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印蓮:G弦上的朱麗葉

(2009-07-01 18:28:58) 下一個
  出版名:如果你愛我
  內容簡介
  秦然是小如的高中同學,大學又不巧廝混到了一起。
  其實秦然從五歲起就一直追著她,而她完全不記得了,隻是一味排斥。
  同時進了那所大學的,還有秦然的表弟,江森。
  江森和小如在同一個班,典型東北人的性情,兩人總是一見麵就吵。
  故事主要圍繞幾個場景展開,將幾位主人公之間紛繁錯雜的情感糾葛融入現實的中。
  感歎著一對璧人的感情,卻又為了另一個男孩的執著付出而惋惜。

  孽緣
  中國人喜歡把巧合的事情叫做緣分,但是潘淨如相信,她跟秦然,那絕對是孽緣!
  這是大一新生的入學典禮,坐進禮堂裏,聽聞今年代表新生發言的是曆史係的學生,底下一片嘩然。今年的曆史係可是出了個大風頭,傳說中他們這屆以最高分被入取的學生,進了曆史係。
  曆史係,在J大星光璀璨的N多大院係中,渺小得如大海邊的一顆沙,天邊浮著的一朵雲,名不見經傳,地位基本等同於曹操手中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所以今年以最高分進J大的學生沒有選擇強勢的理工科,而選擇了曆史係,真是激動得人家係主任老淚都縱橫了!
  在領導講話的縫隙中,底下又有同學說,那個進入曆史係的變態學生在高中時參加過數學競賽,得過全國冠軍。
  數學競賽的全國冠軍,想必全中國也沒幾個吧……潘淨如的右眼開始跳了!
  她倒是一不小心也認識一個高中參加過數學競賽,並很狗屎運拿了第一的家夥……
  不過,要是有人被最高學府保送了,還能跑來這J大讀曆史的話,不是腦殘就是智障了。
  幾個領導發言完,後該學生代表出場了,小如伸長了脖子看,那個伴隨著掌聲緩緩走向台前的人,步伐穩健,身姿挺拔,一出場就引起了底下女生們的驚歎!
  “各位領導,各位同學好,我叫秦然。”很簡單利落的開場,從容不迫,沒有講稿,聲音低沉而有磁性,還有那忽然揚起的唇角,更顯得英氣逼人。
  小如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這個腦殘的妖孽竟然真的到J大來了!
  話說這個秦然,是小如的高中同學。高一第一次見麵是在軍訓時,不安分的小如同學爬牆出來偷西瓜吃,結果遇到了同樣爬牆出來的秦然同學,本來她的小心肝還因看到了帥哥而激動得直顫,結果那個月不黑風不高的夜晚,她就被這個第一次見麵的色狼奪了初吻!從此,兩人就結下了梁子,這梁子一結就是三年,直到高三畢業。
  等秦然講完,主持人最後總結了些什麽,大家就散場了。禮堂裏人很多,小如也找不著秦然,出了禮堂還渾渾噩噩站在門口發呆。她還是不太相信,有人會放棄全國高中生景仰的學府跑來J大。
  夏天對她來說,除了炎熱,還有一個死敵——蚊子!不過短短二十秒,身上已經被咬了十多處地方,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氣得直跳腳。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從手提袋裏的一堆東西中把手機挖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小如劈頭蓋臉就吼:“你要是告訴我你不在北京的話你就完蛋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
  “秦然!”小如吼。
  “嗯?”秦然獨特的懶懶的聲調出現了。
  “你嗯個屁,是你打電話給我的你嗯什麽嗯!”小如眉毛都快燒起來了。
  “我說了就完蛋了,那就不說了唄。”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含笑。
  “秦然!”小如一手插腰一手扶著電話狠狠跺腳,像是這樣就能踩死那些叮她腳的蚊子!
  “嗯?”又來了個低低的升調。
  “你為什麽跑到J大來了?”
  “想你了,就來了。”秦然似笑非笑。
  “想你個頭!”小如十分之唾棄。
  電話那頭沉靜了片刻,又低低地笑了。
  “寶貝,要不要吃燒烤?”秦然避重就輕,發出了誘惑人心的邀請。
  小如還沒回答,肚子倒先“呱呱”叫了起來。她心中邊罵叛徒啊叛徒,口水邊流了下來。
  “你在哪裏?”小如終於無奈地接受了現實。
  “在你身後。”電話中的聲音輕緩柔和,帶著笑意。
  睜大眼睛,小如猛地回頭,合上手機,狠狠瞪著眼前笑得像隻狐狸精的男人。
  “靠!你錢多啊!打電話不要錢啊!”剛開學電話卡還沒來得及換,還是漫遊了!
