我有關係嗎?
  有關係嗎?

  第 16 章
  我看向那個那個誰,以眼神詢問。
  他一別臉,“哼”了一聲。
  嘿呀,敢“哼”我?
  見我不舍不棄的繼續用陰險的眼神盯他,他長長的歎了口氣,道:算了算了,都是遊戲呢,證明我們許老大確實看上你了。
  這是什麽跟什麽?我扯住他的袖子,一定要問個明白:我們為什麽要認輸?
  他低頭看我扯他袖子的手,撇了撇唇,道:誰讓你用被擊中的手去射殺對方的隊長了!要知道,誰犯規,就是全軍覆沒。
  誰都可以清楚明白的看到我的兩隻胳膊被廢的紅通通的,可是,誰看見我射殺許承基了?
  我殺了許承基??
  “在小鬆向你射擊時,許老大竟私心的去拉扯小鬆,可是沒想到你反而將許老大殺了。”
  屁話!
  我根本就沒看到許承基,不知道他真的中了乙隊“美人計”的有心想放過我,也不知道我在什麽時候開過槍,而且在此前我從沒擊中過任何對象物的前提下,一擊命中對方的隊長,這個這個誰說的太天方夜潭吧?
  “那個叫意外,我不是故意殺許承基的,我都沒有想到我殺了他,而且根本沒想到自己開槍了,所以不能算是犯規。”我辯駁。
  “美女,問題是,我看到了你站起來時,兩隻手都中槍了,可是你還是向對方進行了射擊。”
  啊?他看到了?
  我臉紅了,當時,那不是正氣憤著嗎,誰還想到什麽遊戲規則啊。這個這個誰,居然看到了。
  所以,這個當時不知道躲哪的誰都看到了,沒道理魯巍會看不到,所以,魯巍認輸了,是因為我。
  落差太大了會讓人心理難受啊,前一刻我還以為自己是乙隊的大功臣,沒想到瞬間就變成了“紅顏禍水”,看著略帶抱怨的乙隊成員,我突然就氣不打一處來,毫無理由的就對一臉無辜的許承基生起了怨念來。
  雖然覺得自己不厚道,太小家子氣,但之後每次他想與我接近示好時,我都盡量的避開且推拒了,我很小氣,我很小氣,我隻是很小氣……
  晚餐是許承基作東的,本來請一頓飯也沒什麽,而且就是在某個大熱鬧的大排檔請的,消費應該算是廉價了,可是我卻覺得有了壓力了,甚至開始對自己不滿起來。我不應該同意來野戰,這樣就不會貿然的讓許承基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從而不會讓我們迅速的被認為是一對,更不會在人情上虧欠他之後還要他作東請客的從物質上再流失一把。當他的朋友硬讓我們兩挨一塊的坐上位時,我倍別扭的覺得渾身不對勁了,某種反抗的心態讓我愈加的想逃離,許承基及他的朋友對我形成了一種壓力,另一方麵,魯巍偶爾瞟過來的兩眼又是另外一種壓力,當兩種壓力混合到一起時,就如車軸般滾壓而來。
  我想逃,真的想逃,從沒在麵對一群人時,會有這種急切想逃離的感覺,可是他們歡樂輕鬆的氛圍卻像繩索一樣捆住了我,我本來就是最不願意破壞別人興致的那種人,也總是將就著所有人的願望,所以,盡管我不願意留下來,可是我仍得笑著跟他們碰杯。
  一頓飯在眾人的調笑聲中,我食不知味的緩慢進行著,此間,魯巍言語極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野戰輸了不甘心,而看起來有些低落,當滿桌盡喧嘩時,他卻一個人自斟自飲著。
  有人提議猜拳,許承基說今天不猜拳,說後瞄了我一眼,其他人明白似的笑得曖昧,那個那個誰眼珠一轉,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
  哼,這不明擺衝著我來的嗎?我寧願他們猜他們的拳,我便可以置身事外,現在他們提議玩這個,我很有危機感的認為,他們是衝我來的。
  這個提議一經提出,得到了大部分人熱情高漲的回應,我縮了縮肩,考慮應該用什麽樣的借口來開溜。
  沒有征詢我的意見,他們便自顧自的開始了,那個那個誰問老板要了一副撲克,洗過後開始給每個人發牌,我緊張的將領到的牌捏手心裏了。
  那個那個誰又說了:點最牌麵大的。
  每個人攤開了牌來,我緊張兮兮的比對著各人手中的牌,幸好,我的不算大也不算小。
  牌麵最大的是甲隊的間諜,他十分鬱悶自己的運氣,哭喪著一張臉,道:來吧,今天我已經受夠了羞辱了,我已經不怕任何對我非人道的虐待了,我選大冒險。
  那個那個誰陰險的一笑,一拍桌子,道:看在你今天表現不錯的情況下,挑個容易的讓你去做吧,這樣吧……
  他站了起來,指著馬路不遠處的斑馬線道:單腳跳來回十趟,邊跳邊喊“無間道”。
  說真的,真的很不人道,非常的不人道。看著甲隊間諜狀似不正常患者的蹦跳著,整桌的人都笑得前腑後仰,我雖然覺得好笑,可是更感覺到了一股寒意打心底升起,這個遊戲,我玩不來啊。
  端起茶猛飲時,我看到了魯巍仍不帶一絲笑意的喝著啤酒,不禁有些擔心起來,這樣喝,希望不會醉才好。
  第二輪抽最小的另外某個誰跑去二十米外的電線杆處,抱住電線杆狂吼了二十聲:我愛你。
  說狂吼,當然是要整條街的人聽得見,結果不止我們這桌的人笑翻了天,遠遠近近的人們都因為突然又冒出的這個非正常人類的非正常行為,而哄笑了起來。
  又有人被抽到,選的仍然是大冒險,結果領了一隻碗,一根筷子,盤腿坐在路燈下,一邊敲碗一邊背唐伯虎的:“我家有屋又有田……”
  結果,很多原本散步的行人都在這周圍逗留了起來,等著一個接一個的笑話演出,但也有行人因此而遭了殃,比如有人被罰跟異性求婚,一時間,圍觀的異性奔走避之,不過也有很彪悍的姐們兒,竟很配合的應承了。
  終於,許承基被抽到了。
  我挺直了背,抿了口茶,又抿了一口。
  他特例獨行的選擇了真心話。
  我又想逃跑了,低眉低眼的看著緊握在手中的茶杯。
  問:你認為是兄弟重要還是女人重要?
  我稍稍的鬆了口氣,畢竟,沒把我的處境逼到尷尬的地步。
  沒注意許承基是怎樣回答的了,似乎是個挺中庸的說法,惹來滿桌子人的噓聲。
  我抬頭偷瞄向魯巍,他側著耳朵,不知道是在認真傾聽還是根本就不當作回事。他又抿了口酒,酒水潤著他的唇,折射著燈的光芒,一片瑩潤。
  每次揭牌,都是我最緊張的時刻,比對後都會為自己的僥幸鬆一口氣,看著他們在公眾場醜態百出的玩鬧著,我卻放鬆不起來。
  終於,終於,終於,也輪了我一把了。
  在我傻眼之際,整桌人鬧騰程度達到了白熱化,敢情,他們全部都在等著我被抽中呢。
  選什麽呢?
  我不要像他們那樣,對著陌生人單膝跪地,也不想抱著電線杆狂喊我愛你,更不想親滿臉絡腮胡子的掌勺大師傅。
  “我選真心話。”問吧問吧,頂多,我學許承基的中庸之道。
  那個那個誰問:你的初吻是和誰?
  晴天霹靂!
  所有的人十分期待的望著我,不,不是所有的人,除了兩個人,這會,他們沒有看我。一個是魯巍,一個是許承基。
  “我的,我的……”拿起桌上的茶,一口飲盡,肚子感到脹極,我想起了駱駝祥子那咣當咣當響著的肚子來。鼻尖冒汗了,我揩了一把,呶嚅道:“我的,那個,是,……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
  我看到了滿桌人的疑問,連許承基也望向了我。
  “我不知道他是誰,都是小學三年級的事情了。”年代很久遠的事情,不小心被我擦到嘴唇的那個小男孩的麵容已經淡了,因為什麽而被親到也忘了,如果不小心擦到,也算是初吻的話,我也沒有說假話,我狡詐的笑。
  “是不是真的啊?”“這也太純情了吧。”他們似乎不怎麽相信,我扭頭看許承基,他似乎帶著些滿意,一轉頭就看到了魯巍,原本自顧自喝酒的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盯著我。
  接下來這盤,我又被光榮的抽中了。
  水喝多了,汗便也潸然,我抽著麵紙,繼續不停的往臉上揩。
  問:以前交過幾個男朋友?
  答:一個。
  如果林湘算的話。
  接下來,還是我被抽中。
  問:為什麽會跟那個男朋友分手?
  答:因為他和別人結婚了。
  “哦……”通通恍然大悟狀。
  接下來,我被抽中。
  問:擇偶的標準是什麽?
  甲翻白眼,乙碎嘴的要求問直接點,丙幹脆小聲的催促:問她喜不喜歡許老大……
  “男的,有工作的,能養得起我的。”我飛快的回答完畢。
  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讓他們問下去了。
  “下回我選大冒險。”我宣布。
  那個那個誰賊笑道:“也行,這不還沒下一盤的麽,既然要玩大冒險,下盤抽到誰,誰就要選在場的一位異性抱三分鍾,並說‘我愛你’!”
  ……

  第 17 章
  發牌,甲翻了牌,乙翻了,許承基翻了,那個那個誰翻了,我耳鳴,剛剛那個那個誰說什麽了?這盤是比大還是比小?
  我翻了開,一個小二。
  甲乙丙丁都笑了起來,感覺我被抽中是那麽理所當然的事,許承基竟也隱隱的笑了起來,我,又被抽中了?
  我不相信,我的運氣會這麽好,為什麽後來每盤都是我?
  在他們就要起哄時,魯巍將他的牌翻了開,小A,比小2更小的小A。
  我呼的吐了長長的一口氣,媽呀,我不是最小的,終於不是我了。
  我放鬆的衝那個那個誰笑,那個那個誰卻帶著些詫異和惋惜,哼,詫異吧,我就知道這家夥肯定搗鬼了,不然憑什麽總是抽到我?
  在我得意的笑還沒褪去時,就見魯巍那高大的身影踉蹌著站了起來,一直搖搖晃晃的走到我的麵前來,剛剛因為失去看好戲機會而埋怨著的眾人,突然就噤了聲。
  媽呀,他想幹什麽?我坐得直直的,緊張的手都攥成了拳,指甲都快掐進掌心裏了,剛剛略歇的汗,此刻竟順著臉頰緩緩的滑落。
  此刻我才覺得那個那個誰將這盤設定的那麽不公平,當時沒想到“異性”二字有什麽奇怪,因為當時包括我在內,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一盤又會抽到我,我麵對的異性,有十位之多,可是如今,換成魯巍時,我才覺得有多麽的不妥,他們所麵對的異性,無疑,隻我一人。
  手臂被人一扯,我被迫被魯巍提了起來,才站穩,就被他抱住了。
  我不知道三分鍾是多久,感覺像是一輩子,天氣很熱,我流了很多的汗,看的人很多,街道卻似乎很安靜,鼻息間有著濃重的酒味,抱著我的人十分的用力。
  “我……”
  沒有人計時,不知道在擁抱多久後,魯巍說咕噥完一句話後,放開了我,然後一個咧殂,倒在了地上,醉了過去。
  原本的安靜因為魯巍的倒下而被打破,個個手忙腳亂的圍了過來將魯巍又拉又扯的,許承基拉開我,一臉歉意的說:他醉了。
  我也知道他醉了,這樣子,不叫醉,還能叫什麽?而那句“我……”,又是什麽?
  星期一,我又能回到了庭裏,前一天的鬧騰讓我看上去精神極其萎靡,送給被告的傳票上寫了原告的地址,送達證上又將被告的名字寫成了原告,我們庭長一看,氣得臉都黑了,扔我麵前,命令道:重填。
  重填,哦,又寫錯了,扯掉,再填,又錯?
  小波看不過去,一把扯過材料紙,他幫我填了起來,一邊填一邊罵道:純粹是在浪費材料。
  還能怎樣啊?昨天白天已經累到不行,晚上還失眠,沒看見我的兩熊貓眼都可以以假亂真了麽?
  捱到了中午,飯都沒顧上吃,沾床就睡了去。事實證明,不管是談戀愛還是相親,都是一件十分累心累力的事情。一覺睡到了下午四點,起床一看鍾,嚇了一跳,掀了被子穿了鞋就往辦公室裏跑,庭長他們都忙著在跟當事人做工作,對我的遲到也沒有什麽意見,我十分狗腿的將檔案室裏那一大堆沒時間整理的案卷全拿了出來整理、裝訂。許承基打電話來的時候,辦公室裏的當事人正因為調解不成而發生了爭執,鬧哄哄的我都聽不清許承基在說什麽,匆匆兩句便掛了電話,繼續裝卷,媽的,順序又錯了!
  日子不能這樣過的,我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很白癡的讓自己混亂到一塌糊塗了,於是我開始製定一係列的計劃,讓自己擺脫一整天的胡思亂想。每天早上天色才開始泛青,我便闔上單位的鐵門,沿著柏油路進行晨跑,我看著天色漸亮,看著太陽緩緩露出光芒,看著一整片天空被鍍上金色,看著平整的田野與靜置在山腳的村莊,看放牛娃趕著牛緩緩的與我擦身而過,看著已經少見的炊煙,看著渠道裏招搖著的水草,我想,我暫時的可以將什麽都放下的。
  接待,立案,下鄉,開庭,裝卷,送檢。
  工作並不複雜,有所計較的是參與到案件中的當事人,每天上網時,小鳥她們會問:工作還順利嗎?
  顯然,工作是順利的,像我這樣的,隻會犯些填錯傳票等小錯誤的小角色,談不上什麽順利不順利的,我們這崗位,也難得會有什麽突發事件讓我們表現出色一把,能五十年如一日的兢兢業業才是值得嘉獎的,不像公安那邊……
  呸呸呸!
  時過一個月,已經到了整個夏天最熱的時候,我的房間有些當西曬,所以每天晚上睡在隻鋪了一張席子的床板上,就算將風扇調到最大,仍是感覺身下的席子有些燙人,心情那個煩躁啊,跑去洗手間,裝了一大盆水,將地麵全灑濕了,仍是熱,幹脆搬個小板凳,我跑院子裏的桂花樹下納涼去。
  小波和大波他們顯然也因為熱的睡不著,我在院裏還沒坐多久,他們也按捺不住的跑了出來乘涼,三人各搖著一個大蒲扇,一邊扇風,一邊趕蚊子。
  他們兩的話向來多,沒道理這麽好的聊天時間不用來聊天,我也聽得興味大起,聽他們聊政府誰誰誰因為賭博事件被雙規了,聽他們聊哪個中學又來了幾個新女老師,聽他們聊今年的烤煙情況很是樂觀……
  “說到我們鎮裏的烤煙收購,有件事就不得不說了。”大波停下搖扇,帶著些八卦味道的說道:“今年的烤煙不是上個禮拜開稱了麽,區政府相當的重視,從公檢法各政法單位也抽調了一些人對我們鎮烤煙的收購進行了協助與監督,我們院裏抽的是行政庭的副庭長,你們猜,公安抽的是誰?”
  公安?我心亂跳了一陣,咋又說到公安來了?
  “誰?”小波問。
  “刑偵隊隊長,魯巍。”
  啊啊啊,啊啊啊!
  才想到他呢,他就被提及了。
  陰魂不散啊!
  不過,不應該啊,刑偵隊不是公安局裏最忙的麽?他一隊長,被調這裏來監督烤煙工作,是不是太那個啥了?
  我還在想呢,小波就問出來了。
  大波繼續搖扇,道:“據說他馬上要被貶了。”
  被貶?
  不是正大好前途的一青年麽,咋會可能被貶呢?這才新任領導多久啊?
  培訓也就是兩個多月前的事情,那個時候的他,咋看咋像個前途無量的寶貝,而且年初的暴動事件,他不是還被記過功麽,這才多久啊,就發配到了這鄉下收烤煙了?
  “什麽原因啊?”我和小波同時問出聲。
  “喲,小可也認識他啊?”
  “嘿嘿,培訓時認識的。”我飛快的搖著扇子。
  “據說啊……”大波扁著嘴,帶著些輕視的味道說:“據說是個人作風不正。”
  個人作風不正?!
  我僵在那,這個說法,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他啊,魯巍啊,可能作風不正麽?
  “是賭了?嫖了?還是貪了?”小波一臉的興味,追問著。
  “據說啊,隻是據說啊,有女人到他們單位一哭二鬧就差上吊了,說始亂終棄呢。”
  始亂終棄啊……魯巍呢,也會始亂終棄啊……
  說不準心裏是什麽滋味,原先的暑意似在瞬間消了去,有著似水月華的夏夜,竟會讓我生出如臨冰窖的寒意。
  隱隱約約的聽到小波仍在追問:組織還管這個啊,這個原因也會被降職啊?
  “當然會管,關係到一個職能部門形象的問題啊,這個還隻是他們單位的內部處理,要是等到紀委來找他談話,估計就不是降職的問題,丟職都是有可能……”
  看來,是真的啊,大波他說的,可能是真的。
  我哆嗦了一下,道:冷了,先回去睡了。
  “有沒有搞錯?我還熱得難受呢……”小波似乎還想拉著我八卦一些什麽,我快走幾步,溜回了房間。
  窗外大波對小波還在說著些什麽,知了的聲音幾乎要將他們的聲音掩蓋了過去,良久後,院子裏除了知了聲與偶爾響起的蛙鳴,不再有任何聲音,我仍然睜著眼,看著月光透過窗欞將室內照得有五分的清明,腦子裏想的亂七八糟,都是關於魯巍的,等明白自己在想什麽時,才發現手指竟撫在了唇上。
  將被子一扯,蒙住頭號了起來,要崩潰了,又失眠了!

  第 19 章
  不出意料的,牛肉還是歸我做,小波很誇張的說我做的牛肉是整個市裏的餐廳酒店都做不出來的味道,絕對一級棒。
  本來不想刻意顯擺的我,在看到魯巍臉上露著帶些意外的期待後,得意的洗手做起我的拿手菜來。
  炒牛肉是我跟我原先的領導學的,學了一次,就會了,盡管仍是怕油燙,翻炒的姿勢仍是生澀且無規律,不過好在我對這道菜精了,知道要如何放佐料,先炒啥後炒啥,鹽多少,油多少,湯汁要收到多少,火候掌握到多少,這些程序細微但卻不難記憶,而且經過長期的訓練,對此一肴,我是手到擒來,真正的小菜一碟啊。
  我十分得意且愉快的用鏟子挑了塊肉嚐了嚐,很好,沒有超水準但也沒壞了平時的水準,再翻兩鏟子,一邊哼著歌,一邊將菜裝碟。
  我很怕熱,所以夏天我都不喜歡動手炒菜,今天這一盤菜,已經讓我汗濕到渾身粘乎乎的了,加上空氣中嗆人的油煙,本應是極不舒服的狀況,還能讓我哼出歌來,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轉身接水洗鍋時,魯巍湊近,幫我端菜出去,我端著裝了水的鍋子,小心翼翼的避開他,他從我身後端起那一盤青椒炒牛肉,居然嗅了嗅。
  嗅什麽?是菜的香味,還是我身上的汗臭和油膩?
  他出了廚房,我趕緊抬胳膊,自己嗅了嗅,我的天,很油,很膩!
  庭裏的餐桌不是很大,坐上這幾個人,便有些擠,我不喝酒,端了個飯碗挾了菜就懂事的搬個小板凳坐在廚房外的台階邊上吃起來。沒地位啊沒地位,誰叫我殷可沒地位呢。我外公那邊一直比較重男輕女,家規是女子不準上桌吃飯的,所以一般有客人來,我的那些姨娘,舅媽什麽的,都很自動自發的不坐桌子,而是端個飯碗挾了菜後,到一邊吃。現在盡管已經不那麽重男輕女了,可是我母親還是這樣教我,懂事的孩子,是要在客人多時,不上桌占座的。
  我咀嚼著飯粒,也咀嚼著我媽對我的訓示,我向來很懂事,所以我帶著一身的油煙味和汗臭,很卑微的撇在這裏吃飯,我隻是遵從我家的習俗,這樣而已。
  “她就這個還行,其他的你們也別指望……”
  咀嚼……
  “知道牛屎菌不?她就不知道……”
  咀嚼變慢……
  “粗線條的很,信用社的主任請她吃了三次飯,她還是記不住別人……”
  米飯含嘴裏,我側頭,他們在說誰?
  “所以說那麽大年齡還嫁不出去,不是沒原因啊……”
  啊,啊啊,那麽惡毒的,在說我呢。
  我正在暴跳時,平時從不嚼人舌根的庭長說話了,領導說話,我總不能衝進去發飆吧,我本欲站起的身體複又蹲回去。
  “不過這姑娘很樂觀,也很上進啊,還善良。”
  嘿嘿,我眼都眯了起來,平時聽人誇我,我會不好意思,但是今天聽領導誇我,我竟是十分的得意,領導對我滿意,代表我有前途啊。
  “哪天有人不小心娶到了她,其實是有福了。”
  哎呀哎呀,有塊糖在心裏化了,我們庭長,英氣逼人,英氣逼人。
  “這年頭,能懂得知足的女孩太少了,殷可非常明白什麽是知足常樂,沒什麽名利心,本份又安天命,但是天天樂嗬嗬的,像個寶貝蛋。”老林說。
  啊,老林啊,我錯了,你是那麽可敬可愛的前輩,我居然老是沒大沒小的追著你欺負,我錯了!
  “這麽說來,我也覺得她真的不錯了,要是院裏以後用誰來換她跟我同事,我還真不願意……”
  小波,小波,感動。
  “多好一姑娘,娶她準沒錯……”
  嗯嗯嗯,我也這麽覺得,經他們一渲染,我覺得我簡直就是世上極其罕見的瑰寶,擺哪都價值連城。
  手上的飯還有大半碗,我卻吃不下了,心裏那個漲的啊,是滿滿的感動與欣慰。
  “所以小魯可以考慮我們殷可啊。”庭長說。
  “我就是……”
  “叭。”
  小波跑了出來,看著我望著地麵的碎瓷與米飯,罵了起來:“我們才在裏麵說你好話呢,你就又出狀況,笨到家了。”
  我飛快的跑去找掃把,撲騰撲騰的忙碌著,打哈哈的應付著裏麵各人的調笑與奚落,再添好飯時,便坐在了桌邊,吃我那盤所剩無幾的青椒牛肉,天南海北的跟他們扯聊嬉笑,獨獨不看魯巍。
  吃完飯我洗碗,水嘩啦啦的衝著,我用洗碗布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盆裏的泡沫滿冬冬的,洗碗雖然是件麻煩事,可是看著從泡沫裏拿出來的碟盤光潔如新,還是很有成就感的。手臂被人一扯,我握盤的手滑脫開來,帶著泡沫被人拉扯著懸在空中,我扭頭看,嗬!魯巍。
  “有件事,我覺得問你同事,不如問你。”他不帶一絲笑容的說。
  好嚴肅,好正經,啥事需要這麽嚴重?吃飯時不還有說有笑的?
  “什麽?”我小心翼翼的問。
  “你的電話號碼。”
  ??
  我半天沒反應過來,他如此一本正經的問我電話號碼,讓我覺得有什麽事情,開始從曖昧不明,漸漸的慎重了起來。
  扭回頭看盆裏的泡沫,自覺的報上了我的電話號碼,我其實是想問,他為啥要我號碼的,可是我卻不敢,我其實想擺些小姿態的不給的,可是我仍然不敢。
  他念了兩遍,我點頭確認後,他說:“我記住了。”可能他還想說些什麽,可是外麵許庭長在叫他了,他靜默了一會,我在受不了這份靜默時,扭頭催他,抬眼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原先的那份忐忑就變成慌亂。
  最終,他抿了抿唇,扭頭步了出去,我看他消失在門口,竟長久的處在失神之中……
  最近許承基很少打電話來了,可能是我不夠熱情的態度讓他有所了悟,又或者他也非常的忙碌,我倒是因此而感覺輕鬆了不少。
  我在網上跟朋友聊天時,聊到這份上了,透露說我越來越不明白自己了。我確實不明白自己了,以前要是有一個許承基擺在麵前,肯定是撲過去的,可是,現在有一個看上去很好,而且明確表示對我有好感的男人擺我麵前時,我卻興趣缺缺,甚至會感覺到一種負擔,以前看電視劇時,總為執著於一個我不滿意的男主,一而再再而三辜負我喜歡的男配的女主,恨之入骨,不明白為什麽她們會那麽強調感覺,可是現在,我才明白了,原來真的可以因為感覺不對,而會放棄原先在心中擬定的擇偶標準,放棄可以進入一段戀愛的機會。
  小鳥恍然大悟的道:原來,不是現在心在變,而是開始不懂愛啊!
  ……?我開始不懂愛嗎?
  我暗戀趙安飛,想著嫁給林湘,為魯巍的一句話而輾轉反側,這些,都不是愛?
  小鳥說:不是這些不算愛,而是你不懂得如何愛,如何表達,如何抓住,如何繼續,如何讓自己真正沉入到愛中。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確實就是我的症結所在,可是我認可小鳥的話,我從沒跟任何人說過我曾喜歡趙安飛,對趙安飛更是如此,因此我不懂得表達;我矜持的跟林湘通通電話,拒絕他夜晚邀約,故意裝做沒聽懂他的甜言蜜語,所以我沒抓住林湘;在洗掉魯巍的電話號碼時,我不甚在意,在再次遇到他後,帶著姿態的跟他保持距離,他說我們戀愛,我卻沉默至今,明明心動,卻沒辦法繼續……
  原來我一直不懂愛啊!
  “不是,不是一直不懂,隻是原先不懂,現在懂了。”小鳥如是說。
  現在懂了?懂什麽了我?
  “那個讓你不願再跨入一段明明會很看好的感情的原因,就是你已經開始懂了的愛。”
  我寒顫了一下,這話說得,真肉麻。
  扯了幾個表情扔過去,就下線了,在席子上滾了幾圈,正在想那個所謂的原因時,電話鈴聲在寂靜的夜裏突然響了起來,被它嚇了一跳後,飛快的按了接聽鍵。
  “哪位?”
  對方可能沒想到我接聽如此的快,似乎愣了一下,我繼續問:“哪位?”
  “我是魯巍。”
  咚咚咚咚,我按了按胸口,天啊,地啊,心髒病又發了。
  知道是他打來電話後,我便沒了言語,他也沒說話,一時間,兩個人都靜默的梗在那了。
  “我,我,我,我……”我什麽?我居然我了半天,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對方似乎長長籲了一口氣,然後沉緩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了過來:“我知道你還沒有睡,我睡不著。”
  “睡、睡、睡不著。”我真結巴了。
  電話裏他笑了起來,他說:“殷可,不著急,還有二十九天。”
  “啊?什麽二十九天?”
  他又長籲了一口氣,道:“今天是十五,外麵的月亮很圓很亮啊。”
  哦!我想我明白了,還有一個月,是中秋。
  很奇怪,昨天晚上睡得很好,第二天沿路慢跑時,精神很充沛,步伐也輕快極了,有已經熟悉的晨跑跟我打招,我照樣愉快的跟他們笑,白天下鄉時,許庭長跟魯巍又來了,庭長說這次執行可能有些難度,於是喊上他們兩,撐場麵。
  晚上,準十點時,又有魯巍的電話,他也不說些什麽,就跟我聊白天發生的一些事,就聊他遇到的一些案件,就聊他也遭遇到的一些尷尬。
  聊這些沒什麽,可是,可是,為啥老找我聊?!
  他真的是越來越奇怪了。

  第 20 章
  有一個很不錯的消息,我們單位要組織旅遊了。
  這讓近段時間工作忙碌的我們,都興奮不已,花了足足一上午的時間,我們庭裏幾個人都在研究討論要去哪玩,哪裏會更適宜這個季節遊玩,出門要注意些什麽,要帶些什麽,哪裏的特產又是什麽,說到玩,庭裏成員的熱情是空前的高漲,甚至連魯巍他們來,我們都沒甚在意。
  “你們要去哪裏玩?”魯巍一臉的莫名。
  我很是興奮的說:“我要去九寨溝,據說那裏的水,是最漂亮的。”九寨溝是我很早便想要去看看的地方,有朋友去過後便跟我感歎不已,這次組織出遊的線路中,便有九寨成都重慶三峽九日遊。
  魯巍當然不可能像我們這般的興奮,怎麽曬都沒曬黑的小白臉在聽我宣稱要去九寨玩後,又白上一分。
  “去幾天?”他問。
  “九天!”我比個手指,真的是狂高興,九天啊,比長假還多兩天呢,這九天,都用來玩啊,想想,都讓人又興奮上一陣。
  小白臉繼續白,唇也抿白了,不管他,眼饞我們呢,法院的待遇還是要比公安好,我十分得意的認為著。
  我上網查了去九寨溝的注意事項,也了解了那邊的風土人情及天氣狀況,網上的那些風景照片,更是吸引著我,以前看它們的時候,他們僅僅是一幅幅風景秀美的圖片,現在看的時候,心境便全然不同了,那哪裏是風景照片啊,簡直就是人間仙境的寫照,人生在世,不到此處一遊,枉活幾十年啊。
  “啊!去九寨……!”狂吼一聲,拍板定音,幾條線路中,我選這一條。
  選定線路後,院裏便開始著手安排批次,我們庭裏進行了調節,我被排到了第一批,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歡呼著繞我們辦公室跑跳了三圈,其他人都笑罵著,不管不管,我隻知道,九寨,我來了!
  可能,我們再樂,還是沒有承接我們這單生意的旅行社樂,光是我們單位,就有八十幾人,另外,不僅這八十幾人,很多的同事都帶了家屬同行,當然,家屬那一部分是完全自費的。
  如此一來,第一批的九寨路線,便已有三十人之多了,得知這個消息,出發當天,我最早到達指定的聚集點,在豪華旅遊大巴上搶占了一個靠前靠窗的位置,嘿,真是一個可全方位觀景、防暈車、看帥哥、有逃生優先權長途旅行必選佳位啊。
  同事們陸陸續續的登上了大巴,每個人神色興奮又帶點慌亂之色,大包小包,箱子加箱子,甚是熱鬧,這氣氛,嘿,讓還沒開始的旅程熱了起來。
  小波帶著老婆一起去的,庭長輕裝簡便的隻帶了一個鬆扁扁的包,同樣是派出法庭的小何也是第一批的哦,哎呀呀,真讓我激動,我們院裏最帥的小後生啊,我們院裏唯二沒結婚的小青年啊,哎呀呀,領導們哪,真是甚是了解我的意圖啊,都考慮到我的“高齡”未嫁的尷尬了啊,他帶著他妹妹還是姐姐一起旅行呢?
  我忽閃忽閃著大眼睛,含情脈脈的衝小何帥哥笑,他也衝我笑,那白牙啊,和魯巍有得一拚。他,他,他,他竟然忽視我身旁留著的有著極佳優勢空座位,摟著那個姐姐還是妹妹的腰,向大巴最後麵的座位走了去……
  銀牙咬碎,那個恨啊,窩邊最後一根草,已經被人吃了……!
  哼哼哼!好心情不打折,等我跑到了九寨溝,那裏多得是帥小夥子讓我去豔遇,一個小何而已,雖然在我們院裏能擺得上台麵,但也不過爾爾,聽說又賭又花心的,幸好我沒被他看上,姑娘我的眼界可高著呢,能真入得了我的眼的,能有幾個,你小何再帥,帥得過人家小魯麽,哼哼哼。
  如此想來,心情繼續愉快起來,透過大巴無色的窗玻璃看外麵的景色,陽光燦爛,玻璃映著自己的臉,眉梢眼角帶著笑意,真是,一點都不醜,看看看看,跟小魯的臉湊一起,也很配啊,兩個人的眉眼,笑得那麽的相似。
  猛吸一口氣,不甚清楚的玻璃裏,多出來的那張臉,是魯巍??
  飛快的轉頭,於是,昨日重現……
  不過,我不是親在了他的嘴上,而是臉上。
  隻是很輕很輕的一下,我在明白我又做了什麽蠢事後,已經很有經驗的飛快撤離了,可是速度可能猛了一些,才看清魯巍臉上擴大化的笑容,便又看到了他倏地收起,同時,“呯”的一聲,眼冒金星,後腦勺撞上了車窗玻璃。
  同事們聽到聲響後,都側頭來看我,然後哄笑了起來,戲稱我因為要出去玩,太過興奮了,我摸著後腦勺,衝他們笑笑,沒人看見吧?沒人看見吧?!
  “你?你?你?你?”估計,這是見到他的習慣性結巴症。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後腦勺,十分輕快的笑,道:“這裏沒人坐吧?我坐了啊。”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跑這車上來做什麽?
  “你來送行?搭便車?”我問。送誰的行啊?總不會是舍不得我吧,嗬嗬,心裏很白癡的想。
  導遊上了車,在他清點人數的時候,我向後瞄了一圈,整輛大巴,座無虛席。
  導遊點完後,“咦”了一聲,我離他近,聽他轉身跟司機輕聲說:“多了一個人。”
  我側頭瞄了一眼魯巍,心裏突然緊了一緊,不知道緊個什麽勁。
  司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導遊點了點頭,在車子緩緩啟動後,靠著駕駛座,拿著話筒開始跟我們問好介紹。
  我不時的看看站得搖搖晃晃的導遊,不時又看看坐得安穩的魯巍,繼續緊著。
  從市裏出發到省城,然後再搭飛機前往成都。第一天,全部都花在了路上,從市裏到省城,便花了六個小時,行程起始,我們一路歡歌笑語,我們唱十送紅軍,唱誰不說俺家鄉好,唱紅梅讚,導遊了解到我們單位參加旅遊的這批人大部分是上了些年紀的幹部,放的碟全是革命歌曲或者老歌,我無所謂,這些歌我老爹最喜歡,任何一首我都能從頭唱到尾,接過導遊的話筒後,我一連唱了三首,同事們都圖個興致的一個勁起哄,說再來一個,坐我旁邊的魯巍唇抿了又抿,看不出是想笑還是想發飆。
  因為是中午出發的,過了先前的興奮期,三個小時候後,一車人便焉了下來,個個都歪著頭,睡得極其不雅,我頭抵著窗戶,眯著眼,車左轉,我的額頭離開玻璃,右拐,“呯”的再撞上,於是我微微的睜睜眼,抱怨一聲,又睡。
  不知道如此撞上了幾次玻璃後,我覺得我似乎習慣了磕上玻璃的疼痛後,便真正睡著了。
  突然醒來,發現車子仍然平穩的行駛著,已是太陽西沉的光景了,我微眯的眼沒有焦距的不知道在看哪,等著意識緩慢的清晰。半晌後,我抬起頭來,側頭看著仍睡著的魯巍,詫異著自己倒睡在他肩頭的同時,還發現了他的手緊摟著我的肩。
  我就那樣盯著他平靜的睡容好半晌,然後,複又將頭靠上了他的肩膀,裝睡。
  我小時候很不喜歡午睡,我媽會逼我閉著眼睛睡覺,我就裝睡,我媽也很精,守在旁邊,看著眼皮隱隱掀動的我,輕易的識破我的詭計,然後守著我真的睡著。所以,我一直覺得裝睡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可是,現在似乎變得不那麽難了,心裏雖然胡亂的想著猜著什麽或者偷樂著什麽,可是沒多會,我便又沉沉的睡著了,又黑又甜的睡到一睜眼,已到了省城市區內,窗外的景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坐在後排的小波見我終於大伸了一個懶腰,跟他老婆咕噥道:“在哪都可以睡得像豬一樣……”雲雲。
  哼哼,看在你攜家眷同遊的份上,放過你。
  魯巍呢?我看他,他側著頭笑笑的看我,兩隻手都安份的擱在他自己的腿上,我眼神左晃右晃,假裝不明就裏的問:“到哪了?”
  “已經上了去機場的高速了,等會到機場外麵吃晚飯。”魯巍說。
  他倒是挺清楚的。
  “你在哪下呢?”
  總不可能搭順風車搭到成都吧。
  “機場。”
  哦——,也趕飛機呢。
  匆匆吃了飯,我們進入機場,導遊幫我們拿了機票,我將笨重的旅行包托運後,看到魯帥哥手裏也拿到了機票,湊過去瞄著機票,裝作熟稔的問:“你去哪呢?”
  他攤著機票讓我看,道:“去成都。”
  我帶些抽蓄式的笑意道:“真巧……”
  “不巧,我是本團隨行家屬。”魯巍收好機票。
  哦?我瞪大眼。
  沒聽說過啊,這裏哪個是他家長了?
  “你是誰的家屬?”我望向那一團忙著托運的同事們,按理說,小魯的家長是公安的啊,我們院裏,誰跟他沾親帶故呢?害我一路上都以為他是搭便車的。
  “你的。”
  喂喂喂喂,誰的?別走,誰的?
  我小碎步跟上他的步伐,拽他的衣袖:“誰的?”
  他索性停下來,轉身看著我,十分鏗鏘的道:“你的你的你的你的!”
  開玩笑吧!
  真是的,魯大警官居然對我開玩笑,沒大沒小沒基本沒原則。我笑笑,快步的走到檢票口排隊,靠,剩女是經不起這樣玩笑的,我的小心肝啊,我的番茄臉啊……!