  秦然聳聳肩,無辜地勾起了唇角,眉目間依然優雅淡然。秦然,還是那個讓人心動沒道理的秦然,即使一個夏天讓他的皮膚黑了整整一個色階!
  這樣的男人,生來就是荼毒大眾的!
  他向她緩步走來,同時把領帶鬆開,隨意插進了西褲口袋裏,白色襯衫的領口紐扣解開三顆,袖子挽起到肘,習慣性地居高臨下揉著她的頭發,柔聲道:“小朋友,走了,哥哥帶你去吃燒烤。”
  “哥哥?”小如眯了下眼睛,“我要告你拐賣婦女兒童!”
  “那,到底是婦女還是兒童?”秦然挑眉問。
  “美女!”小如一向不會謙虛。
  “哦~我看你也就是半個殘疾的婦女吧。”秦然邊說邊笑,輕易躲開了小如揮上來的拳頭。
  坐在大排擋裏小如邊喝著冰啤酒邊大聲喊爽,夏天就該這樣才對呀!
  吃完三隻烤雞爪,小如開始盤問:“說,你為什麽跑J大來了?你不是保送的嗎?”
  “不想去。而且我表弟考來這裏了,所以我就跟著來了。”秦然漫不經心地說。
  “表弟?”小如第一次聽說秦然還有個表弟。
  “是啊。”他點點頭,忽然抬眸惡劣一笑,“難道你以為我是為了你來J大的?”
  小如一愣,回神後馬上頂回去:“不是最好,我會做噩夢!”
  “小如。”秦然忽然叫她。
  “幹嗎?”小如又倒滿一杯冰啤。
  秦然說:“少喝點,你酒品差。”
  小如吼:“誰酒品差了?!”
  “哦?那曾經是哪頭豬喝得爛醉,全吐我身上?”秦然似笑非笑。
  “啊!是誰?!好大膽子!說,是誰,竟然這樣對我們秦帥哥,我一定要去好好親他!”
  秦然被逗樂了,伸手戳了下她的腦門,說:“你這個笨蛋!”
  晚上小如確實喝多了,走路都歪歪斜斜,最後被秦然半拖半抱才回到宿舍。
  躺在床上的時候她就在想,他們兩個,到底誰才是笨蛋?
  沒事就說“想你”,這話到底是要勾引人呢,還是隻是逗人玩?
  其實,她也曾經心動過的……第一次,應該是在高中軍訓結束後的迎新生晚會上。
  小如從小五音不全,並且毫無表演天分,所以學校大大小小的各類晚會,她從來隻有當觀眾的份。意料之外,秦然在那場迎新晚會上,代表了他們高一八班,出了個節目:小提琴獨奏,《G弦上的詠歎調》。
  當第一個音節滑落出來,小如整個人都懵了!這首曲子,可是她心裏的傷啊!她五歲的時候就為了這曲子特地纏著媽媽要學小提琴。當然結果正如她娘親所料,學了一個暑假就沒再堅持下去了,使得至今還拉得跟鋸木頭差不多。
  音樂欣賞力、鑒別力她是不敢說,但就《G弦上的詠歎調》,她這輩子聽了無數遍,哪怕一個音錯了,都聽得出來。這曲子就技術上來說,其實不難,高把位音準都可以練出來,可是要拉好,實在不容易!長音先不去說,富有感情的揉弦,就不知道得練習多少遍,才能演奏出味道,才能抒發出G弦詠歎的氣息!
  而這曲子最難練的是,任何地方,隻要稍微差了一點,就會徹底淪落為催眠曲!
  可是秦然做得真的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他的每一個音符都像珍珠,圓潤飽滿!
  那天,他穿著白色襯衫,很隨意,很自在,很幹淨,不羈中帶著優雅,唇角揚起的弧度,怎令人不心動!
  十五歲的少年,芬芳幹冽,純淨得仿佛是天山上的泉水,不帶一絲塵世汙垢。小如當時坐在舞台下,在仰望秦然的一瞬間,竟因為目光的交匯而忘記了呼吸。
  他的眼眸那樣清澈,到底該是聚集了多少繁星的光輝啊!