  第 21 章
  飛機飛上雲層時,我低頭看著底下漸隱的城市燈火,心卻反複不已,我不斷的揣測,又不斷的推翻自己的揣測,我總想著,我跟魯巍沒什麽,可是似乎又有著些什麽,我在明亮的機艙裏找尋著魯巍,不是,都不是,突然一回頭,我座位的正後方,他眼光灼灼的望著我。
  啊,天啊,地啊,他是不是真的在開玩笑啊?
  我真的很怕會錯意,就像我以為我要嫁人時林湘另娶他人,就像我以為他對我心存好感時魯巍卻又轉身離去,我怕我繼續會錯意,不管如何,都會傷心啊。
  成都的夏天多雷陣雨,飛機折騰了兩趟,我們踩上成都的土地時,已是淩晨三點了,一行人進了事先安排好的賓館後,一番洗漱,便沉沉睡去,然早晨六點半,賓館前台便開始晨催了,才睡了三個小時的我們,迷迷糊糊的坐上了搭往九寨溝的旅遊觀光大巴。
  十分勞累的我們,不管導遊如何威逼恐嚇,我們都充耳不聞的一路睡過去。
  從成都到九寨溝的路程需要一天,而且道路非常的崎嶇,高速還正在修建中,有幾段正在修建的路還隻能單向通行,這邊的山因為很多都無法生長樹木,因此常會發生山頂滑坡,所以道路兩旁的山全部用大的鋼絲網網住,以防滾石砸落,山上也並非沒有植物,隻是很少而已,但是我們看到最多的,是野百合,為此,導遊還唱了野百合也有春天一歌,以讓我們提神。
  不行,太困了,不管靠在誰的肩頭,我眯眼便睡了過去。
  偶爾被導遊硬是叫醒了,便半眯著眼聽她講進入九寨溝後要注意的事項,也了解了一些居住在那裏的少數民族的忌諱,然後我轉過頭,對坐在我旁邊的魯巍,嗔了一聲:“色狼!”
  他愣了愣,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很小聲的稱呼我道:“色魔。”
  “對了對了。”導遊拍著手掌道:“沒錯,這位小姐和先生都稱呼的很對,藏語裏就諧稱為‘色魔’與‘色狼’,看看,這樣稱呼起來多親密。”
  這樣說起來時,車上的騷動大了起來,顯然大家終於被導遊的話題逗出興趣來了。
  “我們看到沿途有很多的藏民,與藏民同樣多的是羌族,這兩個民族是不能通婚的,因為藏族是父係氏族,而羌族是母係氏族,羌族是一妻多夫製的……”
  哇……!
  說到這裏,很多的人都發出了驚歎聲,我們都對這個民族不甚了解,很難理解向來以男性為尊的國家,居然還會存在這樣的一個名族,女人在外謀生,男人在家帶孩子做家務,而且,最重要的是,女人可以娶幾個男人。
  “藏族則不同,是一夫多妻製的。”
  又哇!
  小波舉手道:“我要加入藏族!”
  小波老婆狠擰他一把,然後也舉手道:“那我要進羌族。”
  我嗬嗬笑著,側頭問魯巍:“大色狼,你去藏族還是羌族?”
  他也笑,盯著我笑得十分有內容,好一會兒,才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
  我的小心肝啊,我的番茄臉啊……!
  九寨溝的海拔比較高,車子越往裏走,我們便愈發能感覺到裏麵的貧脊來,據導遊說,九寨溝未被開發以前,這裏麵是相當窮的,可以說人們在這裏拿錢是換不到食物的,因為與外界的聯係太過困難,所以這裏的居民更重視更加實際的物質。
  但是藏民並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樣的貧窮,他們放養犛牛,一頭黑耗牛的價值隻有五六千,但是一頭白犛牛的價值就達到了四萬。
  途中,我們下車來跟白犛牛合影,魯巍將相機塞我手上,自己爬到牛背上,戴頂牛仔帽,襯著後方瓦藍的天空,英姿颯爽啊颯爽,我飛快的幫他按快門。
  將相機遞給犛牛的主人,我也要照。
  吭哧吭哧的爬魯巍坐過的犛牛,半天沒爬上,魯巍在下麵推了好幾把,我才搖搖晃晃的坐穩了,正想比個V,魯巍又爬了上來,我一驚,又礙於底下犛牛跟我不熟,怕它牛性大發,比著V的手就傻不隆冬的舉著,扭頭看坐我身後也比個V,衝著拿相機的藏族大叔笑的魯巍,心裏罵開了來。
  “看前麵!”魯巍笑眥著嘴道。
  我噘著嘴不滿的扭回頭,大叔便已按了快門,說OK了。
  從牛背上下來,魯巍一臉無所謂的笑道:“心眼真小,同遊伴照個相,都那麽的介意……”
  想想,也是,我確實心眼小了,要是跟小波啊,庭長啊,還有其他的任何一個人一起哢嚓一張,都是小事一件,我咋老那麽放不開呢?
  這麽想想,心裏又坦然了,拿著魯巍的相機,到處哢嚓了一陣,拍這裏的天,拍這裏不長草木的山,拍羌族民居房頂上突出來尖尖,拍藏族掛起來五顏六色的經幡。
  一天下來,雖然坐在有空調的大巴裏,可是仍出過汗,身上多少有了些氣味,終於到達住宿的酒店時,一車人都免不了的露出了疲勞之態來,領到了房卡,走在酒店大堂時,我笑著跟小波老婆說,這酒店還真不錯,冷氣十足,大廳的溫度低不說,到了樓梯間也這麽低的溫度啊,涼爽。
  魯巍側頭瞄了我一眼,我看他瞄我的眼神有點怪異,不知道又覺得我哪裏唐突了,哼,不眥他。
  一開水龍頭,媽呀,冰水啊。打電話去總台問咋沒有熱水,總台的答複是晚上九點到十二點提供熱水。
  什麽破地方,才誇他冷氣足呢,就發現原來不過也是一個小家子氣的地方。
  一說到冷氣,我疑惑了起來,我進來後,一直都沒有開空調,不是因為我已經不熱了緣故,而是進房間後,我發現房裏的溫度也相當的低。
  難道說,是中央空調?
  我抬頭看,哪裏有空調的影子?頂多,就衛生間裏,有一個沒有開的換氣扇。我發現,我可能弄錯了什麽,走到窗口,看外麵的人群,舉凡本地的藏民或羌民,統統都穿著厚外套,而外地的遊客,竟還套著棉衣。
  不怕不怕,我從來沒在八月份覺得冷過,不怕不怕,我不是有被子麽。
  可是,有被子頂什麽用呢?誰告訴我九寨溝早晚溫差居然會這麽大?網上的天氣預報,騙人呢!我帶的全部都是輕薄的短袖啊。
  還沒挨到晚上九點熱水供應,我便冷得縮進了棉被裏了,棉被又不夠厚,我更不想穿得單薄的出去買件厚點的衣服,正在鬱悶的時候,有人敲房門,我幹脆用被子包著去開門。
  門外魯巍穿著一件米色休閑外套,襯得他整個人幹淨俐落,穿得好看是其次,重要的是,他有得穿啊。
  見我包成那樣開門,他眉頭微擰,問:“冷著了?”
  “還沒,不過估計快了。”我吸吸鼻子,滿腔的幹冷。
  “我就買了這個,你晚上把它壓被子上,估計也頂點用。”
  什麽?我好奇的拆開塑料袋來看。是一件棉衣,那樣式啊,真不好看。
  “隻能買這樣的,當作一次性的吧,反正也才二十元錢。”
  我萬分鄙視的看他,嗬喲,居然給女生買這麽廉價的地攤貨,二十塊錢啊,我夏天都買不到一件T恤,他居然買了一件棉衣,這是什麽布料啊?尼龍的?滌綸的?這麽廉價?
  直接扔掉棉被,將棉衣往身上一套,還行還行,一穿上就一個感覺,溫暖!
  我將拉鏈一直拉到脖子下,十分得意的在他麵前轉一圈,“嘿嘿,合適吧?”
  他微微的笑,輕輕慢慢的,微微的笑。
  我沒有將棉衣壓被子上睡,而是一整晚,都穿著它,睡在被窩裏,半夜時,受不了的將被子揭了,呼,穿棉衣蓋棉被的感覺不好受,揭了一會,又有些冷,再蓋,又熱,再揭。

  第 22 章
  白天的溫度又迅速的回升了,進入九寨溝根本就不需要外套或棉衣了,太陽升起後,就感覺到了熱了,我們乘坐溝內的天然氣旅遊大巴代步,最先去的是長海,事實上從下了旅遊車後,就感覺到不冷了,我將那件薄棉衣係在腰間,在看到長海時,長長的“哇”了一聲,天哪,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漂亮的水啊?像是嵌在山林間的一塊藍寶石一樣,水質十分的清澈,海子的中央,變幻著藍綠色,魔法石,它就是一塊純淨無暇的魔法石。
  拍照拍照。下車尿尿,到點拍照,旅遊的不二法門,舉左手,“V”,舉右手,“V”,一個穿著藏族服裝的大嬸,拖住我問:“姑娘照個相吧。”
  說完,便將手中藏族姑娘的帽子往我頭上一扣,帽子周圍吊綴著一個個毛絨絨的小球,魯巍在後方叫喚了一聲,我一回頭,那毛球球便飛旋開來,“哢嚓”一聲,他便按了快門,我不高興的扁嘴,我還沒擺“V”呢。
  我湊過去看,他收起了鏡頭,將相機往包包裏一收,往長海走了去。
  嘿呀,嘿呀呀,什麽意思?
  一句口頭禪梗在了喉間,沒嚷嚷出來,哼,你敢再拍我試試,你再試試……
  中午在休閑中心吃了一碗泡麵,體會了一番景區內的高物價,下午匆匆的趕往另一邊的景點,這一邊的景點頗多,什麽五彩池,熊貓海,箭竹海,珍珠灘瀑布,讓人應接不暇,我跟著年輕一些的這夥人一路走下來,很是盡興。偶爾,會看到鬆鼠在樹上竄上竄下,甚至就停在棧道上,接受遊客的喂食。不論哪裏的水都很清,可以清晰的看到水裏的浮木和魚苗,這裏的水是禁止飲用與洗手的,更禁止投食喂魚,整個九寨溝內的環保做得相當的好,在溝內,遊人是絕對禁止吸煙的,對於發現吸煙的人,罰則很是嚴厲,有煙癮的同事憋得很辛苦,一見到吸煙區,就待半天才出來。
  遊人如織,走了一會兒,我發現人都走散了,開始有些慌了,我是路盲,方向感非常差,擔心找不到出口,擔心找不到我們團,擔心他們會把我落下,於是開始在人群中到處找尋著熟悉的臉龐。
  珍珠灘瀑布曾拍過西遊記,非常的寬,很多人都在這裏取景拍照,水瀑從高處落下,飛濺起來的水氣讓人感覺到一股子的沁涼,若不是我此時正擔心著被落單,肯定會在這裏好好逗留一番。左看右看,轉一圈上上下下都看過,要找一個同事,怎麽就那麽難呢?頭都暈了,一直沒的到同伴的我,隻好隨大流的跟在人群中,手機掏出來看了又看,萬分後悔我居然舍不得每月五塊錢,而放棄了開通全國漫遊。
  我隻能先走走看,一路上也不再拍照,不放過任何一個路標指示牌,與門票上小小的路線圖核對著,正念叨著是要下這邊的棧道還是要往左棧道走時,忽然就聽到了有人在叫我。
  驚喜萬狀的扭頭看,魯巍立在不遠處,眉梢發尾沾了水珠,在陽光下晶瑩光亮著。
  我從沒因為見到魯巍而表現的如此高興過,不顧一切的就飛奔了過去,在他麵前急急刹住,親人哪,真讓人安心啊。
  “你從珍珠灘那邊過來的?瞧這滿頭的水霧。”我從包包裏掏出紙巾遞給他。
  “嗯。”他抹了把臉龐上的水珠,平複了一會氣息,看了一眼手表說:“已經到了預定的集合時間了,我們得快點去聚合地了。”
  明白明白,我剛不還著急嗎,這會不急了,有人引導,我可以走得飛快的,不擔心。
  側頭看了一眼魯巍,突然的就笑了起來,他被我笑得莫名其妙,問:“笑什麽?”
  我抿唇笑道:“我以為我是最慢的了,沒想到居然有人比我更慢。”
  “我去找失散的家長去了。”他一臉皮肉不驚的道。
  “據我所知,你是跟我們庭長來的。我們庭長,和你是什麽親屬關係哪?你不正在抽調監督烤煙工作嗎?現下還有時間來玩?”
  我一直想問呢,隻是覺得跟他沒熟到可以什麽都問,現下,覺得突然和他熟了,可以問了。
  “烤煙那邊,許庭長幫我頂著的,事實上事情也不是很多,重點工作是在半個月後,所以,我正好可以休一個長假。至於,我跟庭長是什麽關係,我為什麽會來,你可以直接去問你們庭長。”
  雖然小白臉有所保留,不過不錯,態度平和,有問必答,我以前最討厭和帥哥相處,覺得帥哥除了有一張臉外,性格高傲,脾氣冷硬,自以為是,眼高過頂。若算是兔子,也都是玉兔級,高貴的隻能掛在月亮上,被嫦娥一樣的女子守著,寶貝著。
  小魯就是小魯啊,不愧是我喜歡的……兔子?
  我側首看他,他心無旁騖的領著我一直往前,突然,我心戚戚焉……
  趕到聚集地時,所有的同事都在等我們兩個人,導遊見我們姍姍來遲,沒怎麽抱怨,隻是長籲了一口氣,笑著拍魯巍的胳膊,道:“還真給你撈著了啊。”
  魯巍笑露白牙,我追問導遊,“撈著什麽了啊?”
  導遊笑得詭異,道:“針啊。”
  沒讓我再問,導遊催趕著我們去大巴的停靠處上車,道是吃過晚飯後,還有一個活動,那便是參加藏家的篝火晚會。
  篝火晚會讓我們對藏族有了更深的了解,進入藏家時,我們都得到了代表對潔的哈達,這家藏民家有著非常寬的大廳,兩旁早已擺好了長凳長桌,桌上擺的是藏家特有的茶點,熱情的藏家主人,給每個人都盛上了滿滿一大碗青稞酒,藏家的三姐妹都長得很漂亮,臉龐上有著高原紅,一張喉就來首青藏高原,震撼全場。
  魯巍坐在我對麵,看得出,對於身形高大的他,不是很習慣矮凳矮幾,但是對於三姐妹的邀約倒是十分的習慣,那三姐妹也看出本團當中,他的皮相算是最好的,輪番的拉住他敬酒,那青稞酒,雖是極淡,但是,也脹腹啊,有必要喝那麽多碗嗎?
  我努力的吃著烤羊肉,嚼耗牛肉,雪雞肉,那黑乎乎的一條條的,不知道是什麽,反正,就是不喝那青稞酒,哼,一點都不好喝。
  之後,又唱又跳的鬧了好一陣子,席間,說到藏語如何稱呼先生小姐的時,眾人起哄的互稱“色狼”“色魔”,藏家二姐帶些挑逗意味的問魯巍:“色狼,可願意為了藏家的色魔而留在這裏?”
  魯巍的視線越過她,竟向我望來,我一愣,端起矮幾上的瓷碗就喝起來,什麽味?是酒?我嫌惡的擰起眉的,看著手中清寡的液體,我居然端了青稞酒喝起來了。
  “我的色魔在哪,我就在哪。”
  “噗!”含在口裏的那口青稞酒被我全噴了出去,坐在旁邊的同事側頭問我在玩什麽,我吞了口酥油茶道:“喝錯了,喝錯了。”
  然後,低下頭去,抖著筷子夾那一根根黑乎乎的家夥往嘴裏塞,忽視因為魯巍的答複而滿堂哄鬧的聲音。
  我的小心肝啊,我的蕃茄臉啊……啊,啊,阿!
  整個晚會的高潮,是在稍後的藏家婚禮上,藏家主人為了向我們展示藏家的婚俗,讓未婚的藏家二姐與三妹扮新娘,在諸位客人中挑兩個男客人對歌,然後與之完成整套婚俗的程序。所有人都對此舉很有興趣,那些已婚的帶了家屬的,未婚的帶了女朋友的,倒是安份,但是那些已婚的獨自出行的人,就毫無羞澀感的毛遂自薦,藏家二姐妹豈是那麽容易讓自己吃虧的人,那些越是自薦的積極的人,她們越是忽略,小妹挑了民事庭庭長未成年的兒子作為對象,二姐的目標明確,加之剛剛所有客人的起哄,她直接挑了魯巍。
  魯巍極盡的推脫,藏家二姐拖住了他的胳膊就是不放,其他人也取笑他不夠大方,他掃了我一眼,我撇著嘴也跟著別人對他起哄,他低頭默了一會,居然勇敢的站了起來,長腿跨過矮幾,接受了藏家二姐的邀請,拿過了麥克風,跟二姐對起歌來。
  二姐唱大阪城的姑娘,他唱紅星閃閃;
  二姐唱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喲,他唱學習雷鋒好榜樣,忠於革命忠於黨;
  二姐唱愛你不是兩三天,他唱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二姐唱愛我的人為我癡心不悔,我卻為我愛的人感心地深傷悲,他拿著話筒,想了半天,忽然唱道長江,長城,黃山,黃河……
  三分之一的人直接暈倒,三分之一的人目瞪口呆,我是另外那三分之一,抱著肚子笑倒在桌子底下。
  藏家二姐再也唱不下去了,又嬌又嗔的咬著嘴唇兒瞪魯巍,我笑抹著眼淚,爬到矮幾上,嚷嚷道:“小魯同誌,你太強悍了,堪稱虛有其表的絕緣體啊。”
  真的是不笑都不行啊,小魯那正經又憋厥的表情,配上了根本不是他這個年代才會喜歡的歌曲,真的是,太不搭調了。
  小魯同誌似乎不滿我的嘲笑,拿話筒指著我道:“有本事你來和我對。”
  他這麽一說,其他人又哄上了,我旁邊的同事,居然使用蠻力對我又推又搡的,我被迫收起了所有的笑容,被迫接過了麥克風時,才了解到,這回,真趕鴨子上架了。
  怕什麽,我是K歌之王,KTV裏的歌,我都可以從頭唱到尾的,革命歌典也不怕,什麽都張口就來,小魯,看你怎麽死在我手裏吧。
  清清喉,我先開唱,既然來拚革命歌曲,小魯你那兩首就卡住你了,我算算看,我隻要不過五首,就可以把你撂倒。
  我唱在希望的田野上,他唱劉大姐,你是我的妻囉謔。
  我一愣,這歌很老,但不革命啊。
  我接著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他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我又一愣,他的曲風改了?改唱戲曲了?
  戲曲我也是拿手的,我唱長板坡,救阿鬥,他,他,他,他竟唱相思風雨中。
  嘿呀,小樣,居然會唱流行歌曲,而且還會粵語,敢情,之前都在扮豬吃老虎呢?
  粵語我也是會的,最近不正流行富士山下嗎,我結結巴巴的,吭上了一段。
  他又默了一下下,最後,仿佛深吸了一口氣,一張嘴,居然讓所人的更加厲害的哄了起來。
  他竟唱:“明天你要嫁給我了,明天你要嫁給我了……”
  我呆立在那,粉碎!
  我呆,因為他的歌詞,我呆,因為他聲音裏仿佛的深情,我呆,因為他眼神裏似乎的專注,可是,我不就是呆了一下嗎,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大喊著說:“輸了,嫁他,輸了,嫁他……”
  我輸了?
  有沒有搞錯,我指著自己的鼻子,質問眾人:“本姑娘把自己輸了?”

  第 23 章
  一行人粗魯的將我往門外推了去,我正在想,他們訂這遊戲的規則時,有說過輸了或贏了是怎樣的麽?
  我問給我穿戴藏族新娘服裝的藏家大姐,問她,若女方贏了會如何,男方贏了又如何。
  藏家大姐笑得曖昧的說:"在我們這,要是男客人贏了,我家小妹就隨他處置,帶走都可以哦,但是要是我家小妹贏了,男客人要留在我家入贅,而且要先在我家放三年的犛牛。”
  幸好幸好,不是魯巍贏了藏家二姐,也不是藏家二姐贏了魯巍,不管怎麽著,我算是救了魯巍一命啊,可是,可是,沒說過我要是輸了,我得“嫁”他啊?
  媽的,又被擺了一道。
  藏家二姐雖然很惋惜,但是還是將自己準備好的藏服一一為我穿戴好,最後還直誇我穿起來很漂亮。穿戴整齊後,又被推進了大堂,魯巍已經穿好了藏家漢子的服裝了,他身材高大,穿上這身衣服顯得很合適,就是臉白了點,少了些藏族男人的味道,估計是贏了我讓他十分得意,小白臉竟然笑得容光煥發的,滿眼都透著得意的光。
  唉,能跟這麽帥的男子結婚,即便是假的,也值了!
  一起體會婚禮的還有民事庭庭長家的那個小帥哥,羞答答的被藏家小妹挽著胳膊,惹得眾人樂得前俯後仰的,我們四人並排的站在門口處,一邊接受著同事的相機狂拍,一邊聽著藏家主人指揮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藏家主人說新郎要背著新娘在大堂裏跑上三圈,不能停不能摔,否則會預示兩人不能長久。
  魯巍在我麵前蹲下,示意我爬上他的背,其實我挺顧忌我的體重的,我從小就長得結實,看著不是特別胖,但是砥沉砥沉的。
  見我久不行動,魯巍扭頭跟我道:“放心。”
  放心就放心,難道我還真怕你把我摔了碰了?
  爬上他的背,胳膊一抱上他的脖子,發現他的背脊微微一抖,他手穩住我的大腿,站起來便開始繞大堂跑起來。
  藏家二姐在他背上我的時候開始唱歌,不知道是在唱什麽,用藏語唱的,據說是祝福新人的。
  我的心思也沒多放在他身上,他繞圈的同時,其他的同事都紛紛拿著相機對著我們猛拍,甚至還要求趴在他背上的我擺POSS,我的POSS向來經典,用一隻手勒住他脖子,另一隻手,經典的“V”著。
  笑容僵了,手舉累了,發現身下的人氣息極度的不穩了,還好,腳步似乎仍舊穩健,不愧是混公安的,估計不會把我給摔了。
  三圈結束,我是沒怎麽覺得辛苦,自動的從魯巍背上跳下來,看著他撐著膝蓋喘著,繼續比V,那些個閃光燈啊,閃啊,閃啊。
  另外那一對跑完後,小帥哥比魯巍喘得更厲害,滿頭大汗的,藏家小妹很體貼的用紙巾給他擦拭著。
  這之後,藏家主人說我們要喝交杯酒了。
  我聳著肩,幹笑兩聲,轉頭看仍在微喘著的魯巍,他聞言後也轉頭看我,眼光灼灼啊灼灼。
  MD,這要是在古代,喝這樣的交杯酒,豈不真得嫁他?
  黨教育我們,我們要做麵向四化麵向世界麵向未來的四有新人,所以,我們應當摒棄傳統封建的舊思想,全心全意娛樂大眾,嫁而後矣,喝就喝!
  我豪氣萬千的裝了碗青稞酒,媽呀,他們還真給我倒酒啊。
  交杯酒而已,我從小就喜歡看人家洞房花燭夜,看穿得跟紅包似的新郎倌挑開蓋頭,然後羞羞怯怯的新娘子端起床上的酒,兩人眼神糾葛的緩緩交挽胳膊,然後,鏡頭模糊,暇思萬千,萬萬千……
  開玩笑,那之後的之後,我可能不大明白,但是交杯酒這鏡頭,我可是看過萬萬千,挽魯巍的胳膊時,突然心就“崩崩崩”的狂跳了起來,他那眼神啊,就跟電視裏那新郎倌似的,糾葛啊。
  這酒啊,都一樣的,除了酒味,啥也沒有,我隻喜歡喝甜酒。
  皺著眉頭將一碗酒喝完了,臉就燒了起來,真正的蕃茄了。
  任務完成,剛想將碗扔回主人,他居然又給我滿上一碗酒。
  啥意思?
  我舉著一碗酒,眼神詢問。
  “剛剛的交杯酒叫小交,按我們藏家的習慣,還要大交,這大交完,才算完成了交杯儀式。”
  大交杯?咋交?
  “大交杯酒呢,就是胳膊繞過對方的脖子,將碗中的酒喝完……”
  哦……明白,曾經,我在我家堂哥結婚典禮上,也看過婚禮主持人這樣整他們,可是,這是藏家婚俗?
  我懷疑的盯著藏家主人,這家夥無視我明顯陰森的眼神,一揚手,滿堂賓客全部附和的又哄了起來。
  我苦臉,領導們啊,這不是在玩過家家嗎,有必要這麽帶勁嗎?
  端著酒,苦著臉轉向魯巍,這小子一臉的無所謂,哼,他無所謂?我也是很無所謂的好伐?我,我,我隻是不喜歡喝這酒。
  緩緩的,我們各自端酒互相接近,他低頭躬背,我仰脖踮腳,酒緩緩的繞過他的背頸,在另一側時,我手一抖,酒水灑上了他的衣襟,溜進了他的脖子,他一凜,卻是一動未動,我艱難的踮著腳,去喝那碗舉得甚是辛苦的酒,夠不著,隻能再貼近點,MD,他還是太高了,我便再湊近點,一口一口的將酒全部喝完,他才開始喝,靜靜等他喝的時候,我才突然發現,我完全貼在他懷裏了,他的氣息,他吞咽時牽動咽喉、腹胸微小的張縮,我都清晰的感應到了,媽呀,真不可思議,全新的感覺啊,有人抱著我喝酒呢。
  待小帥哥和藏家小妹也喝完交杯酒,我們便開始向眾人敬酒了。小帥哥慘白著臉,腿腳發軟的端著酒碗,先去給他爹敬酒。
  我們從另一邊開始敬,我用酥油茶敬,魯巍用青稞酒敬,碗不大,但是若是敬上幾十碗,人不醉,估計都腹脹了,但是……
  A同事笑道:“百年好合!”
  魯巍一口幹盡碗中酒,滿上。
  B同事大聲道:“白頭到老!”
  魯巍又一口悶。
  C同事擠眉弄眼的道:“早生貴子!”
  在我不滿的怒瞪C時,魯巍又一口飲盡。
  敬到我們庭長時,我們那平時不苟言笑的庭長,一臉的真誠慎重的道:“祝你們能相偕到老,依持一生。”
  魯巍也回得十分恭敬,雙手托碗,將碗中的酒水喝得不剩一滴。
  我的同事們哪,玩遊戲都可以玩得這麽的認真啊,真讓人感動!如果可以給我打紅包就更好了。
  在我狠打一個飽嗝後,魯巍已經踉蹌到是人都看得出他醉了。
  不知道哪個誰,大喊一聲:“送入洞房。”
  於是一呼百應的,個個都叫喚了起來。
  暈倒,都玩瘋了,瘋了,瘋了……
  突然間,我發覺自己騰空了,一驚嚇,慌亂的摟住了誰,一低頭,就看見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的小白臉笑嗬嗬的將我打橫抱著,他一個趔趄,我又摟緊幾分,他笑問:“洞房在哪?”
  我又暈倒!

  第 25 章
  最終我們兩人坐在了藏家主人的偏廳裏了,這裏不是洞房,隻是用來給我們作短暫休息的一處僻所,我不知道民事庭庭長家的小帥哥被安排到了哪裏,外麵的坪子裏似乎燃起了篝火,眾人正被主人帶領著圍著篝火跳舞,我是很愛熱鬧的人,外麵那麽的鬧騰,我卻……
  我擰了毛巾給魯巍擦臉,小白臉醉得眯著眼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睡著了,猜著即便是沒睡著,也不那麽清醒著,所以給他擦臉時,一點也沒覺著別扭。
  魯巍長的,真的很好看,以前看他,就覺得這小夥子長得不錯,很帥,於是,很有距離。那時,他的俊帥雅酷,都與我無關。但是現在,這濃眉長睫,這挺鼻潤唇,這彈性極佳的細白皮膚,突然就與我相幹了起來,即使他現在閉著眼,我無法知道他是不是與我有著膚觸上的交流,可是我就是覺得,這沉默的臉上,生動的十分有內容。
  轉身去清洗毛巾,將毛巾一擰,他突然說話了,我一驚,毛巾又掉進了盆內,我轉身看他,他微睜著眼看我。
  “你說什麽?”
  “我一點都不想和你做朋友!”他重複道,聲音堅決,唇一抿,讓整張臉都十分的嚴肅。
  我一慌,心情直落,垂著眼睛不想再看他,轉過身,繼續去洗盆裏的毛巾,手抖開毛巾,搓了一陣,再一陣,繼續搓洗。
  “先前和你說的,都作廢。”他等了很久,才又開口說道,聲音裏少了剛剛的暗啞。
  我不知道他現在是醉是醒,他閉著眼睛的時候,我是那麽的安心,可是他一旦睜開了眼,對我說這些的時候,我頓時覺得自己像一隻慌亂的尋找剛剛自動脫去殼的烏龜,光著身軀,羞愧欲死。
  “你又在想什麽?”他問。
  我想回他一句,可是,有什麽東西似梗住了喉,我隻傻傻的站在桌前,反複清洗著盆內的毛巾,鼻內隱隱有酸意,極力的隱忍著眼眶內濕意上湧。
  “你不問是哪些話作廢?”
  他醉了,我不和他計較。
  他歎息了一聲,又道:“你總是這樣,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可是,心裏真正在想什麽,你總是不讓人知道。要是換了別人,怕早就放棄了。”
  我將帕子洗得凶狠,水濺出了盆來,灑濕了半個桌麵。他說到了我的痛處,我從不讓人知道我心裏對於感情真正的想法,我怕一旦說出,會情無落處,我怕一旦說出,會遭人恥笑,我怕一旦說出,怕忽然淡了念想,我怕一旦說出,便徒惹糾葛,我怕一旦說出,連他說的朋友,都無法再做了……
  可是,他連朋友也不想和我做!
  那他憑什麽招惹我,憑什麽找我,憑什麽激我,憑什麽給我買衣,憑什麽說些曖昧不明的話來挑逗我,憑什麽!
  我恨恨的將帕子往水裏一扔,“不做就不做,我朋友,多得是。”
  我用手背重重的抹了把眼角,水濕的手擦得臉上一片濕漉漉的。
  “你‘朋友’,是多得很!”身後的人似乎說得咬牙切齒。“我每次站在你身後,身旁,身前,你都被你的朋友圍著的看不到我,我想我們就平行吧,我遠遠的看著你跟所有的人玩樂取笑,可是,是你自己冒出來的,我不是沒想過放棄你的,可是你卻總是招惹我,憑什麽,我憑什麽這麽死皮賴臉了,你卻還是不明白我,我說的每句話,都那麽淺薄嗎?你都不想繼續探究嗎?你對我,就不存有繼續深一層交往的意思嗎?你,你……”他竟激動的大咳了起來。
  我動容了一陣,他在指責什麽?我似懂非懂,礙於自己的龜毛個性,沒敢轉身,也沒敢出聲,腦袋中就像裝了一桶漿糊,他那話裏,有一部分讓我不滿,有一部分,卻又讓我又驚又喜。
  過了一陣,他停止了咳喘,平複了氣息又說道:“我說我曾說的那些話作廢,可是你卻膽小的連確認一下的勇氣也沒有,殷可,我以為我在你身邊,讓你天天看到我,你會明白我的心意,而且我知道你從來都是個藏情的高手,所以我不急,即便許承基隻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也不能急,可是殷可,我為什麽總是在失望,每一次,在我以為你似乎明白我的意思時,每一次我覺得也許我可以抓住這個時機時,你卻總在讓我失望,殷可,殷可,我真的很希望,某一天,我的努力不再隻是單方麵的,你得給我回應,我不要一點點,那太不能滿足我了,也許加起來會慢慢的變多,可是,遠遠滿足不了我……”
  我鼓起頰不滿起來,適才的委屈在他這番話裏,莫名的消失了,可是卻對他不甚滿意起來,他說得他竟是那麽的委屈可憐,像是極了解我一樣,又像是我怎麽怎麽的負了他一樣,說做朋友的不是他嗎?他不是說要我不要對他抱希望的嗎?他剛剛不是又說不要做朋友的嗎?什麽都是他說的!
  “你不是說你有結婚的對象了嗎?”一時不滿,這話就衝口而出了,一發現自己竟發了聲,急急的又收了尾音,懊惱自己把話說得像個妒婦一樣。
  轉身想挽回些什麽,就見他已站了起來,衝著我,步步逼近,我本欲脫口而出的話語就全數的吞了回去。
  “我說作廢!”他一臉鐵青。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我像個好鬥的小母雞一樣,把頭仰得高高的,長得高逼得近,我就怕了你不成?聲音大麵色菜,我就怕了你不成?
  “憑什麽你說交往我就得交往?憑什麽你說做朋友我就得做朋友?憑什麽你說作廢說過的話就可以做廢?你覺得你長的帥你就有操控權?”
  媽媽的,我居然還幫他洗臉,憑什麽哪憑什麽哪!
  他的神情一頓,原先的氣怒漸漸轉成了失望之色:“殷可,你一直覺得我長得不錯這點很重要?”
  啥意思?我瞪著他就沒辦法思考,垂下眼來想,不對!
  我管你長得好不好看,一點都不重要,我要是某天喜歡上一個人,我不要求他很好看,我從來都覺得好看的兔子是不可能有機會撞樹樁的。我一開始就覺得他長得不錯,可是並沒有因為他長得不錯,就對他有意思,我喜歡他,是因為……
  “重要個P!”我又仰頭,粗魯的回他。
  魯巍低眉低眼的睨我良久,原先那陰霾的臉緩緩的泛起笑來。
  “原來是這樣……”他淺淺的抒了口氣,緊崩的肩放鬆了下來。
  怎樣?我眼珠轉上兩圈,我剛沒說什麽啊?他會讀心術?
  他攤開他的手掌,舉到我麵前來,一臉賴皮的說:“手還沒洗呢。”
  “洗個……P啊”沒氣勢,沒氣勢,原先虛張的聲勢,在他一瞪時,瞬間被打壓了下去。
  “下次你說一個P字,我就打你那個P一下。”他說得一臉無所謂,我很鬱結,跟你啥情形呢,居然把話說得,那麽的像言情小說裏的對白……
  雷死我了!
  這個話題,到那裏就終止了,其實,還沒有說完。但是我不想跟他鬧得不愉快,而他不知道是出於什麽考慮,也放過了我一馬,當有其他人進來時,我們早已放棄了爭執,他繼續靠在椅子上裝醉,藏家二姐瞧他還穿著藏服,便去幫他脫衣裳,我斜著眼睛白了他好幾眼,那家夥微微掀個眼皮,看到我不齒他的表情,竟浮上個得意的笑來,NND,得意個P啊!
  晚上鑽進被窩時,才去認真回想他的話語來,可是這一想,竟讓自己大半夜都無眠了,明明因為勞累了一天,身體已經極其疲乏,可是腦袋裏的想法,卻讓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他說換成別人,早放棄了;
  他說他死皮賴臉……;
  他說許承基隻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
  他說他不是沒想過放棄我;
  他說我一點點的努力是遠遠滿足不了他;
  他說他有結婚對象的那句話,作廢了……
  於是,我時而笑,時而低落,時而憤懣,時而又甜蜜的在被窩裏拱著,他的那些話,那麽明顯,我要是再裝著聽不懂不明白,連自己都矯情了,可是,我明白那又怎樣,接下來呢?我是繼續跟他玩曖昧,還是大大方方的出其左右?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最終,我的決定是應了他的某句話,也應了我自己心裏某部分的渴求。
  第二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衝魯巍笑得睡眼迷蒙時,他微愣了一下,眼裏似有不信,但也沒有說些什麽。
  一上車,我便主動的靠著他的肩,飛快的進入睡眠。
  一直到了黃龍,我才醒過來,海拔已升到了四千多米,同行有不少人出現了高原反映,魯巍從導遊手中高價購買了一盒紅景天,讓我吃了兩粒。
  黃龍可以分兩條路上下,另外還有纜車,魯巍問我是不是要去坐纜車,我想了想,見所有的人都要求徒步爬上去,於是也放棄了坐纜車的想法,跟著大夥徒步爬兩千米高的黃龍。
  所謂黃龍,還是因景得名的,中間一條常年流水的黃色岩石從山頂延至山腳,遠遠一看,就像一條直臥在山上的黃色巨龍,我們沿著這條黃龍而上,每隔一兩百米便有休息的小棧,年輕些的同事腳步飛快,霍霍的就往上跑,我上了幾百米後,終於意識到,我其實應該選擇坐纜車的。
  因為我開始頭暈了。
  魯巍一直就和我走在一塊,同行的人都習慣了我們兩在一塊,也不取笑,加之昨天晚上那一出婚禮,他們都覺得有些假戲真作的意味,對於我們,他們似乎都很樂見其成。
  魯巍一直在說話分散我的注意力,他說他小時候的一些好笑的笨事,我就說我小時候也這樣,他說他小時候喜歡看什麽什麽動畫片,我就說我更喜歡看哪個哪個,他說他小時候常玩拍紙片的遊戲,我說我贏了一抽屜的圖片,後來發了黴,被我媽全扔了,他說他玩龍王大象的動物棋,我說公雞可以吃龍王,我們相視一笑,他說他小時候很喜歡吃白糖牛奶做成的冰棍,每天都等著烈日下背著泡沫保溫箱的女孩叫賣經過他家,我白著嘴唇說,魯巍,我們下山吧,我不行了……

  第 26 章
  魯巍輕歎了口氣,有些什麽似乎梗住了不再繼續說下去,牽著我在被蔥鬱草木圍繞的涼亭裏坐下,我低垂著頭,眯著眼,等著體力的回複。棧道上一陣騷動,我睜開眼側頭一看,一行人匆匆的抬著一個有高原反應的遊客往山腳下送,我抬頭回望了魯巍一眼,他神色一凜,我的手便被他抓得更緊了。
  “我好多了!”我衝他一笑,本想不讓他擔心,可是估計我的笑容並不好看,他竟連眉頭都微擰了起來。
  “導遊說我們幾點鍾要下山集合呢?”我問。
  他看了一下手表,道:“還有兩個半小時。”
  “我想躺一會兒,半個小時,然後我們再走下去。”一方麵,是我真的覺得頭暈得厲害,體力也流失的厲害,另一方麵,我喜歡坐在這裏的感覺,比起先前的向上爬行,這樣坐著,被微風習習吹著,手被他緊緊握著,有種愜意與幸福的感覺。
  他點了點頭,我就在廊椅上躺下,頭枕在他的腿上,他用一隻手輕輕的擱在我的眼上,我閉著眼,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與舒服,就像行走很久的人被允許坐下來休息一會,就像餓了很久的人遇上了一桌子的佳肴,就像有件很渴望的寶貝已經滾至了腳邊,心裏就那樣漲得滿滿的。
  睡到半迷糊時,聽到他輕輕的叫我的名字,我應了一聲,他一時又沒了話語,過了好一陣,我隱約聽到他又叫了我一聲,我極輕的應了一聲,然後意識便真正模糊了,隱隱約約聽到他的聲音,可是竟然全進不了我的耳朵,風吹過曾汗濕的脖頸,一片清涼……
  被魯巍叫醒後,下山我仍迷迷糊糊的,但是比先前已經好很多了,走了一陣後,意識一清楚,便像活過來了般,接二連三的開始咋呼。
  下山我們走的是右邊的棧道,右邊的棧道不同於左邊的,聚集了很多的小景點,雖然沒有登到黃龍的頂峰看據說蔚為壯觀的五彩池,但是這邊也有很多小的梯田狀的池子和小瀑布,哇藍哇藍的水,看著人的眼睛都濕潤潤的,我不停的拍照,魯巍見我沒了先前不適的模樣,也一掃擔心,放鬆的在我旁邊到處照些景色,當想要留影時,便用我的相機拍他,他的相機拍我,兩人照得不亦樂乎。
  魯巍找了一個遊客,將相機交給他,意思很明白,他想要我和他合影。
  反正有些事情說開了,我也就不那麽拘泥了,隻是,我仍不好意思很親密的挨著他,兩個靠著棧道的護欄,背後是清汪碧透的水,他的手在我肩上抬了抬,在空中停了一會,再輕慢的落在了我的肩上,我沒動,抿著唇笑。
  別人說要看一個人是不是和你適合,就跟他一起去旅行。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適合,但是我似乎淪陷的很快,無論到哪,我的眼光都不停的在人群裏搜尋著他的身影,不管做什麽,我都開始用眼光先征詢他的意思,常常,看他莫名其妙的露出微笑時,我也會跟著傻笑,笑完後又想,我們這是在笑什麽呢?
  當他牽我的手的時候,當他收攏我耳邊的碎發的時候,當他為我遞來一支水的時候,當他幫我將行李擱上行李架的時候,當他將剔除了蒜米的魚肉夾進我碗裏的時候,甚至到了後來,在人群中看到他那身長俊挺的背影時,我都會從心底偷偷的竊喜著,就像當初他在機場說的那話,是的,他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回程的時候,所有的同事都顯得十分的疲勞了,但是對本次的行程都覺得頗為滿意,即使路途甚是艱辛,即使參觀的購物點占了我們很大一部分時間,但是他們都無法折損於九寨溝與黃龍帶給我們對自然界的驚歎。
  我倒是覺得還挺有精力的,一路上吱吱喳喳沒停,將小時候的倒黴事糗事長大後遇到的烏龍事,甚至連殷以處過的小綿羊都通通的說了,魯巍就隻是聽,我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嫌煩,可是我就是沒辦法關住話閘,漫長的回程因為我的喋喋不休,似乎變得短了很多。
  偶爾,我會擔心的問魯巍:“想睡了沒?我會不會太吵?”
  他莞爾一笑,半眯著眼緩緩道:“音量適中,語速略急,若是可以緩一點,剛剛好。”
  “剛剛好?”我歪頭思量。
  “剛剛好催眠。”
  切!
  我氣鼓鼓的抱胸眯眼佯裝睡覺,忽然,魯巍道:“殷可,我下來隻有一個月的時間,我一點都不想浪費,一分一秒都不行。”
  他的聲音非常的輕,輕到我認為隻有我才聽得到,語氣十分的正經,我眯著眼,靜靜的聽。
  “可能,這麽焦急的方式你會覺得不適應,我也想過,對待你我不能急的,那麽長的時間都過去了,我不能急於那一時,就像先前我跟你說要交往,那時我錯了,我隻想著我觀望了那麽長的時間,我沒考慮到你其實對我仍是十分的陌生。可是,自從次野戰後我發現,我再不急,我就會與你失之交臂了。”
  此間,我會因為他的某句話而疑惑不解,可是我還未來得及深究時,他已經將更重要的信息拋給了我,那些疑惑便因為下一句話的影響力而被我遺忘。
  “可能,回去後,我們會麵對一些讓人頭疼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相信我。另外,……”
  他沉吟了一會,繼續道:“另外,我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好,我長得好不好看,一點都不重要,事實上,在我心底,你才是我需要仰視的人,我一直都在卑微的等你看見我……”
  我心裏一動,某種莫可名狀的情感瞬間覆蓋了我所有的思緒,他發現了,我在他麵前,一直都是那麽的自卑。
  車子將風景一一掠過,沿途的風景,一片蔥翠,夏天的我,心思蠢蠢欲動!
  終於,所有的人將大包小包從車子上卸下時,我的憧憬卻也放下了,腳尖一觸及地麵,旅途中的輕鬆扔回了車上,現實中的思量又糾結的占滿了心頭,拒絕了魯巍送一程的好意,看著他麵有倦色的轉身離去,心裏莫名的沉甸甸的。
  回到家裏,將旅途中換下的一大袋衣服塞進了洗衣機裏,我媽十分HAPPY的翻我的包包,將我帶回來的特產逐一嚐個遍,我奪過她手裏的甜食,將山核桃塞她手裏,她原本略帶哀怨的目光便又精光乍乍的,沒辦法,她有糖尿病,不能吃甜食。
  “殷可,你玩了一趟,就沒給人家小許帶點什麽做紀念?”我媽撬著核桃問。
  我一愣,我媽馬上就發現了不對勁。
  “你對人家就這麽不上心哪?你到底想不想嫁了啊?”我媽恨鐵不成鋼。
  想嫁哪!我嘟唇想,咋不想嫁了,但沒想過嫁魯巍以外其他的人。
  甩甩頭,要不得,我又淪陷了。
  將相機連上電腦,我查看裏麵的照片,相片拍得很好,不,應該說是因為風景十分的漂亮,所以相片看上去都拍得不錯,我一張張的瀏覽,我媽也湊近來看,看一張“哇”一張,十分眼饞的說:“閏女,什麽時候帶你媽也來這玩啊,哇,哇,哇哇!”
  藍天,藏居,羌房,犛牛,碧水,鬆鼠,浮木,魯巍,魯巍,魯巍……
  我飛快的點了圖片瀏覽器上的紅叉叉,青著臉轉頭看我媽,我媽正一瞬不眨的盯著我。