  兄弟江森
  第二天早上,小如一路狂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才在打鈴後的一分鍾內趕到教室。齊娟已經占好了後排的位置,對小如揮揮手示意她趕緊過來坐下。
  “娟啊!你怎麽不叫我起床!”小如用手抓抓半長不短的頭發,稍做整理。她急著跑出來,都沒來得及處理顏麵問題。
  “潘小姐,今天早上我從起床到離開宿舍,叫了你不下十遍!是誰不耐煩讓我不要吵的?!”齊娟給了她一個大白眼。
  “對啊,是誰說過這樣的話?”小如開始45度角望天耍賴皮。
  “你找打啊!”齊娟怒極反笑,做勢要打上來。
  “好啦!”小如委屈地看著她,“我拔山涉水千裏迢迢趕來見你,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你還欺負我!”
  齊娟瞪了她一眼,從包裏悄悄地拿出兩個包子,一袋牛奶,還冒著熱氣。
  “哇!親愛的,我要愛死你了!”小如捧著包子埋下頭,大口大口很沒吃相地解決掉一個包子,才開始喝牛奶,而包子的香味早已引來周圍一群懶鬼的側目,隻聽得一陣陣咽口水的聲音……
  “潘淨如。”坐在身後的男生輕聲叫小如的名字。
  “嗯?”小如轉過頭,入眼的是如陽光般燦爛耀眼的笑容,那雙閃亮亮的眼睛,直對小如放出百萬伏高壓電擊!小如被還沒咽下去的牛奶嗆到,猛地噴出來,絲毫不浪費地噴到了男生的臉上。
  “……”那男生一臉無辜地接過齊娟遞過來的紙巾擦臉。
  小如還在咳嗽,而那男生在擦完自己臉以後,很自然地給小如拍背。站講台上的老教授看了他們一眼,繼續講課。
  “我叫江森,長江的江,森林的森。”男生不計前嫌地展露驕陽般的笑容。
  “你好。”小如很友好地回以微笑,“我叫潘……哦,對了,你剛才叫過我的名字。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從開學就注意你了,很想跟你交個朋友。”他的語氣頗誠懇。
  “交朋友……好啊!”小如心花怒放,春天啊,春天終於要來了!
  “你是個很美麗的女孩,心地善良,又活潑可愛。”他開始吹捧,“純潔溫柔努力上進天真爛漫宇宙無敵……”
  “哎呀,我哪有那麽好……”小如嘴上客氣,但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線,嘴巴早合不攏了,露出兩排能去拍牙膏廣告的牙齒來。
  “有的有的,你真是個好姑娘!”江森用力點頭。
  小如第一次發現,北方口音聽起來會那麽舒服。
  “沒有沒有,過獎過獎!”小如低頭喝了一口牛奶,告戒自己千萬不能笑出來,千萬不能讓別人發現,偷著自個兒樂就成了!
  “所以,那個……”江森抓抓腦袋,板寸頭,其實沒多少啥值得抓的,然後嘿嘿一笑,道:“美麗善良溫柔可愛的小如小姐,可以分我一口包子吃嗎?”
  小如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起來,一旁的齊娟則已經捂住肚子笑彎了腰。
  “你還想被我用牛奶噴一次嗎?!”小如回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別呀大姐!”江森終於露出了死皮賴臉的真麵目,“你那麽善良的姑娘,怎麽忍心看我這一大好青年餓肚子是吧!”
  “我是灰姑娘她後媽,不是什麽善良的姑娘!”她惡狠狠地說。
  “灰姑娘她美麗的後媽,分我點吧,一點點就夠了!”江森看了眼包子,咽了咽口水。
  “想吃是吧?”小如舉起包子,咬下一大口,露出還冒著熱氣的肉陷,然後側著身子把包子從他鼻子下劃過,“好好吃哦~哦~哦~”
  就在那電光火石間,江森發揮了人類的極限,猛地抓住小如的手腕,張大了嘴吧,一口咬住包子,全數塞進嘴裏!