  第 27 章
  “老實點!”我媽正經的時候,其實會讓人發抖。
  “同事家屬。”我一口咬定。
  我媽明顯不相信,側著眼睛看我。
  “就是同事家屬了,我們都是這樣拍照的,我拿我的相機拍他,他拿他的相機拍我,互相拍,回來再傳給對方。”這樣方便哪。
  “魯巍,男,比你小一歲。”我媽說。
  “哇!”我驚恐,我媽怎麽會知道?
  “過年時你穿他的衣服回來的,還被我看到了身份證,你現在大言不慚的說是同事的親屬,人證物證俱在,還狡辯?!”我媽一拍桌子,像拍驚堂木一樣。
  “《證據規則》裏人證是證人證言,物證是能證明案件事實真相的事物,你說的那不叫人證物證,而且證據要具有合法性,客觀性與關聯性……”我滔滔不絕道。
  “死丫頭,你跟你媽我耍花槍?看不出來啊,竟然背著我們,偷偷跟那個野男人出去旅遊,還打算腳踏兩隻船……”我媽不依不饒。
  我低頭閉嘴,小魯啊,野男人啊……
  “不過啊,如果這個確實不錯,腳踏兩船也沒關係的,畢竟這年頭,隻要沒打證,跟誰不跟誰都不一定。”我媽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眼裏的精光更甚,突然她的手掌朝我的胳膊一拍,陰笑了起來,道:“好樣的,我家閏女越來越出息了。”
  越來越出息了?我低頭,戚戚然,我倒不希望這樣的出息,不管如何,我不玩腳踏兩船的遊戲。
  所以,擺在眼前的還有許承基這個人。
  從魯巍的言語中,我聽出了,魯巍跟許承基說過什麽了,而且許承基似乎也給了魯巍一個月的時間,那麽,我現在,是不是隻需要等這一個月過去,就可以了呢?
  心頭已有種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執著了,但是目前,隻能等,等著與魯巍的這段感情更加堅定,等著與許承基的緣份煙消雲散。
  在家休息了一天,我又回到了庭裏,魯巍也到了煙草站,上午的時候,他抽了個空,將他相機裏拍了我的那些相片存入了我的電腦,小波開始明目張膽的取笑我們,大波剛開始聽聞時,那嘴張得大大的,還有些不敢置信,我抿唇一笑,沒否認,他才信了的跟著取笑,我惱火卻又無計可施,裝做生氣又止不住揚起唇角,魯巍一派好心情的隨他們取笑,一邊將我拍的一些照片拷貝了過去。
  晚上跟魯巍聊QQ,一邊聊一邊猛拍蚊子,現在已經整個夏天最熱的階段了,我將風扇開得呼呼的,電腦也像在發高燒一樣,緩慢於平常的運行著。
  “殷可,你們那熱嗎?”
  “熱。”當然熱,中秋前是我覺得整個夏天最熱的時候。
  “我才知道,鄉下的夏天原來不隻有悠閑,有蛙鳴蟲叫,還有這麽多蚊蟲,還有這麽的悶熱。”小魯有些小抱怨。
  我想他肯定享受慣了空調,來了這裏,肯定是不習慣的。
  “太熱了,真懷念小時候的冰棍,感覺隻要有一根在手,就什麽暑氣都沒有了,那個時候很容易滿足啊。”我小時候對冰棍有著獨特的情感。
  所以,一說到冰棍,我又開始滔滔不絕了。
  “白糖冰棍是五分錢一根,綠豆的是六分錢一根,冰糖水是兩分錢一碗。”記憶猶新啊,我舔舔唇,從冰箱裏找出一瓶礦泉水,咕嚕了兩口,冰是冰,一點都不甜,沒味道。
  “你知道哪裏有冰棒賣嗎?”
  我翹著嘴角笑了起來,他被我的話誘惑了,再怎麽說,雖然比我小上一歲,不過還是一個年代的人啊,有著相同的回憶呢,“鎮上市場周邊有一個小超市,裏麵有冰淇淋。”
  “你帶我去吧。”
  不妥,不妥。我第一個反應也是我一向習慣性的反應,就是真不妥。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不妥……!
  想了又想,哼,不妥就不妥!
  我從床上翻坐了起來,小鳥不是說我不懂愛嗎?所以,不能再不妥下去,姐姐我就是要跟一帥哥夜遊一回,不妥的是我憑什麽沒嫁出去。
  “好,你等著啊,我們在底下的路口會合。”
  掛了電話,我急急的脫了睡衣,換上衣服後,趿著拖鞋在房間裏叭嗒叭嗒的亂轉了一會,覺得修整得差不多了,哼著小歌悄悄的探身出了房間。
  很好,庭裏漆黑一片,看來,都睡了啊,沒人發現我的不軌夜遊。
  很小心很小心的不讓鐵門發出大的聲響來,闔上後才一轉身,就被魯巍嚇了一跳,他竟立在了馬路的對麵,月光灑在他身上,模糊了麵容,卻顯得他的身形越發的清孤,白色的襯衣反折著淡淡的光華,盈盈的似有煙波渺渺,啊!秀挺卓爾的男子啊,我所夢寐尋求的啊!
  我帶著些喜悅輕緩矜持的走過去,在他的麵前站立,借著淡淡的月光,看他親善盈笑的臉,才準備跟他說些什麽,他的胳膊便輕攏住了我,下巴磕在我的肩上,舒緩的歎了一聲:“好熱!”
  “熱你還抱?”我竟然將話說得帶了七分的嬌羞,真不像我。
  “有女殷可,惹我煩憂,有女殷可,據我心頭;有女殷可,解我暑渴;有女殷可,盼能……”
  才明白,情人的耳語遠非QQ長聊可以比擬的,他低沉的嗓音,將每一字句都打進了我心裏,我直直的站在那裏,在暑意蒸騰的夜色裏,莫名的濕了眼眶。
  “盼能什麽?”感動中我問。
  他立直身體,拉著我朝坡下走去,去找我說的有可能還沒結束營業的賣冰淇淋的小店。

  第 28 章
  接下來的時日,魯巍變得似乎比較忙了,隻會在晚上才會在網上或打電話給我,要是能上網,證明還沒有把他累垮,要是打電話,證明他已經累到連上網的精力也沒了,通常講著講著,他那邊就睡著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即便每次都是我說多他說少,可是從他那隻字片字中,我卻能察覺出他的不安與擔憂,似乎有些什麽讓他感覺到十分的疲累,這種疲累,不似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如此這般,我便擔心起來,這人不是鐵打的,能這樣用嗎?
  於是第一次,我在下班後主動去了魯巍所在的煙草站找他。去之前,先拔了他的電話,可是那邊占線,想想,如果他真的那麽忙,我等等也無妨。
  手裏拎著的是我熬的排骨湯,本來想雞湯可能會更補身體一些,可是,問題是煲雞湯對於我來說,太高難度了,於是我便在市場上讓賣豬肉的老板賣些砍好了的排骨給我,我回來放上幾根玉米,放鍋裏一熬,倒出來就是,幸好,鹽放的還好,所以味道還是挺不錯的。
  問了煙草站的工作人員才知道魯巍現在下鄉去了,他告訴了我魯巍暫住的房間,我便按他所指的方向走了去,想了想,怕他的房間會鎖門,轉頭看向那工作人員時,卻看到了他眼裏怪異的神色來,當時心裏也沒多想,覺著他可能在猜測我與魯巍的關係,也沒覺得有多怪異,有點不好意思倒是真的。
  “魯巍的房間鎖門了嗎?”我問。
  “啊,那個啊,沒鎖。”他向我擺擺手,馬上將臉轉向了另一邊,似乎不想再跟我說些什麽,我道了聲謝,繼續往魯巍的房間走去。
  站在魯巍的房間門口,我才知道他的門為什麽是開著的了,因為他有訪客,而且訪客我認識,就是林業公安局的妖精美女。
  “嗨!”我不知道她姓什麽,而且這之前,隻是因為培訓坐得不是太遠才有些印象,後來就是記得她跟交警隊那美女要求跟我換車,至於她的姓名,我沒有打聽過,所以不得而知,於是我隻能傻愣愣的如此跟她招呼。
  她本是全神貫注的在玩魯巍的手提電腦,聽見我的聲音,轉頭瞥了一眼,當場就愣了,好一會,才衝我笑著打招呼,順手將電腦合上,給我讓座倒茶。
  “我叫李涵,我知道你,你是殷可。”她笑得落落大方。
  我將湯放在屋裏的桌上,接過她遞給我的茶,好奇的問她怎麽有空跑這鄉下地方來了。
  她跟魯巍認識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沒想到他們熟到可以隨意給對方看自己的私人電腦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表麵上卻隻能衝她笑得隨意大方,不能讓她發覺我的醋意,也必須克製住自己不胡思亂想。
  “我都來好多天了,在這裏悶死我了,沒想到你居然是在底下工作的呢?”她的聲音輕快甜脆,比我的聲音好聽,但是言語間很明顯,將我與她拉開了等級,她是城裏的,我是鄉下的。
  “魯巍天天忙得跟什麽似的,早知道他那麽忙我就不刻意在這個時間請假了。”她埋怨時,臉上卻不全然是埋怨。
  “誰讓他前段時間出差那麽多天,我太久沒看到他了。幸好隻有一個月,但現在即使隻有一個月,我都覺得好長的。”她繼續說著,我卻越聽,心越是發涼。
  “你跟他……?”我有些問不下去,而且,問到一半時,我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了,可是李涵就那樣看著我,似乎一定要我將話問完。
  “你跟魯巍的關係很好?”我問得小心。
  “他之所以會下來,都怪我!”她笑道,唇笑抿著,眼光帶著壓迫感的審視著我。
  我一驚,想起了大波說的,魯巍之所以下來,是因為他始亂終棄,李涵,是被他棄掉的那一個?
  我不知道我現在的表情在李涵的眼裏意味著什麽,可是我現在確實沒辦法在這個時候作出一個恰當的表情來,不想被她發現的我那最真實的想法已經明顯的擺到了臉上,來不及掩飾了。
  如果說,她是被魯巍“始亂終棄”掉的人,那她現在,出現魯巍的房間裏等他,又意味著什麽?她來的這麽多天,又是在哪裏居住的?
  心裏打翻五味瓶般的,複雜的讓我快坐不住了。
  而且,李涵的眼光太迫人了,我們兩人現在這樣靜默的坐在魯巍的房間裏,很多的東西,已經不言而喻了,我猜測著,她揣摩著,但是不管怎樣,我的立場都不如她,她比我更先一步的擺明了事實,她跟魯巍,關係匪淺!
  我揣著愛心湯來,就變得十分的可笑了。
  我仰起臉來,道:“魯巍前段時間並不是在出差,而是……”
  “我知道!”她打斷我的話,“這樣說吧,殷可,我們都是女人,我也不想傷害你,但是我家裏早已經將魯巍當成我要結婚的不二人選了,而且我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魯巍他很年輕,愛玩一點都不奇怪,但我覺得你作為一個有閱曆有頭腦的人,有必要認清楚事實的真相,他可以騙我說他去出差了,但是他也可以對你隱瞞他要和我結婚的事實。”
  我呆若木雞,我學法律的,可能在口才方麵會勝不過律師,但是怎麽可能讓別人如此氣勢囂張的將我辯駁倒?
  可是我有辯倒她的實力嗎?沒有!講證據擺事實,才是辯倒對方的有力論據,可是,我有嗎?
  我真的了解魯巍這個人嗎?他說的話又全都是認真的?最開始時,他提出跟我交往時,我不就是沒當真嗎?什麽時候開始,我把他說的每句話都當真了?我竟是那種抵不起幾句甜言蜜語的人,我恨嫁,缺愛,所以,我就那麽容易的陷進了自己以為的感情裏,是這樣嗎?
  我幾次張口想反駁她一些什麽,可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說什麽,在我審理的案件中,離婚案件占了七成以上,我總是冷眼旁觀,看人家夫妻爭論著感情是否存在,從他們的言論中分析真假,自認為中立的判定他們是否還有感情存在,依法決定財產要如何分割。但是,我跟魯巍的感情呢?真的?還是假的!
  寒冷的街頭,他說我們談戀愛時,是多麽的漫不經心;讓我下車時,他告知我他有結婚對象時,又多麽的雲淡風輕;旅途裏,他的拎包遞水,多麽像刻意的殷勤;月夜下,他擁抱著耳語低噥,又是多麽的符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虛空。
  我憤恨了,魯巍,你憑什麽讓我此時此刻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你憑什麽讓我麵對李涵時顯得毫無驕傲灰敗挫折,當李涵說“你作為一個有閱曆有頭腦的人”時,我隻能感覺到她話裏深深的諷刺,我想在她的麵前挺起脊梁來,可是,我的脊梁呢?

  第 29 章
  我走的時候沒忘了將我煲的湯帶走,出去時又碰到先前遇到的那個工作人員,他背向著我,跟他的同事們笑說著魯巍的行情真好,我經過他身旁時,他的笑容僵了僵,問:“這麽快就走啊?”
  我向他扯了個笑容,他的臉色澀澀的。我想,我的笑容肯定很醜,或者很虛假,我的這副模樣,明眼人怕是一看就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真丟人啊,我可真丟人!
  在快到單位時,突然頓住了,腳步一轉,我向鎮裏的西河橋走了去。
  夏季的河邊,很是熱鬧,很多的小鬼光著屁股在遊水,遠處時不時傳來他們歡快的尖叫聲。
  坐在柳樹下的橋墩上,看著潺潺的河水,心裏空空的,什麽也沒想,也不是很悲傷,但是情緒卻很低落很低落。天色漸漸暗下來,周圍的店鋪或農家亮起了燈光,耳邊聽到多是蛙鳴蟬叫,聽得人更煩,蚊蟲也漸多起來,在手臂都快被咬麻時,我憤憤的站了起來,MD,想找個地方悲哀一下,都這麽的無法如意,不就是一妖精嗎?不就是一男人嗎?值得我讓蚊子咬成這樣嗎?將熬的湯統統倒進了河裏,可惜嗎?一點也不,可以喂魚喂王八喂青蛙呢,倒掉,就誰都不知道我那麽的笨,笨到給男人送湯!
  遊魂般的回到了單位,在看到桂花樹下抱胸靜立的人時,原本想看到他後要發泄的情緒卻因為真實的看見他而偃息了。
  他一看到我便笑了,可是下一瞬因為我的臭臉,笑容又僵住了。
  “怎麽了?這麽晚才回來?”他的聲音溫情脈脈。
  我深吸一口氣,淺淺微笑,道:“你怎麽這麽晚了來這裏?”
  “我下鄉回來,給你送了樣東西,放在大波那裏。”他見我笑,臉上多了些釋然,說這話時,眼裏晶亮晶亮的。
  我抱著保溫食盒,一時間沒說話。
  “殷可,給我做點吃的吧,我餓了。”他盯著我手裏的食盒,帶著些孩子氣的道。
  他不提到好,這一提,我好不容易偽裝出來的笑容,掛不住了。
  “我不會做飯,也不喜歡做家務,打掃不幹淨,洗碗還老碎碗,還有,我最不喜歡手洗衣服了。”
  他一愣,表情僵了僵,然後緩緩道:“我沒想讓你做那些呢,我隻是餓了。”
  “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我瞥了他一眼,他年青的臉上少了以往的溫和與沉穩,隱隱的,多了抹難得一見的失措。
  不行,我不能再看他,會舍不得!
  “殷可?”他輕喚。
  我繞過他,繞過那株桂花樹,抱著食盒,向我的宿舍走去。
  我知道他肯定還靜立在那裏,肯定還在看我,肯定不明白怎麽了,可是我不能停下來,我現在不能跟他說我怎麽了,因為我自己還沒明白,我怎麽了。
  回到宿舍,燒了一大鍋的水,兌成了兩大桶的溫水,花了近半個小時洗澡,穿衣服的時候發現沒拿內衣褲進來,擦幹後,就直接穿睡衣褲,穿好後,發現又穿反了,惱火的在衛生間裏折騰了半天,再遊魂般的睡到床上,閉著眼睛,腦袋裏的東西翻騰不止,突然,電話響起了。
  看到屏幕上閃動著魯巍的名字,猶豫了好一會,才按了接聽鍵。
  “殷可,你來我這了?”他緩緩的問。
  我不作聲。
  “在我們從九寨溝回來的路上,我跟你說過,我會處理好的,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
  我仍然沉默,心卻越來越沉了。
  “殷可……”
  “魯巍!”我終於出聲打斷他的話,“你能告訴我,是什麽理由讓你喜歡上我嗎?”
  問出來,我又覺得我問錯了,他說過喜歡我嗎?沒有!盡管他表現得對我非常有好感,而且希望能和我成為男女朋友,可是他從沒明白的說過他喜歡我,以前覺得電視裏那些爭爭吵吵的男女總在為這個問題而糾纏著特別的不齒,我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在乎起這個問題來。
  似乎被我的問題問住了,他半天沒吭聲,電話那端是他輕淺的呼吸聲,我等了一會兒,輕道:“魯巍,在我沒打電話給你之前,別再打給我,也別找我,我得好好想想,你也得好好想想。”
  說完最後一個字,我馬上就按了掛斷鍵,我怕自己那話裏有過多的賭氣成分被他聽出來,也怕我放棄我覺得需要冷處理的打算。
  電話很快的又響了起來,我無奈的歎息一聲,卻抑製不住突然跳亂的心跳,接了電話。
  “不是說了不要給我打電話……”
  “殷可,你明天趕緊回家一趟。”
  我媽?
  三更半夜的,這種語氣的,讓我莫名的緊張了一下,追問怎麽了。
  “反正你明天回來就知道了,今天早點睡,明天才和你說。”她叭嘰一聲就掛了電話,可是我更睡不著了,先前在那為感情這破事糾結著,現在,卻是惶惶然了,我媽這是怎麽了,成心不讓人睡呢?

  第 30 章
  第二天是周末,我一大早就趕了最早一班車回到了家裏,到家的時候,我媽出去買菜了,我爸一如既往的聽他最愛的京劇,我一看到家裏一如平常,才大大的鬆了口氣,然後又開始好奇,我家這又是怎麽了?
  我爸十分神秘的的拖住我剛想走露些什麽風聲,就被剛好趕回來的我媽打斷了。
  我一扭頭就被我媽嚇到了,大籃小籃的,像過年一樣,采購了大量的新鮮蔬菜瓜果肉食,我突然就感動了。
  “還是我媽對我最好!”失戀不要緊,我家就是我的港灣啊。
  “殷可,你還杵在那裏做什麽?快點,燒水殺雞,還有,這些青菜都要洗洗,另外,把豬腸子給翻一翻,好多事情要做呢,還有,把屋裏好好的收拾一下,死老頭子,你還聽什麽聽,趕緊給那隻豬腳刮刮毛。”我媽將所有的東西統統塞我手上,然後趕急趕忙的又往外走,邊走邊念叨著還要買些什麽。
  我愣了半天,剛剛還覺著家庭溫暖呢,咋突然間,我成灰姑娘了?
  我轉頭看我爸,我爸正努力的燒鐵鉗去燙那兩隻白花花的豬腳,一股焦臭味伴著青煙滋溜的往這邊竄。
  “爸,家裏是要來客人?”我問。
  “嗯嗯,你媽昨天興奮了一天,今天天沒亮就指揮我幹這幹那。”
  我一思忖,心裏隱約猜到了什麽,追問我爸道:“老媽這是又給誰安排了相親?還相家裏來了?”
  我爸“嗯”了一聲,繼續一鐵鉗,燙紅的鐵鉗一烙上豬腳,那情景,真虐!
  可是,殷以這小樣沒在家,她難不成給我相親?
  不是吧!
  我傻了,難怪她火急火燎的叫我回來呢。她不是明明知道我正在“腳踏兩條船”嗎?我的媽呀,成天想些什麽呢?
  我沮喪的將所有的東西往桌上一擺,我爸回頭瞅我:“你還不趕緊,等會小綿羊就要來了,你媽非罵死不可。”
  小綿羊???
  那個博士後?!
  哈哈哈,捋起兩袖子,小綿羊啊,殷以的啊,關我屁事啊,我寧願做灰姑娘,也不願做殷以啊。
  “我說爸啊,殷以她都沒回來,小綿羊一個人跑來,提親?”我想想,很有可能啊,不然我媽不會樂成那樣啊,小綿羊呢,團級幹部,博士後呢,開著小車,月薪上萬,如果這些條件還構不成我媽這麽積極,那就沒什麽能讓我媽HIGH起來了。
  “不知道是來幹嘛,你花阿姨昨天跑來,說小綿羊特地休了一個禮拜的假,再加上中秋與國慶的假期,準備回來操辦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我爸繼續虐。
  中秋!小心肝撲騰了一下。
  “沒想到啊,都過去這麽久了,這家夥還記得殷以那小樣呢。”我摘芹菜葉,將翠綠翠綠的葉子都扔垃圾桶裏。
  “不過,現在殷以不一定會答應了,我聽她說,她在學校找了一男朋友了。”不知道是真是假,殷以這樣跟我說的時候,我也沒太上心,誰會在畢業的那一年找人談戀愛啊?!
  接下來,我跟我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小綿羊與殷以可能結婚與不可能結婚的十大理由,我爸俐落的逮到了我媽買的那隻據說是最正宗的土雞,一刀下去,血濺當場,我爸可真虐!
  我和我爸忙活了一上午,該蒸的蒸了,該洗的洗了,地板被我拖得光可鑒人,那些亂擺亂放的被我統統藏好了。我不是不會做家務,不是不會煮飯做菜,我會很多的東西,我隻是不想讓他知道。
  盡管我家還夠不上小康標準,但也算是一殷實小戶,所以不管怎麽樣,都不能讓小綿羊小瞧了我們家。沒有高大的門楣,但是幹淨溫暖,麵朝大街,秋涼瓜開。
  終於,在我們等待又等待,猜測又猜測後,我媽領著幾人回來了。
  一進來就鬧騰的啊,反正有我媽在,世界永遠不可能是安靜的。
  小綿羊是走在中間的,跟在我媽身後,半年多沒見,他似乎不是那老樣子,即便沒穿舊棉襖軍大褲,可是仍然像個老頭,不過到是笑容滿麵的,估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看見我,衝我笑得更是容光煥發。
  我趕緊倒茶端水果,笑吟吟的立在旁邊當女傭,想著這樣一個高幹的“老頭”以後會是我的妹夫,心底就得意的一陣一陣的。
  倒是小綿羊隨意得很,直喊著讓我也坐,那手居然還拍了拍他身旁的沙發。
  我“呸”!啥意思啊?!
  我媽到是沒注意,畢竟今天的主角不是我,她懶得去操那份心。
  “你看看我們家,不算什麽有錢人家,就這樣了,你可千萬別介意啊。”光這句話,我媽重複了三次。
  “我家那閨女啊,是真的沒話說的,在學校那可是德智體全麵發展啊,小從學到大學,榮譽證書攢了一大把,還身兼數職呢,參加過市裏的朗誦比賽呢。”我媽一誇我妹,都是這些舊台詞。
  “給我家說親的也可多了,但是我那閨女的眼界也高,學曆低點的她嫌沒素質,有點本事的她又覺得太油滑,長矮了她說以後對小孩不好……”我媽一瞅小綿羊靜靜聽著,沒說話,覺得說多了又可能不妥,便又轉了個話題:“反正,殷以那家夥自身條件好,所以才會那麽挑剔,不過像我家殷可就不那樣了,比殷以好打發的多。”
  我好打發?!我一愣,她不老嫌我愛挑嗎?
  小綿羊露了些笑意來,感覺像是安心了些。
  一旁察顏觀色的我,反到是奇怪了,我媽將殷以說的那麽的不讓人省心,他反而安心了,是覺得我妹的高姿態剛好可以彰顯他是多麽的難得一求麽?
  我砸砸嘴,這隻小綿羊啊,自視甚高啊!
  “我昨天打電話給殷以了,她中秋會回來呢,到時候我們再合計合計,看這禮數……”我媽一見小綿羊露出了笑意來,那個熱情更高了,正說得起勁時,卻不想被小綿羊打斷了。
  “那個不急……”
  “吃飯了吃飯了!”滿頭大汗的老爹一邊擦汗一邊招呼著,“邊吃邊說,慢慢的說。”
  我馬上去擺碗筷,他們落座後,我給那些阿姨啊什麽的倒上飲料,給我爸和小綿羊倒了兩杯高度酒。
  幾個阿姨都誇我勤快懂事,我謙虛的笑笑,都老女人一個了,還被人誇懂事。
  我媽還在誇我妹,順帶的也誇我,不知道怎麽的,說著說著,就說到我目前的那兩條“船”上來,我媽得意的啊,舉著雙筷子指天指地指滿桌的人,那些阿姨倒是跟我媽熟的很,沒什麽異色,但是小綿羊似乎變了變臉色,恐怕是被我媽的姿態給嚇住了,畢竟人家是博士後,不大能接受我媽如此這般的眉飛色舞。
  我偷偷的扯了扯我媽的衣袖,我媽很是會意的收斂了,然後就給小綿羊挾雞腿,反複的說這雞是最最正宗的土雞,她是通多了多少關係輾轉了多少村寨才買到這隻重達三斤的雞。
  小綿羊顯然對那隻雞不怎麽感興趣,半天沒啃上一口,反倒是問我工作忙不忙,現在是什麽職務,一年能休多少假。
  我都據實回答,像這樣的應酬姐姐我可見多了,每次混飯時,別人都會因為無聊而問一些無聊的問題,也是為了熱熱氣氛,在我看來,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我媽跟那些阿姨不正常起來,她們都麵有疑色的來回的梭視著我跟小綿羊。
  我在心裏笑她們少見多怪,真沒見過世麵,受不得一點的風吹草動,瞧瞧我爸,就沒察覺出任何的不對勁,還在跟小綿羊碰杯。
  我媽轉轉話題,便將話題帶到了何時安排殷以跟小綿羊去見小綿羊的家長上來。
  小綿羊放下端在手中的酒杯,正了正色,然後用狀似十分誠懇的語氣跟我媽說:“阿姨,我這次來,主要的目的,是想告訴你們,我中意的人是殷可,如果她願意,我打算和她結婚。”

  第 31 章
  我夾在半空的那個雞腿“叭”的又掉進了湯裏,濺出油湯來。
  其他人都安靜的望著我,我爸更是誇張的目瞪口呆。
  看我幹啥?這關我啥事?我還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死綿羊,陷害我?!
  我就覺得大家看我的眼光是那麽的赤祼祼,好似我是潘金蓮,踩了兩隻船了,還貪心的去勾搭第三條船。
  多敏感哪,多有話題性哪,本來所有的人都以為小綿羊來是為了向我妹妹提親,沒想到突然來了個大轉變,連引著小綿羊來的花阿姨,都呆愣呆愣的,不明白這在唱哪出。
  我媽最先回神,放下筷子,也十分嚴肅十分正經的跟小綿羊說道:“可是我家殷可,她定了人家了啊。”
  我定給誰了?我看我媽。
  “再說了,殷可她的工作給定死了,公務員一年就那麽幾天假,你又在那麽遠的地方工作,要是殷以的話,她還可以跟著你去,反正我家裏還有一個女兒,可是殷可……這還真不行。”
  這頓飯,我真是吃不下去了,卻沒辦法在這麽多人麵前摔筷子離席,從灰姑娘變成主角,不是人人都願意的。
  但有一句話就差點衝口而出了,想想在場的都是些什麽人,便終於有所顧忌的憤恨的扒著飯粒。
  “其實像殷可那個公務員的工作,可以辭掉的,她的薪水還不到我工資的十分之一,我完全有能力讓她生活的更好。”小綿羊還在一本正經的說,可是我現在有些反胃了。
  當把他跟我妹湊成一對時,他怎樣我都無所謂,可是突然間這角色一轉變,我就覺著這人咋這麽惡心,這世上,還真是形形色色的男人都有,就沒幾個好的。
  接下來,桌上的其他人都沒怎麽說話了,就聽見小綿羊一個人在談嫁給他的十大好處,我隱忍的聽著,我爸沉默的吃飯,我媽那碎嘴也隻顧著吃東西,陪著來的那些阿姨,更是一臉的青黑。
  “我請假一次不容易,回來一次就更不容易了,這次請了這麽長的假,可見我的決定有多大,也可見我的真誠度是相當的高,所以,我想盡快的操辦婚禮,因為時間比較的倉促,所以簡單一些就行了,具體如何操辦就全依殷可的意思,費用我全包了。”
  真好笑,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我昨天跟人鬧矛盾,今天就有另一個人跟我談婚禮,這總不會是老天在暗示我,我應該徹底放棄掉魯巍吧?
  放不放棄魯巍,我還沒下定論,可是小綿羊實在是非我所能忍的了,我非常彪悍的站起來,非常彪悍的指著小綿羊的鼻子,用非常彪悍的聲音責問道:“說,你是不是處男,是不是處男?”
  小綿羊被我唬得當場停了吸氣,剛剛那誌在必得的神氣馬上就消停了,好半天,才羞答答,細聲細氣的答:“是的。”
  我暈倒,我爸一口飯噴得滿桌都是,幾個阿姨的肩抽聳得厲害,我媽是所有人中最彪悍的,她直切事件要害的問:“你不會是有隱疾吧?!”
  最終,小綿羊被我媽客氣的說要再考慮的答複給請了出去,事實上,我家裏人對這件事都是不予考慮的,一句話:根本不可能!
  我考上公務員,是花了多大的力氣啊,雖然工資不高,福利也一般,但是卻是我全家共同的努力造就的。小綿羊要我放棄我的工作,光這一條,我們家就絕對不會考慮他,更何況,我家裏現在都以為我還踩著兩條船,可能那兩條船的檔次沒有小綿羊的高,但是我爸媽都是本份人,不想要大富大貴,能安穩幸福就夠了。
  所以小綿羊走了後,我媽也沒跟我說什麽,隻當是原來給殷以尋到的一門好親事又落空了。我爸拾掇拾掇餐桌,又去聽他的京戲了。
  可是事情並沒有因此而了結,晚上,我的電話響了起來。
  看了看顯示屏,突然就很失望。不是魯巍的,一串陌生的號碼。
  “殷可。”那邊的聲音綿長而輕柔,我渾身一顫,小綿羊!
  誰告訴他我的電話號碼的?
  我語氣不爽的問:“有事?”
  “白天的事,你考慮好了嗎?”他用哪裏發出來的聲音?和白天的差太多了吧。
  “你也太著急了吧!如果你真的那麽急的話,我不妨跟你坦白的說,我有男朋友了,現在感情也不錯,對不起啊,你來晚了。”
  “可是白天時阿姨不是這樣說的,她隻是說有兩個人在追你,你還在考慮啊。不可能我來晚了啊,過年的時候,你不是還沒男朋友嗎?你不可以這樣啊。”
  我怎樣了?你總不會認為我在見異思遷吧?這是什麽博士後啊,純粹一學曆上的巨人一生活上的矮子。
  “我覺得你還是沒有了解到我優秀的一麵,也沒有去感受我對你的誠意,這樣吧,我們明天去星巴克坐坐,我跟你再具體說說。”
  “不好意思,我明天想在家看書學習。”
  “看書好,我就喜歡女孩子文文靜靜的。既然這樣,那明天我再親自跑一趟府上。”
  “……明天還是在星巴克吧。”我妥協。
  約好了時間,掛了電話,我哀號出聲,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啊,以前從沒碰到過的人種,這幾天可真是見著了。
  此後,手機一直開著待機,卻至天明也沒有再響過。

  第 32 章
  第二天我是刻意裝扮了一番才去赴約的,昨晚我思忖良久,覺得像小綿羊這樣的人,喜歡的肯定是文靜淳樸老實巴交的女人,於是我反其道而行,破天荒的穿了吊帶T恤低腰短裙,這身衣服還是找校花鄰居陸蔓借的,出門時覺得還是太露了,又折回去找了一件小披肩。陸蔓還硬是給我上了胭脂打了眼影,左耳就吊了一細長至肩的耳環,我是捂著臉走過我們那片居民區的。
  到了星巴克,我一眼就看到了小綿羊,他在我進門口時就瞄了我一眼,之後又偷偷瞄了好幾眼,可是在我走向他時,他卻將視線投向了別處,我停下來,道:“等很久了?”
  他一驚,視線落我臉上好半天,都沒收回去,最後將我從頭到腳掃描一遍,才結巴的道:“你,你,這是,啥打扮啊?”
  我笑道:“最IN的打扮啊。”
  嚇死你!
  小綿羊原本擰緊的眉頭,卻因為我的話而鬆開了,得意之色再現。
  “女為悅已者容啊!”
  “……!”
  我坐下,怕裙子走光,坐得小心翼翼的,小綿羊未征詢我的意見給我點了杯冰牛奶。
  牛奶就牛奶吧,雖然我也想很豪氣的叫酒,可是我對那玩意過敏。
  “雖然這樣很好看,但是不是不方便對吧?下次就別這樣穿了,反正你怎樣我都喜歡。”小綿羊說得老神在在的。
  我想哭,人太自以為是,真讓人無話可說。
  “你的意思是你以後會幹預我的自由與生活?”我狀作不滿。
  “那不是幹預,那個叫遷就與磨合,兩人在一起,肯定要互相忍讓,不斷的斧正對方的不足之處,這樣才能進步。”他說這話的時候,像是我的領導。
  “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了,我最受不了男人不修篇幅,另外,我不喜歡男人把我當傭人使,我不喜歡做飯,不喜歡洗衣打掃,不想帶孩子洗尿片……”我的話被小綿羊打斷,他神色一掃先前的輕鬆,帶點嚴肅的意味看了我良久,我以為我的這話已經煞到他了,可是……
  “殷可同誌,你的這些想法顯然是不正確的,你對待未來顯然也沒有合理的打算與計劃,另外你看待生活的態度太過淺薄了,對未來預設的條框架構太不合理,我必須對你的生活觀進行斧正……”
  又是斧正!所謂斧正,確實厲害,他大刀闊斧的將我從下午一點削到兩點半,星巴克的人來了一拔又走了一拔,服務員的眼神從奇怪到側目到明顯的不齒,我從開始情緒不滿的爆辣椒變成了最後像霜打過的蔫茄子,最後他問:“另外需要我跟你講講馬克思哲學中隱含的生活哲理對人生的指引有著如何重要意義嗎?”
  我木然的搖搖頭,我什麽都不需要,我需要一張床,我太困了。
  突然,就是突然,有救星來了。
  在聽到背後那一聲呼喊後,我飛快的轉身,何處,就是她,我的救星。
  我以從沒有過的感動神色來感激她的出現,她則是帶著些不可置信的笑看著我。
  “我差點認不出你了,才幾天沒見,你就變漂亮了。”她說。
  我“嘿嘿”笑了兩聲,現在不是談論漂亮不漂亮的問題,如何讓我脫離魔掌才是重要的。
  向她左擠眼右擠眼,她愣了半天,才恍然明白我的意思,可是又吱唔了半天,才編出一個借口來拖我一起離開,真是個笨姑娘,不過做到這程度就可以了,反正我是無論如何我也不跟小綿羊再待一塊了。
  我離開時,小綿羊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竟然還說:“殷可同誌,跟你聊天非常的盡興,希望不久的將來,我們可以天天這樣的促膝長談。”
  不可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僵著笑,我發誓,我會用盡一些辦法不讓他腦海裏的那一幕成為事實。
  一出星巴克,何處追問:“你在相親?”
  “比相親還慘。”我垮著臉都快哭了。
  何處是個沒良心的,笑得使勁的抖啊抖啊,得意的跟什麽似的,不用相親的人哪!
  “不過殷可啊,你還真沒必要相親,你這一打扮,好多人都在看你呢。”她還在那調侃。
  我噘著嘴,狀作不眥她。
  “真的,趙安飛他都看。”
  我一驚,趙安飛?在哪?我的小心肝啊,還是不爭氣的撲騰了一小下。
  “剛才我和他們都在星巴克啊,二樓呢,你看不到的。不止趙安飛,他哥們的眼光更是誇張的都沒離開過你。”
  嘿嘿,“他哥們誰呢?”
  說不定又是一隻不錯的兔子。
  “魯巍。”
  撲騰騰,撲騰騰!
  用手按住心髒,問:“怎麽就你一人出來啊?”
  “這不是因為看見你了,所以先來跟你打個招呼,而且我公公有糖尿病,我還得回去給他做晚飯,趙安飛他們跟一老板還在聊,但是一會就出來。”
  一會就出來?沒啥可說的了,我得逃。
  “那你這個好媳婦趕緊回去,我也得回家了。”奔!
  何處缺心眼的以為我真的為她著想,再三說可以等趙安飛出來先送我回家,我一邊搖手一邊奔逃,怕的就是他們出來送我呢,笨丫頭!
  那邊何處一邊揮手一邊還在喚著:“過兩個月要培訓,到時候我們再長談啊。”
  培訓?我一“煞車”,轉身時看到了趙安飛從星巴克門口出來走向何處,便再也顧不了什麽的轉身便跑。
  跑了幾條街才想,我在怕什麽啊?怕趙安飛?怕他們看到我這身打扮?不對啊,反正我讓何處都看見了,她也說趙安飛也看到了我這模樣,有什麽可躲的。
  跑得滿頭大汗時,大腦也像當機了一樣,腦子裏一團的漿糊,聽到一陣急刹車時,我才猛然回過神來,鋥亮的三菱車就刹在了我麵前兩米處,我腿一軟,差點就坐地上去,驚嚇之餘,抬頭正想大罵,卻先被駕駛座裏坐著的人給嚇住了,腦袋條件反射般的突然清醒了,啊!那人不就是我最怕的人嗎?車禍猛於虎,魯巍猛於車禍!
  不是我不想轉身就跑,實在是因為腿軟了,而且,握著方向盤的那人神色太具威懾力,我被他定住了,不能跑,不能大罵,甚至不敢喘氣,不敢眨眼。
  周圍的人都以為發生了車禍,有些好事者圍了過來,看到我好生生的站在那,又隨之都散了去,有幾個人還不甘心的想等著看我發飆,可隻見我這一人一車對峙良久,覺得無聊,便通通散了去,一時間,秋風簫瑟,天地無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欲來的風雨卻轉了個風向。小魯同誌一拉檔,方向盤一打,三菱車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很快的又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街邊的店裏飄來一首不知名的歌,悲傷的吟唱著:直到天色漸漸變淡,才發現你已經不在……