  小如傻了眼,愣愣地看著手中的空了的塑料包裝袋,停了兩秒,忽然站起來,回頭拎住江森的衣服,用力拍著他的背,吼道:“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
  直到齊娟用力扯住她的T恤,把她拉回座位,她才發現,四周早已一片安靜,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扭過頭看她。
  一秒鍾過去。
  兩秒鍾過去。
  ……
  烏鴉哇哇叫著略過教室的上空。
  半分鍾後,才聽到老教授說:“後麵的同學注意點,大家要團結友愛。”
  “……”
  早上四節課,就在小如和江森的瞎扯中渡過了。
  中午的食堂的盛況總讓人想起難民營的景象。既然一起放學,江森便很自然地跟著小如和齊娟一起吃飯。他端盤坐小如對麵,時不時搶下她餐盤裏的菜,局部戰役最後演變成了一場筷子大戰。
  齊娟看著他們,頭痛地揉揉太陽穴,正要發話,忽然一個聲音闖了進來。
  “坐過去!”秦然走了過來,毫不客氣把講森推到裏麵的一個座位上,自己則坐到江森原來的位置,和小如麵對麵。
  “誒?秦然?”江同學對於自己被擠到另一邊,很不滿意,嚷道:“喂!我沒有邀請你坐下來!”
  “我也沒邀請你坐下來!”小如接口接得很順,瞪著秦然。
  “小如親親,我們一起吃飯吧。”秦然隻莞爾一笑,眨了眨眼,小如便聽到了自己心髒的聲音。
  這個死男人,絕對是危險分子!
  “不許叫我小如親親!”她嚴肅地拒絕了他。
  “我們之間那麽客氣做什麽。”秦然繼續用笑容和音色勾引某個快要抓狂卻還裝鎮靜的人。
  江森不甘被無視,插話進來:“小如說的對,親親是我叫的不是你叫的!”
  齊娟莫名其妙地看著麵前三人,問:“怎麽你們都認識?”
  “秦然是我表哥,兼職室友。”江森笑起來,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
  “表哥?”小如驚訝地轉過頭來看著秦然,難道他說的跟著來J大的表弟,就是江森?
  “如假包換,假一賠十的表哥。”江森動作迅速地夾了塊小如盤裏的牛肉,剛到嘴邊,就被秦然截住。秦然筷子一挑,咬住肉片。
  小如看看秦然,再看看江森,問:“那為什麽你又一點都不奇怪我認識秦然?”
  “為什麽會奇怪?”江森舔了舔嘴唇,直視她的眼睛,“我奇怪的是你,竟然不記得我了。”
  “我?我不記得你?”小如一頭霧水。
  “是啊……”江森又嬉笑起來,“你看像我這麽大個帥哥擺那兒,開學都快一禮拜了,你也不來打聽打聽我叫什麽名字!”
  “你叫江森,長江的江,森林的森。”小如保持禮貌,露初了淑女的微笑。
  “那是我告訴你的!”江森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放下筷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站起來,“一大早起來都沒睡醒,好困啊,我先回去補眠了。”
  “喂!等下!”小如站起來要追去,對秦然和齊娟說,“你們慢吃!”
  秦然看著他們的背影,眼神竟是分外的柔和,他轉過頭看到齊娟正打量著他,挑了下眉,笑笑,低頭吃飯。
  “大姐!別拉著我啊,好多人看著呢!萬一讓人誤會,我會找不到女朋友的!”江森試圖掙脫小如的魔爪,但越是糾纏,越是引來更多人的目光。
  “你老實交代吧,什麽叫我不記得你?別糊弄我了,一禮拜不打聽你,那最多是不知道你而已,‘記得’這個詞不是那個意思!”小如挽住他的胳膊,本想用眼神威脅他,但身高的差距讓她一點優勢都沒有。她一向覺得自己的身材很高大了,但和江森對視,還得用45度角仰視。
  “我語文就沒及格過,別跟我咬文嚼字了。”江森無奈地說。
  “語文沒及格?考咱這學校語文沒及格?”小如挑挑眉,“你哪裏人?高考在哪兒考的?”
  “大連。”江森歎了口氣,“我語文真沒及格。”
  “幾分?”
  “86。”滿分要150,90分才及格。
  “真差。”
  “……”
  “沒事沒事,我雖然考了125,但絕對不嘲笑你!”小如很義氣地拍拍江森結實的肩膀。
  江森好氣又好笑,歎道:“我也想不通呢,古文的六道選擇題,我就從來沒對過!按說以幾率來看,從模考到正考,多少也都得對上幾題不是?偏就是沒一次對的!”
  “可憐的小孩,不要難過,姐姐同情你。”小如抬眼盯著他,“同情歸同情,你還是沒告訴我,什麽叫我不記得你!難道我以前見過你?!”