  第 33 章
  “但願人常久,千裏共嬋娟。”
  中秋了,本是月圓人團圓的日子,我卻被迫無奈的從家裏逃離了出來,跑到空無一人的單位,關掉手機,一整天都窩在了網上。
  我家裏被小綿羊擾到煩不勝煩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出來我對他沒太大好感的意思,他仍是一趟又一趟的往來於我家,而且按照我們這邊的習俗,在中秋前夕給我父母送節了。
  所以我越來越覺得這件事嚴重了,照我們的習俗,隻有女婿或準女婿才會給女方父母送節的,小綿羊這一招,徹底把我打敗了,我跟我父母說我不要小綿羊,我父母也明白我的意思,可是他們怎麽說都是忠良之輩,人家一張笑臉貼上來,他們總是無法拒人於千裏之外,但是迂回著說,小綿陽又不覺得我家是持不讚成的態度,我媽本來一直滿懷期望的等著許承基會來我家表示些什麽,可是久等不至後,已經開始考慮我跟小綿陽如果在一起似乎也不錯。我發揮自救精神的跟小綿羊攤牌,他一聽就給我上政治課,講表象與實質互相依存又互相牽製,講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講距離隻是速度乘以時間,而不是根本問題,因為地球是圓的……
  所以我逃到離家幾十裏的單位來了,我寧願過一個人的中秋節,也不要過多一個我不喜歡的人的團圓節,而且,我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傷心一會,我憋了太久了,從他憤怒的離開開始。
  今天是他說的一個月之限的最後一天,我直至今天仍不是十分明白這一天對於我們來說會意味著什麽,不知道是開始亦或是結束,可能一開始時都可以是,隻是到了現在,我覺得隻能代表結束了。但是早上時,我會仍然希望今天會是一個轉機,傍晚七點的時候我打了兩個噴嚏,我跟網上QQ群裏的朋友說是不是有人想我了,她們給我找來了各時間段打噴嚏預兆著什麽的解釋,上麵說晚上七到九點打噴嚏,是正在思念某人,希望能跟某人重歸於好。
  我良久沒有再作聲,是啊,我想著某人,而且我想跟那個某人重歸於好。可能,前些日子,我還在因為李涵的那番話而吃醋,可是,我卻始終沒想過徹底的放棄他,盡管他沒有給我一個交待,而我也沒有明白我們以後要如何走下去,我想的仍是如何走下去,而不是走不下去……
  可是,我現在卻隻能等,什麽也做不了,也不敢打電話跟他說我希望我們還能走下去,因為我突然發現我沒有籌碼了,在他轉身後,我沒有立場去跟他說這些了。
  晚上八點時,我下了線,在網上窩了一天的我,頸椎都是疼的,出到院子裏看月亮時,卻發現天空中並沒有月亮。
  月有陰晴啊,所以人也有離合,墨黑的天空突然多了一些光亮,遠處誰在燃放煙火,那些在黑暗中炸開的火花,讓我脆弱的快站不住了,腦海中刹那浮現著冬天的街道上他眼光中映著火花的絢爛,人來人往的鬧市中醉醺醺的他抱住我說他愛我,月桂樹下他嚅囁著說“殷可我隻是餓了”,而且,他不是也說過他是我的我的我的嗎?他不是說過他有結婚對象的那句話作廢了嗎?
  我不能再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太危險了!太難過了!我從沒被自己的感覺打敗過,可是現在我覺得我馬上就要敗了,我要溺死在自己的胡思亂想的思緒中了,我絕不讓自己丟盔棄甲的去找魯巍,我絕不告訴他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竟會這樣在意他,我不會讓他知道我會因為這是最後一天的最後幾個小時而難過悲傷,即便過了今天,我們再也沒有明天,我也絕不讓他知道。
  我想要出去走走,遠處的天空時明時暗,不久後有悶悶的聲響緩緩壓來,我從屋裏拿了一把傘,關好所有的門,隻留了我房裏的燈,我朝有夜宵攤的夜市走了去。
  在熱鬧非凡的夜宵攤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點了吃的東西,吃的還沒送上來時,大雨便來了,很多的顧客顧忌雨會越下越大,沒多久就散去了大半,隻留下稀稀拉拉的兩三桌人與狼籍的殘羹。
  雨確實下了大且久,還伴著電閃雷鳴。我緩慢的進食著,這場雨讓我煩悶的心情有所舒緩,我並不懊惱自己明知道下雨了還出來,我喜歡下雨,看著雨,就可以不去想很多的事情。
  夜已深沉,心情稍有平複的我開始考慮我總不能一直在外麵待著,打算等著雨勢的減小,我便回去。可是一直等到過了十二點,雨仍沒有停的跡象,老板估計今晚不會再有什麽客人了,而且不知道雨還會下多久,跟我表示要關門了,我悻悻的想,終歸是結束了。
  撐著傘往回走,沒走多遠,雨水便濕了褲腿,少有車子掠過我身旁,當行至單位不遠處,一輛車子的車燈照亮路麵的同時,也讓我看到了停在坡上的那輛三菱車。
  我頓住了腳步,心跳就像打在雨傘上的雨聲一般,雜亂無章,我緩緩的朝那裏走去,在停著車子的對街,努力的往車內看。
  車子熄著火,車窗全搖上,透過雨幕,我根本無法看清那裏麵是否有人。
  我要不要走過去?我要不要跟他招呼一聲?我要不要請他進去坐坐?我要不要跟他把話問明白說清楚?
  還在想那麽多要不要的時候,我的腿已向車子走近,當近至眼前時,才對自己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不住淌水的車窗。
  拍了好一會,卻沒反應,我低頭湊近細看,車內好像沒人。
  退開些左右兩顧,不期然看到了立在單位鐵門外的人,他撐著傘,麵朝院內,定定的望著我房內透出來的燈光。
  我撐著傘,站在他的車子旁,也那樣定定的看著他。
  心裏所有的感覺摻在一起,翻江倒海的讓我無法做出適當的判斷與反應,那些的狀似理智的堅持沒了,那些徒生煩惱的顧忌忘了了,那些怨怒嫉恨淡了,那些猜測與自卑變得不重要了,本來以為兩人終究是背道而弛的認知被顛覆了,此刻,他背對著我,可是我卻知道,我們的眼裏現在都隻有彼此,這樣就夠了,我一點都不想再折騰了。
  驀地,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麽,飛快的轉身,雨傘的水珠旋出花來,院內微弱的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似靜謐似狂熱。
  我吸了吸鼻,提了提黏濕的褲腿,挺挺脊背舉步走向他。

 
  第 34 章
  “你……”本來還想說些什麽,可是看到他殷切的眼神我又頓住,不知道他在這裏站了多久了,那把傘似乎也沒什麽作用,他身上的襯衣已濕了大半,額前頭發也濕成一縷一縷的。
  “車子擺那容易出事,先開進院子裏麵吧。”說完我就徑自去開院門,我撐著傘艱難的將沉重的鐵門敞開時,心裏仍是記著他在我剛剛說完那一刹浮上眼裏的喜意,不由得,我也翹上了嘴角,偷偷的笑了起來。
  他停好車,下車時直接衝過雨幕,衝到了站在走廊上我的身旁。
  “都濕了。”我抱怨的瞪他,他抹了一下脖頸上的水,笑了,張開臂,他緊緊的抱住了我。
  “殷可,我站得快絕望了。”
  外麵的雨又大了,倒天倒地般,又急又密,雨仗風勢,斜斜的砸進了走廊裏,站在走廊中間的我們,半個身軀都淋在了雨中,雨打的重且急,可是他抱著我,一點想躲開的意思都沒有,我的心就像那雨般,緊匝匝的滿是濃情蜜意,又隱隱的帶著些心酸。
  好一陣子,兩人才一陣忙亂的進到了屋裏,然後是更甚於先前的忙亂,兩個都濕得可以了,我的房間又特別小,他一進來,感覺整個空間就剩他的存在了,轉個身都可以碰到他,我瞪他,要他站遠點,他四顧,問:“遠點是哪裏?”
  我把他推到床邊,按他坐下,他坐下又馬上站了起來,低頭看自己的褲子道:“會坐濕的。”
  我想了會,拿了床薄毯,要他先把濕的衣服褲子脫了,換用毯子裹裹。
  “你先把自己弄幹爽了。”魯巍看著轉來轉去的我,帶點焦急意味的道。
  我拿了塊毛巾將自己胡亂的擦了擦,就先去燒水,用煤氣灶燒了一鍋,用熱得快再燒上一桶,然後去找衣服,小魯同誌坐在床沿看我忙來忙去的,囉嗦沒停的要我先換掉濕衣裳。我給他找了一雙拖鞋,他踩進去,隻擠進了一個腳尖,三分之一的腳懸著,叫他去洗澡的時候,他裹著毯子小心翼翼的前行,那模樣,特別的滑稽。
  他洗澡的時候,我就用電吹風吹他的濕衣服,因為天氣原因,衣服並不敢洗,怕晚上不幹,明天要上班,他要是穿這一身衣服回去,指不定會不會感冒。另外給他準備了一杯板蘭根衝劑,沒事喝喝預防一下。
  吹衣服的時候我在想,我啥時候會對一個男人這樣細心了?這還是殷可我嗎?可是又想了想,對方是魯巍啊,所以,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的。
  魯巍出來時,我正一邊吹他的衣服一邊不斷自我反駁與權衡著。
  小魯同誌急於掙脫拖鞋的束縛,兩步便跨上了我的床。我用眼角掃了他兩眼,看他那兩大步的動作會否讓他走光,那裹著毛毯的身子,有穿內褲不?
  有?沒有!有?
  “你應該買個洗衣機,還有,得買個熱水器。”吹風機在我的手上,小魯隻得用幹毛巾使勁的擦自己的頭發,那裹在他身上的毛巾也因為他的動作一掀一掀的。
  有穿?沒有穿?
  “我媽說讓我捱一捱,結婚時給我買新的。”繼續吹風,呼呼呼呼的,繼續偷瞄,一眼兩眼三四眼。
  小魯同誌覺得頭發擦得差不多了,叫道:“給我拿一下梳子。”
  我“哦”了聲,拿我的梳子遞給他。
  “先幫我吹吹。”他徑自背過身。
  吹?手摸上他的濕發時,感覺有些怪,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癢癢的,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有變身為狼的趨勢了,從他身上帶著香氣進來時開始,我那滿腦袋裏就止不住的盡是些黃色思想。將電吹風一關,魯巍扭頭看我,我愣了一會,然後將電吹風往他手上一塞,吱唔道:“我,我得去洗澡。”
  拎了桶熱水進澡堂,可是洗的時候卻用了一大桶的冷水從頭淋下,渾身一哆嗦,什麽不正經的思想都衝淡了,進房間時,看到魯巍手上還拿著那電吹風,徑自在發呆。
  抬眼看到我洗好了進來,那眼裏突然就好似冒了兩團火,就因為他那神情,本來我去拿他手中的手巾與電吹風的,卻因此不敢再靠近,突然電光一閃,一個猛雷就在頭頂上炸了開,我一驚,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我尖叫一聲,馬上又明白過來,停電了,於是急急的收了尾音,可是尾音才收,又呼叫起來。
  魯巍不知道出於什麽想法,竟跨下床抱住了我,我防衛的推拒他,他的手在我背上輕拍了幾下,輕道:“別怕別怕。”
  怕什麽呀,我這麽老一個女人了,難道還怕打雷不成?怕的是他好不好。
  現在我卻不敢推開他了,我怕一推他,本來沒想歪的他會因為我的行為而想歪,可是這不推吧,媽呀,我自己盡在歪想,因為剛才在浴室裏有看到了他換下的——內褲。
  “我去點蠟燭。”我推他,推了一下,他沒動,又試著推了一下,然後外麵又是一個閃電,我仰頭看了眼他的臉,小白臉的臉在電光火石的映照中專注異常。
  我一個猛力,將他推了開,自己開始手忙腳亂的在我的小房間裏亂翻亂找,“哎呀”碰到了桌子,“哇”碰掉了相框,“啊”踢到了床腳,“嘩”弄倒了先前倒的板蘭根衝劑,“咦?”摸到了魯巍。
  “你這是想刺激我還是想嚇我啊?你再這麽折騰下去,我心髒可承受不起了。”魯巍不知道從哪裏摸到了手機,按亮了屏幕,借著那點光,室內的狀況也看出個大概了,我狼狽的站在那不知所措,竟忘了自己想要幹什麽了。
  “算了,別找了。”拍拍床,“睡吧。”
  我倒抽一口氣,媽媽說,媽媽說……


  第 35 章
  “我不會把你怎樣的。”說完這話,小魯同誌自動自發的睡到了裏麵去。
  小的時候我最喜歡聽的故事不是白雪公主,也不是灰姑娘,我喜歡聽我外婆講粱山伯與祝英台,外婆說,沒結婚的男女同睡一張床,中間是要擺一碗水的,不然會生小孩。現在的我當然明白,生小孩和擺一碗水沒有必然的聯係,可是如果不擺那一碗水,生小孩的機率是不是太大了?
  我繼續掙紮,眼前是我的床,床上是很有可能就會成為我的男人,可是,現在和他同睡一床,這合適嗎?
  掙紮,掙紮,很激烈的掙紮,直到聽到輕微的鼾聲。
  ??
  我湊近,“小魯同誌?”
  耶?!居然就睡著了。當我是擺設呢?居然敢這麽沒危機意識的睡著了?!好歹我是剩女,我可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的!
  憤憤不平的捋了捋袖子,小心翼翼的爬到床上,輕巧的扯了被子的一角,安心的閉上眼睛,睡覺!
  “殷可。”
  他的聲音突然又響起,盡管輕,卻仍是惹得我渾身一震。
  “李涵不是我的誰。”
  我閉著眼,思索了良久,道:“她說你是因為她才會到這裏來的。”就像大波說的,因為她,他被貶謫。
  “因為你,才來的。”他說。
  哦,這樣啊……
  這一覺,睡得又香又甜,焦躁了好幾日的心思,徹底的沉靜了下來,沒有那一碗水,我也很安全,充分的體現了我作為一名剩女的價值與魅力值,早上睜開眼睛看到他的時候,也沒有大驚小怪,熟得就像他本來就是我自家人般,為什麽會這樣?
  很簡單,因為他一夜的安分守己,讓頭腦簡單的我對他完全撤防,事後再想想,小說裏很多女主失身並不是在風雨交加的雨夜,而是在風和日麗的清晨。
  想到這裏我害羞的往被窩裏拱。
  魯巍揭開被子,看著想奪回被子的我,笑問:“你還要害羞多久?”
  “奸人,誰叫你那樣那樣。”我奮力的搶被子。
  “本來就可以那樣那樣。”他不滿道。
  誰說本來就可以那樣的?我比他更不滿的扔開被子在床上站了起來,“我媽說的,沒結婚前不準跟男人過夜。”
  “可是這不是過了嗎?”他委屈的像失了身般。
  “那你也不該親我,我的初吻啊。”不行,看到他的嘴唇,我又害羞了。就在剛才,趁醒過來的我不設防的對他微笑時,小白臉在瞬間化身為狼,一口咬上了我的嘴唇。
  “你有幾次初吻啊?”他斜睨著我。
  啥意思?那個,有伸舌頭的,就這一次啊。啊,舌頭!被子猛的一搶,我得把自己埋起來,我是鴕鳥,我是鴕鳥。
  想想,不對,他憑什麽懷疑我的初吻?
  才掀開被子,一看見他波瀾不興的臉,突然憶起,野戰時,好像有親到他的嘴唇,那個算初吻不?
  “那天,他們玩真心話時,你說你初吻給了小學三年級的男孩。”他繼續好心的提醒。
  “那小子不是小學三年級的,是小學二年級的,當時我才是三年級呢。”那小孩比我低一級,傻不隆冬的,瘦弱矮小,長相在我的記憶裏極其模糊。那個時候啊,我的眼裏,就趙安飛。
  “你幹嘛親他?”
  “為什麽會親到我不記得了,不過隻是擦到臉,我不小心的,因為這件事,我還被我的同學取笑得想要逃學呢。”多嚴重啊,我上小學那會,我們還會男女生劃三八線,突然被人瞅到我親到一個男生,那是多麽轟動的一件事啊。經過很久很久,這件事情才平息,經過很久很久,我把那個小男孩徹底的忘記掉。獨獨,我的最初最初的初吻,給了一個忘了名字忘了長相的小年級的小朋友,這件事,怎麽也忘不了。
  魯巍單手抱胸,另一手擱在他的左頰上,繼續問:“如果那一次不算初吻,你覺得野戰那一次算不算?”
  “……”臭男人,擺明了就是想讓我的初吻對象歸屬於他。
  “不算不算,之前還吻過小貓小狗小侄子。”
  我又輸了,魯巍很自得的笑起來,然後十分自負的說:“殷可,你的初吻始終是我的。”
  這個有那麽好計較嗎?需要那麽在乎嗎?知道小綿羊是怎樣死的嗎?敢追究我的初吻,也想要被我開除友籍嗎?
  我麵色陰惻的看魯巍,問:“你的初吻呢?”
  魯巍得意突然就轉變成了不自在,不敢看我的轉向了另一邊,耳根略紅。
  我憤恨,他在想誰呢?
  我不平的去揪他的耳朵,嚷道:“你個沒初吻的家夥,你居然還追究我的,氣死我了,除了我那個不算初吻的初吻不知道是哪個小男孩給奪去了,我的初吻可全是給了你……你……你的呢……”
  說完這些,自個又倍懊惱,以前總覺得這樣追究其實也挺沒意思的,魯巍之於我而言,並不是小綿羊那樣的地位,可是梗在心裏,就是那麽的難受,我就覺得我沒辦法不介意,沒喜歡誰以前,覺得要是以後找個人共同生活了,肯定他幹什麽我都不管,不會去偷查他的電話記錄,不去了解他有多少紅顏知己,更加不會有事沒事的就獨自吃醋生悶氣,可是事到臨頭,那股子酸味硬是讓我覺得我是個很俗的女人。
  “你的啊。”他回過神來,看我抱被子坐床上生悶氣,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說:“我的初吻不就是你的?”
  男人的話不可信,不可信,我把臉埋被子裏,偷笑。
  “哪有那麽大的人還有初吻的。”誰信哪,哎呀,我被打敗了,他說句謊話會讓我那麽開心。
  “可不就是你的,我小學二年級莫名其妙被你親了,害得我被同學笑了一個學年,直到我轉學才消除了影響,但是心理陰影可一直都在啊。”
  “嘎?”我從被子裏猛的抬起頭,難以置信我聽到了什麽,本以為會看到魯巍調笑的表情,他卻一臉認真的看著我,等著將我的所有反應收納眼底。
  “那個人是你?”我不信,我真的不信,“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一點也不巧,若是我不是那個人,若是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有後來這麽多的煩惱,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每天舍近求遠的繞路去上學,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努力認識趙安飛,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跟一個對我沒有好感暗示的女孩子提出交往的請求,若你不是那個人,我不會在你明顯想躲開我時還想盡辦法的去製造接近你的機會,若不是你是那個人,我不會跟我的好朋友談判,若不是你是那個人,我不會用我出國旅遊的福利換一個月的下鄉工作,若不是你是那個人,我不會用盡一切辦法去打消李涵的想法,若不是你是那個人……我不會,在你跟你那個相親對象用‘不會做飯不會洗衣不會帶小孩’的說法搪塞他時,我會因為你跟我說過同樣的話,而那樣的難過甚至絕望,若不是你是那個人,我不會明明已經傷心絕望還仍不死心的抱著那一些小希望,來到這裏。”
  我愣愣的坐在那裏,眼前的人,說的這一番話,讓我無法作出任何反應來,他不是那種會有太多直白的內心剖白的人,也許這輩子,我就有這一次機會聽這樣的話,他說的也不是多麽的動聽,可是,為什麽,我覺得他像在念情詩呢?我所聽過的,最好最讓我感動的情詩。
  不管他是哪個人,那個瘦弱的小男孩,那個綁滿了綁帶的不識真麵目的模範警察,那個鞍前馬後死皮賴臉跟著去旅遊不知道誰的家屬,那個我一直以為很強勢卻也會掩藏悲傷的男人,我都確信,我真的喜歡他,我喜歡魯巍。

 
  第 36 章
  等我們穿戴好,準備出去時,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貌似今天要上班。
  然後在魯巍不明就裏的情形下,使勁力氣推著他快走,上班時間就要到了,若是大小波他們來得早的話,我準撞槍口上,從此名節不保。
  門一開,我就木化了,大小波跟我們庭長正圍在魯巍的車前,研究那車為什麽會停我們院子裏。
  我轉身想躲進去,魯巍一把勾住,往庭長他們的方向拖。
  “啊……!”我聽到大小波的聲音啊的極其的曖昧,我很是鬱悶的不得不麵對他們。
  “果真是月圓人團圓啊。”小波說。
  “昨天下雨,沒圓。”我飛快的啐道。
  “這小兩口不會是私奔吧?大過節的,跑這窮鄉僻壤,省賓館的開房錢啊?”大波的聲音向來宏亮,現在更是唯恐整條街的人聽不到。
  他說什麽呢?我不要見人了,明明什麽都沒有。我有氣不敢撒,躲魯巍背後扭捏。
  “小魯,你得對我們殷可負責任啊,要是敢不負責任,我們就給你下拘傳票的啊。”庭長如是說。
  拘傳魯巍?我冒個頭出來,“不是當事人也可以拘傳?”
  那三人瞬間無語。
  魯巍的手伸到背後捏住了我的手,跟庭長他們道:“我的殷可就暫時交給各位照顧了,我一個月下鄉的時間已經打止了,接下來會非常的忙,來的時間也會比較少,改天再請各位好好聚一聚。”
  他一正經,其他人也不好再戲謔,我跟在他身後像小媳婦一樣還被托付一番。
  他上車發動車子,跟我同事們揮手致意後,望向我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好奇的問:“怎麽了?”
  他默了默,然後道:“給我打電話。”
  什麽呀!看著他駕車離去,我略帶失落的噘了噘嘴,我以為他會跟我說些什麽好聽的呢,竟就是那麽稀鬆平常的話。
  大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飛快的跑回了自己的心裏,出來時嚷道:“魯巍上次留了些東西在我這裏,說是給你的。”
  上次?就是他站在桂花樹下,我衝他發脾氣的那次?他跟我說他送了我一樣東西,放在大波那。
  是什麽?
  冒著冷氣的盒子明顯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我拆開外麵的拿子看時,裏麵是很多根裹著紙的綠豆冰棍,從表麵上來看,有些融化的跡象了。
  “他那天下鄉時,說在鄉下買的,飛車送回來的,所以都沒化,一回來就放我冰箱裏了,可是後來我不知道怎麽就給忘了,幸好我的冰箱保溫還行,昨晚停電都還沒怎麽化,否則就沒法交差了。”
  小波瞅了一眼,不屑的說:“我當是什麽呢?這年頭,誰還吃這個。”
  我吃!
  我抱著它們,像抱著最寶貴的東西,急步走向我自己的房間,搶救我的冰棍。
  電來了沒多久,冰箱還有些濕濕嗒嗒的,我放冰棍的時候,心情複雜莫名。魯巍不在我身邊,我才敢細細的回想,曾經,那個小男孩的模樣,曾經,那不經意擦到過的臉龐。
  那天他在桂花樹下,明明滿抱著情意的等我回來,可是我卻趕他走,我又憶起了他臨走前,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來,原來,原來,他一直在等我的電話,自從那天晚上,我跟他說要他在我打電話給他前,不要再打給我,也別找我,他就一直在等我的電話。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要每天都給他電話,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有什麽事都會主動找他,他是魯巍,我的男朋友。
  首先第一件事,我找到了我的手機,開機。
  因為昨天關機一天,手機一開機,便是一大堆的信息,很多信息是因為昨天是中秋節,朋友及同事發給我的祝福短信,另外就有我媽的短信,問我上哪了,家裏亂成一鍋粥了。
  粥?不用說,這鍋粥是小綿羊熬出來,昨天我為了避開他上門提親跑了出來,我媽他們不知道是怎樣應付他的,直接回拔了一個電話給我媽,我媽一接電話,劈頭就把我罵了一通,說不管怎樣,手機是不該關的。
  怎麽可能不關?小綿羊知道我的號碼,我要是被他找到了,我拿什麽借口躲開哪。
  “那個不說了,反正因為你不在,我把小綿羊打發掉了,另外有一件事我才那麽急著找你的。”
  “什麽事?”能有比小綿羊還大的事嗎?
  “你的第二條船上門來找你了,我第一次看到他真人哦,比小許沒得差啊,模樣長得真好,你爸也直說他是個好漂亮的乃仔(男孩),他以為你在家,才找上門來的,我們也不知道你在哪,說可能回單位去了,他又匆匆忙忙的走了,我跟你說啊,我和你爸都很中意這條船,小許那頭,過節都沒有什麽表示,我看可能性不大了,這條船你可得抓住哪,不然的話,就隻能選小綿羊了,小綿羊雖然沒什麽不好,但是太遠了……”我媽還在嘀嘀咕咕的,我又因為我媽說的而梗了一下,魯巍是一路找來的啊,中秋節呢,沒在家陪家人,卻冒著那麽大的雨,驅車到鄉下來,他真的那麽稀罕我呢,我這是走了什麽好運啊?本來一直以為自己是嫁不出去沒人要的剩女,卻不知道有人也會這樣的稀罕我,我本來以為我就是長在田邊的一棵蘿卜,可是魯巍卻說“你哪是蘿卜啊,你根本就是人參。”
  於是,我就變成人參了。
  我上網跟小鳥說我的人參論,她笑道:“起初,蘿卜遇見了第一個經過他的人,於是蘿卜很多年來就隻看著這第一個入了自己眼的人,可是蘿卜很小,又很自卑自己隻是根蘿卜,於是默默的長在地裏偷偷看這第一個人,直到第一個人挖掘並滿足的擁有了另一根蘿卜,蘿卜開始看其他路過的人,這時有人蹲下來發現了蘿卜,正想張口咬下時,發現旁邊有另外一棵白菜,長得水靈白嫩,於是放棄了裹滿了泥土的蘿卜而選擇了白菜。”
  不錯,我遇見的第一個人是趙安飛,他有了何處就已經滿足了,而我遇見的第二個人林湘選擇了白菜。
  “接下來,蘿卜成熟了,長大了,到了該收獲的時候了,於是引來了第三人,他想著拔這根蘿卜,他覺得這根蘿卜很適合給他用來充饑,雖然埋在地下,但是從露在地麵肥厚的葉片來看,這根蘿卜豐澤肥美,可是即便如此,它的價值就是一蘿卜而已,所以他盡管對這根蘿卜表露了想要的意思,但是卻覺得要挖開蘿卜周圍的泥土有些麻煩,動了動手指頭,還沒有盡力深挖的意思。”
  說許承基?
  “接下來遇到第四個人,這個人也想要這根蘿卜,但是又瞧不起蘿卜,怕吃蘿卜的行為會降低自己的格調,於是要求這根蘿卜必須是稀有品種,可以是大棚的,可以是外太空培育的,可以是轉基因的,但是不能是野生的,好吧,因為他太餓了,野生的也行,但是蘿卜必須得放棄自己是根蘿卜。”
  沒錯,憑什麽我得放棄掉我自己是蘿卜的事實,去遷就小綿羊。
  “於是這遇見的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最終都沒有得到蘿卜,蘿卜看所有的人離自己而去,回頭發現有一隻兔子一直守在自己的身後,兔子的觀點簡單而明確,它天生就隻喜歡吃蘿卜,在它看來,它守了那麽多年的蘿卜,就如同天下最寶貴的人參般,所以,蘿卜之所以會變成人參,隻是因為兔子的眼光而已,蘿卜最終的歸屬,不是最初仰慕的那人,也不是三心二意的那人,更不會是腳步匆匆的過客,蘿卜隻適合兔子,天下萬物,最好的歸宿,就是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人。”
  嗯,我仍然是根蘿卜,但最適合我的那個人、我的兔子、我心甘情願想獻身於他的人,讓我覺得自身價值大大提升的像根人參一樣的人,他應是我最終最好的歸屬!

 
  第 37 章
  晚上,我拔了魯巍的電話,想想,這其實算我第一次拔他的號碼,冬天時,他在我手心寫的那串號碼被我洗淨了,後來他問了我的號碼,也總是他拔給我,這個號碼是在他打給我後,我存起來的,而且,不僅僅是存了,像我這樣甚至記不住殷以號碼的人,卻記住了他的號碼。
  電話響了一聲,馬上就被掛了,我正在怔愣,對方回拔了。
  “你幹嘛掛我電話?”責問不是我故意的,就是機械的這樣開場白了。
  “我的話費是包幹的。”那頭這樣說。
  替我省錢?我默了一會,我不小氣那點點錢,可是心裏卻因他的舉動而喜滋滋的。
  “你在幹嘛?”不自覺得,聲音就輕柔起來,自己也發覺了聲音變了,卻仍希望可以再柔和一點,然後一邊對著鏡子,不眥自己的惡心叭啦,一邊繼續柔上加柔。
  “我們今天追捕一犯人,剛剛才把他逮進去,等會還要去蹲一個點,查毒。”魯巍的聲音輕緩有磁性,像是耳語叮嚀,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在盡量的讓聲音吸引對方,畢竟,見不到麵時,動作表情氣味,都無法派上用場,唯一能使用的武器,隻有聲音,他的聲音,很動聽!
  一時間,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聽的了,以前聽我的那些朋友,晚上一直聊到一兩點,天天都會有男人約,總是在心底佩服她們,現在有一個男人可供我體會那番滋味,卻因為喜歡他,心底又多了些顧忌,怕自己太矜持,又怕自己太哆嗦,怕嬌嗔會引人發膩,又怕刻意淡漠惹人傷心,說些瑣事怕占了他的休息時間,怕說少了又顯得兩人話不投機,談戀愛究竟應該有個怎樣的策略?它的度在哪裏?我惶惶然,又戚戚焉。
  “對了,我今天才看到你送我的東西。”我突然想起冰棍來了,“就因為我跟你提過我懷念那種東西,你就滿世界的找?”
  “不是滿世界找,隻是知道那裏有家小的冷飲廠還做這樣的冰棍,有些小鄉村還是有這種消費需求的。”頓了一下,他又道:“其實,不隻你懷念,我也很懷念啊。”
  我好像想起他在黃龍時曾跟我說,他每天都等著賣冰棍的小女孩經過他家門口,可見,他也確實跟我是一個年代的人哪。
  “我曾每天等著你背著大大的保溫箱,經過我家門口,我攢零花錢,就是為了每天向你買一支五分錢或一毛錢的冰棍。”他如是道。
  我?賣過冰棍?
  是的,很久以前,我曾為了我最喜歡的冰棍,背著碩大的白色的泡沫保溫箱走街串巷,隻為了每天掙的錢,能夠讓我吃到我最愛的冰棍,我曾經為了我的渴望而那麽努力過啊。
  我不記得他了,不記得是否有一個人天天會向我買冰棍,甚至,我連我賣冰棍的那段記憶都模糊了,那個時候的我,就是一個饞嘴的黃毛丫頭,趿著一雙破拖鞋,趴嗒趴嗒的不懼陽光與灰塵,也不怕丟臉和嘲笑,隻想著每天賣光了那一箱的冰棍,我可以吃到幾根冰棍。
  “到現在我還記得我當時的心情,每天晌午最熱的那個時間段,我都不敢午睡,一直趴在我家窗口等你經過,如果某天錯過了,或者你根本沒有來,我就會悶一個下午,我媽以為我是沒有吃到冰棍而耍脾氣,會討好的去街上批上幾十根放冰箱裏,可是我一根都沒吃。”
  真的嗎?真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嗎?記憶變得十分的恍惚,我真的什麽都記不清了,那個時候的我,會有人那麽的在意?
  我感謝老天,讓我終於體會到了我存在於某人的眼裏心底的這種窩心的感覺,它就像我賣到剩下的最後一支冰棍,我努力了一整天,終於如願以償的吃到了它,讓我滿足極了。
  “那個時候其實我已經轉學了,那是我每天唯一可以看到你的時候,可惜,隻有一個暑假,以後,再也沒有看你經過我家門口了。後來,我借機跟趙安飛去參加你們班上的畢業晚會,我看到你,你哭得稀裏嘩啦的。”
  嗯,我是哭過,那個時候看到女生都在哭,然後跟著就哭了,越哭越帶勁,像生離死別一般,真正的所謂離愁其實是很淡的,我很大眾化,大眾如何,我便如何。可是不曾想到,竟被他看了去了。
  很多我已經丟失或淡化的記憶,他都認真仔細的幫我記著,我不知道還有多少的驚喜與感動在等著我,他輕緩的說,我沉默的聽,先前絞盡腦汁在想講些什麽開心的,已變成不必要了,光聽他說,就已經很動聽了。
  “我小時候很喜歡星期一早上的升旗,因為我是升旗手,可是我喜歡升旗不是因為可以萬眾矚目。”
  不是吧?小魯同誌還是升旗手?他那瘦弱樣?
  “升旗的時候,我們才會安靜的待在同一個操場,我站在那麽顯眼的位置,我希望你能注意到我,我盡量讓自己站的筆挺,動作盡量漂亮,可是似乎,看趙安飛的人,更多些。”
  我抿唇笑起來,確實,每周一的升旗,也是我很期盼的,因為可以看到趙安飛帥氣的站在升旗台上。其他的人,都沒有趙安飛好看,包括小魯同學。
  難怪,他曾跟我說,我朋友多得很,所以我總看不到他,那個時候,他之於我,就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啊,不管是不是有趙安飛,我都無從去注意啊。


  第 38 章
  第二天中午時,有輛小貨車開進了庭裏來,我當時在辦公室玩鬥地主,剛被地主的兩炸炸的心驚肉跳,對於外麵的動靜也沒搭理,想想,無非就是某個當事人尋來了,我十七張牌還剩十六張,地主又出了一炸鬼,我當場就暴吼了起來,剛好有人進來找,我看贏牌無望了,幹脆拖管了,扭頭一看,穿藍色T恤的小夥子問:“請問殷可在嗎?”
  “找我?”這年頭,來辦事的少有指名道姓的。
  “你有快遞。”快遞?包裹?我在想有誰會給我寄東西。前不久才收到我朋友寄過來的玫瑰精油香皂和桂圓肉幹,我同事都眥笑我,用EMS寄那麽小的東西,我不搭理他們,我有千裏之外百裏之外的朋友惦記著,還給我寄東西,雖然小,但在我眼裏可金貴了。
  這次不知道是誰寄什麽來了,按理說,鄉鎮是沒有快遞公司的點,這快遞肯定是市裏專程送來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不應該是香皂之類的小家夥,我好奇的走到了院子,叫喚我的小夥子拿出收寄單來讓我簽收,其他有幾個人開始往貨車上搬大紙箱子了,我張口驚愣半天,這誰啊?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低頭一看簽收單,寄送人是本省的XX電視購物,收寄物品是洗衣機,收件人的的確確是我,地址電話號碼等全都沒錯。
  蒼天啊,大地啊,哪個姐妹這樣的愛我啊?
  招呼他們將洗衣機擺到洗手間去後,我就屁顛屁顛的去網上問是誰的深情厚愛。
  群裏那一幫姐妹全白眼瞪我,過分者還用口水吐我,我一愣,確實不像朋友間的手筆啊,難道是親人?我媽?她不是說等我結婚時再買的嗎?
  一個疑問還沒解決,馬上第二個又來了,這次送來的是電熱水器,來人還直接幫我安裝好。
  直到這時,我才忽然想起了某人那天不經意的說過,我缺熱水器,還缺洗衣機。
  真的假的啊?我從沒收過這麽貴的東西,以前,誰能送我一個小飾物、小卡片,我就覺得對方對我很關心了,所以,突然收了兩件大件的物品,我就惶惑了,我同事小波直接拍我肩膀問:“你受賄了?”
  看吧,送這樣大件的東西,會讓人多麽的不可思議啊。
  我急忙撇清:“魯巍送的。”
  “行哪,殷可,找著好男人了啊。”大波笑得跟彌勒佛似的。
  是啊,好男人。我轉過身,忍不住度量起來,魯巍,應該算是好男人吧,雖然他不是很會做飯煮菜,但他從電視購物中心購買洗衣機,在本市購買熱水器,分開購買應該是考慮到熱水器應當上門進行安全安裝,能這樣細心考慮,他應該是個好男人吧?!
  下午接到電話通知,第二天全院幹警會,我們都得回院裏去開會。我突然就變得期待了,不是期待那場會議,而是期待回去,可以離他更近點,也許能見個麵,可以聽聽他的聲音,看他露齒一笑,於是我坐在我的辦公桌前,話筒還沒放下,就笑得跟朵花似的了。
  我們院裏最好的一點就是對待在基層派出法庭的同誌會在開會日安排中晚餐,所以我的中餐是和院裏的同事及領導一起吃的,吃完就匆匆往家裏趕,我媽的追命連環CALL已經打了好幾通了,一直追問魯巍的事,知道我回來開會,更是在我還沒散會時就已經CALL了兩通了,礙於開會,我楞是沒接,隻怕這會她已經在家裏暴跳如雷了。唉!生怕我會逃過她的拷問似的。
  可是我沒想到,我緊趕慢趕的回到家時,家裏還有另外一名不速之客。
  說真的,再見到小綿羊,我會覺得尷尬與抱歉。按理說,小綿羊應該知道我的態度了阿,還會出現在我家裏,著實讓我覺得意外,還膽怯。我太怕麵對小綿羊了,他的馬克思武器裝備得太精良,理論上我贏不過他,事實上我不愛他。
  我畏畏縮縮的繞開坐在我家客廳沙發上的他,走到我媽麵前擠眉弄眼,我媽欲言又止,一臉礙於小綿羊在場,不好明說的模樣。
  接著讓我更驚訝的是,殷以不知道打哪裏冒了出來。
  殷以啊?她咋回來了?
  我媽飛快的捂唇湊我耳朵邊輕道:“小綿羊說想和你妹妹結婚。”
  我暈倒!
  我去廚房裏找了一個掃帚,遞給我媽:“媽,用這個他估計就不會再來了。”
  我媽飛快的將掃帚搶過來藏到身後,瞪我一眼,道:“你嫌棄人家,未必就不準人家再來啊。”
  問題是,他那人也得清白點啊,這像什麽話哪?我轉身就要出門,對於小綿羊,我除了無話可說,我連看都不想看到他了,殷以說是有男朋友了,不知道對待他的態度又是怎樣,反正我是沒心情陪他們瞎鬧騰了。
  我媽看我準備想出去,又逮住我,聲色俱厲的說:“等會要回來啊。”
  敢不回嗎?但怎麽著也得等他們把現場清理掉了,我才打算回來。
  一出門,我就打電話給魯巍了,想著現在是中午,他應該還在午休,可是彩鈴一直唱到最後,仍是無人接聽。
  睡著了?我有些悶悶的。這大晌午的天,我突然不知道要去哪裏了。
  逛了兩條街,突然感覺到包包有些動靜,手機響了,魯巍來電。
  “你在哪呢?”他劈頭就問。
  “在步行街。”
  “那你走到西邊路口來,等我一小會。”
  電話還沒掛呢,我就自動轉身向西邊路口走去,腳步輕快,心情飛揚,小妹妹我要去見情郎。
  在路口沒等多久,就看到他駕的那輛三菱車駛了過來,我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他看我鼻尖冒了些汗,伸手給我揩了一下,問:“曬了很久了?”
  “沒很久。”我將空調的吹風口對著我,使勁吹。
  “剛打你電話怎麽沒接?在辦案子?”
  “不是案子,上麵有領導來檢查工作,中午安排了一頓,人多嘴雜的,沒聽到電話鈴聲。”
  我側頭看他,他臉有些紅,應該是喝酒了。
  “喝了很多?”
  他微微一笑,“還能開車。”
  小魯同誌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不怎麽好,上次玩真心話,他居然喝啤酒都會喝醉,所以,他說還行的時候,我懷疑是多行。
  “現在去哪?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我擔心的說。
  “那去我家吧。”
  他喝醉了嗎?我不要去!我怕見家長,雖然說不是沒見過,但是就是覺得不行啊。
  小魯同誌忽略掉我的哀怨,打著方向盤自顧自的穿街過巷。
  見他不搭理我,我賭氣的在椅子上重重一頓:“哼,你怎麽老愛自作主張呢?去哪裏是你做主,買東西也是你做主。”
  他聞言,一腳踩上了刹車,扭頭看我,輕輕的歎了口氣,再發動車子,方向盤一打,朝另一方向開了去。
  我不知道這是去哪,又不好意思問,咬著嘴唇兒瞅前麵的路況,車子一直開到白底藍條的圍牆外時我才恍然大悟,他這是開到他單位來了呢。

   

  第 39 章
  車子開進小院,遇上了他同事小李,小李一見我,就大聲吆喝:“嗨,殷美女,好久不見,你這大中午的,來報案啊?”
  我用眼白瞪了他一眼,這小李,怎麽看,怎麽不招人喜歡。
  魯巍按下鎖控鍵,車子閃了幾下燈,鎖了。他繞過來牽我的手,經過小李的身邊時說:“以後叫嫂子。”
  我臉“騰”的就紅了,不敢看小李,跟著魯巍快步的走,聽到身後的小李“啊啊”的叫喚了兩聲,我們都沒再回頭去搭理他,我們一路上樓,走到某間房,魯巍開房門,我猜這是他在單位的宿舍。剛進房,我還沒來得及四顧打量,那家夥,居然一轉身把我壓在門板上,然後,嘴就那麽壓了上來,然後,一股子酒氣衝進了我鼻間,然後,我掙紮了,然後,……過了很久,我覺得我醉了。
  魯巍開好空調,調好溫度時,我還坐在他的床沿發呆。發覺他在我旁邊落座時,我又凶他:“你怎麽可以又那樣。”
  “本來就可以那樣。”他把頭一扭,不滿的說。
  我白了他一眼,笑意藏不住的溢出來,他那樣子,還真挺可愛。
  “那些東西真是你買的?”
  “嗯。”他雙手撐在身後,半仰的頭微點了一下。
  “多少錢?我明天給錢給你。”本小姐豈是隨便收人家東西的主。
  他扭頭看我,眉頭不高興的擰起。“我送的,送的意思就是不要你給錢。”
  “我媽說了,我嫁人時會給我買,不要你送呢,現在你東西買了,我隻好向你買了。”
  他看我的眼裏突然就閃亮了起來,凝思了一小會,笑道:“我不要你們備嫁妝,這個算我的彩禮,這樣行了嗎?”
  彩禮?這樣其實也說得通,按我們這邊的習俗,一般男方要先下聘送彩禮至女方家,女方同意嫁女兒了,才會備嫁妝。
  我又偏頭想,可是送彩禮應該是送到女方娘家去的啊,他還得征求我父母的意見啊,還要看禮薄還是禮厚啊,雖然說我家不在意彩禮的多少,可是總得先過問我父母啊,而且,這之後我家還需要再去他家上門走訪一次,俗稱“看當”,就是看對方家裏條件是否與自家相當,再接下來就是定日子訂婚,然後還要挑結婚的時日呢。
  我在那搖頭晃腦的想上了半天,魯巍就含笑在旁邊看我,等我回過神來我在想什麽時,他已經笑出聲來了。
  “想嫁我了,是吧?”他這麽一說,我就發現,我還真的是發散性思維啊,有事沒事都會想太多,別人要笑話,也是我活該。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左右兩顧,打算叉開話題。
  “你還真奢侈啊,一個人的房間還裝了空調。”我爸媽才會用空調呢,我這檔次級別的,隻能用風扇,實在熱到受不了才跑我爸媽的房裏窩一晚。
  他默了好一會,我都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麽話好時,他用腳輕踢了一下我的腿,戲謔的道:“要不要,也這麽奢侈一下?”
  嗯?我兩眼放光,“你要給我買空調?”
  他的戲謔馬上轉成無力,索性倒在身後的被褥上,不再吭聲。
  我想了半天,隱隱的,似乎知道他是什麽壞心思了,倏的就站了起來,“我媽說的,結婚以前不可以那樣。”
  本來滿臉無奈的魯巍,聞言就笑了起來,正正經經的坐了起來,拉了我一把,我感覺他應該沒什麽壞心眼,才又放心的坐在他身旁,他攏著我,下巴磕我肩上,笑得身軀有些發抖,然後我耳朵一癢,聽他在我耳邊輕道:“我怎麽就這麽愛如此遲鈍的你呢?”
  我想了想,覺得這話挺受用的,傻嗬嗬的笑了起來,魯巍又這麽靜坐了一會,然後像是下了番決心似的,站起了身,道:“你下午就在這休息吧,我去上班。”
  “你,不休息了?”不是醉了嗎?不過又想想,我現在這會留他,會不會不太適合?然後,我又糾結了。
  魯巍撫了撫前額,道:“沒事,等會在辦公室裏小眯一下就行了。”
  啊?我的愛心又泛濫開來,怎麽著,讓他去睡辦公室,都有些不忍哪。
  看著他轉身開門離去,我緩緩在他的床上躺下,被褥輕軟,氣味淳和,空調讓房間的溫度十分的舒適,本來我還在那心思翻覆的,沒多久,自己也不知道的就沉沉入睡了。
  醒來時,有一時的迷糊,不知道是什麽時間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看到魯巍在房間裏輕手輕腳的走來走去,才突然想起我在他房間裏睡著了,而且睡得特別的熟。
  一聽到我這的響動,他轉身來看我,問:“吵醒你了?”
  “沒呢。”我從床上坐起來,感覺現在的狀況讓我不太自在,魯巍走過來攏攏我的頭發,道:“正好,差不多可以吃晚飯了。”
  “吃晚飯?”我一摸索手機看時間,手機不知道怎麽關機了。我還奇怪呢,我媽怎麽可能一下午都沒打電話來了。
  “已經快六點了,你清洗一下,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好吃的?
  這感覺真的是太棒了,下午睡了一場非常高質量的覺,然後馬上會有一頓好吃的等著我,眼前還有一個好男人伺候著,這真是太幸福了。