  “哎,我都說了我語文不及格了!”江森這算是領教到了小如的纏勁,“別跟著我了啊,我可回去睡覺了!”
  小如的話說得也順暢:“你走到哪裏我跟到哪裏。”
  “那我睡覺,你也陪我睡覺?”江森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還想睡覺?嘿!讓大爺我考慮考慮怎麽折騰你!”小如學他的表情,眯著眼壞壞地摸下巴,一副流氓相。
  “好,那不睡覺,我們可以在床上折騰些別的。”江森大笑,接著一聲慘叫,小如狠狠地捏住了他的胳膊。
  “暴力女啊!”江森哆嗦著挽救自己的胳膊。
  “有嗎?”小如笑得溫柔似水。
  “天……可憐的秦然……”江森喃喃。
  “什麽?你說了什麽!?”小如豎起了耳朵,怎麽又扯到秦然身上了?
  “你聽錯了,我什麽都沒說。”江森表情一正,大步向前走。
  “我聽到你說秦然了!”小如跟上。
  江森忽然又停住腳步,問:“秦然手臂上的牙印是你的吧?”
  小如沒想到他會忽然停下來,正正地撞到他的背,被彈回了一大步,一屁股摔倒在地。
  “那個……他皮膚那麽黑,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是不是……”小如摸摸被撞疼的鼻梁和腦門,心虛地說。
  其實那牙印怎麽能怪她呢,秦然不惹怒她,她能亂咬人嗎?
  咦?這話怎麽說得她跟小狗似的……

  一生
  她最後還是跟到了江森的宿舍,然後大叫不公平。
  同樣是二人間,秦然他們這裏,竟然裝著空調!小如她們住的是本科生宿舍,而秦然和江森是住研究生公寓!本科生住的地方叫宿舍,研究生住的地方,叫做公寓。
  說是公寓,其實也就是高檔點的宿舍,開門進去是一個大房間,靠牆放著櫃子,書桌,和床,兩邊對稱擺放,整齊得令人咋舌。再過去,是一個電視櫃,上麵有一台29寸的電視機,電視機旁邊有個小冰箱,冰箱上放著盆仙人球。
  再向裏有一個陽台,陽台一邊連著獨立衛生間,衛生間裝有熱水器。小如伸手摸了摸桌麵,竟是一塵不染!男生有幹淨到這程度的,真是不多見了!空氣中甚至還有點香味,像沐浴露的那種,薄荷般清爽的味道。
  小如舒服地眯起了眼,站在空調出風口猛吹,感受毛細血管瞬間收縮的暢快。
  “別對著空調吹,感冒了你就哭吧!”江森說罷,從衣櫃裏拿出一件替換衣物甩肩上,說:“我去衝澡,你自便啊,走得時候記得把門關上。”
  小如乖乖點頭。
  身上吹了個涼透後,小如就往秦然床上躺去,開始感歎,為什麽人和人的待遇會差了那麽多。這得送給宿舍管理員多少紅包,才可以換到有空調的房裏來啊!
  江森還沒衝完澡,秦然便回來了,驚訝地看見小如姿態不雅地趴在自己的床上,竟已經睡熟了!她的腳還垂在床沿,鞋子未脫,腰露了一截出來,臉一半埋在被子裏,就不知道有沒有口水流出來……
  “你是豬嗎?吃完就睡!”
  話雖如此,秦然還是走過去幫她把鞋子脫掉,很輕柔地放上床,拉過被子蓋好,再把空調調高了兩度。做好這些,回頭的時候,看到江森正靠在衛生間的門上望著他。
  江森嗤笑道:“女人不能這樣寵,會寵壞。”
  秦然揚起唇角,表情雖痞,卻帶著能溺死人的溫柔,“來不及了,已經寵壞了。”
  江森笑著搖頭,用毛巾胡亂擦著濕濕的頭發,從冰箱裏拿出兩廳啤酒,遞了一廳給秦然。
  秦然接過,說:“我晚上去找師兄,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我下午沒課。”江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睡得真香的小如,問:“她呢?”
  “讓她睡這裏吧,我下午兩節課,上完來叫你們。”
  “好。”江森喝了口啤酒,隨手放櫃子上,倒頭睡下,拍拍身邊的空位,很邪惡地笑道:“一起嗎?”
  秦然拉過把椅子,坐下,順手拿了本書,笑著搖頭,“謝謝,不用。”
  書翻了兩頁,他就開始走神,眼光又不自覺地向她身上飄過去。她動了下,腦袋在枕頭上蹭蹭,又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睡過去。
  秦然的嘴角以一個好看的弧度揚起,幹脆放下書,手支著椅背,下巴擱在手上,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她。
  這是第幾次看她睡覺的樣子了?很多次了吧。從小到大,或許……還可以到老。
  當然,這些小如都不會記得吧。
  她不會記得,小時候他們曾經做過兩個月的玩伴;她不會記得,她去幼兒園暑期班學拉小提琴的時候,他也跟了她一起去;她不會記得,每次午睡的時候他都睡在她旁邊;她不會記得,她是如何救了他的命……不隻是命,還有他的一生。
  所以她不會知道,每個午覺,他都舍不得睡著,總是睜著眼睛看她的睡臉;所以她不會知道,他學拉小提琴一學就是十多年,隻為了想給她演奏一首曲子;所以她不會知道,他是如何努力爭取才可以高中的時候趕回來陪著她;所以她不會知道,他關注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身影!她早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30年,50年,或者,一輩子。
  下午四點的時候,小如被手機鈴聲吵醒。她閉著眼睛,伸手在枕頭邊摸索,很快就發現了目標。
  “喂?”她迷迷糊糊拿被子擦了擦口水。
  “小如?你現在在哪裏啊?”齊娟問。
  “我在睡覺。”小如還是沒睜眼,她挪了挪身子,發現今天的床特別柔軟,有一種陽光的味道。
  她的被子好像沒曬過太陽吧?
  “睡覺?!”齊娟的聲音陡然加大,小如把手機放離了耳朵,還聽得到她在大聲問:“你在哪裏睡覺?”
  “廢話,我當然在宿舍睡覺。”小如半睜開眼睛,好像……有那麽一點不對啊。
  “你……跑錯宿舍了?”齊娟擦汗,“我就在宿舍呢,你在哪個宿舍睡覺啊?”
  “咦?”小如這才睜開了眼睛,撐起身體,一張英俊無比的臉頓時出現在她的麵前,“啊……啊——”
  “小如?喂?你沒事吧?”電話那頭齊娟緊張地問。
  “我,我沒事,待會我打電話給你。”小如掛上電話,完全清醒了。
  秦然坐在床邊看來已經多時,而江森則躺在對麵的床上,顯然剛剛被她吵醒。
  “你叫那麽大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我怎麽了呢。”秦然靠在一邊牆上,懶懶地看著她。
  “我怎麽會在這裏?”小如跳了起來。
  “這個問題你問我?你都睡了一下午了,我課都上完兩節回來了。”秦然笑得很像一隻吃飽了沒事就想做壞事的狐狸。
  “不是我綁架你啊,是你自己跟過來的!”江森趕緊表明立場,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上半身赤裸著,露出了線條優美的肌肉。
  “哇,江同學,你的身材看起來還不錯噢!”小如注意力立刻轉移到江森身上,卻不料被秦然一推,又向後倒回床上去。
  “啊!你幹什麽?”小如扶著腦袋,瞪了眼秦然。
  “睡我的床是要付出代價的!”秦然板著臉說。
  “這是你的榮幸!”小如一腳踢向秦然,卻被他一把就抓住了腳腕。
  江森赤著腳站起來,抓抓頭發,煩惱地說:“啊,怎麽睡一覺起來又出汗了……喂,誰把空調溫度開那麽高的?”
  秦然一臉嚴肅地回答:“我。”
  江森愣了愣,硬是沒憋住笑,拿了條毛巾去衝澡,學著秦然嚴肅的口吻說:“哥,要辦事速度快點,我很快就出來,”走到浴室門口,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行,我速度太快,你來不及的,還是等我走了你再繼續吧,先忍一忍。”
  對這句話小如過了足足五秒才反應過來,她對著浴室門大喊:“江森你這個混蛋!看我不把你骨頭拆了!”說著要衝下床,卻不料腳還被秦然抓著,差點一個跟鬥撲下床去。
  “你放手!”小如抬起另一隻腳踢去,結果兩隻腳都落入某隻狐狸的魔爪中。更可悲的是,她剛睡醒,狀態不佳,腳上的力氣竟然還沒他的手大!他手掌一翻,向下便壓住她的腳板,固定在了床上。
  “你要幹什麽?”小如瞪過去。
  “是你要對我用暴力,你還好意思問我要幹什麽?”秦然委屈地說,“睡也給你睡了,還要踢我……”
  “閉嘴!不要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小如捏住他湊上前來的臉,奸笑。他秦然隻有兩隻手,對付了她的腳,拿什麽阻止她的手?