  第 40 章
  出去時已經華燈初上了,暑氣漸消,人們也趁著這個時間出來走動,鬧市區人聲喧嘩,霓虹閃爍,在鄉下待久了,這種燈紅酒綠的感覺已經久違了。
  魯巍將車子遠遠停好後,我們一起進了一家叫“日嬋”酒家的小包廂,看來,魯巍是早就約好了,這倒讓我好奇了。
  直到看到端坐在包廂裏的許承基,我才恍然明白,然後就是尷尬。
  許承基見我笑得尷尬,反正促狹的取笑我來,我更是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跟著他的調調調笑一番還是正兒八經的把問題給問個清楚。
  幸好,魯巍坐下來不久,就開始解釋情況了,而且許承基早就已經知道這局麵,按他自己的話來說,從魯巍肯跟他提出一個月的要求開始,他就已經放棄我了。他笑笑的說:“那天晚上他們問我兄弟和愛情,我會放棄哪一個,其實不是說我就那麽重兄弟間的感情,也不是殷可你不夠好,而是我們認識的還不夠早。”
  是啊,是不夠早,在魯巍沒出現以前,許承基的條件完全符合我的擇偶條件,可是問題是,魯巍先進我心裏了,所以,眼前這麽條件很不錯的一個男人,驚不起我的一絲波瀾。
  點菜時,許承基不客氣的點了一大堆好吃的,我就替魯巍肉疼,我嘴上沒說,可心裏嘀咕著,就這三個人,能吃下那麽多嗎?
  魯巍絲毫都沒在意,反倒是我顯得小家子氣了,許承基打趣著說:“殷可,他才花這麽一點錢就把我給打發了,你其實應該覺得不值呢,你想想呢,你怎麽也比一桌菜錢要值錢吧。”
  什麽跟什麽呢?挑拔我們呢!
  “你就安心吃吧,這頓我還請得起,早就做好了被你宰一頓的準備的,隻是沒想到你會挑這種小酒家來。”
  “這酒家的菜十分的地道,雖然小,但是每天的營業額不少,我新挖掘出來的寶,價格還不貴。”許承基對吃似乎挺熱衷的,一說到吃,他講得頭頭是道,不像我初次跟他見麵時,他隻談股票。
  菜一個個的上,我吃得不亦樂乎,不時瞟了眼魯巍,即便是麵對這樣多好吃的,他吃的不是很多,所以,對吃的,他應該沒有許承基那麽熱衷與講究,這讓我放心不少,畢竟,他不大會做菜,我對烹飪也是個門外漢,拿手的就那麽一兩個,要湊一起過日子,還是不挑的好。
  呸呸,想啥呢?
  搖搖頭,最近不知道為什麽,老想到日後怎麽跟魯巍過日子,這不八字還沒一撇,卻天天想,如果怎樣怎樣,想太多,想太多。
  許承基見我搖頭,以為東西不好吃,直嚷著我太不給麵子,叫了外麵的服務員去喊大師傅。
  我一愣,這至於嗎?
  魯巍卻含笑的等著看戲,我突然猜測,可能許承基在借題發揮著什麽,於是也默了下來,看他在做什麽。
  沒多久,就有一小姑娘一臉謹慎的進了包廂,許承基在看到她時,眼裏分明一亮,我便更好奇了,覺得這裏肯定藏著出戲。
  “他想挖這家酒樓的廚師呢。”魯巍湊我耳邊輕道,我恍然的“喔”了一聲,隻是沒想到,這酒樓的師傅是個這麽年輕的女孩,而且,似乎許承基跟她已經過過招了,那姑娘一見是許承基找碴,已有隱隱的怒氣了。
  找了個借口,在他們對峙到不可開交時,魯巍把我拉了出去,我媽的電話也在這時打了過來,看到我一臉的頹喪,魯巍問怎麽回事。
  我扭頭,一臉苦楚的跟他說:“我媽想見你。”
  這是第二次,我跟一男人提這樣嚴肅的要求,第一次是對林湘,這一次是魯巍。
  我媽向來做什麽事都很急,她希望看到的是我如同我的那幾個表妹一樣,相親幾天後馬上訂婚,訂婚幾天後馬上結婚,所以一旦她知道我有可期望的對象時,便會打破我原本想慢慢了解的計劃,風風火火的往結婚的行程上趕。
  很快,是不是?我看著魯巍那微微一愣,我想起了年初我媽一定要打電話給林湘時的情形,可能,我媽的行為真的讓人覺得太過突兀了,林湘覺得是,魯巍也會這樣覺得吧!
  “好嗎?現在去,好嗎?”魯巍拉著我的雙手,正經而誠懇的問。我忐忑不定的望著他,這個問題,我更在乎他的回答,我怕像林湘那樣,突然間,就斷了,我們都明白,見家長意味著什麽。
  “我本來覺得,見你的父母,不應該這樣隨便的,貿貿然去,你父母會在意這些嗎?”他征詢我的意見時,我看出了他的小心翼翼,我抿著嘴笑了起來,見家長啊,誰會不緊張呢?魯巍這樣,到是第一次見呢。
  “我爸媽到是不會介意,問題是你,你覺得現在適合嗎?”想想覺得還是不妥,我很擔心,相當的擔心,於是又飛快的說;“不適合的話就以後再說吧。”
  不再說什麽,他轉身拉著我往超市方向走去,很快的進入瓜果采購區,挑了一些水果,又去食品區買了一些無糖食品,買了些高檔的煙酒,就往我家的方向趕。
  “你怎麽知道我媽有糖尿病的?”我看著這大包小包的,覺得好笑,以前我那些表妹夫也這樣大包小包的往我舅他們家送,我就聽我媽跟舅媽他們論著,哪樣買得好,哪樣買得不好,禮少了還是輕了,計較著,對比著。這回,有一個男人,也這樣大包小包的往我家提東西呢,可是,我現在就是舍不得他買的東西被我的親戚嫌棄,他的心意哪!
  “跟你講電話的時候,你有提及過的。”他說得雲淡風輕,可是我卻明白,不僅僅是這樣雲淡風輕,連我都不記得我有提及過,他卻記下了,上心了,而且惦記著,魯巍,他什麽都記著哪!

  第 41 章
  我們到我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小綿羊再怎麽能撐也早走了,因為魯巍的緣故,我沒有去注意殷以的狀況,我爸媽對於魯巍真的上門拜訪表現的非常的興奮與熱情,兩人將魯巍圍了個團團轉,折騰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殷以那小樣在旁邊看熱鬧般的暗笑,我撇撇嘴,她這回得意什麽勁呢?下午的時候小綿羊來時,她不蔫著呢?
  我的魯巍,可比小綿羊好多了。
  我媽盤問魯巍到十點,差一點就留宿他時,我急匆匆的把魯巍推了出去,魯巍沒有因為我媽窮盡祖宗十代式的盤問而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我催他離開時,他反而一派意猶未盡的模樣,我恍惚的感覺他和我媽,太配了!
  若說魯巍是意猶未盡,那我媽便是意氣風發了,那張臉啊,從魯巍進門,到離開,到之後我跟她說早點休息,一直是笑著的。我才睡下,我媽撲騰騰的又闖了進來,盤腿坐在我床上,熱切的搖我的手臂,繼續開始她對魯巍的探究之路。
  殷以在一旁煽風點火的附和我媽對我進行刨根究底的考問,我剜了她一眼,估計她對我下午沒幫她將小綿羊趕出去一事心存怨恨了。
  “你說魯巍這人吧,長那麽好,人才不錯,學問也不錯,家境更不錯,怎麽就看上你了?”我媽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是笑得合不攏嘴,她這話估計是憋了一晚上,沒敢問魯巍。怎麽著,我媽還是得顧著我的麵子的,雖然她也認為她家女兒我出不了廳堂下不了廚房,但是這些她從不對外人言的,更怕我的那些“對象”們因此嫌棄我,這會她來問我,我問誰去?知道也不跟她說。
  “媽,殷可她走狗屎運了。”殷以不屑的瞧我,現在她們兩人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像灰姑娘裏麵的壞媽媽與壞姐妹,嘖嘖嘖,這嘴臉啊,怎麽會跟我是自家人呢?
  “那些你自己去問魯巍好了,我要睡覺。”我將薄被拉高,把自己蒙起來,然後就聽我媽說:“明天等他來時再問……”
  然後聲音漸遠,我妹也去她自己的床上窩著,惡靈退散後,我掀開了被子,疑惑,我媽什麽時候跟魯巍約好了明天還來的?來幹嘛?
  第二天我是被驚醒的,本來想這天是周末,可以睡一覺好的,可是我媽的聲音一響起,我便如驚弓之鳥,飛快的彈坐起來。我小時候被我媽罵怕了,向來她說一不二,也就是大了後我敢偶爾玩笑式的“忤逆”一下她,對她的大聲吆喝,我仍潛意識的第一時間響應。
  響應之後就是迷糊,這麽一大清早的,值得她這麽嚷嚷的,是啥喜事?
  我也不明白為啥就認定是喜事了,刷牙時就隻想著,那是件什麽樣的喜事。其實我不算笨,就是早上時容易迷糊,臉被水一潑,我忽然清醒般的記起了,所謂的好事,應該就是小魯同誌的上門拜訪了。
  一想到此,我的洗臉便變得認真起來,早上清洗的時間也比平時更為廢時些,再找出殷以的那一堆化妝品,什麽乳液隔離霜粉底液啊,通通用上,一坐鏡子前,又鬱悶了,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看來很怪,但無論如何修飾,我仍是沒什麽自信
  不知道我媽怎麽知道魯巍電話的,我聽她在那:“不用不用,沒事沒事,很好很好,太客氣了……”講了一上午,掛了後我隻是不經意的問了聲是誰,她的回答讓我直接嗆住了。
  我撇頭看我媽,我媽火急的催我妹再拖一次地板,說是親家母會來。
  “親家母?”我屏息以待她的回答,我的那個心髒啊,很有預兆感的撲通撲通的狂跳,果然,我媽無比感歎的向我重複著:“小魯他媽,我的親家母,說今天要帶著兒子親自來登門拜訪。”
  她在微笑著感歎,似多年的願望終於得以實現般的一臉陶醉,我腦袋一嗡,思維拒絕接收任何其他外來信息,直到“叮”的一聲,我媽用一個啥東東敲上我腦門,我心神歸體的暴跳了起來,我的媽呀,還讓不讓人活啊,讓不讓人活啊!這怎麽好好的,就突然家長見家長了?
  我跟我媽吼了起來,我媽樂得屁癲的不跟我計較,我妹在一邊開心的幫我媽偶爾回我兩句,刺激我一直保持著暴躁狀態,我媽從裏屋轉到外屋,接著我又跟著她的身影轉到廚房,我媽剛把西瓜切片碼好,我剛好跟她強調到急於求成的第九大壞處時,殷以在客廳裏大喊了聲:“來了,來了!”
  來了?
  我和我媽都是一頓,然後幡然醒悟的各自行動起來,沒空再顧我媽,我先鑽洗手間,再梳梳頭發,整整衣服,聽到人已經進到屋裏了,突然又膽怯了起來,我這是怕啥呢?魯巍我怕嗎?他媽媽我也見過啊!深吸一口氣,被衛生間裏的味道嗆了一下,聽到外麵我媽吆喝了一聲,我慌忙的鑽了出去。
  我一出來,外麵的兩個“生客”都齊刷刷的看向我,魯巍噙著笑,視線灼熱,我本來打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大方的想法,就突然的被打折,我忸怩萬分的衝他媽問好,然後忸怩萬分的偷瞄他一眼,再忸怩萬分的假裝忙倒水遞水果,忸怩萬分的再也不敢看他。
  相較於我的忸怩,魯巍表現的大方得體極了,對什麽都應對自若,魯巍的媽媽跟我媽就像是生來應該坐一桌吃飯的一樣,說話那神情,那語氣,家長裏短什麽都嘮的侃功,都如出一轍。我很佩服我媽跟魯巍他媽的交際能力,一見如故的水平,不是人人都能俱備的,我就不行,魯巍應該也不行,我瞥向他,他一臉樂見現狀的模樣。感覺到我在看他,轉頭看我,笑意加深。
  我突然就覺得,我其實對魯巍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了,有時,我會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的視線落哪裏,我就知道他會聯想些什麽,他的唇扯個弧度,我會知道那裏的真心有多少分,他的眼瞼半垂時我會知道他是在思考還是感覺到了無聊,我不明白我怎麽會突然的跟某個人有了心意相通的能力,可是當我發現我有這個能力的時候,心裏就漲得滿滿的,對於這個男人,就像麵對我爸媽,麵對殷以一樣,熟得像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然而卻又帶著些新鮮,覺得他仍有很多我待發現的地方,親昵而又留有熟悉的空間,窩心又還留有著心動的怦然,我每看他一眼,就越想再多看他一眼,怎麽怎樣看都不夠呢?
  抽個空檔,他捏了一下我的手,輕呼一口氣道:“剛開始,緊張死我了。”
  我愕然,他緊張了?然後我忍不住眉眼都笑開了,原來,他不是不緊張啊。
  按我們這邊的習俗,雙方家長見麵,就代表著這門親事基本上已經跑不掉了,就算是定下了。我在網上使性子的跟小鳥說:“我就不應該跟他玩玩地下情啊,鬧鬧別扭啊,讓他哄哄啊,花些小心思啊?”
  小鳥說我這是得寸進尺了,以前還想著隨便撈著一個男人就結婚,現在真讓我撈著了,我又貪心的想要瓊瑤一把了。
  視頻裏,小鳥把五指一收,半眯著眼道:“你要懂得見好就收,目前形勢對你十分有利的,這隻兔子,掉進你的陷井了,你現在要做的,不是折騰他,而是困死他,讓他根本不想逃出去!”
  握拳,嗯!
  我們逮兔子的計劃,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我折騰啥呢?我得放棄那些無謂的折騰,為小魯營造一個安樂窩。
  臨下線時,小鳥拋下一句話:洗腦成功!
  洗腦?洗誰的了?
  晚上做夢,嫦娥在月宮裏用桂花喂兔子,那隻兔子挑剔的不肯吃,嫦娥美女鬱悶衝它問要啥,兔子吼道:我要蘿卜,我隻要蘿卜,我不要你……
  嗬嗬,我突然就笑醒了!
  醒了就不知怎麽地睡不著了,想了想,也不管是半夜還是淩晨,拔了魯巍的電話。響了三聲,魯巍的聲音取代嘟嘟聲,帶著濃重睡意的聲音傳來,我的笑意更加深了。
  “怎麽了?想我睡不著了?”那頭懶懶的他還有份清醒的調戲我。
  “嘿嘿,小魯同誌,我第一次覺得做根蘿卜是件很幸福的事啊。”
  “殷可!”他的聲音在深夜裏通過電話傳過來,感覺非常的震人心弦啊!
  “嗯?”
  “冬天時,我們結婚吧。”
  怦咚怦咚!
  我在被窩裏把自己彎成蝦狀,抱著電話不知道是喜是嗔,反正就是沒有絲毫不願意,先前自己想要折騰一下的想法原來隻是我的抽象想象啊,這一刻,我是那麽的想要馬上應承下來,可是又突然念及起應有的矜持,於是別別扭扭的道:“要是這個冬天下雪的話,我們就結,不下的話,就等明年啊。”
  說完了,又覺得我錯了,我們這裏冬天下雪是很不一定的,不是年年都下,下與不下的機率是五比五,去年就下過,所以今年不一定會下了,一想到這,我就低落起來,這要不下,就讓人鬱悶了。
  “好。”我還來不及自責太多,他就應承了,“這個冬天會下雪的,到時候,我來娶你。”

  第 42 章
  周一去上班時,正式接到通知,說從十一月中旬起我得去省城進行為期兩個月的初任審判員培訓,同行的還有何處等新被任命的助理審判員。
  以前若有這樣的機會,我會十分的高興,當作渡假一樣,可是這個時候說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待兩個月,我卻心情沉重了起來,這一去,得兩個月看不到魯巍啊,我才發現我那麽的喜歡他呢。
  我們領導一看我扁嘴,不甚情願的樣子,明了的笑了起來,大波卻不放過的愣是嘲笑了幾句,這事成定局,我不理他們的躲院子裏給魯巍打電話。
  那家夥可能正忙著,聽我說一個月後我要離開兩個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寬慰道:“沒事,你去吧,婚禮我來籌備。”
  說啥呢?我不是這意思呢。
  “阿姨說時間太趕就先辦個證,過了元旦或春節再做酒也行,新房我想好了,我們一起去看幾套房子,然後我們選一套買下來,你學習時我就安排裝修一下,那些家具之類的,你要先挑好還是等回來時再挑?”
  他不是很忙嗎?我正想說些什麽,又聽到電話裏有人在叫他,他應了一聲,說沒時間具體跟我說了,他再打給我,然後就掛了。
  我這不是想撒會嬌呢?我這不是想跟他說我會很想念他呢?我這不是想聽他說他舍不得我呢?
  唉,戀愛啊,男人啊,總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些差距啊。不過沒差距的還剩甜蜜,有的時候做著事,莫名其妙的就笑了起來了,小波常十分鄙夷的說我在發花癡,我當他是嫉妒,然後繼續把自己笑得像朵花。
  這一個月,我家可忙活了,我每個星期都回家,雖然我們約定了冬天下雪才結婚,可是事實上,經過十一的雙方家長見麵,結婚的事情基本上已經由不得我們作主了,我是這樣想的,即便沒有下雪,等過了年,不就是新的一年了,我們還是可以結婚的,下雪不下雪,我已經不再提及,從善如流的跟著魯巍的步伐,他想怎樣,就怎樣!
  周末就跟魯巍滿樓盤裏轉,他拖著我的手,上樓,下樓,研究戶型結構,察看環境地段,我不知道別的小情侶一起看房時會不會像我們這樣甜蜜的從頭到尾都掛著微笑,但是我想能夠一起走到買房結婚的地步時,所有的人應該都是幸福的。有的時候看到一半,他們局裏一個電話,他又馬上回單位,我就一個人到處亂轉,不是跑家具店就是跑裝飾行,感覺,真像快結婚了一樣。
  看這些的時候,就算隻有一個人,感覺也是特別的幸福,心裏總是充滿著幻想,想象著婚後與魯巍在一起的情形,我會想我們的房子要弄成什麽顏色的,沙發要長長的,我要在陽台上放幾個懶骨頭或一套藤製的靠椅和茶幾,冬天時我可以和魯巍在陽台上曬太陽喝茶聊天,然後家裏要擺很多的綠色植物,我喜歡常青藤,那個要掛在落地窗的邊上,窗簾也要綠色的,每天陽光透過綠色的窗簾映進淺淺的光線來,可以把整個房間都透得青翠青翠的。
  每次進到一家店,店員小姐總笑眯眯的問:“小姐是要買來做什麽的呢?是要結婚了嗎?”
  我就會笑得羞澀又帶些得意的點頭,小魯不在身邊,我打著要結婚的旗號,神氣的這裏摸摸,那裏比比,偶爾偷笑一下,嘿嘿,我要嫁人了!
  十一的時候,我媽趁著商場打折,已經將床上用品那些全購齊了,家裏突然總是喜氣洋洋的,為了我一個人的婚事,很多人的心情都變得十分的愉悅,當愛情直接走向婚姻時,兩個人的甜蜜就會變成一堆人的喜悅,這種感覺讓我在秋日裏如沐春風般,覺得世界都是可親可愛。
  回單位上班時,我就堅持晨跑鍛煉,如果真的要和魯巍結婚的話,我希望我可以做最好的新娘子,不僅外形要好,身體更要健康。春天時,我曾落寞的看著太陽從新綠的樹梢升起,看自己的身影孤單的被陽光拖的長長的,那時我刻意的要求自己樂觀堅強,如今,看秋染層林,同樣是那一輪日出,看到的是滿眼的金黃,秋木曬過一夏後散發著優雅的清香,心裏裝著的全是那一個人,不再有任何的怨懟遺憾,就算明白日後還會有煩惱憂愁,卻仍然感覺日子都會像這般美麗經常。
  日子天天過去,天氣也一日涼過一日,進入十一月後,白天就已經變得非常短暫了,我出行的日子也近了。自從從學校畢業後我就沒再拖著大箱子離開家了,這次出遠門,我媽幫我收拾了整整一大箱子的東西出來,考慮到馬上就會冷了,裏麵裝的大部分是毛衣棉衣。我覺得東西太多太沉了,老大的不樂意,平常每年冬天也不是特別冷啊。
  “滿兩個月時,都快過年了,這兩個月也是一年最冷時候,明天我還幫你去買床電熱毯,一個人睡,也不知道那裏的被子是厚是薄,凍病了,回來怎麽結婚啊。”
  嘮叨聽到最後,我就囧了,我媽比我更殷切的期待著那一場婚禮哪。
  我媽還在嘮叨,魯巍來電了,說在路口等我,我媽一聽說是魯巍找,手一揮恩準我馬上出去赴約。
  我一路小跑的跑向路口,分別在即,每一次的見麵,都讓我倍感珍惜。
  我還沒到車旁,魯巍就從裏麵把車門打開了,我鑽進車子,笑眯眯的看他衝我淺笑。
  “剛下班?”我問他,他一身警服,顯然還沒回家,他們的工作常常沒日沒夜的,眼看路燈都亮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吃飯了沒有。
  “陪我去吃飯吧。”果然,正想著呢,他主動交待了。
  “想上哪吃?”我都已經吃過了,純粹陪著他吃。
  “你吃了?”他側頭看我,見我點頭,孩子氣的有些懊惱,然後道:“本來還想請你吃頓好的呢,無奈這個時候才空下來。”
  “你還是先回去換身衣服吧,穿這樣去吃飯,多紮眼啊。”他一下班就往我這奔,還是讓我亂高興的。
  “嗯,順便把這車擺家裏了,我們散步去,散步回。”他提議。
  我當然沒意見,這車來車回的,多快哪,我希望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
  魯巍從家裏換好衣服出來,路燈下的他精神奕奕的,不管是穿製服的他還是穿便裝的他,都英挺非凡,他一隻手提著一個袋子,另一手牽我,慢慢的向某處走著。
  我很好奇那個袋子裏裝著什麽,問他,他說等會給我看,我嘿嘿一笑,反正是我的,袋子裏的東西是我的,他也是我的。
  十一月的天已經有些寒意了,隻要天氣一驟變,馬上就會冷了,秋天是我特別喜歡的季節,可惜卻很短,短得讓人更覺珍貴,就像現在,我跟他相處的時間也總是很短,一小時很短,兩小時也短,即便能在一起一個晚上,我還是覺得短。
  我們去了星巴克,在靠牆最左邊的小隔間坐下,魯巍很喜歡這裏的臘肉蘿卜幹煲仔飯,我也喜歡,湯汁一澆淋上去,就會滋滋滋滋響得讓人很有食欲。我點了一杯果汁,眼巴巴的看著冒著熱氣的煲仔飯,那澄黃的蘿卜幹,肥瘦適中被臘得透明的臘肉,感覺那口水不自禁的就豐富了起來,於是一吞再吞。
  魯巍好笑的瞟了我一眼,向服務員再要了一個小碗和一雙筷子,從自己的食物裏均出了一小部分給我。
  吃飯之前,魯巍將袋子裏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
  “這個是小的暖手寶,充了電可以放可袋裏,上課冷的時候,就把手插口袋裏。中午跟晚上都要記得充電啊,它隻能保暖兩到三個小時。”小小的暖手寶隻有巴掌大,形狀就是兩個小巴掌,很可愛,有兩個,魯巍說一邊口袋放一個。
  這個好,小巧便攜,經濟實惠,是居家旅行,學習熬夜的必備佳品。
  “這一包是我在藥店裏買的高錳酸鉀,不知道你們那是發新的盆桶還是用著以前學員留下的,用這個可以消毒殺菌,去了後領了物品,用這個泡一泡。還有一些感冒用藥,雖然那邊也有賣,但是有備無患,注意別生病了,在外麵生病了,會很難過。”
  想得可真周到,比我媽還周到。
  然後還有防凍瘡的藥,魯巍說冬天常坐著,大腿會因為血液循環不良而有可能長凍瘡,這個備用。
  “下課就要站起來走一走,懂嗎?”
  我點頭,懂!
  最後,還有一張電話卡。
  他將卡裝進我雙卡雙待的手機裏,然後道:“這張是異地情侶卡,要給我打電話。”
  我看著他將卡塞好,裝上電池,手指輕輕推上手機後蓋,莫名的,就感覺心裏濕濕的,有種熟悉的感覺,又漲得整個心都滿滿的。
  我沉默的扒著飯粒,他似乎沒察覺出我現在的感動,開始動他的晚餐,我吃完了,就喝著果汁,貪婪的看著低著頭認真吃飯的他,燈光在他柔順的發頂投下一圈柔和的光,他前額的發落下遮住了一小部分額,留下一片陰影,高挺的鼻泛著一條筆直的光,下巴那條小凹槽讓本來英氣的臉又更添一份個性。
  不知道我看了他多久,他突然抬起頭來,我尷尬的避開他的眼神,故做鎮定的抿了口果汁四下亂看。
  他喝了一口水,用紙巾擦了擦嘴,輕咳了一聲,引得我又看向他。
  他瞄了一眼大廳,然後傾身向我靠近,我正沒明白他幹什麽,他頭微一偏,唇就直接壓我唇上了,然後輾轉,還輕輕的吸吮了一下,我愣在那,一動不動,我從沒有在大庭廣眾人來人往的地方被人親過,他這一吻,突然就讓我有暈天眩地的感覺,似乎也顧慮到這裏是公眾場所,魯巍的唇停留了一會,便稍微撤離,我看著他斂下眼瞼,濃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漂亮的扇形陰影,然後他用震我心弦耳語般的低噥道:“我已經開始想念你了!”

  小魯的剖白
  我真的著急了,因為我沒有放下她。
  我想我可能做錯了,本來是一時的感歎,卻錯了時間,我不應該挑那個時候跟她提出這樣的要求的,她不適合太過快速的表白,但那時兩人的溫情脈脈,但那時漫天的浪漫的煙花,但那時她瑩亮的眼眸,讓我覺得那樣的冬天,其實是適合表白的,可是,時機卻尚未成熟,時機一錯,便錯錯錯。
  隻能說,我還不那麽了解她。
  當煙花在天空炸開的那一瞬間,我甚至以為她動容了,盡管她一言不發,可是我以為我很有希望,在這一晚,正式進駐她心裏的。或許排在我前麵的人在她心底造成的影響還是比較深重的,但是我那是固執的認為,我看上去是那麽的不錯,她不應該不喜歡。在她手心留下我的聯絡方式時,我都無法形容,我是用著一顆怎樣渴望的心去書寫著的,我自以為一切將會是水到渠成,我自以為明天或者後天便能聽到她應允的回應,我自以為多年的觀望終於可以變成接近了,可是……
  沒有,什麽也沒有。
  第二天,我看到了她趁我不在時給我送來的外套,心便開始失落了,我想,她也許會再給我一個電話,告訴我衣服給我送回來了,我隻要她給我一個電話,然後,一切都不用她再主動,可是,我一直都沒有等到,我才明白,原來,她是我是那麽的無所謂的……
  我卻那麽的在乎……!
  躺在病床上,看她抱著花,用晶亮的眼睛從張叔的身後審視我時,我忍不住的笑了,我一眼便認出她來了,曾經,那個在烈日下的小女孩,如今仍舊溫潤。張叔說把她介紹給我,我非常爽快的應承了,張叔甚至愣了半晌,沒錯,給我介紹女朋友的叔伯非常多,我從沒應承過任何人。
  很多,很多,圍著我轉的女孩子很多,我想我應該是招人喜歡的,可是她卻總是逃避我,如果她能對我多一些在乎,她會知道其實我會因為她而傷心。
  我真的不了解她,也錯估了自己的能力,我隻知道,我錯了,一千遍,一萬遍,我錯了,我說的太快了,是誰說的,誰最先說愛,誰就注定落敗!
  她能有什麽錯呢?她隻是不喜歡我罷了……
  沒關係,她不喜歡我一點都沒關係,我還會遇見另外一個!
  隻是下次,我不會隻在她的手心留我的電話號碼了。
  *===================================*
  我一路驅車,在雨夜停駐在她的門外,我隻是想看看她,就算沒看見,能接近她也行,能透過重重雨幕,從透跡斑斑的鐵門外看著裏麵透出的燈光,就會覺著渾身都徉滿了溫暖。一個月,我又自信滿滿的以為我可以用一個月的時間,來讓她接近我繼而接受我,可是,事與願違,她不經碰觸的又縮回了她的蝸居。
  我不知道我可以在這裏站多久,我知道雨水已經濕透了我的肩臂褲管,雷聲遠遠近近的響了不知道多少遍,那從窗裏透出來的桔色燈光,應該不會讓她害怕,她曾那麽堅強的走街竄巷,她也苦著臉貓腰跟我衝鋒在槍林彈雨中,還會在藏家大眾前很難看的跳舞。
  夜愈深,我便愈絕望,這是最後一天,我下鄉的最後一天,我要她留給我一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中秋之夜,我卻絕望的無法自處。
  當所有的感觀都麻木,心卻有著某種感應般的從一小簇火苗滋滋燒了起來,我一回頭,天空乍亮,傾心的人離我幾步之遙的立在電光火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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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想傷害你,我隻是沒有喜歡上你。”我跟她說的時候,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了下來。
  我從沒看過一個女人在我麵前哭成這樣,我有罪惡感,可是我的這分罪惡感遠沒有我在桂花樹下心裂意灰來得讓我疼痛。
  那天,我驅車送殷可上醫院,在車上騙她說我有女朋友便離開後,回到聚餐的餐廳,在朋友的引見下,與她往成為男女朋友的可能性上發展著,我想,沒有殷可,我還可以遇見另外一個,李涵可能就是那另一個。
  短短一個月,在我還未曾引起重視時,她便已滲進除了我心裏以外的任何角度落,我甚至詫異,她何時跟我的父母見的麵,何時跟我同事熟得可以談笑風生。
  她為我做的一切,我不是完全看不到,可是這一切,都在我在野戰俱樂部看到殷可時,被摧毀的灰飛煙滅。
  許哥說,殷可若跟李涵比較起來,太有差距了。
  可是我不願意拿人跟殷可比,總是有那麽一個人,在心裏,無人可以比擬。
  許哥說,就一個月,我若不能主動,他便主動。
  我不想傷害她,我隻是沒能喜歡上她!