  臉被捏得嚴重變形,秦然忍無可忍,向前撲向小如,把她壓在身下,這才抽出空去製伏她不安分的手,輕笑道:“你在玩火啊,小妞!”
  “啊——不玩了不玩了,快放開我!”小如用盡全身力氣掙紮,卻不料這讓他們的身體更加帖近了。直到她發現自己一點都動彈不了,才喘著氣專心於嘴上,閃著淚花求饒道:“不玩了行麽?你不能這樣欺負我這種善良老百姓!”
  秦然沒理她,埋首於她的頸邊,有些貪婪地嗅著她的味道。
  見秦然沒所動,小如又開始罵了,等她將他十八代祖宗都罵了過來,她才意識到他們靠得太近了。於是罵聲嘎然而止,氣氛一下子詭異了起來。
  “繼續啊。”秦然懶懶地在她耳邊說,他的氣息弄得她耳朵瘙癢,不得不扭過頭。
  “色狼!流氓!”小如的語氣越來越慌張,心理開始有了某些曾經也對他有過的,陌生的悸動。
  忽然,身上的壓力沒了,秦然放開了她。
  “笨蛋。”他低聲道,轉過身,小如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才笨蛋!你還混蛋!”小如一手抄起枕頭,就向他後腦勺扔去。
  浴室門已經開了,江森穿了條休閑短褲靠在門上,笑咪咪地看著她,說:“臉為什麽那麽紅呢?小如親親!”
  “你滾!”小如用手捂住臉。那裏很燙了,不用手捂都能感覺到的溫度。
  看秦然拿著浴巾向浴室走去,江森趕忙閃到小如旁邊,好奇地問:“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做你個頭!”小如拿起抱枕狠狠打在江森那顆刺蝟頭上。
  “真的沒有?”江森推開抱枕,湊到小如跟前,“比如說,KISS什麽的?”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小如用看禽獸的眼光看他。
  “喂,這話怎麽講!我又沒對你做什麽!”江森吐了吐舌頭站起來,拉開衣櫃找衣服,嘴裏還說,“早知道就先做點什麽了。”
  “你說什麽!?”小如一眼瞪過去。
  “沒……哪裏敢啊……”江森趕緊陪笑。

  丟失的米開朗
  小如給齊娟打電話。
  “娟兒哪,我馬上就回來了,你要等我吃飯。”小如邊說邊離開了秦然那張柔軟的床鋪,有點舍不得,又有點怨恨。一個大男人,把床搞那麽舒服做什麽?
  還沒等齊娟說話,江森一把搶過電話說:“齊娟,待會請你吃飯,謝謝早上那個包子。”
  “誒?江森?你跟小如在一起?”齊娟頗感驚訝。
  “對,小如在我這裏,等下一起吃飯,沒問題吧?”江森邊說,邊拿枕頭敲小如的腦袋,然後看著她惱怒的神情,心情很好地笑起來。
  “好的。”齊娟說。
  “那待會我們過來接你,你在宿舍吧?”江森用一隻手臂擋住小如的反攻。
  “在的。”齊娟好笑地聽著電話那頭小如的吵嚷聲。
  “等秦然洗好澡我們就過來。”在一隻手擋不住的時候,江森隻好背過身去讓她打。
  “好。”齊娟又說。
  身高差距在這個時候完全體現了出來,小如跳啊跳啊,想搶回手機,但被他的長臂一擋,怎麽也夠不著,於是兩人的對話就在小如吵吵嚷嚷的叫罵聲中結束了。
  江森把手機還小如,扯著臉皮笑,“掛了。”
  小如雙手插腰怒道:“我說了要跟你吃飯嗎!?”
  江森賴皮地聳聳肩:“你說了不跟我吃飯嗎?”
  “哼!反正我不去!”小如瞪他。
  這個時候秦然從浴室裏走出來,問:“你不想見見師兄嗎?”
  “師兄?”小如轉身,見秦然光著上身,差點口水流下來……她把他從頭腳打量了一遍,擰著眉說:“有美女在,你注意點形象行不行?”