  第 44 章
  晚飯後,我們散步回去,我不停的打嗝,以前這樣的時候我媽就讓我猛喝水,我實在忍不住每十秒嗝一下的時候,四顧著看哪有小商店去買瓶水,魯巍見我四處瞅,竟笑出了聲,我瞅他,不明白他笑什麽,剛想開口問,就狠狠的嗝了聲。
  “笑啥呢?”我拍拍胸,壓壓難受的感覺。
  “你吃太多了。”他笑得眼都彎彎的,睫毛翹翹的。
  我又嗝了聲,這都怪他,我其實是很害羞很純潔的,他親那麽一下,我差一點將整張臉都埋進了飯碗裏,除了吃東西,都不知道要如何自處。
  我不滿的瞪他說:“都怪你。”
  他將頭往一邊側了下,輕笑出聲,道:“你還會撒嬌啊。”
  我在撒嬌?這就是撒嬌?不是,不是,應該蹭啊蹭的,然後一個勁的說:“就要嘛就要嘛!”??
  “我這樣,哪算撒嬌?呃!”又嗝了一聲。
  “這樣很難受吧?”見我又一個勁的捶胸,他握我的手緊了緊,停了下來。
  我被剛剛那個嗝梗得說不出話來,直點頭。
  “要喝水,猛灌進去,就會好。”我繼續四顧,遠處有一家,貌似小超市。
  “天氣這麽冷,喝那麽大一瓶水,多難受啊,這才吃完飯呢。”
  我也覺得難受啊,本來吃得就撐,我也不想灌水呢,可是這每十秒的嗝一下,不難受,也怕他笑話啊。
  “這不是沒好方法了啊。”我被跟著而來的嗝打擊得泄氣般的垮了肩。
  魯巍拉著我快走了幾步,我以為他要領著我去買水,可是走到了某小樹叢時,竟拉著我躲到了樹叢後麵。
  “試個新方法。”他目光烔烔道。
  我懷疑的咬住下唇,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傾了傾,魯巍目的明顯的將上半身向前傾了傾,嘴唇幾乎就碰上了我的嘴角時,停了下來,我本是憋著氣的,忍不住的就又嗝了一聲,然後,就聽他一聲輕笑,唇便落我唇上了,我情緒一驚嚇,又是一嗝,然後,然後,啊,舌吻,我感覺到他將我的腰摟得緊緊的,我睜著眼看他側著頭,眯著眼,忍不住,忍不住的就學他,緩緩的闔上了眼,開始認真的去體會氣血上湧呼吸稀薄心跳加速的感覺。
  良久,他在我耳邊喘氣的時候,我還一片茫然,竟然會不知身在何處,他輕聲問:“不嗝了?”
  我才幡然想起,真的不嗝了,然後,我又發現,我居然還踮了腳尖。
  太沒用了,我居然學電視裏的女主角一樣,踮著腳尖在大街上跟情人擁吻,啊,太那個啥了。
  摟著他,不好意思的就往他的頸窩裏蹭,我的老臉啊,火辣辣的燙啊。
  我盡量不著痕跡的放下踮著的腳,想再矜持點的推開他,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動作,竟不願意的又摟得緊了些,還摟高了些,我們脖頸相交,我都可以感覺到頸動脈處的博動,那頻率啊,和我的心跳聲那麽的相近,我突然就湧上了些感動來,心窩裏滿咚咚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滿得想要溢出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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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如約出發了,那天一大早,魯巍就打電話給我,說他們也要出遠差,送不了我,讓我帶這帶那,還說要我帖暈車帖,問帶水帶食物了沒有,我一邊聽他的電話,一邊手忙腳亂的拎這拎那的,外麵同事催了起來,我衝外應了一聲,都怪我媽,讓我帶那麽多的衣服,還讓我扛床棉被去,我拿不了,我媽幫忙也拿不了,最後何處他們進來幫我搬家夥,我把電話用肩夾著,跟他們不好意思的笑著說是我媽的緣故才帶這麽多東西的,何處她家的老公十分明白的笑道:“我嶽母也這樣。”
  然後十分體貼的將我手中拎著的大箱子拎了過去,我空出來的手執著電話繼續跟魯巍講電話。
  “你同事在幫你忙嗎?”他那頭問,我隨意的答道:“是啊,安飛他們呢,他也要和我們一起學習兩個月呢。”
  我感慨啊感慨,憑啥啊,何處那小兩口子可以一起去學習,這簡直就是二度蜜月啊,太嫉妒了。
  那頭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我打電話給他,你好好注意身體,別冷著了。”
  我嗯了嗯,本來以為他還會叭叭叭的嘮叨,誰知道他就掛了,我還沒緩過神來,這還沒說會想我,沒說要我想他,沒說要我乖乖的,那麽多的甜言蜜語還沒說呢,怎麽就掛了?
  而且,趙安飛他們知道我在跟魯巍交往?我跟小綿羊相親時,不是還不知道嗎?誰說的?
  我扁了扁嘴,那邊我同事將我的行李都扔車子後麵了,催著讓我過去,我將手機往包包裏一塞,就奔了過去。
  車子的行李箱果然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車子是中院包下來送我們去的一輛嶄新的豪華大巴,我們底下的基層法院的加中院的初任審判員,將近二十人,在車上熱鬧的開鍋了般,我上去時,大家都占好了座,但是空位還是挺多的,我看著何處跟趙安飛濃情蜜意的共坐一排,我獨自一人坐在他們後排,眼紅的嫉妒啊嫉妒。
  趙安飛接電話的時候,我完全沒有去注意,眼睛就瞅著窗外秋色蕭條的田野,直到他掛了電話後,何處問誰時,他說是魯巍打來的,我就飛快的趴上了前排的位置。
  “說啥了說啥了?”
  何處回頭瞅我,恥笑道:“你的反應太迅速了吧?不會一直在偷聽我們說話吧?”
  說什麽呢?臭女人!
  再次強烈嫉妒,她居然笑得那麽明媚,那麽的毫無牽掛,我的小肚小腸啊,翻江倒海的滿咚咚嫉妒著。
  “他說要我們好好看著你,不準和男學員聊天吃飯唱歌跳舞,不準夜不歸宿,不準讓人請吃玩樂。”
  何處眯著眼瞅我,道:“你跟魯巍,有奸情?”
  她不知道?我不語,不否認,知道就知道了,哼,我也是有男人的人了。
  我睨了還是一本正經的趙安飛,然後重重的“切”了一聲,倒回自己的座位上,繼續看窗外,前麵兩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偶爾隅隅私笑,我很久後,才敢讓自己的臉上,浮上一抹得意又小計較的笑來。
  下車時,何處跟趙安飛十分曖昧的相視一笑,正巧被我睨見,抓著機會就取笑道:“笑得那麽曖昧,在省城有奸情吧?”
  那兩人,竟是一低頭,相攜匆匆去尋行李,我看著那大手牽小手,從上車到下車都沒分開,又是一陣一陣的嫉妒啊。
  總有一天,我要拐著我家小魯,這樣張揚自己的甜蜜,咬牙,切齒!
  宿舍是事先就安排好了的,省高院可不知道這參與的學員中還有夫妻檔,所以,我心理十分得意的看著何處與我分一間宿舍,將趙安飛隔絕在外,何處看著我笑了一晚,十分鄙視的說我心理陰暗。
  桶子盆子是有,是新的,我還是按魯巍吩咐的,用高錳酸鉀將我和何處的洗漱用品全消毒了,何處誇我細心,我得意的笑。
  這次的學習,遠沒有上次的學習枯燥,政治性也沒那麽強,因為學術性比較強,一些案例講的也十分的生動,所有的學員第一天都學得十分安生,什麽狀況也沒出,我因為覺得自己東家有主,不再對那些長得粉頭白麵的學員表現出興趣旺盛的模樣來,現在,我覺得,所有的男人都入不了我的眼,他們統統沒有魯巍好看,就算有比魯巍好看的也沒有魯巍有內涵,就算有魯巍那麽有內涵的年紀肯定沒有魯巍輕。
  晚上,我便跟小魯同誌打電話
  ,何處很鬱悶的拿著宿舍的電話聽裏麵的趙安飛那頭的占線聲,我甚是得意,我跟小魯啊,隔著那麽遠怕什麽,整宿褒電話粥都沒問題,我才明白,這異地情侶卡,居然這麽好使啊。
  果然,男人要用過後,才知道是不是好的啊。
  我掛了電話後說這話的時候,何處撲我床上來,揪著我的被子問:“你用過他了?你用過他了?”
  我使勁的拽被子,道:“此用非彼用,你太不純潔了,不是那種用,啊……”
  我們奮戰正酣,有人敲門,何處扒了扒亂發,去開門,我一瞅門口端端的站著趙安飛,迅速將被子一扯,蓋個嚴嚴實實,何處跟他說了些啥,然後十分得意的闔上門,換掉睡衣,梳了頭發,蹬上她的小靴子,拎上小包包,噔噔噔的朝門口奔去,道:“今晚不回來了啊。”
  我咬被子,強烈嫉妒!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小寒大寒,天氣愈來愈冷,白天在大教室裏聽課時,教室裏有空調,不過由於空間過大,雖然人員過多,溫度也不見得有多高,我的兩個暖手寶到接近下課時就涼掉了,腳更是因為沒有暖源,凍得趾頭冰涼冰涼的,偶爾會聽到教室裏有人在跺腳,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
  記得小時候的天氣更冷,我上小學那會,同學都冷得將腳跺得厲害,老師常訓斥我們不準跺腳,這麽多年來,又坐在這課堂上,旁邊有何處跟趙安飛,聽大家跺腳,感覺記憶一下子久遠了起來。那個時候的魯巍,他又在做什麽呢?
  整整一堂課,自想起魯巍時起,便全是魯巍,想那段模糊的記憶中,魯巍是一張怎樣的臉,想他曾在夏天的午後等著我出現時,是怎樣的心情,想那個時候的我,是怎樣不小心的親到了他的臉龐……
  魯巍每天跟我匯報房子裝修的進度,講完所有瑣碎的事情,總會長長的籲一口氣,似說似問的道:“你啥時才回來啊……”
  “回來”啊,我每每想到,我回去時,就不再是回到我原來的家,而是要回到一個我跟魯巍的小家時,心總是那麽咚咚的躁動著,很多的期待跟幻想,滿腦子的浮現著,就算掛了電話,夜深了,還是不能讓自己平靜,感覺我曾渴望那麽多年的幸福就這麽不期然的降臨了,像是手中捧著的水晶,真實美麗的又讓人極怕破碎。
  學習進行了一個月的時候,那幾天天氣特別好,天空碧藍碧藍的,陽光普照,我跟何處她們在中午休息時搬出棉被,在陽台上曬,自己也半趴在被子上,讓太陽將自己曬得懶洋洋的,一邊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八卦,底下的院落裏,施施然的慢馳進一輛警車,說實話,這裏每天都有這樣的警車進進出出,法院的車都這模樣,隻是車型可能會不一樣,我看著下麵那輛三菱的警車,莫名的又想起了我家小魯來,心思便沒全放在跟何處的聊天上,視線老隨著那車移動著,然後看它停在了院落的東邊那一叢三角梅旁邊,車門打車,車頂反射著陽光,鋥光瓦亮的,從車裏出來的人,身長俊挺的,氣質卓然。
  我突然轉身就向走廊的另一端奔了去,何處在身後愕然的喊道:“幹嘛去?”
  我連頭都沒回,嗒嗒嗒嗒的朝樓下奔去,一路上有人跟我打招呼,我也不及回應,像頭小火車般,不管不顧。
  跑到一樓時,看到魯巍正拉著誰誰誰在詢問,我心下明白,他這是想給我個驚喜,在不打電話通知我的情況下,來個突然襲擊呢。
  於是,我那臉上啊,止不住的笑開了,繞過他的視線,準備從他的背後來一個熊抱,估計很多人看著我跟個子彈頭般的朝魯巍衝了過去,估計有更多人看到我在抱上魯巍的時候,被魯巍下意識的一把又掃了開。
  不活了,太丟人了,我聽到周圍的人發出“啊”的一聲,便重重的四仰八叉的躺地上了,我的那滿腔熱情啊,我的那脆弱心靈啊,就這樣隨我棉花包包一樣滾落在地後,也碎的叮當滿地。
  我似乎看到了魯巍的錯愕,我似乎看到了周圍人憋了又憋的笑意,我甚至可以聽到樓上何處那放肆毫無顧慮猖狂的笑聲,我隻想裝死,我不要再起來……
  然後,那個身長俊挺,氣質卓然的小魯同誌,一臉慌神的跑過來,對著泫然欲泣的我,一個勁的說“對不起”。又抱又摟的扶將起來,殷勤的替我拍掉身上的灰塵,小心翼翼的賠著不是。
  我沒想過會是這樣啊,估計他也沒想過會是這樣,兩人都明明想給對方驚喜呢,卻驚到了,本來滿咚咚的喜突然間蕩然無存,在那麽多人的麵前演了這一出,我這臉,丟到省城裏來了,看著那些圍觀的,樓上樓下的人笑的不可抑止的模樣,我猜想以後這些人都可以記住殷可我了。
  何處笑話我很久,但是我沒怎麽搭理她,我摟著我家小魯的胳膊當她是透明的,下午的課,我讓她幫我請了假,她非常鄙夷卻不得不幫忙,我拎著包包就打算跟小魯同誌去逛逛省城。
  有的時候,真的無法形容自己為何會如此的心花怒放,沒有金錢利誘,沒有小禮物哄騙,沒有甜言蜜語引得怦然心跳,就單單這個人坐在自己的旁邊,我就好似幾百年沒見過男人般,為其傾心不已。
  “真擔心啊。”我微笑著歎道。
  魯巍開著車,車子在較為擁堵的車流裏緩慢前進,他轉頭衝我一笑,陽光燦爛,問道:“在擔心什麽?”
  “我以前總覺得要得到什麽都應當付出努力,我所得到的很多東西也確實是努力換回來的,可是你,這麽好的一個男人,我好像沒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所以我很擔心,擔心因為我的不夠努力,會……”
  “不會。”他按了一下喇叭,車子叭的一聲打斷了我的話,我目視前方,車流仍然緩慢,他伸了右手握住我的手,道:“我們在一起,是不需要你努力的,而是需要我努力,在我看來,你是我需要很努力才能得到的回報,有我這一方這麽努力了,所以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了,別對我們的感情抱那種不確定的想法了,要不……”車子行到立交橋上麵時,堵了。
  他刹了車,索性麵向我,我看到無比真誠的道:“要不,我們現在就結婚,把結婚手續辦了。”
  不動心,不動心是不可能的,在他這樣的眼神下,這樣的提議下,我的小心肝啊,狂跳的不能自製,我扭頭看前方,前麵的車子緩緩開動,我提醒道:“開車了。”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手握著我的,一時不想理會車流,後方有人不耐的按起了喇叭,他才鬆開我的手,跟著前麵的車慢慢前行。
  我一時又失落不已,我想呐,我明明是想的啊,我怎麽又笨的叉開了話題呢?
  很長的時間內,我跟他都沒有再說話,車子終於駛下了立交橋,魯巍挑了一條車流量小的路駛了去,加速時,他不知是跟我說還是自言自語的道:“不著急,我們不著急,今年肯定會下雪的。”
  魯巍這次是來省城出差的,抽出一個下午的時間來陪我,我們趁這機會就去逛了一些家居商城,買了部分衛浴商品,大件的不好帶,我們挑了些小件的價格合理在我們那又稀有的寶貝,我聽魯巍講房子已經裝修到何種程度了,他打算布置成什麽樣的風格,我交待的那些他都一一規劃進去了,我聽著聽著,就十分的想回去,心癢難耐的想看看我們的房子。
  他牽著我的手在偌大的商場左轉右出,兩人的興致都高的很,從家居城出來後,我問他下一站去哪?
  他神秘兮兮的不肯告訴我,車子進入最繁華的商業街地段時,他找了好久的車位才泊好車,我被他牽著手混在擁擠的人流中,一路上我頻繁四顧,周圍琳琅時尚的店鋪讓我眼花繚亂,我很喜歡逛街,滿店子的進,可是小魯同誌顯然不是拉著我來逛街的,我們腳步未停的一路前行,前方某處,肯定是小魯同誌的目的地。
  我最終明白了他的目的地了,那是一家裝修的燈光璀璨的一家金飾店,常常會在各大電視台裏看到它的廣告,廣告詞好像是“鍾愛一生”還是什麽的去了,我抬頭看碩大的廣告牌,心裏已了然魯巍此行的目的了,忍不住的一陣竊喜。
  售金飾的小姐從我們進來,眼光就放在魯巍身上,問“二位想挑些什麽”的時候,也是衝著魯巍說的,魯巍摟著我的肩,語調輕快帶些小得意味道的道:“我給我媳婦買結婚戒指。”
  我撲哧一聲就笑出來,也不知道這句話哪好笑了,反正就是覺得臉上啊,止不住就樂開了花。
  戒指是我挑的,一對樣式簡單的白金鑽戒,挑戒指本身就是一件很俗氣的事,我跟魯巍也不想免俗,選的戒指也當然不免俗的是結婚男女必備的白金鑽戒,幫這家店去印證“鍾愛一生”的廣告語。
  我本是挑了一對特別便宜的,魯巍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小心思,道:“你穿一件衣服穿多久?”
  比起我的那些朋友來,我的衣服換的算是慢的了,但一件好的衣服頂多也是穿三年,其他那些便宜的都是穿一年的。我如是說。
  “你家的電視用了多少年?”他又問。
  我以為他在搞調查,如實回答:“看了七年了哦,最早那台黑白的看了十年。”
  “你睡的床,用了多少年了?”魯巍還問,我看銷售小姐也一頭的霧水了,不知道我們明明是來挑戒指的,他問這些,難道是想幫我買衣服買電器買家具?那些不是我媽說我這方做嫁妝時會購齊麽?
  我還是實誠的答道:“我的床是我畢業那年我媽給我新換的席夢思,沒幾年,以前睡的木板床,是從小睡到大的,起碼二十年。”
  魯巍道:“貼身的衣服頂多穿三年,常常使用的電器是十年八年,每晚相伴的床是二十年,這些物件的價格,按現價折算,我算兩千塊錢,為過嗎?”
  魯巍不知道現在的市價嗎?一台電視好最普通的要一千多呢,實木的床也不便宜,衣服可貴可便宜,像我能穿三年的肯定好幾百了,這些加起來,三四千都不為過。
  “那我們現在要買的戒指,要從今天起,戴一輩子,可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們有生之年每一天,它都伴著我們,你覺得你挑的這一千以內的戒指,承載的起嗎?”
  我目瞪口呆的望著魯巍,他在說這些的時候,似乎那麽的雲淡風輕,甚至那之前,我都以為他在算計著開銷,卻沒想到他用這種語氣說出的這些情話,會在不經意間就深深的感動了我,我家小魯啊,我家的小魯啊!
  我急急的撇開臉,感覺突然有淚意要湧上眼眶,轉正臉時看銷售小姐,銷售小姐也是一臉的感動莫名,一時間,我們都沉默著沒了語言,似乎都在努力的調適心情,銷售小姐最先調適好,笑得雙目盈然,往櫃台裏拿兩千以上的戒指供我們挑選,這回,我不再考慮價格因素,挑一對我最喜歡的,仍舊簡簡單單,但在其他的戒指中,我就是覺得它獨一無二,可能這就叫天生的眼緣,有一對屬於自己的,必是一看就中的那一對。我拿著它,側頭看魯巍,魯巍輕扯唇淡笑,點了點頭,看來這對戒指,也合他的眼緣。
  花了五千塊錢,買了這對戒指,銷售小姐給我們開發票時,笑的很是高興,我們剪了標簽,直接就為對方戴上,初初戴上時,感覺手指上套了一樣東西,不甚習慣,卻十分喜愛它的光芒,不由的總是伸著手掌,看了又看。
  在銷售小姐真誠的祝福聲中,我們出了金飾店,在我又一次忍不住伸手看時,魯巍伸手扣住了我的手,揣進了他的外套口袋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們心有靈犀的相視一笑,他那笑容裏,滿溢的,都是滿足。
  我們吃了晚飯後,魯巍將我送回了培訓的政法學校,在車裏一陣親親摸摸,魯巍在氣息不穩時,道:“元旦時你們放假嗎?”
  “應該放吧。不過可能隻有一天,學校說要趕在兩會召開前將課程結束。”
  “那我到時候來陪你。”
  我點頭如搗蒜,忽然就憶及上次我離開時,我還沒有離開,他說便開始想我了,如今,我也是這番心情,他還在我麵前,我便開始想他了,十分期待他下次再來。
  在魯巍回去後元旦來臨前的這段期間,我見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以致於讓我倍覺人生何處不相逢。
  第一個是林湘,這個人,我似乎忘了幾百年一般,他突然打電話告訴我他在省城,著實讓我驚詫不已,他是如何知道我在省城學習呢?他此番打電話給我,又是所謂何故?
  我在下午上完了課程後,去了跟他約好的一家咖啡廳,對於林湘這人,我實在不知道應該抱持著怎樣的態度,本來對他已完全不惦記上心了,感覺以後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誰知道他這一回,又出現在我麵前。
  看得出,婚後的他有些些的發福,穿著西裝還打了領帶,頭發打了發蠟,前麵的發絲高高豎起,坐在咖啡廳裏一副顯派的模樣。見我進來時,他笑的一臉的殷勤。
  “你怎麽來省城了?”我琢磨著他這模樣,應該是有事相求。
  他替我點好餐,才回複道:“我跟著領導來省裏招商引資,聽跟你一塊學習的朋友說你也在省裏學習,就打電話約你出來聚聚,我們好久沒有見麵了。”
  “是好久沒有見麵了。”我生疏的衝他笑笑,想著,這有聚聚的必要嗎?
  “殷可,……”他故作優雅的抿了口咖啡,像是有話不好啟齒。我也不作聲,聽他想說什麽。
  見我沒啥動靜,他長長的歎了一聲,我擰起眉頭來,突然就覺得受不了這氣氛。
  “我一直在後悔,當初選她沒選你。”他搖頭不已。
  我呸!
  “你現不也挺好的。”我扯個笑來,讓雙方的氣氛更接近於調侃。隱隱的,對他接下來的話,我有些無心聆聽,覺著今天真不該貿然赴約,本想著他都結婚了,事情也都過去了,應該不會再有什麽牽扯,現如今聽他這樣的發表感慨,心裏止不住就煩躁起來。
  “一點的不好,如果當初是和你結婚的話,我不至於會弄成現在這樣,我已經向你們庭裏遞了起訴狀了,打算離婚了。”
  這是我沒想到的,夏天看到他的時候,覺得他過得還挺安然挺不錯的啊。
  “不至於吧。”我抿咖啡,十分後悔此刻我居然坐在這裏麵對他,若是對於一般的當事人,我可以很有耐性的聽他講完整個事件,再給他分析一下法律利害關係,但是對方是林湘啊,我能說什麽呢?勸他不要離婚還是給他出謀劃策?說什麽都不妥。
  “你明明那麽好,我卻僅僅因為你對我不夠積極就放棄你了,後來才發現,你才是最適合我的,可能我現在這情況,已經配不上你了吧?”
  他居然用問句,他居然給我用問句!
  而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當初放棄我的原因,之前他沒給個交待就突然跟人結婚了,我跟吃了個蒼蠅一樣,如今聽他如此說時,我那吃蒼蠅的感覺又回來了,本是咖啡香味滿溢的空氣,突然就讓我覺得有些惡心,那杯咖啡就擺那一直沒再喝了。
  見我久久沒有作聲,他又試探著問:“我知道你還沒有結婚,如果我離了婚,我們還有機會嗎?”
  真想發火啊,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還沒有離婚的男人試探著問要不要跟他交往,雖然我不怎麽清高,但我確確實實感覺自己被他給猥褻了一番,心裏翻江倒海的,正琢磨著要怎樣把話給說的死絕順便再暗諷他一番,揣口袋裏的電話便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我家小魯,我瞥了一眼坐我對麵的林湘,跟我家小魯比,你算什麽東西!
  “殷可。”從他的聲音響起時,我的心態就平和了許多,魯巍的聲音總有一種讓人心境平和的魅力,淳淳的,低沉厚重卻不沉悶。
  我長長吐了一口氣,輕聲低問:“怎麽了?”
  “何處用趙安飛的手機給我通風報信,說你會老情人去了。”他的語調輕快,我心裏卻“咯噔”一聲,莫名的就有做賊心虛又碰巧被抓包的慌亂感,何處怎麽知道林湘是我的舊情人?不對,何處是知道的,我以前跟林湘交往時天天跟她在網上八,但問題是,何處怎麽知道我是來會林湘呢?
  我腦子一團亂,一時沒了語言的就梗在了那,不知道如何回答。
  久久的,魯巍在電話那喃喃的道:“原來,你真的在會老情人啊……”
  我仍然覺得自己無語應對,我這算啥事呢?正想否定時,……小魯同誌破天荒的先掛了我的電話!
  我愣愣的盯著電話看了半晌,他的手機沒電了?信號不好?我將電話湊耳朵邊又喂了兩聲,確定他已掛電話了。
  “怎麽了?”坐我對麵的人問,我倏的就抬起頭,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神情有些凶,林湘愣了愣,身體還不是很明顯的向後靠了靠,我拿起桌上的白開水,吞了一大口,然後語調快速的表情嚴肅的跟我的老情人道:“抱歉,林湘,我還有事不能陪你在這裏聚聚了,對於你的提議,我想我是無能為力了。”
  我揚揚我的左手,左手的戒指光芒灼灼,我炫耀道:“我跟我男朋友訂婚了,如果不出意外年底我們就會結婚,到時候歡迎你來觀禮。”
  我起身打算離開,他又急急道:“我的案子咧,現在我老婆要分我的房子……”
  我一頓,他種人啊,幸好,幸好我當初沒有真的嫁給他,僅一年,他不僅拋妻,還想讓他的妻子淨身出門。
  “我還需要在省城培訓一段時間,你的案子我不可能參與審理,如果你想要爭財產的話,我建議你最好請個律師,因為規定,我不好向你介紹,在這起案子裏更不好替你提供法律谘詢,下次再聊吧。”我不知道這家咖啡廳的消費標準是多少,我抽了一張一百元的鈔票放在了桌上,他想跟我再扯些什麽,我態度嚴肅的回絕了,急急的離開。
  一出咖啡廳,我就急急的回拔電話,我的小魯啊,不會是生氣了吧?
  電話拔過去了很久,還是無人接聽,我從咖啡廳裏出來,便覺著寒風凜冽,走到一屋簷下時,抖著身子一遍一遍的拔魯巍的電話,越拔越灰心,太陽已經下了山,這個陌生的城市在此刻最繁忙,到處是車流人流,我拔了第四次電話仍是無人接聽時,終於放棄了。
  那麽遠呢,我隔著他那麽遠呢,他不接我的電話,我要怎樣去跟他解釋呢?我似乎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想要解釋,卻無從解釋。
  我想起了以前,我誤會魯巍跟李涵時,曾在桂花樹下絕決的跟他說以後不要再找我,我拒絕去聽他的解釋,他是否也如我現在這般的心情?這麽的沮喪!
  可是,我離他那麽遠啊,我無法像他那樣風雨無阻的在我房外默立,他不接我電話,我能怎麽辦?
  明明已經平靜無波的感情,突然橫生波折,他來看我時,我還因為這段感情似乎很順便,我不費吹灰之力,便覺得擁有了幸福而惶惑,一旦出現像今天這樣的小波小折,我又倍感擔心與茫然,覺得唾手可得的幸福又是那麽的脆弱。魯巍他是不是真生氣了?
  我拔了個電話給何處,電話不一會就有人接了。
  “何處,你跟魯巍說我去會舊情人了嗎?”我有些怨她,要是不是真的去會舊情人,我不會這麽怨她。
  那邊她笑得沒心沒肺的,道:“是啊,我就跟他說你去會舊情人了,怎麽樣,他著急了吧,去質問你了吧?我跟你說哦,就是要讓男人覺得你有人跟他搶,他才會更加的重視呢。”
  “他生氣了,不接我電話了。”我嘴一扁,倍委屈的就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何處顯然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一時在電話那頭慌了神,一個勁的跟我說沒想到會成這樣,讓我先別著急,她打電話去解釋。
  她打電話去解釋有什麽用呢?她本是開玩笑的,魯巍也是開玩笑的,隻有我那麽笨,我竟然遲疑了,所以,一切都不是玩笑了,魯巍的心思那麽敏感,他已經知道了,而且還不聽我電話了。
  天啊,地啊,我不知道原來談個戀愛是真的會讓人覺得感情這樣的脆弱啊,以前看電視裏的小情人動不動就吃酷生氣大哭,覺得是那麽的矯情,可是原來,自己也會這麽落俗啊,僅僅因為他的誤會,就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哭得稀哩嘩啦,我活到這麽大,居然為了這種小事哭啊。
  眼淚才歇了,手機又響了起來,魯巍的聲音響起時,我又忍不住抽抽嗒嗒起來,魯巍在那頭慌神的勸了起來,說殷可你怎麽了,說剛剛不是故意沒接我電話,說他沒生氣……
  我看到有路人在看我,我背過身去,躲角落裏抹眼淚。
  “我沒生氣,我當時掛電話,是考慮到你在跟人談事,我跟你講電話不合適呢,你現在見什麽人,那人曾跟你曾經有什麽關係,都沒有關係,我信任你啊,我相信我們會在一起。”
  “我沒有故意不接你電話,剛剛我們有一個追捕的緊急會議,我的手機擱辦公室了。”
  “我真的不會生氣,要單憑這麽點事,我就生氣,就不聽你電話,那我還值得你跟我過一輩子嗎?”
  我聽著電話一個勁的點頭,然後想到他又看不到我在點頭,就:“嗯嗯……”兩聲,又覺得哭了後的聲音實在難聽,索性就不作聲了。
  “所以,以後,不管是你對我,或者是我對你,我們都不要輕易不相信對方。”
  “嗯!”我又點頭,將心比心,無論什麽事情,我應該要相信他。
  像是要印證我的決心般,才過兩日,我便遇見了另外一人——李涵。
  當時我正在上黨政課,百無聊奈之時翻到筆記本中有一張紙條,那是夏天時在市裏培訓時我以為某司法局的領導傳給我的,可是現在我一眼便能看出那剛勁的筆跡是我家小魯同誌的,想當初啊想當初,他那個時候就關注我了呢,我卻那麽笨的總會錯意。
  正窩心窩肺的思慕著某人時,有短信提示,一個陌生的號碼,看號碼,不是省城的,沒有猶疑的打開後,才發現給我來信息的居然是久未見麵甚至沒什麽交情的李涵,她約我在我下課後,在學校門口等我。
  她為什麽會知道我的號碼?她為什麽又要找我?
  我一看到李涵出現在政法學校的門口等著我時,我心裏就直犯堵,我不是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相信魯巍嗎?可是看到李涵,我為何還是梗的厲害?心裏那股子酸勁,止不住的老往心尖上鑽。
  李涵看見我,老遠的衝我招手,我看到一些男學員紛紛扭頭去瞅她,她亭亭玉立的模樣,十分的招人。
  我走近了才衝她微笑,心裏極忐忑,對於她,除了有些酸醋勁,還有些些的害怕,總感覺自己不是她的對手。
  她笑著將一大袋東西遞給我,道:“我們局裏到省裏來做年終大會的報告,小魯哥讓我捎些東西給你。”
  我在心裏咒罵魯巍,我寧願不要這些東西,也不要李涵給我捎,我就是小心眼,小心眼的厲害。
  表麵上笑得溫和,邀她去我房裏喝杯茶,她竟語出驚人的道:“我們又不是朋友,而且我還嫉恨著你呢,給你捎東西並不是對你有好感,而是我要讓魯巍記住我的好,讓他日後在覺得你不好的時候,後悔的記得我的好。”
  我呆若木雞的無法消化她的直白,她究竟是比我厲害,這麽厲害一個人,卻將魯巍輸給了我,我應該感恩自己得天獨厚還是該慶幸魯巍眼光偏頗?
  她說完那些轉身就走,我再也不好跟她客氣,我想著,她不是一般厲害的女人,以後定是會找一個條件很不錯的男人,如今我搶了她中意的人,她沒對我破口大罵已算是客氣了,我即便有些什麽話想說,也算了,她這也不算是欺負了我。
  她一離開,我就拔了電話給魯巍,拔了兩次,都是無人接聽,估計他肯定又在有什麽任務了,於是作罷。打開李涵捎給我的包裹一看,裏麵都是一些臘肉之類的吃食。我當下就明白,這些都不是魯巍給我捎的,應該是我未來婆婆讓李涵捎來的。因為魯家是瑤族,傳統的食物除了十八釀,就屬這臘肉了,他們的臘肉是在大山裏用煙火熏的,不是像我們那樣掛著風幹或者用炭火烤的,我更喜歡瑤山裏麵的臘肉,每次去魯巍家,盯著他們家的蘿卜幹炒臘肉吃,我未來的婆婆知道我特別喜歡吃,每次我去他們家,都會特意給我做這道菜,據魯巍說,他們家的臘肉平時來客是不吃的,都留著等我去才吃。
  我當下再拔了魯巍家裏的電話,剛好是我未來婆婆接的電話,一聽是我,特別的高興,我說我收到了她捎來的東西了,非常喜歡,她開心的在電話那頭說了一大堆關心的話,聽得我整個心都暖烘烘的,說著說著,終於轉到了李涵的身上,我不知道我未來婆婆是不是知道李涵跟魯巍之前曾有過的關係,但是按魯巍的說法是,應該是知道的,李涵的話自是不能再信,她都兩次刻意讓我誤解事情真相,我再信她就是自找罪受。
  我隻是奇怪,我未來婆婆跟我媽一樣,是一老好人,再不靠譜,也不會挑上李涵給我送東西啊。
  “我讓小涵那孩子給你送東西,其實也沒什麽,前些天那女仔還想讓我在魯巍麵前說說好話,可我也知道,我家那孩子相中了你,我怎麽勸都不合適了,隻好借著這機會,讓她幫我給你捎些吃的,讓她明白我的意思,也好讓她不再存希望。”我未來婆婆在那邊歎息著,我想她為這事估計也是費了把心思的,不由的對這事釋懷了,跟未來婆婆雲淡風清的說了幾句,還讓她注意身體,說了幾句貼心知冷暖的話,就掛了,這才一掛,電話又響了起來,小魯同誌來電。
  “殷可,怎麽了?”
  我平時打電話給他,他要是沒有接到,再打來時,不會問怎麽了,現在問“怎麽了”,是心靈感應,還是他太聰明?
  “沒什麽呢,媽媽捎了很多吃的東西給我。”我第一次叫我未來婆婆叫媽媽,當著我未來婆婆,我可能叫不出來,當著他,似乎比較容易。
  “媽媽?”他在那邊頓了一會,我想他是知道了我這是在說他的媽媽,然後我聽到話筒裏麵傳來他輕微的笑聲,我能想象他開心的模樣來。
  我不想跟他提李涵的事情,但我不得不說:“魯巍,要是以後我跟你吃醋,你哄哄我,我就會開心了。”
  “怎麽說這個了?”他在那邊敏感的問。
  “我覺得,我以肯定會經常吃醋啊,經常那麽吃醋的話,多難受啊。”
  他又笑,道:“我也會吃醋。”
  “你哪吃醋了?再說,我哪有醋可給你吃了?”
  “你不知道嗎?你現在跟那麽多男學員一起上課,我都會吃醋啊,很擔心會有人看上你啊。”
  嗬嗬,我樂嗬嗬的,衝著電話一個勁的傻笑。
  聖誕節那天我們繼續在上課,何處跟趙安飛兩人晚上又溜出去HAPPY,臨走時叫我一同去玩,我不想當電燈泡,硬是窩在宿舍裏,用手機看小說,被窩裏因為開了電熱毯,一團暖和。小說剛好看到男女主角從親吻到愛撫極有可能滾床單的橋段時,突然就有鈴聲大作,原來的閱讀界麵立刻被切換成來電提示,我被這個來電衝的差點血液逆流,竄上的火氣又在看清來電姓名後,活生生的給掐滅了。
  “嗯,幹嘛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看過火爆情節的小說,我開口時,感覺我的聲音竟軟糯的極其肉麻。
  對方顯然沒料的我的聲音怎麽會變成那樣,一時之間,竟沒了聲音,我自救般的衝著電話一陣大笑,故作誇張的掩飾道:“想我了吧?”
  撫著自己的老臉,麵上一片火燙。
  “嗯,想你了。”電話那頭那人清了清喉嚨,滾珠般性感的聲音通過電話,直接熨燙著我的耳朵。
  這聲音,這聲音,天哪,我直接就有想滾床單的衝動,我攏著被子坐起,道:“不能想,不能想。”
  “嗯?為什麽不能想?”
  我垮肩,我是提醒自己不能有不純潔的思想呢,於是道:“想了不能見麵,太煎熬了啊。”
  “嗯,很煎熬,總是這樣,想了不能見麵是煎熬,見麵了不能親吻是煎熬,親吻了不能撫摸是煎熬,撫摸了……”
  “你說啊,繼續說下去啊。”我賭他不敢說,他敢說那樣的話就不是魯巍。
  “撫摸了不能占有也是煎熬!”他響當當的說。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有長達至少一分鍾,我跟他都沒有再作聲,我不知道他在那想什麽,我窩在被窩裏,感覺麵頰燒得厲害,身體也莫名的瑟瑟發抖,整個身體的反應都略顯怪異!
  良久,他才清清喉嚨,聲音極不自然的道:“那個,我就是有些想你了而已,天氣很冷,注意保暖,聖誕快樂,早點休息。”
  “嗯。”我止不住的竊笑,他肯定在發窘了,電話一掛,我就止不住的笑出聲來,手機的畫麵又回到了之前我未看完的書頁來,男女主正在床上撫摸,然後是占有與被占有,我再無心思去看他們玩妖精打架,我退出電子書程序,攏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想想一年前,我曾因為要跟林湘見麵,也失眠的在床上拱來拱去,現在的心情卻更甚於那時,不止心裏癢癢的,所有的神經也都不安分的著糾結著,大腦極度YY的從一個畫麵跳至另一個畫麵,竟全是小魯同誌祼著身體的模樣,啊!太壞了,我太壞了,這要是被殷以瞧見我這模樣,保準她會說我在發春。
  我正極度YY時,電話又響了起來,我接聽電話的同時何處搗了鑰匙正好開著門,外麵趙安飛正跟她依依惜別著,我縮進被窩裏接聽電話,電話是我媽打來的,除了噓寒問暖,她最迫切的想知道我跟魯巍最近的聯係是否密切,我有沒有冷落了她十分看好的準女婿。
  我盯著手指上的鑽戒,滿臉笑的跟老媽作著近況報告,我跟我媽說我可能就要結婚了,戒指都買了。
  何處耳尖的捕捉到了,撲過來就壓我裹著被子的身上撕扯著,我得意洋洋的躲開她的嘻鬧,捂著電話學課堂上那個什麽教授的語氣正色跟她道:“法官大人,要莊重,莊重!”
  我媽在電話裏的語氣十分的興奮,不住的稱道小魯同誌始終比小綿羊好,我最好聰明點老實點早一點逮他把證給辦了,好男人要抓牢。
  我不高興了,幹嘛用我的小魯去跟小綿羊比呢,根本沒有可比性,簡短了說了兩句,我就掛電話了,何處還對我不依不饒的,偷笑的賤賤的模樣,說我是不找則矣,一找就閃電。
  她那是不知道過程,覺得我突然就淪陷了,要知道,都一年了啊,我跟小魯同誌,從見麵到曖昧到捅破窗戶紙,一年了呢。
  這還閃電?我已經巴不得馬上跟他結婚,好日日夜夜在一起了。
  嘿嘿,很不要臉啊!
  元旦在我眼巴巴的盼望中,來臨了,魯巍三十一號還沒放假,我壓根就沒指望著他和我一起守新年,到是何處跟趙安飛很懂浪漫的買了跨年演唱會的門票,打算好好的HAPPY一把,還在外麵開了房,晚上不回來睡了。我怕冷清的去了教室看電視,電視裏都是元旦晚會之類的綜藝節目,我們這裏的電視做的不錯,目前我又正好在省城,其實我特別想像何處她們那樣去看現場的新年演唱會。何處跟趙安飛也邀我了,我一方麵不想做電燈泡,一方麵覺著那好幾百塊錢一張的入場券我著實有些肉疼,要不起那個人情,所以推說要等魯巍同誌的電話,推卻了他們的盛意,然後抱著暖手寶,在教室裏和幾個不怎麽熟的學員一起看著電視裏鬧騰的晚會。
  電視裏預告著某某某大明星,某某某大明星都來了省城,我巴巴的看著那一張張倍熟悉的臉,想著這要是早個六七年,我肯定坐不住的滿大街的奔走了,那個時候,我多愛這些大明星哪,成天想著要是在大街上讓我碰上這麽一個,我一定要合影簽名,或許也會像別人一樣,握個手然後一星期不洗,
  這麽想的時候,我就樂嗬嗬的笑了起來,每個人都有青澀幼稚的時光啊。在省城,大明星滿街走著是,我早已不複當年那般熱情,也許某天遇到一個大明星,我也隻會遠遠的駐足觀望一陣,然後微微一笑的繼續走我的路,過我的生活,仿佛很多的喧囂的心情,都落定了,成熟了。
  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自己心境已經蒼老了,才這麽幾年,似乎很多的激情都褪了去了,現在一門心思撲在愛情與事業上,不知道多年後,這些又會不會也如追星般,對它們失去了熱情呢?
  想到會對魯巍失去熱情,就會有些難過,我在想對一個人的熱情可以持續多久,不僅僅是我對他,還有他對我,我審理過太多的離婚糾紛,林湘的婚姻還不到一年就似乎維持不下去了,我也審理過年過六旬的老夫妻來法院離婚的案件,兩個人在一起相處,要經曆過很多生活瑣碎、社會曆驗、風波挫折,當這些東西扯去了兩人間的吸引力,淡化了曾經濃烈的愛情,我不知道需要怎樣的恒心,需要對彼此多麽堅持的信心跟依賴,才能走完一整段婚姻。
  能圓滿的愛情,我見到的不多,工作關係,看到的更多的是破裂。
  像我父母,我不認為那純粹是因為愛情而結合的,他們初始在一起時,僅是因為男想婚,女求娶,到了適齡,有那麽一個人牽了根紅線,看了一眼,覺得長相尚可,門戶相當,於是就在一起了,於是就這樣一輩子了。
  可能要長久,還是需要我父母一樣懂得知足而常樂,要求不高,追求不高,日子像溪水一般平緩卻經年不斷,某天即便枯竭了,終是因為生命的源頭枯竭,絕不是因為泛濫而錯改了河道。
  也許像何處跟趙安飛也可以很長久很長久,畢竟我看著她們用了那麽長的時間,還能堅定的選擇對方,那一份堅定,可以幫助他們的婚姻維持很久很久,而魯巍之於我,或我之於魯巍呢?
  他說他對我的心思絕不比趙安飛對何處的心思少,可是我卻一直忽略了他那麽多年,憑我這木瓜腦袋,憑我那馬虎的心思,我會誤了多少小魯同誌的良苦用心哪?
  電視裏是某個風頭正勁的明星在那裏熱歌勁舞,台下的歌迷瘋狂的揮動著熒光棒,尖聲呼喊著偶像的名字,每次鏡頭打到台下時,我就特別注意的看,看是否可以看到何處跟趙安飛,我很難想象他們看演唱會時是什麽模樣,他們也會像那些小女生小男生一樣賣力的揮熒光棒嗎?會跟著萬人一起合唱嗎?會吹口哨尖聲呼叫嗎?
  要是魯巍在我旁邊,我一得意起來,我會的!
  一直看到晚上十點,我的電話都沒響起,電視裏一輪□過去後,我才想起來,這電話安靜的有些怪異,搗出來看看,有電啊,我拔個電話查了一下話費,尚未停機呢,難道小魯同誌還在忙著?
  我直接拔了電話過去,電話裏半天沒有動靜,良久後提示電話無法接通。
  我有些鬱悶了,我擔心他還在執行任務,他們總是那樣,若有什麽任務要執行,總是不忙上兩三天不會結束。我擔心他明天來不了,而且我覺得我可能要做好心理準備,也許我跟他結婚後,這樣的事情會層出不窮,一些重要的約會跟聚會,他可能會經常缺席,若我去為這些生氣的話,終究會產生矛盾的。
  我每隔十五到二十分鍾我會重拔一次,可是電話一如那般沒有信號,拔的次數多了,不由得對電視完全失了興趣,心情也低落了起來,等不及倒數新年,我就獨自回宿舍休息去了。
  回到宿舍,不免又覺得清冷,匆匆洗漱了,就往開了電熱毯的被窩裏鑽,躺下前還看了一下手機,沒有來電,也沒有短信,時間已是近十二點了。
  躺下熄燈後不知道多久,我正睡得有些迷糊,突然就被敲門聲驚醒,何處不在,我於黑暗寂靜中突然聽到敲門聲,不免被嚇了一跳,一時間縮在被窩裏一動也不敢動,我忘了我剛剛是不是將門給反鎖了,我枕邊沒有棍棒小刀之類的東西,我思索著門邊有一個掃把,然後掛衣櫃上有一副羽毛球拍,對了,我還有手機,我可以報警。
  敲門聲又響起,我又是一陣緊張,腦海裏什麽想法都有,又覺得自己可能多想了,將手機攥得緊緊的,猜想如果是什麽壞人,也不至於先敲門,十有八九不是壞人。
  我問:“誰啊。”
  我那攥手裏的電話突然就響了起來,我手中一陣震動,我嚇得差點將之扔了去,驚覺是有來電,低頭一看,來電顯示著小魯的名字,我飛快的按了接聽鍵,電話裏小魯同誌壓低了聲音道:“是我,開門。”
  我心髒在那一刻似乎要忘記跳動了般,機械的掛了電話,才想起要開燈,然後意識回複的急切的揭被,慌亂的找拖鞋,穿著單薄睡衣的我,連離開被窩後驀然的寒意也沒讓我有所遲疑的,三步兩並的就奔至門邊,門一開,黑暗的走廊裏,小魯同誌穿著厚長的風衣立在門前,握在手裏的手機屏幕燈光還沒熄滅,我瞅著他,他衝我笑笑,道:“新年快樂!”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將門大開,他步進來,將拎手裏的小包放地上一放,一把將我抱懷裏了,一股冷冽的氣息撲入我鼻間,我一個哆嗦,身子顫抖起來。
  他也察覺到了,放開我,將外套脫了下來,擱椅子上了,我看他穿著青白色的V領毛線衣,白襯衫藍領帶,領帶隻露一個領結,明明是很大眾的模樣,可是我卻止不住的吞了吞口水,覺得他這模樣,真好看。
  “你怎麽會來了?”我太意外了,我一直以為他還在千裏之外的城市裏呢,他竟會突然出現在我麵前,我之前不還在抱怨他麽,可是現在,我唾棄我自己,我竟抱怨他,我竟因為他沒給我電話而抱怨他!
  他低頭看我穿著睡衣忤那沒動,道:“不冷啊?”
  我一哆嗦,覺得冷,但是我一點也不介意。我衝他癡癡傻傻的笑,他原本正對著我的身子側了側,頭仰了一個約三十度的角,我看著他的下巴,隱隱泛青,似有胡茬要冒出來,然後他那方棱的下巴一緊,我聽他長籲一氣,接著轉身麵對我,眼神幽深的瞅我,我感覺腰上一緊,整個人被他摟了過去,他的唇便蓋頭蓋麵的朝我親了下來。
  他初生的胡茬刺在我的麵頰上,癢癢痛痛的,不知道何時,那癢癢痛痛的感覺從我的臉頰一路往下的移至脖頸,我感覺出不對勁時,他本摟著我腰的手已摸進我的睡衣裏,他的手掌極冷,一觸及我的腰,我渾身一個哆嗦,人就從渾沌中清醒了過來,發現我跟他竟猴急的站在房間門口親熱時,我已經臉紅羞愧不已,我將門上了鎖,又覺著自己的行為是不是不妥,可是,可是……
  我籌躇遲疑的站在門邊,“媽媽說”與帥小魯在心中天人交戰。法律說未婚同居是不對的,我該知法守法;可法律又說未婚同居是不構成犯罪的,而且也不用負民事責任的,在小魯同誌不存在是他人丈夫的情形下,我的行為不受法律追究的。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同居?拒絕?我將門落鎖做什麽?這不是在告訴小魯同誌,今晚他可以為所欲為嗎?
  我捧住臉,麵皮一片滾燙,我可真笨哪!
  扭頭看小魯同誌,那家夥扯開了領帶,脫了毛衣,接著開始解褲頭了。
  看吧看吧,我的行為縱容了他吧,他那麽明顯的舉止,我就算再白癡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了,可是,這也太突然了啊,我的心理準備,似乎還沒做好呢。
  我突然想起了他的話來,他說想念不能見麵是煎熬,見麵不能親吻是煎熬,親吻不能撫摸是煎熬,撫摸不能占有是煎熬,今天,我們見麵了,親吻了,撫摸了,接下來呢?
  還有煎熬嗎?
  我從熱水器裏放出一大桶熱水來,拎著給魯巍泡泡腳,給他解解乏。他泡得極舒服的模樣,直嚷道:“真該泡泡,開了一天的車,腳都麻木的快抽筋了。”
  聽他這樣講時,心裏就疼惜著,於是更殷勤的給他遞毛巾,還自動自發給他捏捏肩。
  將水倒掉時,感覺我還真像人家的小妻子,伺候的,很自覺的樣子。
  魯巍沒有拖鞋,縮著腳坐我床上,看我轉來轉去的,帶點心疼語氣的道:“別忙活了,別凍著了。快點上床來睡覺吧。”
  我聞言一個哆嗦,瞥到小魯同誌一邊說一邊將高大的身軀脫得隻剩了背心和小褲衩,視線便慌的沒了落點般,看哪都不是。小魯同誌扯開了我的被子,長手長腳的往被子裏麵鑽,然後喟然長歎道:“真暖和……還有你的味道!”
  我嗅嗅自己,啥味道?我洗了的啊!
  他在那邊喚道:“不冷嗎?趕緊上來。”
  敢情,他都一點沒覺得不妥嗎?我這落鎖了是沒錯,可我隻是不想有人會突然闖進來看到我窩藏了一個大男人啊,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沒啥意思啊。
  “你,你怎麽直接就跑我宿舍來了,你就不怕何處她在啊,你就不怕被人看見啊”這麽深更半夜的,膽子咋就那麽大呢?
  “何處打電話說她晚上不回來,說你會在宿舍等我。不過我進來時,門衛還真不願意放我進呢,我說我未婚妻等著我陪她跨年,裝可憐說我跑了幾百公裏,還給他看了我的警官證,那哥們才讓我進了來,我說我明天要請他喝酒,嗬嗬。”小魯同誌樂嗬嗬的道,見我遲遲挨挨的模樣,拍了拍床,示意著要我躺上他那給我所留不大空間的床位。
  我就感覺我放狼入室了,我的床那麽小,他那龐大的身體占據了近三分之二的寬度了,我躺上去,不就躺他胸窩窩裏去了?
  閉閉眼,躺吧,又不是第一次跟他同榻而眠,事已至此,情已至此,即便失身,又能如何?
  我熄了燈,凜然的掀了被子往床上一躺,這一躺,果真就躺他胸窩窩裏去了,被窩裏的熱度讓渾身已冷的我好一陣哆嗦,魯巍感覺到我明顯的顫抖,雙臂一攏,將我整個人都摟他懷裏,我不由的也在心裏喟然長歎:“真暖和啊!”
  良久,我們就這樣相擁無語,我知道他清醒著,我也全無睡意,黑暗中,我們的呼吸頻率一致,溫熱的氣息混著彼此的體味,充斥著在我們的鼻息間,我的手擱在他的胸前,掌心正對著的是他心髒博動的地方,那裏的每一次顫動都讓我覺得踏實而安定。隱隱的,感覺他擁著我的手稍有鬆動,那擱在腰間的手指悄悄的動了一下,我渾身一繃,緊張兮兮的看他,他“撲哧”一笑,道:“幹什麽這樣緊張?”
  聞言,我企圖放鬆,感覺自己這樣一觸即發的模樣確實有些可笑,可是才放鬆了,腰間突然一緊,魯巍收緊臂膀,我突然毫無間隙的全貼上他,我被一嚇,驚喘出聲,突然感覺到脖頸一片濕熱,那股溫熱的氣息一路往下,啊啊啊,小魯同誌化身成狼了,我要失身了,我要失身了,我心裏不停的狂喊著,他受不了煎熬了,我手忙腳亂的不知道是在抵觸他還是在摸索他。
  我之前曾看過很多的小說啊之類的東西,在網上那些話題也接觸了不少,還經常會看我的那些朋友們在QQ群裏討論,我還覺得自己很彪悍的放過一陣厥詞,所以我的思想並不是未開化。最厲害的是,我看小說時常常會把小魯同誌代入進去,覺著有一天如果失身於他時,我要怎樣怎樣,可是想象終歸是想象,事到臨頭,我卻不像我想象般的從容,腦中一片空白,拒絕與迎合沒有了絕對的界限,身上的感覺是一回事,腦海裏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不由自主的在那天人交戰著,到底是繼續,還是拒絕?
  “啊!”他咬我。
  我撫我的脖子,所有的思緒統統回籠,不滿的在黑暗中瞪視他,他懸在我上方良久,然後崩潰般的壓我身上,無聲的笑著,越笑越劇烈,我莫名其妙,他這,還繼不繼續呢?
  良久後,他止住笑,貼我耳邊道:“我繼續煎熬吧。”
  這是說,不做了?
  他翻身躺好時,我突然又覺著有些失落了,眨巴了幾下眼,還是失落,覺得如果繼續下去,也沒什麽的,失落,一直失落,卻不好意思撲上去,心裏癢癢的,又被我強硬的隱忍了下去,在失落中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一睜開眼,天已大亮,我看著小魯同誌沉睡的臉孔,喟然長歎,啊!天亮了!失落!
  魯巍醒來時,我都洗漱穿戴好了,他睡的很好的模樣,感覺昨天他驅車幾百公裏,肯定累壞了,一時有些心疼他。
  他睡眼惺忪時的模樣很居家的感覺,我曾跟何處說,魯巍為什麽那麽特別呢。
  她歪著頭問:“哪特別了?”
  我說:“氣場很特別啊,一靠近,就會覺得他有著與別人不一般的氣場,特別的溫和,特別的安心,特別的讓人想接近。”
  她白了我一眼,說:“我家安飛才這樣呢。”
  我忍不住就靠近正冬眠於我床上的小魯同誌,是真的有氣場啊,很吸引我啊,距他一臂之遙才能感覺到,淳和溫厚,讓人心傾。
  我回過神來時,他已坐起,睡眼惺忪的揉著眼,棉被滑落,他僅穿著白色棉背心,露出幹淨結實還泛著光澤的胳膊來,亂發有些蓬鬆,遮在眼前,明明看上去有些孩子氣,可是還冒著青髯的下巴,又顯得男人味十足。
  他衝我笑笑,笑得有些無奈,沙啞著聲音問:“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新年新氣象啊,我媽說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元旦與大年初一,是不準睡懶覺的。”
  我看他十分困的模樣,湊近了揪他的麵頰,道:“昨晚沒睡好嗎?”
  “嗯!”他氣惱的瞅我,揭了被子打算下床。我突然就笑開了,他邁進洗手間前,聽到我咭咭的笑,回頭瞅了我一眼,我問他:“你欲求不滿吧?”
  他聞言,倏的轉身,三兩步逼至我麵前,威懾力十足的居高臨下道:“信不信新年第一件事,就是我吃了你,讓你記憶終生。”
  我吞吞口水,小心哄勸,再也不敢捋虎須了,自動自發的說下樓去給他買早餐。
  “不用了,等會我們出去吃,我知道有一家店的蒸粉特別好吃,待會帶你去。”
  我很喜歡吃蒸粉,喜歡熱氣騰騰的雞蛋粉條上灑上翠綠的蔥花再滴上些醬油,放上酸菜辣椒醬拌上一拌,再配上一碗海帶湯,滋味十足。
  魯巍也喜歡吃這個,卻沒有我那般愛,新年的第一天,能跟他一起去吃自己喜愛的食物,忽然感覺這一天乃至這一年,都會十分的美好幸福。
  我們吃了一頓豐富的早餐,十指相扣手牽手的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感受著新年的濃厚氣氛,許多的店鋪還留有著前幾天聖誕時的彩燈與聖誕樹,也有許許多多的年輕人還戴著聖誕小紅帽,雖然今天驟然降溫,氣溫已近至零度,但是滿街熙攘的鬧騰讓人覺得心裏暖和的很,我跟小魯兩人在人潮中肩撞著肩,不斷的指著某處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又不斷的笑得樂嗬嗬的,我鬧著他給我買了串冰糖葫蘆,將紅色的糖渣咬得滿臉都是,他用指腹將糖渣一一揩去,順便在我臉上掐了又掐。
  我舔舔唇,感覺唇上一片香甜,抬頭衝他笑得愜意滿足,卻瞅見他眸光深沉,不由的衝他做嘴形:“欲求不滿?”
  他擰著我的耳朵,在來來往往的人潮中,衝著我的麵頰給了我一記非常響亮的吻,頃刻間呼哨四起,一些小青年衝我倆笑得曖昧,感覺到我的臉瞬間熱意潮湧,拉著他匆匆向前走了去。
  下午我們去了世界之窗,那裏照樣人擠人,我們見什麽玩什麽,即便要排長長的隊伍等候,也不覺得枯燥無味,似乎這一天,已開心過一年。
  晚餐是跟趙安飛夫妻一起吃的。
  我們在最繁華的商業街找了一家最紅火的酒樓,找了位置坐下,每個人都點了自己最喜歡吃的菜,然後就咋呼開了。
  趙安飛說:“殷可,我著實沒想到魯巍這家夥的心機居然那樣的深沉,我是他哥們,可是他居然將我們都瞞得滴水不漏的,記得小學畢業那年,他聽到說我們班上要搞畢業晚會,就死皮賴臉的要跟著去,我當時還想,你家夥都轉學了,跟我班上的同學又不熟,去湊些什麽熱鬧呢?卻沒想到,他還真是抱著目的去的。多壞的一人呐,那麽小,就那麽有心計。”
  我掩著嘴笑,恁他當年再有心機,也白費了,我根本沒察覺到我們班的畢業晚會上有這麽一個人出現,我當時正忙著哭我逝去的金色年華,哭即將分別的同學情誼,哭再也難以得見的趙安飛。現在想起來,我當時啊,咋就那麽的不顧及一下自己的形象呢,多難看啊!
  何處又說:“我當時覺得我們班的女生,都喜歡趙安飛,說不定殷可當時也喜歡著,那魯巍多可憐哪,整個一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說完她就掩唇笑,趙安飛不滿的掐她的臉,說:“我哪裏是溝渠了?”
  我看她們兩人調情正在興頭上,心裏卻戚戚焉,我當時心裏還真隻有趙安飛呐!
  心思才一恍神,就感覺大腿上多了一隻手,輕輕的掐著我大腿,我擰擰眉,端著水故作無事的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後,手也順著伸到桌子底下,去擰那隻擱在我腿上的鹹豬手。
  上菜時,他才將手伸至桌麵上,我側著頭看他的手背,一片紅痕,止不住的就笑出聲來。
  何處眼尖的揪著問是怎麽回事,小魯同誌瞟了我一眼,說:“蠍子蜇的。”
  我又笑,趙安飛攬過他老婆誇張的說:“還是我老婆溫柔啊。”
  小魯聞言,也一把攬過我,我錯愕的看他,他衝著趙安飛道:“我就愛我老婆這樣的,又精明又迷糊,還有些小個性,我從小就愛她這樣。”
  我一噎,喉間澀澀的,慌忙低下頭來,感覺眼裏竟有股酸澀,就聽何處還不依不饒的打趣道:“瞧你把殷可那家夥感動的,等會要哭給你看了。”
  我白了她一眼,什麽話也不說。
  趙安飛哈哈大笑,摟她老婆也道:“我也從小就愛她。”
  “你們兩個,肉麻不肉麻啊?”我跟何處同時斥道,兩個男人才鬆開了手,篩了酒,吃開了來。
  飯間,何處跟趙安飛說起了昨晚上的跨年演唱會,我一臉和羨慕和向往,畢竟,遠離省城的我們,能看一次那樣盛大的跨年演唱會,太難得了,何處說來了哪些哪些明星,我撇著唇說我都知道,電視有直播,何處一本正經道:“不一樣的,看現場跟電視不一樣的!”
  於是我就在那抓心撓肺的糾結著,最後都化作一腔哀怨的瞪魯巍。
  魯巍本跟趙安飛說的好好的,我瞪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然後撓著頭道:“要不,我們去看XX大本營?”
  我哀怨的轉頭,不語,我想要的人山人海啊,我想要的炫麗焰火啊,我想要的萬眾一聲啊!
  “你算了吧,你在看電視的時候,人家正在寒風中趕路千裏來與你相會,你就知足吧你!”何處見不得我折騰小魯,替小魯幫腔。
  我聞言,挽住我家小魯的胳膊,神氣十足的衝何處道:“我家的男人,我就愛折騰他,嫉妒的話就讓你家小趙回去再跑來啊!”
  於是,我跟何處的又一輪攀比開始,那兩男人不理我們的幼稚,談著些什麽物價煤油國計民生,盡是我們女人不感興趣的話題。
  酒足飯飽後,各自雙雙離去,魯巍在離政法學校不遠的地方找了一家酒店開了間房,死賴活賴不準我回去,我擰他,說你怎麽這麽壞呢?說你不怕煎熬呢?
  他抱怨著說:“我受得了啊,你不在身邊,才受不了啊。”
  我嗔笑,這家夥,越來越肉麻了。
  晚上洗洗睡時,他摟著我問:“李涵之前來過的,對吧?”
  他突然提這個話題,我無預警的就繃起了背,他似是感覺到了我的緊繃,又摟緊了些。
  “我從知道她來過後,就一直擔心,直到再見到你,見你沒生我的氣才放下心來。你總是什麽都不說,上次你見了她不說,就生我的悶氣,這次見了她又不說,我怕你再生我一次悶氣。”
  “你媽,為什麽會讓李涵給我送東西呢?”雖然對於李涵這個人,我已不會偏聽偏信她的挑釁言辭,可是對於未來婆婆讓她來省城見我的事,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李涵之前仍時不時的找我的父母,討好我的父母,希望可以讓他們對我施加一些壓力。”
  我動了動,想抬頭去看他的表情,他抱怨的道:“別亂動。”
  我複又安靜下來,聽他繼續說。
  “我媽在李涵再次找上門時,聽聞李涵說要來長沙,便索性讓李涵替她捎些吃的給你,你不明白她那是什麽意思嗎?”
  我想想,然後笑了起來,我那未來婆婆是向李涵表明她的態度啊,是在告訴李涵,她已經認定我是她的媳婦了。
  抵在他胸前的手改成摟抱他的腰,他用下巴磨著我的頭頂,不滿的說:“人家對我費盡心思,為什麽你就老對我一副愛要不要的模樣呢?”
  “哪有愛要不要了?要的呢。”我躺他懷裏咭咭的笑,感覺他身體瞬間緊繃,我仰頭笑問:“煎熬了?”
  他用下巴磕我的頭頂,磕的生生的疼,不滿的說:“睡覺!”
  我卻不安分起來,忸怩道:“其實,不用煎熬也是可以的……”
  我聽他抽氣,我聽著他聲音粗啞的道:“還是得煎熬,嶽母大人教訓過,一定得婚後!”
  我一陣眩暈,我媽什麽時候跟他說過這些?我摟緊他,我可憐的男人啊!
  我摟著他,靜靜的聽著他怦怦然的心跳聲,想著自己總沒好好的對他說過什麽甜言蜜語,也沒說過我喜歡你、我愛你之類好聽的話,所以他以為我對他愛要不要的,其實他不知道,我有多愛他呢,愛到一想到他,就一邊甜蜜一邊心痛,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毛病,有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他,還會胡思亂想他會不會被其他的女人看上了,會不會有像李涵那樣的女人,對她那麽大膽而熱情,想到他是我的的時候,就甜蜜著,想這些的時候,又疼痛著,他不在我麵前,我患失,他到我麵前,我又分秒計較著他何時離去,然後又患得。
  現在看他渾身緊繃的將我摟在懷裏,因為他對我的珍視,而為他心疼,我一點也不想再折騰他,再折騰我們的愛情。
  我抽出他摟著我的一隻手,將手指穿過他的五指,十指相交輕輕握著,在墨黑的夜時,在他溫暖的氣息裏,緩道:
  “魯巍,我念首詩給你聽吧!”
  他沒有作聲,但我知道他醒著,在靜靜的聽著。
  “我如果愛你—— ”
  他渾身一顫,與我交握的手瞬間一緊,他的反應讓我突然就湧上了一股不及防的感動來,本來平緩的音調,差點就走腔。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藉;
  也不止像險峰, 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陽光。 甚至春雨。”
  我上中學的時候,曾在某次詩歌朗誦賽中用這首詩得過一個小獎,指點我的老師說我還不能理會詩裏的內涵,朗誦的感情還不夠。現在想起來,當時不懂情愛,沒有這番的噬心噬骨的感情可以傾注,自然不能很好的領會詩的意境。現如今,已不需要我當年刻意表演出來的情深,我在他的懷裏,緩緩的隻念給他聽,卻已勝當年無數倍。這寒冷漆黑的冬夜裏,我隻想借用這首詩,來向他表白,來告訴他我羞於啟齒的愛意。
  “……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仿佛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 堅貞就在這裏:
  愛——
  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那一夜,我用一首詩,葬送了我的第一夜,小魯同誌狠狠的將我要了個幹淨,再也不去理會什麽“嶽母說”。
  魯巍是元月二號回去的,為了將課程進度趕在兩會召開前結束,我們二號便繼續上課。
  這樣的課程對於我們來說,其實並不吃力,也不是特別的重要,我上課的時間更多是在發呆走神,何處看我時而傻笑,時而羞澀,一天要掐上我好幾回。我每次凝凝神,聽那些司法理念司法為民司法績效的講課內容,不出三分鍾,就連自己也不自覺得,又走神了。
  魯巍會常給我發短信,我百無聊奈的將他的短信在筆記本上遍又一遍的抄寫著,上麵整整一大版,工整的寫著: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課程一直持續到一月二十三日。元旦後到二十三號以前,這段時間天氣一直還算好,我跟何處說今年不會一直這樣暖冬下去吧,我想要下雪哪。到了二十三號時,天氣突然就開始降溫了,所有的人都又加了衣裳,我十分興奮的等著氣溫繼續下降,如果能降到零度下,說不定就會下雪了。
  最後兩天,我們進行了考試,來省城兩個月的培訓,在考試後就算全部完成了,想到可以回家了,每個人都是很興奮的,我更是顯得尤其迫切。
  元月24日。
  是我們集體返程的前一天,一大早,上廁所時,發現因為前一天晚上未關洗手間的窗戶,洗手間內的盆裏因前一天晚上餘了一些水,早上時水麵上已薄薄地結了一層冰。
  我興奮地跟何處說,氣溫已經零度了,可以下雪了。
  省裏的兩會是25日召開,我們就定在那一天返程。傍晚散了考以後,大家都回到了宿舍,忙碌地收拾打包,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後還去了教室裏,舉行了一場告別晚會。
  氣溫一直在降,晚上我們從開了空調的室內出來後,才發覺已到了天寒地凍的程度了。天空中飄著細雨,我仰頭,仔細分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那隻是雨,不是雪。
  我打電話給魯巍,我說我明天要回來了,說可能要下雪了,他在那頭很高興地應著,讓我注意保暖,路上不要打瞌睡。
  我晚上將手機的電池充滿了電,打算第二天的長途回程中,用手機聽歌。礙於宿舍裏的電源插孔不多,何處也要充電,所以我充滿了一塊電池板,就讓給了何處。
  元月25日。
  早上一開門,我便被震懾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何處跟在我身後出的門,看到室外的模樣時,也如同我般,半天沒有吭聲。
  並沒有下雪,可是眼前卻一片雪白。
  地麵並沒有多少的冰,可是樹葉上明顯的結了冰。細雨仍然在飄,一落樹葉上,便又被凍住,我奔下樓,在院子裏摘了一片樹葉,硬梆梆的。我細心地掰著,最後被我掰出一片雖然薄但是卻完整的冰葉來。
  我衝何處揚了揚,笑道:“看,藝術品!”
  南方極少能見到這場景的,我小時候見過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見過掛在屋簷上的冰淩,卻沒見過能將樹木冰成這模樣的情形。那樹木上的葉片蒙上了冰片後,晶瑩剔透的,稀奇得很。
  地麵有些地方因為結冰,已經有些打滑了,趙安飛擰眉道:“我們得趕緊走,如果繼續冰凍下去,我們就走不成了。”
  車子是我們來時包的那輛大客車,所有人將行李裝好車,就聽得司機一臉顧慮地道:“恐怕不好走了……”
  我心頭一擰,隱隱也擔心了起來,先前那無知的興奮轉眼就被現實不便的顧慮所替代。
  帶隊的領導一臉嚴肅地跟司機交涉道:“還是得走,這不走,我們難不成在這裏過年了?師傅你看在輪胎上加些鏈子,我們走慢些,總是要回去的。”
  師傅忙叫人去找鏈子,給車輪胎裝上,好不容易準備好了,我們也悉數上了車,車子一發動,才開動就打滑,師傅急急踩了刹車,車上的人個個都麵露緊張之色。開車的師傅是個老手了,顯然對那一打滑,也沒多上心,動了手刹,踩了油門,大客車緩緩地開了出去。
  車子開到大街上,我用手指將蒙了霧氣的車窗玻璃擦開一小塊,透過車窗,看外麵的景物,街上車輛稀少,一改幾日前的熙攘,行人小心翼翼地行走著,騎自行車騎摩托車的人們,也是極緩。有化冰車一路灑著些什麽,整個城市大有被冰凍起來的感覺。
  我見到第一輛翻在路邊的車子時,我們的大巴車還沒有離開城區,車內一片喧嘩,猜測著那輛車是何時翻倒在側的。馬路上的交警隨處可見,像是一種警示,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路麵。
  “師傅啊,千萬別急啊,安全第一呐!”帶隊領導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著司機,我關掉手機裏麵的音樂,那些音樂,不但無法平靜我的心情,反而讓我愈加煩躁不安。
  過了立交橋,我們就上了高速路。我們進高速路時,高速路還沒有關閉,所以大家都在想或許冰凍隻是因為夜間氣溫低才會有的,並不嚴重,等白天氣溫升上來,冰就可以化了。到此時,我們一直都是保持著樂觀的心態的。離家兩個月,每個人回家的心態都有些迫不及待,所以即便路途變得凶險艱難,也不顧一切,不想後退。
  魯巍打電話給我,說家裏下雪了,我說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已經上高速了,電話裏沉默了好一會兒道:“跟司機說下了××段高速後不要走國道了,讓他從××公路繞道××省再回來。”
  我對他說的那條線路沒有什麽概念,隻是聽人說過,走那條路的話,要多繞出兩百公裏來,行程要多上好幾小時啊。
  “為什麽要繞那麽遠呢?”
  “鳳凰山上因為道路結冰,已經有好幾輛貨車在山道上翻了,估計馬上就要封山了。”
  鳳凰山盤山公路是我們回城必經的一條國道,這段山路頗長。其實政府在夏天時已經在這座山山下開挖,準備打出一條高速公路的隧洞來,但是通路起碼是兩年後的事情了,目前我們還是得從山上過。鳳凰山並不是特別高,加之地處南方,一年若不是特別特別寒冷,基本上是不會封路的,一旦要封路,回城便變得相當的麻煩。我一聽,覺得事態嚴重了,掛了他的電話,馬上跟司機建議繞道回。車上的人一聽說鳳凰山上發生了好幾起車禍,要封山,都咋呼了起來。
  我心裏暗咒道,這雪下得真不是時候。
  細雨一直還在飄著,車子時不時會打滑,高速路上的車輛行駛得越來越慢,上高速兩個小時後,我們才走完這段高速公路的三分之一。可這不是最壞的情況,當我們看到前麵的車子從緩慢的速度變為零速度時,我們的車子也前行不了,被堵滯在高速公路上了。
  那麽寬闊的高速公路,竟堵車了。
  本以為這種天氣堵車,也在所難免,我還存著一絲樂觀的心態,盼著能早點被疏通,可是等了近一小時,道路非但沒有暢通,卻是越堵越厲害。前麵也不知道堵了多長了,據說是哪個路段發生了連環車禍,交警已經在進行疏導了,隻是一時半會可能要堵了。
  車子熄了火,車內的空調也關了,天氣愈來愈冷,我在車裏瑟瑟發抖,何處跟趙安飛緊緊挨著,互相取暖,回頭見我時不時地抖上兩下。何處一定要擠到我身邊來,我推說我不想跟趙安飛間接擁抱,把她擋了回去。
  外麵的冰雨落在任何地方,無疑都是在增加冰凍的厚度。
  我特別想念魯巍,我打電話給他,說高速公路上堵車了,我可能要晚點回去了。他那邊安撫道:“從下雪開始,我就一直在等你回來呢,想你要嫁給我了。現在我倒是希望這雪沒有下過,我隻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我掛了電話,趕緊把臉望向車窗外,過了好久,才將淚花給壓了回去,手機緊緊地攥在手裏,心裏已感覺不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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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的冰雨落在任何地方,無疑都是在增加冰凍的厚度。
  我特別想念魯巍,我打電話給他,說高速公路上堵車了,我可能要晚點回去了。他那邊安撫道:“從下雪開始,我就一直在等你回來呢,想你要嫁給我了。現在我倒是希望這雪沒有下過,我隻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我掛了電話,趕緊把臉望向車窗外,過了好久,才將淚花給壓了回去,手機緊緊地攥在手裏,心裏已感覺不到寒冷。
  誰都沒有料到,這一堵,竟堵上了一天,這一天,車子沒移動分毫。離車子一公裏的地方有一個加油站,那裏的廁所已排成了長龍。那些不願意或者等不急的人們,就在公路兩旁找個灌木叢方便了,樹木上的冰己經結了很厚了,一刮風,樹枝便僻裏啪啦地斷裂往下掉,連地麵上的草都結成了手指粗的冰棍。一路走過去,那些“冰棍”紛紛打在褲腿上,又劈裏啪啦的碎上一地。
  沒有熱水,沒有熱的食物,本以為堵不上多久,所以也沒有預留多少的吃的,隨著堵車的時間越來越長,車上的人越來越覺得困窘,何時能回到家,誰都不知道也不敢預測了。
  我不敢打電話告訴我爸媽,又怕他們擔心,想了很久,在夜幕降臨時,才打電話回去跟他們說我們堵車了,可能要回來得比較遲了。
  其實打不打電話,他們都擔心,隻是接了我的電話,知道我現在還是安全的,便稍有放心。
  夜晚的時候,終於飄雪了,不久,車外的景物上便都被覆蓋了一層白。我在車窗玻璃上,用手指寫著:我們分擔寒潮、風雪、霹靂……
  不知道是誰,開始說自己的手機沒電了要借手機打電話,大家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機電池可能也撐不了太久了。趙安飛轉頭跟我說:“殷可,你把手機關了吧,我們三人的手機輪著用,隻保持一部手機是開機狀態,以免我們會長時間被滯留在路上,到時候手機沒電了,家人都聯係不上。”
  我聞言,雖然擔心家人和魯巍找我不方便,卻覺得他的話是有道理的,於是又打了個電話給家裏,告訴他們如果找我不到的話,打趙安飛或何處的電話。
  我媽在那邊聽到我這樣說時,突然就顯得緊張起來,說:“你們還要堵很久嗎?家裏停電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有電來,我們的手機用到沒電了,怕是也找不到地方充電。座機電話不知道怎麽回事,也不通…… ”
  我聽我媽這樣講時,猜想這次的冰雪可能是大範圍的,而且家裏的情況似乎也不容樂觀,於是匆匆掛了電話,繼續打給魯巍。
  “堵到現在,一點也沒有動嗎?”
  “沒有。”我倍兒委屈地跟他說,“前麵堵了很長,後麵也堵了很長,我們卡在中間,退也退不出,完全不能動彈,聽說高速公路到了中午時才封閉的,現在不知道究竟堵了多長了。”
  “現在汽油供應不足,大部分加油站都動用了警察維持秩序,我加不到油,等我加到了油,我來接你。”
  “你怎麽來接啊,都堵著呢,你來也來不了。”我急道。
  “可是我不放心!”
  “不會有事的,總有辦法的,總要疏通的,你別擔心。我的手機要關機了,如果找不到我,就打趙安飛跟何處的電話吧。”我又把何處的電話號碼念給他聽,他說他記下了,我又叮囑他,“不準來接我啊,我也不放心。”
  他應了,我才掛了電話,將手機關機。
  夜間,司機打開了收音機,交通頻道播報著這次大範圍降溫對交通造成了多大的困難、損失。不時有車禍消息播出,然後播到高速公路上堵車的消息,車內的人一聽,一下子又紛紛咋呼了。在一天的時間內,我們所處的這一段高速公路已堵上了十公裏。我們所處的位置算是靠前了,不過前麵居然還有近四公裏被堵著。
  “這可真是一場災難,春運開始了,正是交通最繁忙的時候,居然遇上了這種天氣。”趙安飛如是說。
  堵車原因不再是因為車禍,而是因為路麵結冰,我們從車上下來,都要小心翼翼的,平地摔跤,屢屢可見,地麵上的冰,僅一天,已有寸許,加之夜間的大雪,僅數小時,已厚得蓋過鞋麵。
  趙安飛和帶隊的領導冒著風雪走到了那個加油站,買回來了一些餅幹和礦泉水,東西不多,趙安飛說那裏的食品基本上被搶購一空了,價格也是平時的兩三倍。
  到了夜間,我們已經可以肯定,我們被風雪困在了高速公路上了。雪不停,冰不化,我們將寸步難行!
  元月二十六日。
  在車上裹著毯子睡了一夜,睡得極不好。做夢時恍恍惚惚地夢到自己在家裏,可是家裏卻空無一人,一片的冷清。
  醒過來時,天似乎要亮了,外麵一片青青白白的模樣,雪仍然在下,細細碎碎地揚著,地麵的積雪又厚了很多,不能洗臉,不能刷牙,連水也不敢多喝,除了水不夠喝外,還擔心自己要上廁所。
  這一天,終於有警察和交警沿途一路送水送食物了。我接過一杯熱氣騰騰的開水時,差點有眼淚泛濕眼眶。我慌忙低下頭去小心吸飲,隻當自己眼眶內那濕意是霧氣氤氳。
  這一天,我家裏跟魯巍分別來過一次電話,知道我還被堵在路上,一片焦慮。
  我們在雪地裏跺腳,在車上聽沙沙雜雜的廣播,有人撿了些樹枝落葉來,燃了很久,卻隻見煙未見火。白日裏停了雪,夜裏卻又下了起來。
  “我從來沒像現在一樣渴望能回到家裏。”車上的同事說。
  “我就想能抱著我老婆,在暖和的被窩裏睡上一整天。”有人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想法比你更簡單,我目前就想吃一碗熱乎乎的飯,就想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米飯,上麵有幾片白菜葉,就這樣簡單。”
  吃了兩天的餅幹,看到那餅幹都想反胃,不吃卻又不行。每個人都在說自己想什麽,我想什麽呢?我就想看見我爸媽,看見魯巍。
  窗外時而飄雪,時而下冰雹,車上已有好些人開始感胃,時不時有人在打噴嚏、咳嗽。我越來越覺得寒冷,已經不再下車,常常把自己蜷作一團。何處又給我加了一床毯子,到了夜間,我抖得不行時,發現我也感冒了。
  元月二十七日。
  廣播裏說火車飛機均因冰雪天氣而延誤,光廣州火車站就滯留了十萬旅客。京珠高速公路XX 段已滯留旅客上萬人,國家電網因負荷過重,各地都出現拉閘限電……
  我吃了感冒藥,一直都是睡睡醒醒的狀態,渾身酸疼,已經開始發燒。
  我聽到何處的電話響了數回,明白趙安飛的電話已經沒有電了,現在是何處的電話開機。
  偶爾有警察上車來給大家補給食品和水,還有醫生護士流動著為旅客進行診冶。有醫生給我量了體溫,護士小姐替我掛了鹽水,我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何處她們在一旁幹著急,隔一小會兒就會來摸摸我的額頭。
  元月二十八日。
  我已經想不起我們被困在路上多少天了,有時覺得似乎永遠也到不了家了,會偷偷地縮在被窩裏掉眼淚。
  外麵士兵揮著鏟子在鏟冰,車上一些男乘客也下去參與著,何處說部隊出動了幾千名官兵進行破冰,還有鏟車,也有化冰車,可是白天鏟了幾十米、幾百米、幾千米,才鏟過去,路麵又結上了冰鋪上了雪。
  我有的時候感覺好像好了一些,有的時候卻仍然感覺渾身酸疼,渾渾噩噩。醫生說如果一直發燒的話,就把我想辦法接出去。
  雖然我極想回家,但是這大雪天的,要讓那麽多人抬著我步行出去搶救,我還是不希望的。車上不止我一個人感冒,那後麵堵著的大巴小巴上,指不定多少人都在感冒著呢。
  元月二十九日。
  這一天,有了熱的飯菜吃,部隊裏開來了炊事班,推著車子送著熱菜熱飯,飯菜極簡單,就是大米飯白菜葉,大家笑話那個想吃白米飯白菜葉的同事,說這回是如願以償了。
  我也笑,也許一天一天會變好的,我想,我見到我父母,見到魯巍的日子不會太遠的。
  醒著的時候,我常常莫名想起第一次見到魯巍的情形,想到他將車刹至我麵前,笑得牙白眼彎的樣子;想我跟他別扭地步行在煙花絢爛的街頭;想我心神戚戚地跟在他身後玩野戰,想他在九寨溝四處尋我滿頭大汗的模樣;想他撐著傘定定望著我房裏燈光的情景…… 很多時候,我都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而不自知,等幡然回神,又想自己怎麽突然間愛回憶了,是不是有著不好的預示?
  元月三十日
  何處的手機終於也沒有電了,我打開了手機,手機上顯示隻有兩格電,我的另一塊電池板其實根本沒充,我十分後悔自己之前還用手機聽MP3 。
  開機後一分鍾內,我的手機不斷提示有短消息。
  有殷以的,說她經過千辛萬苦,到家了,要我注意保暖。
  有我們領導的,說是不是遇見意外了?這條短信是早兩天的,後來他肯定打電話給何處了,我在後麵看到他又發了一條信息,說知道我們被困了,要我注意保暖。我一時慚愧得很,我竟然忘記了關心我的領導。
  然後還有我父母的,都是在問到哪裏了。
  還有一些網友的,比如小鳥她們,問我咋消失了那麽久。
  我回複不過來,也不敢回複,我的手機電池不多了,感覺什麽都比不上電池金貴,那些電都要用在刀刃上的。
  短信裏沒有魯巍的短信,我猜他這兩天有打電話給何處她們,所以知道我們還一直被堵在原地。
  我不知道是因為生病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幾天吃的東西不夠,總是感覺十分的無力,這麽多天,心裏總是想些有的沒的,心裏時空時滿,整個人蔫蔫的,偶爾會覺得無聊透頂。
  廣播裏說國務院總理到了哪裏哪裏,去慰問那些被滯留的旅客,我聽到廣播裏直接錄播了他的喊話,他說:“大家放心,你們都可以回家過年!”
  我突然莫名就感動不已,我隻能想象當時的場麵,幾萬人被滯留,個個都憂心忡忡,人人都想回家過年,像我這般想同家人團聚。絕望時,他的話又讓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回家的曙光,讓人覺得政府還在想辦法,我們總有辦法回家,隻是路途有些艱難,速度有些遲緩而已。
  我看著車外人們熱火朝天鏟冰的模樣,又是一陣感動,每個人不遺餘力地在幫我們想辦法呢,我那些壞的、絕望的想法,在他們那裏就顯得有些可笑了。
  可能擺正了想法,可能覺得不久就可以回到家了,心情不再急迫,不再陰霾了,人似乎又有了些活力,我盡量讓自己不老縮在車裏,也跑下去走走跳跳,運動運動,初時會覺得有些不著地的飄乎,過一陣子,便感覺好上了很多。
  有很多的新聞記者來采訪,我看到了電視上常出現的一個節目主持人,覺得很是稀奇,忍不住就問:“你們怎麽到這來的?通車了嗎?”
  本是不經大腦冒出來的話,我以為像這樣的人物,定是不會答理我們的。
  那主持人氣喘籲籲的,竟還衝我一笑,回我話,道:“我們走來的,步行了十公裏了。”
  他們索性停了下來歇歇,問我道:“你們堵幾天了?”
  “我們二十五號被堵的,我都不敢算有幾天了。”我悶悶道,車上有些人見了,也紛紛下車,圍著看。我們就拉聒了一些被堵的感受,那主持人說:“我們做個采訪吧?”
  他一說,他旁邊的那記者就扛著攝像機準備拍,我一捂臉,道:“不行不行,我這模樣太醜了。”幾天沒洗漱,還病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成什麽模樣了。
  他說沒事沒事,拍了上電視了,可是讓家裏人知道,報個平安。
  我堅持不肯,說:“他們看到我這摸樣,會擔心的。”
  可能是我眼裏的那一份落寞打動了他,他不再堅持,轉而采訪了車上我其他的同事。
  采訪結束時,大家被天上的直升機吸引去了目光,我也仰頭看,我分辨不出那是哪裏的直升機,一直在上空盤旋著。那個主持人說:“我們台曆的同時在上麵拍呢,今年的雪,下得太厲害了,百年難遇,從上麵拍下來,就可以鳥瞰整個地麵受災的狀況了。”
  某個同事說:“真希望他能放個梯子來,把我給接上去,讓我飛回家。”
  我們又笑,笑過後,又有些落寞,每個人都恨不得能插雙翅膀飛回家呢。
  也是這一天,車子終於可以開動了。
  誰都無法形容當時的感覺,就是忽然間,感覺前麵有人歡呼了一聲,個個引頸張望。才發現堵在前麵的車子,竟緩緩開動了。所有的人都舉止有些張狂了,呼啦一聲,紛紛跑回自己的車裏。司機也很快地坐上駕駛座,打火,打了半天,在全車人都開始躁動時,車子險險地打著了火,緩緩向前行駛。
  我緊了緊身上的毯子被子,在車子啟動那一刻,將臉埋進了被子,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
  我打電話給魯巍,他的電話竟無法接通,我拔回去給我媽,仍然無法接通,打座機電話,一片忙音。最後我打了殷以的電話,竟奇跡般地通了。她接翱我的電話,十分高興,大聲喊著我媽我爸,說我打電話回家了,我聽她在電屠裏高興的喊聲,突然就便咽了。
  我媽可能是搶過了電話,一開日就如同炸鞭炮般問了一大串,問我好不好,冷不冷,到了哪裏了,說電信沒信號,聯通也沒信號,移動的信號也不怎名好。家裏一直停電,手機都沒地方充電,什麽電話都用不上,這麽多天了家裏快急死了。
  我吸吸鼻子道:“今天車子終於動了事,我一切都很好呢,車上這麽多的同事,安全著呢。”
  然後聽到殷以在旁邊搶言道:“姐,我姐夫去接你了,去了一天,也不知道到哪了。”
  我心裏一揪,就開始著急,道:“你們怎麽能讓他來接呢?我們都走不動,他怎麽可能接得到呢?他平時看上去那麽老練的一個人,關鍵時刻怎麽犯糊塗了?”
  “他,他說你病了……”聽我倒豆子一樣的語速,殷以如是道,還接著說,“當時他們也在抗冰救災,聽說你病了丟了鏟子,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輛車,跑來跟我們說了一聲就去了,我們哪攔得住?”
  掛了電話,我心裏一片慌亂,本來怕白己讓他們擔心,現在心裏反而擔心著一個人了,便不斷在心裏罵著那男人。
  何處一聽魯巍開車來接我,不斷嘖嘖嘖,瞅著她家男人道:“看人家,看人家,對媳婦多上心呐。”
  趙安飛看她,問:“我對你不夠好?”
  她一樂嗬,道:“沒人家新婚夫婦好,人家多激情啊,為了愛,不要命。”
  我打她,道:“什麽不要命呢。”
  她忙道:“說錯話,說錯話,是奮不顧身,不是,是不顧一切。”
  我心裏亂得很,沒心情跟她說笑話,一擔心起他,就聽不得別人說要命不要命。先前生病時的難受,都不如現在抓心撓肺般難過。
  下午時,似乎要出太陽的模樣,路麵隻有一個車身寬是無冰無雪的,車子不再如先前般走走停停,開始長時間不再停了,大家都高興得很,希望再也不要下雪。
  我們路過了那幾輛翻在路邊的大貨車,知道已經過了最初堵車的源頭,看著那翻倒的貨車被拖到了一邊,車身上覆蓋了厚厚的積雪,不由一陣感歎,總有人比我們更慘。感覺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了,要出高速路路口時,看到了大量的交警和警察立在風雪中,有幾個人向所有的車輛在揮手致意。車
  上有人驚呼說是國家領導人,我擦著窗戶,努力張望,卻終是沒有看清,心裏卻一陣的窩心。
  所有的車輛被分流了,盡管要繞道,但是隻要車子能開動,繞遠一點我們一點都不介意。我們再也不想過那種被堵得寸步難行的日子,太難熬了,沒有經曆過的人,太難想象那種感覺了。
  下了高速路,上了國道時,我便將我靠右的座位與人換至靠左,貼著玻璃窗戶努力地看每一輛顫悠悠的車輛。國道上較之高速公路,發生的車禍更多,每走不遠,便可以看到有車輛翻在路旁,每每看到有小車翻倒,我都有讓司機停車的欲望,我擔心倒在路邊的是魯巍。
  殷以說他已經走了一天了,我本以為在高速路口可能會看到他,卻不料一直未見,於是原本的擔心更甚,害怕他出車禍的感覺差一點就讓我覺得自己要精神崩潰了。
  我是從殷以說的那一刻開始擔心他的,我卻明白他從我要回來那一天開始擔心我,我就這麽一會兒,便覺得這種擔心太讓人難受了,可是他擔心了那麽多天呐。我在一邊抱怨他的時候,又覺得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我連一小時都不希望他處在我擔心的危險中,而這麽多天,他該是多麽的難受啊?
  在國道邊上,司機應大家的要求,找了一個小餐館,讓大家先吃上一頓熱的飽的。在等上菜的時間,我一直守著在外麵馬路邊上,我怕他的車子會路過,我擔心他沒看到我們的車子,我怕會錯過。何處說:“你病還沒好清楚呢,進去吧,這外麵多冷啊。”
  我不肯,執拗地跺著腳捂耳朵。
  我注意著每一輛車子的車牌,但凡是從我們那裏開來的車,我都極力張望,想看清車內的人,可是一輛又一輛車子駛了過去,有些甚至我根本沒看清車內的人,於是我不斷希望著失望著又擔心著。
  就在我站在雪地裏引頸張望時,終於,我的電話響了起來,我掏出手機來,飛快地接了起。按卞接聽鍵時,電話響了一聲,提示電池即將用完。
  “殷可。”
  是魯巍,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不住點頭,激動得差點忘了說話。
  “是我,是我,我們出了高速路口了,上了國道,現在在吃飯。你在哪裏了?車牌是多少?我手機快沒電了,你怎麽可以出來接我呢?”
  “你們在哪裏吃飯?哪個路段?什麽店?:”
  “就是在xx 路口下了高速,上了國道後在xx 鎮……”
  手機沒有電了,我愕然地聽著關機聲都沒響完,手機屏幕就一片死寂。我省了那麽久的電,最終仍是沒有用在刀刃上。
  我飛快奔回去,問誰手機還有電,問店老板有沒有電話,好不容易借到了一支手機時,可是卻愣住了。我不知道我要打哪個號碼,剛剛打給我的號碼,並不是魯巍的手機號,而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似是公用電話。我接得太快,根本來不及記下那個號碼,現在手機已完全無法開機,我根本從無查詢那個號碼。
  無力地將手機遞回,道了謝,便又去了馬路邊卜等,他能給我打電話,他仍還好好的。至少,我算是放心了,可是放心之後,想見他的願望卻更加迫切了。
  車子一輛一輛駛過,我的視線跳過一輛,.又一輛,那每一輛都不是我所等待的。我蹲了又站,站了又蹲,何處添了飯端至我手上,我一邊扒著飯,視線仍不放錯過每一輛車。
  一碗飯還熱得燙嘴,便已被我匆匆扒完。我眺望遠方,看清了遠遠的還沒有車子駛來,我才轉身去將碗筷送回,可是未走兒步,便聽得有車子刹車時,將路麵刹得吱吱叫。我一轉身,便看到一輛保險杆被撞得四陷滿是泥濘的黑色小車刹在了路邊。我的心髒驀然坪跳不止,我一手拿著空碗一手拿雙筷子的模樣,定是極可笑,以至於步下車來的那人見我第一眼,就笑得直晃腦袋。
  我呆呆愣愣地看他步步走近,近至我麵前時。他閉了閉眼,我看見他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爾後又聽得他長舒口氣,看他雙手隨意地叉在腰間,低頭道:“可算是,接到了!”
  我手上的那隻空碗,不知道怎麽的就掉地上了,還沒碎,滾了兩圈,沾了些冰雪泥水,我低頭著丫它一眼,鼻子抽了抽,不打算去撿拾,也不肯再抬起頭來。
  我就是忍不住了,困在路上生病時,隻敢躲在被子裏偷偷掉眼淚,就算灰心失望地覺得可能一輩子都隻能待在那個地方時,也沒敢放肆地掉眼淚,現在他走到我的麵前,我突然什麽話都不想說,所有的情緒都在那一刻化成了洶湧奔騰的眼淚,豆子般嶙裏啪啦滾落,打在地麵的冰雪上。
  他將我按進懷裏時,我已從無聲的哭泣變得有些抽搐了,我緊緊地揪著他胸前的毛衣,感覺他的下巴在我的頭頂上不斷磨蹭。當哭得硬咽且渾然忘我時,還隱隱聽得他低沉地說道:“沒事了,我來接你了,我們說好了的,下雪了,我就娶你來了。”
  元月三十一日。
  這一天是農曆十二月二十四日,傳統的小年。
  回到我們新房子的時候,已到了清晨。新房子裝修得非常溫暖舒適,我轉了又轉,疲累至極還是忍不住四處打量。
  我想我永遠沒辦法忘記前一天晚上我坐在魯巍旁邊,沿途所見到的情形。我們的車尾隨著我之前坐的大客車,繞道幾百裏,在極其泥濘的道路上顛簸,看著道路兩旁的城市如同死城般全城漆黑;看著巨大的電線塔不堪冰雪重壓被折斷;看路旁的樹木幾乎全部被冰雪壓斷折彎;看道路兩旁橫著豎著翻著各式各樣的大車小車,所有的加油站都掛著無油的告示,兒個大型加油站甚至被冰雪壓塌頂棚。那一幕幕都讓人驚歎讓人膽顫。
  這一天,終於來電了。
  兩個月來,我終於看到了我們的新家,被裝修得煥然一新,溫暖舒適。魯巍開了空調,進了洗手間,將電熱水器打開,我脫去髒髒的外套,坐在沙發上,用取暖器烤著火。打開電視,看電視裏《 正在播報》 不間斷地播放著冰災的最新情況。魯巍坐到我旁邊來的時候,我滿含眼淚扭頭看他,他指腹在我臉上楷了揩,我說:“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感覺溫暖與幸福。”
  好好地洗了個熱水澡出來,魯巍給我家裏報平安,剛好掛了電話,我問:“電話通了?”
  “通了。”他衝我笑,“一切都好了。”
  我躺在被窩裏看電視,魯巍進去洗澡,電視裏持續不斷地播著各種各樣冰災新聞:加油站塌了多少間;樹木損失已達多少;電線塔倒塌了多少;搶修的電力工人英勇犧牲了幾位;目前仍滯留旅客多少…… 各項數據都十分驚人。然後還有一些新聞,比如,某段高速公路受堵時,有好心人自購了大量的食物送去分發給旅客,有好心人將一整車的旅客全部請去自己家中食宿,有獨臂乞丐買了三千碗泡麵送去火車站給被滯留的旅客,有私家車的人們在車上掛了綠絲帶,搭載風雪中的候車人……
  魯巍出來時,我問他:“你車上掛了綠絲帶,是為了做好事嗎?”
  他應道:“嗯,沿途搭了一對夫婦,兩個老人,還有兒個學生。”
  他也鑽進被窩裏,自然而然地摟我,我摟他的脖子,貼上他,問:“你的車子撞壞了保險杆。”
  “隻是撞路邊的樹上了,我踩刹車了,一時刹不住,輪胎還陷進坑裏了,幸好沒翻。”
  “你怎麽會找得到我呢?而且是從我們之前經過的路上尋來的。”我打了個哈欠,在他懷裏犯困。
  “我趕到高速路口時,高速路上的車已分流得差不多了,我在高速路口那裏找到電話拔你電話的,幸好你們走得不遠,幸好你們還停下來吃飯一……”
  他還在說著幸好如何,在沉入睡夢以前,我隱隱約約地聽到他說:“幸好,終於遇見了你……”

  番外一  誰也不知道我喜歡他
  結婚後,小魯跟我將我們以前的一些書籍與信搬到了新房。在某個春暖花開、小魯外出的下午,我整理這些物件時,像發現寶一樣地發現了小魯同學的小學日記。
  那是一本綠色膠皮的小本子,陳舊而不起眼。我小的時候也用過這樣的本子,卻早已不知道遺失在何處,小魯同學的居然還保存得完好。但是從粘連的紙頁來看,這個小本子被壓在各種書籍下,已多年未被人翻閱。我翻開它時,裏麵的內容一下就讓我放棄掉所有的整理行動。我一頁一頁地翻過,看上麵或用藍色圓珠筆,或用藍黑墨水寫下的幼稚字體,備覺可愛。我索性泡了杯茶,席地坐在我家鋪著地毯的陽台上,在暖和的陽光下,含笑閱讀著小魯的童年往事。
  1987 年12 月30 日雪
  今天好冷好冷,媽媽給我穿了大棉ao(襖)和棉褲,還給我的懷爐燒得熱熱的。中午的時候,外麵下起了鵝毛大雪。回家吃飯時,我在百方(紡)公司時,一不小心殊到很滑的石頭,狠狠地shuai(摔)了一跤。一個姐妞走在我的後麵,將我扶了起來,還給我拍了xl (膝)蓋。我的懷爐掉到水溝裏去了,小妞妞跳到水溝裏去揀,揀到了,非(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爬上來,我說:“謝謝你!”她說:“不用謝!”
  下午,我看到她進到三年級二班的教室,她真是個習雷蜂(鋒)好榜樣的人。
  ……
  1988 年4 月10 日晴
  今天沒有什麽新鮮的事情發生,天氣很好。傍晚我經過三年級二班時,看到她跟柳弦她們跳象(橡)皮筋,她很笨,老當樹牽象(橡)皮筋。李明說我們去搗亂,我就去搗亂了,在她們的皮筋上踩來踩去。她氣死了,qiao(翹)著嘴巴罵我們,哈哈,我很開心。
  1988 年6 月1 日晴
  今天可開心了,早上我們去電影院參加文藝表演。我們二年級二班跳《 鄉間的小路》 。這個舞我練了很久很久,老師說我跳得最好,所以把我放在最中間。我們班跳得可認真了,我最後還有一個亮相的動作,就是留在台上表現出舍不得走的樣子,然後被其他人拉下去。在張小山他們拉我的時候,我看到台下的她看著我捂著嘴偷偷第(地)笑。雖然我班的表演隻得到了第三名,可是我還是很開心。
  1988 年6 月20 日陰
  今天很難過,她肯定很討厭我。我不是故意要搗亂的,都怪張小山,他用力推我,我才撞到她身上的,還不小心讓她親到我的臉了。周圍的人個個都笑我們,她氣得臉都紅了,後來被張小山他們說得哭了起來。可是她以為我是故意的,不高興地瞅了我很久,一句話也不跟我說。我最討厭張小山了!
  1988 年7 月2 日晴
  今天我和小夥伴們在外麵玩得很痛快,滿頭大汗。我跟我爸爸要了兩毛錢,買冰棍時,看到她跟一個小姐姐背著一個很大的冰棍箱在賣冰棍。我跟著她們走了很久,我不敢跟她買冰棍,後來我跟另外一個小姐姐買了一根,可是心裏又很難過。
  1988 年9 月1 日下雨
  今天開學了,我一大早就跑到學校去報名,我三年級了,換班主任了。新的班主任是原來三年級二班的班主任,我特別高興。過年時許的願望終於實現了!報了名我還跑到四年級二班去耍了一下,趙安飛爸爸和我爸爸認識,我就去找他玩了一下,但是沒有看到她。
  ……
  1988 年9 月2 日陰
  今天老師跟我說,選我當升旗手,同學們都很現木(羨慕)我。趙安飛也是升旗手,我們下午都要去訓練,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我很想快點到星期一,到時候她就可以看到我升旗的樣子了。
  ……
  1 989 年2 月10 日下雨
  媽媽說我們家搬了家,要把我弄到另一個學校去讀書,我很不開心。我舍不得我的老師和同學,我舍不得我的小夥伴們,還有我的小課桌、小凳子。到新學校,都是不認識的人,我會很孤單。我再也看不到她了,要是別惹在她跳橡皮筋時搗亂,我就不能幫助她了。
  1990 年6 月1 日晴
  今天天氣很炎熱,我參加了全市文藝匯演,我是報幕員。在後台時,我看到我原來的同學們,他們很開心,我也很開心。我還看到了趙安飛,但是他告訴我他是參加了全校的集體舞,他們班上的表演沒有選上,不能來這裏表演。我很失望,我很久沒有看到她了,誰都不知道我很想看到她。
  1991 年6 月28 日晴
  今天回來得很晚,我去了原來的學校。趙安飛畢業了,可是我覺得就跟我要畢業了一樣難過。我去他們班上,我看到了她,她好像認不得我了,和她同學哭得很傷心。看到她,我又很高興,又很傷心。
  ……
  一直看到光線漸漸暗了下來,我才恍然發覺時問已經不早了。小魯同誌在這個時候回家了,換了鞋進來後,看到我坐在陽台上,直接走了過來,問:“什麽那麽好笑?"
  我直起身子,雙腿已經麻木,跋著腿笑道:“餓了吧?我去煮飯。”
  他將看似疲累的身子掛我身上,賴皮般地不準我離開,溫存地抱了好一會兒才放開我。我從廚房做好飯出來時,看到他坐在我原先坐的地方,垂著頭,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個綠皮小本。外麵天色愈發的暗了,各家亮起了燈火,我將房間裏的燈全部打開,替他泡了一‘杯綠茶,放在他的旁邊,他對此全然未覺。
  我淺淺一笑,轉身回到廚房,圍上圍裙,開始為他煮他最愛吃的青椒釀……

  番外二  小魯自白(書版)
  那次唐突的表白後,她開始躲避我,我真的著急了,因為我沒有放下她。
  我想我可能做錯了,我不應該挑那個時候跟她提出這樣的要求,她不適合太過快的表白。但那時兩人的溫情脈脈,但那時漫天浪漫的煙花,但那時她瑩亮的眼眸,都讓我覺得那樣的冬天其實是適合表白的。隻是時機仍未成熟,我所抓的時機一步走錯,全盤皆錯。
  隻能說,我還不是那麽了解她。
  當煙花在天空炸開的那一瞬間,我甚至以為她動容了,盡管她一言不發,可是我以為我很有希望在這一晚正式進駐她心裏的。或許排在我前麵的人在她心底造成過深重的影響,但是我固執地認為,我看上去是那麽的不錯,她不應該對我毫無留意,也不會一點都不喜歡。在她手心留下我的聯絡方式時,我都無法形容我是用一顆怎樣渴慕的心去書寫的,我自以為一切將會是水到渠成,我白以為明天或者後天便能聽到她應允的回應,我自以為多年的觀望終於可以變成接近了,可是… …
  沒有,什麽也沒有。
  第二天,我看到她趁我不在時送還的外套,心便開始失落了。我想她也許會再給我一個電話,告訴我衣服給我送回來了,我隻要她給我一個電話,然後,一切都不用她再主動。可是我一直都沒有等到,過了這麽久,我才明白原來她對我競是那麽的無所謂。
  然而,我在乎她,那麽在乎她。
  初次重逢,我躺在病床上,看她抱著花躲在張叔身後用晶亮的眼睛審視我時,我忍不住笑了,我一眼便認出她來了,曾經那個活潑跳脫小女孩,如今已是溫潤淑女。張叔說把她介紹給我,我非常爽快地應承了,張叔甚至愣了半晌,沒錯,給我介紹女朋友的叔伯非常多,我從沒應承過任何人。
  圍著我轉的女孩子很多,我想我應該是招人喜歡的,可是她卻總是逃避我,如果她能對我多一些在乎,她會知道其實我會因為她而挫敗、而傷心。
  我真的不了解她,也錯估了自己的能力,我隻知道我錯了,一千遍,一萬遍,我錯了,我表白得太快了。是誰說的,誰最先說愛,誰就注定落敗!
  她能有什麽錯呢?她隻是不喜歡我罷了……
  沒關係,她不喜歡我一點都沒關係,我還會遇見另外一個!
  隻是下次,我不會隻在她的手心留我的電話號碼了。
  “我沒想傷害你,我隻是沒有喜歡上你。”我跟李涵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滴了下來。
  我從沒看過一個女人在我麵前哭成這樣,我有罪惡感,可是一想到她對殷可做的事情,一想到我在桂花樹下的心灰意冷,這份罪惡感就消失殆盡了。
  那天,我驅車送殷可上醫院,在車上騙她說我有女朋友離開後,回到聚餐的餐廳,在朋友的引見下,與李涵認識了,並且打算試著往男女朋友的可能性上發展。我想,沒有殷可,我還可以遇見另外一個,李涵可能就是那另一個。
  李涵是個很有行動力的女人,短短一個月,在我還未曾對她有所重視時,她便已滲進除了我心裏以外的任何角度落,我甚至詫異,她何時跟我的父母見的麵,何時跟我同事熟得可以談笑風生。她為我做的一切我不是完全看不到,可是這一切都在我於野戰俱樂部看到殷可的瞬間,被摧毀得灰飛煙滅。
  許哥說,殷可若跟李涵比較起來,根本是兩個不同層麵的人,但如若論條件,李涵比殷可要好上太多。
  可是我不願意拿人跟殷可比,總是有那麽一個人,在心裏無人可以比擬。
  我挑明了跟許一哥說,我想要殷可。
  許哥說,就一個月,我若不能讓她接受我,他便不再客氣。對於李涵,我不想傷害她,我隻是沒能喜歡上她!
  我一路驅車,在雨夜停駐在她的門外,我隻是想看看她,就算沒看見,能接近她也行。能透過重重雨幕,從透跡斑斑的鐵門外看著裏麵透出的燈光,就會覺著渾身都充滿了溫暖。一個月,我自信滿滿地以為我可以用一個月的時間來讓她接近我繼而接受我,可是,我又錯了,事情總是不輕易讓人如願,她不經碰觸地又縮回了她的蝸居。
  我不知道我可以在這裏站多久,半小時,一小時,一夜?我知道雨水已經濕透了我的肩臂褲管,雷聲遠遠近近地響了不知道多少遍,那從窗裏透出來的桔色燈光一直未滅,它不滅,我便不想離開,我不知道雷電交加、狂風驟雨的夜晚,她會不會害怕。但我又想曾背著碩大的冰棍箱那麽堅強地走街串巷,苦著臉貓腰跟我在槍林彈雨中衝鋒,還會在藏家大眾前跳很難看的舞,偶爾表現出小勇敢的她,會因為一個人而孤單害怕嗎?
  夜愈深,我便愈絕望,這是最後一天,我下鄉的最後一天,我要她留給我一個月期限的最後一天,中秋之夜,我在雷鳴雨幕中,絕望得無法自處。
  可是當所有的感觀都麻木時,有一小簇火苗我心裏某處有感應般地滋滋燒了起來,我驀然回頭,天空乍亮,傾心的人離我幾步之遙正立在潑天大雨之中。
  我看到了我的愛情,掉槍回馬地步步向我走近… …

  番外三  柯家有女初長成!
  我是柯家的老三,兩個哥哥都成家立業,而我的打算是先立業,再成家。
  我爸爸是個老廚師,曾一心想要兩個哥哥承其衣缽,習得他的那門手藝。可是大哥學了金融,二哥跑去做了記者,兩個壞哥哥都不顧及我爸的心情,天南海北各據一方。我爸爸一輩子經營下來的那間小餐館,最終靠我頂了起來。
  我家的小店所處地段偏僻,父親的手藝雖不錯,卻因為經營不善,生意一直都不紅火。我從學校畢業時,我爸十分高興,匆匆將小店全盤托給了我,隔日就去辦理了工商登記的變更手續。連酒家的名字都改成了以我的名字而命名的一日嬋酒家,似乎生怕我又撂了擔子。
  我肯定是不會向我哥哥們學習的,擔子接了,我便會一直擔著,即便每天累得不成人形,也沒想過將我老爹的心血棄之不管。事實上,餐館的生意較之以往仍沒啥起色。即便我想盡了辦法,竭盡全力地對服務及菜色進行了改善,但是客人總是那些識味的老客人。
  生意沒有太大的起色讓我心情不佳,遇上了老找碴的人,人心情‘就更為之鬱悶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惹上了這麽一個主兒的,他,一個禮拜要來我這裏吃卜兩到二次飯,或者是別人宴請他,或者是他主動請客人來。按理說,這樣的常客,我應當熱情接待,生怕得罪了,可是在他連續幾次將我叫去發難後,我恍然明白過來,他不是來照顧我生意的,他純粹就是來找碴的。
  上菜的小趙來叫我,說他又點我名時,我正將摩托車上新購買回來的小蔥、大蒜解下往廚房裏送。一聽又被點名召見時,我惱怒地把那些蔥薑蒜葉往案板上一扔,掩不了憤怒情緒,踱著腿就往他所在的包廂衝了去。
  包廂內滿室言笑在我敲門而入後戛然而止。他安然地坐在上席位置,斂起剛剛還對鄰桌女人綻放出的笑顏,肅著一張臉瞅我。“許老板今天吃得又不開心了?”麵對著這尊食神,我認為我能壓抑住脾氣問他這話,已經難得了。
  “當然不開心了!”他將筷子一擱,抱胸靠上椅背,緩道,“柯老板,我是常客了,你知道若是常客,定是衝著你店裏某道菜的某種味道來的。我這也不是第一次把你從後麵叫出來了,你是成心這樣對待我呢,還是你的發揮時常不穩定?"
  我瞅了眼桌上擺最中間的魚,那魚還熱氣騰騰的,滿滿的一大碗,沒動啥筷子。
  我的招牌菜就是煮河魚,我曾打算用這一道菜讓我家的店子紅火興旺起來,所以說確實有不少人是衝著我這道菜而來,許承基就是專盯這道菜的人。
  今天是張師傅全盤負責煮食的,事實上張師傅煮魚的手藝非常不錯,味覺不是太挑剔的人根本分別不出他煮的魚還是我煮的魚。一可是天底下就是有這樣一個人,挑剔得讓人覺得他生來就是與你做對的。
  我吞下滿腹的不滿,將擦破皮的手在圍裙上揩了楷,伸出去瑞走那盤魚時,不止一人看到了我混若血汙的手背。
  要不是因為摩托車撞了隨意轉向的小車而摔倒,我也不會趕不回來煮這道菜。我跌倒爬起來時,老張就打電話說這個主來了,要我趕著回去給他煮魚。可是那小車的主人愣說我的摩托車撞壞了他的車尾燈,要我賠錢,我哪裏還顧得上給這尊大神煮魚?
  我洗了手,重新煮了一道河魚讓小趙送了上去。
  正將壓壞了的瓜果挑揀出來,一抬頭,就見到許大神信步走進了我的廚房來。
  他蹲在我麵前,看那些被壓得稀爛的番茄,我莫名其妙地瞅他,他伸手拉過我掏著爛瓜果的手,舉至眼前。
  “怎麽傷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瞅我被他執起的手,破損的地方早先已清洗幹淨,所以現在那上麵沾染的應當是番茄汁。
  “出了場小車禍,沒啥事。”我將手抽出,感覺他要是不找我碴,我心裏怪怪的。
  “腳也傷了?”
  “膝蓋擦破一了。”還是怪,他的輕聲細語裏,含了什麽樣的陰謀詭計?
  “叫對方帶你去醫院檢查了沒?"
  檜查?我一瞼癡呆地瞅他,我賠了那小車司機兩百塊,他才放我走的,我還讓人家帶我去醫院檢查?
  他擰著眉問:“當時是什麽樣的情況?
  我將過程簡略地說了一遍,說到我給了兩百塊,許大神倏地就站了起來道:“他們沒賠償你,你還倒賠了兩百塊?
  我點頭,在我看來,那輛小車看上去確實挺貴的。
  “遇到這種事情,你不會打電話報警嗎?是非曲直,由交警進行認定啊。”
  “可是、交警不會罰我錢嗎?上次小趙說他騎車沒戴頭盔就被罰了兩百塊。”我就沒戴頭盔。
  “你沒戴頭盔?”他懷疑地睨我。
  我已經不好意思點頭了,咬了咬唇,突然又覺得,我咋會呢?
  他閉了閉眼道:“你還是隻適合待廚房裏。”
  “你還能記住那車子的車牌嗎?
  我飛快地點頭,記得,當然記得,那是個很容易記的車牌。就是看車牌號也很牛,所以更不敢惹。
  我報車牌號,許大神聽了後麵色未變,卻掏出手機來撥了一個電話。通了後,他當著我的麵,衝著電話道:“小子,你撞我女朋友,還收我女朋友兩百塊錢了?
  我一噎,麵上就是一熱,即使知道他隻是把我當幌子,卻仍免不了感覺到害羞。
  “賣菜的大嬸?”說這話的時候,許承基將我上上下下地掃卜一眼,又道,“我女朋友是大廚,煮菜很好吃。”
  我麵上又是一熱,他這稱讚,是真是假?
  我聽他“嗯”了幾聲,就掛機了。
  “你的手機號碼呢?”他問我。
  我愣住了,不明所以。
  “改天把錢送回來給你,方便聯係。”
  我一笑,飛快地報上了我的電話號碼。
  可是,從此之後,許大神的電話便十分勤快地一個接一個打過來,內容不關乎賠款,而是各種各樣的生活瑣事,比如,什麽菜好吃,我的小店應該要怎樣改善經營,還有一些讓我似懂非懂的經營理念。
  他說的這些建議,我覺得應該都是挺好的建議,我打算慢慢去接受,按他的建議去改善我的酒家。
  我跟他的話題越來越多,常常會不知不覺地聊到深夜,甚至,他的一個建議都讓我覺得十分受用,我會半夜爬起來找出筆與紙,把他的話記載下來。
  他會每天按時給我來電話,我會在他打電話來以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我覺得自己越來越期待聽到他的聲音。
  我拿到退回給我的賠償款,已是兩個禮拜以後。
  “怎麽是五百塊?”我數完鈔票後目瞪口呆地看著許大神。“你受傷了啊,還有蔬菜爛掉了一部分,隻讓他出了三百塊。”許承基不以為意,我卻覺得他太能幹了。人家的車子沒要我賠了,還賠我的蔬菜錢,我的傷擦點藥,花去的醫藥費,才幾塊錢呢,他沒憑沒證地卻給我要來了三百塊。
  他不會是訛詐對方了吧?到了這個時候,我似乎才發現我對他的背景十分不了解。
  不管怎樣,能幫我要回賠償的錢,還讓對方對我進行了賠償,是一件挺讓我開心的事情。我將錢往口袋裏一揣,討好地衝他笑道:“許老板你等著啊,我去給你煮魚去,我請你。”
  他喚住我,道:“能上我家給我煮嗎?我負責備齊材料,你隻管煮。”
  我一愣,覺得他的提議不僅冒昧,而且似乎別有用心。他的別有用心在老趙的提點下,很快就被揭曉了。
  在我答應去他家為他煮魚的下午,老趙告訴我他聽來的消息,說姓許的竟是風華食府的大股東。
  風華食府意味著什麽?風華是全市首屈一指的食府。
  煮河魚又意味著什麽?煮河魚是風華的招牌菜之一。
  許承基要我去他家煮這道菜意味著什麽?
  我極其泄氣地垮著肩坐於案幾前,這個社會,讓我覺得太過複雜,人心的算計讓我對人性突然灰心失望來。
  我飛快地給魚打鱗,去內髒。蔥、薑、蒜、料酒、大料,都是許承從按我事先的要求購買好的。為了這一道菜,他準備得卜分盡心,甚至脫了外套,親自挽起了襯衣袖子替我打下手,洗菜剝蒜。
  若非我心戚戚焉,現下我們一起下廚做羹湯的情形算得上是溫馨的,也一直是我所夢想的。我想找的那個人,不會因為我是廚師,而心安理得地由我一個人包辦廚房事宜。
  可惜,很可惜。
  看得出他家裏的廚房極少用,但是炊具卻很齊全,刀刃很是鋒利。與他同住的是他的爺爺,看上去很嚴肅的一個老人,看我在廚房忙活,他一度以為我是清來的鍾點工。
  前期準備妥當時,我轉向許承基,一本正經地跟他道:“你看清楚了,我隻做一次。”
  他聞言,原先輕鬆的笑意斂了去,似乎才發現我的謹慎心情,於是毫不掩飾地麵露疑問。我容不得他繼續跟我裝,不再理會他的表情,打火,下油,十分專注地去煮我的菜。我用高度米酒去腥,湯被煮得如牛奶般鮮白時下作料,作料一下,滿屋飄香,許承基雙臂抱胸地立在一旁,從頭看至尾。
  魚還未出鍋時,廚房裏又多了一人,許承基爺爺一語不發地負著雙手,側立於另一邊,等著我的魚出鍋。
  我將魚裝盤,一切完畢,轉身問許承基:“看清楚了嗎?跟你的大廚做的有區別嗎?"
  他聞言,飛快地側頭皖我。那眼神裏的蘊意是什麽,我不想去探究,匆匆脫去袖套跟圍裙,離開時,瞧見他仍是以那種目光瞅我未放。他的爺爺正舉著筷子,去夾碗中魚肉。
  我就這樣離去,從他家出來下樓梯時,心情也似乎隨著下降的高度而低落起來。我對他有好感,盡管一開始時我討厭過他,可是,那
  份討厭中還存有一份對他識味的讚賞。那份討厭很輕易地被他出手相助就給消除了,而在之後的電話交談中,我對他的好感一點點地積攢了起來,可是我現在是真討厭他了,我討厭他了!
  這以後一段時間內,許承基沒有再出現在我的酒家,也不再有人上門找碴,前段時間他頻繁的電話問候也沒了。
  “目的達到了,自然就不來了。”老趙這樣說,他一直對我毫無保留地煮魚給許承基看而十分有意見。
  老趙說我怎麽就那麽笨,我也覺得我挺笨的啊,人家花五百塊錢,就買了一道菜的獨門做法。
  最起先,我隻是想讓他知道我無所畏懼,他知道我的做法也無所謂,我隻想讓自己的坦誠大度與他的心計深沉作個比較,讓他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不計得失,讓他會對他自己的行為有一些慚愧。
  可是現在我也迷糊了,知道我行為的人,都在指責我、笑話我。我突然失去了正確的價值觀,我不明白我的行為為什麽在他們眼裏是那麽的幼稚與可笑,我也一直在琢磨著,在他眼裏我是否也是那般的可笑與弱智。
  所以,我的手機屏幕上再次閃爍他的名字的時候,我不但猶像,還膽怯了。
  在鈴聲接近尾聲時,我還是接聽了,手機舉至耳邊,半天無語。那一方,也靜默無聲。
  好半晌,他才道:“能來我家一趟嗎?
  “我說過隻煮一次。”我垂下眼簾,明明心裏糾結得厲害,卻不明白我為什麽還沒有很豪氣地掛掉他的電話。
  “不是要你煮魚,是我爺爺想見你。”他如此說的時候,我心裏卻愈加鬱結。
  我再次進到他家時,他一身很居家的打扮。他爺爺不如上次般嚴肅,穿著圍裙,正在廚房忙碌。知道我來了,他特意從廚房鑽出來招呼我。
  我實在很莫名,許承基爺爺為什麽會想要見我,若非為這份莫名,我想我不會輕易答應許承基再度跨進他的家門。
  許承基壓著我的肩膀,讓我坐在餐桌旁,他布好碗筷,許爺爺已將裝好盤的煮河魚端至我麵前。
  我看著那一份與我煮的別無二致的河魚,呆愣了半晌,我不明白,許承基為什麽會讓一個老人去學我的手藝。
  “不是學你的,風華是我爺爺開創的,風華的煮河魚是我爺爺的拿手菜。一直到今天,這道菜都是風華的招牌菜。”許承基給我遞了筷子,示意我品嚐。
  “可是廉頗老矣,我終有一天,拿不動鍋鏟,當不了夥夫。而且,那種味道並不是人人都能學得來,能得這道菜的精髓的人,不但要天分要努力,還要機緣。”許爺爺附和著許承基,向我解釋著。
  我細細地嚐著眼前的魚肉,對許爺爺的說辭沒有任何異議。學做這道菜,確實要機緣,說過同樣話的,還有我老爹。
  他教過很多人,學得之人卻寥寥無幾,事實上到現在我也弄不明白,為什麽我會一學即會。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麽就會煮出那道味兒來,老爹說是機緣,那便是機緣。因此,我當著許承基的麵去操作烹製方法,卻並不介意他是否學到了精髓。
  可是我現在吃到和我所做的味道一模一樣的食物,我心裏的疑問卻越來越大。
  我將我的疑問寫在臉上,直接睨向許承基。
  他一笑,道:“像我那樣挑剔在乎味道的人並不多,去風華吃飯的人,吃的並不是一道菜的味道,更多的是一種氛圍。追求頂級味覺的人,也不會如我般對一家酒店要求那般苛刻。”
  我擱下筷子道:“那你總找我碴,是為什麽?”
  “因為我不再下廚。”許爺爺接話,“我學藝時,我師父就有規矩,一旦歇業,便不再下廚。”
  我能理解,我老爹就是如此,店一交給我,他便不再進廚房。
  “我孫子說找到了我的味道,我以為他是找到了你父親,所以不以為奇。”
  “我父親?”
  “老柯是我同門師兄弟。”他如此說時,我才恍然大悟,隻是我不能理解,我還是不能理解,如果不是因為套取我這道菜的做法,許承基為什麽要接近我。
  “我已經五年沒有再煮過東西,承基以前多次要求,我都未再碰火,今天特意為你才下廚,你知道為什麽嗎?”許爺爺拍拍我的手背,笑得一臉樂嗬。
  我一頭霧水,我確實不知道。
  許承基搶白道:“因為我跟我爺爺說,我得想辦法消除你對我的誤會,否則,我的女朋友就又沒了。”

  贈閱篇  我的桃花常開不敗
  “無所不能的桃花大神啊,請賜我一朵桃花吧!”已經一年毫無桃花跡象的我,十分虔誠地將我的帖念叨三遍以後,點擊了發表。
  不知是因為我在這個女性論壇裏向該論壇的大神開帖求過桃花,還是我近期向親朋好友大肆散播了我對男人的饑渴需求,短短數日內,便有桃花接踵而至,我像是才被人突然發現居然還可憐地單身著,忽然間左鄰右舍、領導同事、同學友人,紛紛熱絡地替我張羅著一樁又一樁的相親,三天內,我被親戚同事拉著相了三個人。
  第一朵桃花是個博士,當隔壁的阿姨唾沫橫飛地向我誇耀該男如何炙手可熱時,我的心似那枯竭多年又突然逢春的桃木般,劈裏啪啦地粉紅了整個枝頭。在將自己修整得既知性又感性後,興衝衝又羞答答地去會見那個據說年薪是我十倍的哥哥。在本市最高檔的餐廳,我沒找著隔壁阿姨說的那朵博學多才、成熟多金的桃花,隻瞧見了在我對麵落座的那位衣著邋遢、形容晦澀、胡子拉碴的猥瑣大叔。
  我喝了四杯牛奶,他喝了三大杯茶,很顯然,博學多才的博士大叔並不擅長言辭,此時我們也絕沒有營造出無聲勝有聲的氛圍,我曾企圖找些話題來帶動氣氛,卻被他一個字兩個字的回應,哽得自己都覺得自己聒噪。於是兩人在枯坐半小時後,我扯個由頭,提出先行撤退。在博士大叔的一聲放鬆的長籲聲中,我掐掉了才開出嫩苞的第一朵花。
  當天我就見了第二朵桃花。第一朵桃花的隕歿沒有打擊到我的熱情,顯然是囚為我知道還有第二朵正含苞欲放地等待著我。這朵退伍待業的小桃花,十分粉嫩,隻是那一臉的陽光燦爛在初見我時突然就暗淡了幾分,我應該原諒他以貌取人的無禮,因為他確實有驕傲的資本,不光身材高大、容貌俊俏,據說還一次性地拿了十幾萬的轉業費。更更重要的是,他比我還小上兩歲,他有大把的青春正等著去揮霍,他根本無需相親。他說他之所以來相親,就是來碰碰運氣、玩玩看。按他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去理解他的意圖,如果我是美女,他就是來相親的;如果我不是美女,那他純粹就是來玩的。所以,結果是:他是來玩的。
  兩朵桃花過後,我在我的桃花帖裏修改了我的請願。
  “無所不能的桃花大神啊,請賜我一朵內外兼修還不嫌棄我的桃花吧!”
  我如此這般地又念叨了三遍,我愈加虔誠,我已深信,桃花大神已經關注上我了。
  第二天我見的那朵桃花,與我年齡相當,按介紹人給的信息顯示,他是個坐機關的,常有文章見諸報刊雜誌,長得斯文秀氣,鼻梁上架副眼鏡,顯得文縐縐的。他對我也是親切有禮,很會傾聽,話雖不多,卻句句中的,能說到點上。我想桃花大神終於是明白我的心意了,送來這麽一朵甚合我意的桃花。如真能讓我遂願,我再也不去向桃花大神修改我的桃花帖了。
  而第三朵桃花在我正感到自己口吐蓮花、妙語連珠的時候,抬手看表並告訴我,給我的時間已經到了,如他有興趣,他會再打電話通知我。
  我一轉頭,就瞧見了娉婷而立的下一位側立桌旁,我此時才明白,這朵斯文桃花正在進行撒網式相親。
  這朵粉嫩飽滿的桃花,因我的驕傲而凋於枝頭。
  “無所不能的桃花大神啊,請賜我一朵…… ”一朵什麽樣的呢?
  身後有人嗤笑出聲,道:“你應當請求要一朵常開不敗的桃花。”
  我扭頭看他,驚詫地問:“你啥時回來的?”
  昨天他的QQ 上還顯示他在夏威夷,今天他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家中,怎麽辦呢?我慌神地關掉了我的求神帖,我還沒求到一朵屬於我的桃花呢,可是他就已經回來了啊!
  我索性關掉了電腦,看他自顧自地在我的家中走來走去,一會兒找吃的,一會兒將他帶來的那隻碩大的旅行箱打開翻來找去,找著了要換洗衣物就徑自去我的浴室沐浴清洗。
  兩年前他跟我說,如若兩年之內,我沒有結婚或者沒有固定的男友,我必須接受他。
  兩年之約雖將至,但畢竟還差上五天,我兩天可以相三次,五天之內,有啥桃花誰也說不定。
  我趁他洗澡之際,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明天,後天,大後天,我替自己又找了三場相親,我閨蜜驚聲尖呼:“你怎麽饑渴到連我丟掉不要的人也揀?! ”
  我不是饑渴啊,我是迫切啊,我強烈需要一朵能煞住他的桃花。
  我的第四朵桃花是一個猥瑣男,介紹人說他的工作單位相當好,足以讓我衣食無憂。坐我對麵的男人較之於之前三個男人,最可取地方的是對我十分殷勤。隻可惜,他那一頭梳得齊整的頭發太油光了;隻可惜,他那將扣子係至最上麵的襯衣領子太黑了;隻可惜,他衝我笑得燦爛時,露出的牙齒不但參差不齊,還滿是黃垢,隻可惜,他請我吃路邊攤時讓我在菜裏找著蒼蠅了…… 最最可惜的是,不用他,我的衣食也是無憂的。
  我在準備第五場相親時,他終於補足了時差,成天跟在我屁股後麵轉悠,我花枝招展地出門赴約,他亦步亦趨地跟隨。所幸,第五朵桃花不如我所擔心的那般,跟第四朵桃花一樣猥瑣。那朵白領桃花不解地看向我身後所帶的親友團,我指了指身後的人,跟桃花介紹說:“我哥,說要來替我把把關。”
  桃花小五客氣地介紹自己的工作、職位,他是某外企高級主管。我哥說:“金融危機,外企正在進行大幅度的裁員。”
  桃花小五說自己的公司不會裁員,要裁員也不會裁到他這種等級。我哥說:“很多不裁員的外企,都直接宣告破產了。”
  桃花小五扯開話題說他在xx 大學就讀xx 專業,言辭間得意且挑釁地看我哥。我哥說:“我的大學同學在這個學校任教,他曾跟我道,這所大學雖然排名全國前二十,但這所學校校風十分保守,學生的思想不夠開放,學生缺乏創新精神。”
  他在說桃花小五的學校老土?
  桃花小五說他以前少有感情經曆,曾有的兩段感情都不長,而且都是女方因為各種原因離他而去。我哥說:“那肯定是因為你不夠長進或者為人不夠真誠。”
  我已看出桃花小五臉上明顯的隱忍,我連忙岔開話題,誇讚桃花小五男外形英俊、氣質卓然、高學曆、好工作、各方麵都很出色。在桃花小五的眼神因我的誇獎乍然亮起時,我哥說:“我妹在說你虛有其表。”
  氣氛一時凝結,我瞅我哥,他一臉淡然,悠然閑適地喝他的茶,無視我的怒火。我跟桃花小五的相親,最終不歡而散。
  “你是我什麽哥啊?!你淨在瞎搗亂。”我十分不滿地向他抱怨。
  “我本來就不是你哥,你十二歲時就如此跟我說過了。”
  我們的爭執在看見我們的父母出現在我的居所時,戛然而止。
  我哥回國後直奔我的居所,我們的父母還是在他回國後第三天才聞訊趕來,專程來看他。一陣寒暄後,媽媽十分奇怪地問之前總不對盤的我們,何時變得這樣親昵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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