  “美女?你?”秦然懷疑的目光放肆地在她胸前掃過。
  “秦然!”小如又要抓狂了,抱著胸,順便瞪了下眼光直直地盯著她胸部的江森,狠狠地說:“看什麽看,一點都不小!”
  “咳……”江森忍住笑,移開視線。
  “晚上和師兄一起吃飯。”秦然向她走來,見她一臉疑惑,解釋道:“許陌桑。”
  “啊?!”小如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反應過來,一臉驚喜地說:“師兄回來了?!好啊好啊!我要去!”
  “我先走,你倆慢慢過來。”江森跟秦然眨了下眼,卻被眼尖的小如看到。
  “我要跟你一起走!”小如一步上前,拉住江森的衣角。
  “現在外麵很熱,我開機車去,會熱死你的!”江森好心提醒。
  “沒事,我不怕熱。”小如一臉誠懇地說。
  “這……你還是跟秦然一起走吧。”江森努力勸說。
  “不,我就喜歡坐機車。”小如賴到底。
  秦然嗬嗬笑了,說:“阿森你帶她去吧。”
  “哥……”江森滿臉無奈。
  “沒關係。”
  太陽還未下山,彩霞是火辣辣的一片紅,正如這溫度一樣。剛一開門,熱浪就迎麵而來,小如就差沒昏厥過去了。
  “怎麽樣,熱了吧!”江森幸災樂禍。
  “不熱!”小如伸手接過安全帽。她的衣服背後都被汗水浸濕了。
  江森嘿嘿一笑,說:“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不!”小如趕緊帶上安全帽。
  江森看了她一眼,坐上車,問:“你有那麽怕他?”
  “誰怕他啊!我是討厭他!討厭,知道不?”小如坐到江森後麵,兩手還在張牙舞爪。
  “知道了知道了。”江森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抱緊我了,你可千萬別掉下去!”
  機車一開起來,有了風,炎熱也變得不是那麽難熬了。
  遇到紅燈停下來的時候,江森回頭問小如:“你為什麽討厭秦然?”
  “你怎麽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小如不耐煩地丟下一個簡短的答案:“八字不和。”
  江森想了想,問:“小如你幾歲?”
  “周歲都十八啦,真是花一樣的年齡啊!”小如感慨,過了十八,感覺就老了。
  “那跟我一樣啊,你幾月出生的?”江森又問。
  小如回答:“六月。”
  “啊!”江森回頭,“我也是六月!你六月幾號?”
  “十六號。”
  江森哈哈一笑:“真的假的!我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
  “綠燈了,趕快趕快!”小如催道。
  “嗬嗬,八字沒有不和麽……”江森笑著搖搖頭。
  許陌桑開了家酒吧,名字叫做“丟失的米開朗”,很別致。江森剛一停好車,小如像隻兔子一樣一溜煙地躥進門去。這個時間酒吧還沒開始營業,許陌桑正坐在吧台邊,小如進去一眼就看到了他。
  “師兄!”小如忽然百感交集,想當年她還暗戀過他!
  “小如,好久不見。”許陌桑輕笑,對小如招招手,“過來,我看看你有沒有變漂亮。”
  “當然變漂亮了!”小如轉了個身,學模特走台步的樣子晃到許陌桑麵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許陌桑嗬嗬一笑,問:“是秦然帶你來的嗎?”
  “不是。”小如話才說完,江森便拿了兩個安全帽走了進來。
  “阿森,秦然還沒來?”許陌桑問。
  “他過會就來。”江森將安全帽在吧台上放下,自覺地拿起吧台上的飲料喝了起來。
  “你們怎麽都認識?”小如不滿地嚷嚷,“隻有我是最後才知道師兄回來了的!”
  “我以為秦然會告訴你的。”許陌桑又進去倒了兩杯冰果汁出來。
  “他那個死人,才沒跟我說!”小如一臉怒氣。
  “你們還是老樣子啊……”許陌桑感歎。
  “別,我可跟他不熟!沒什麽老樣子!”小如越想越為自己不值,拿過果汁,一口氣喝了大半杯,又忽然想到什麽一樣瞪向江森,說:“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跟他一個學校!”
  江森翻了翻白眼,秦然哪裏會為了他……真是比竇娥還冤!他低罵一句:“笨蛋!”
  “你說什麽!”小如瞪大了眼睛。
  “我說你笨蛋!”江森重複了遍,還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腦袋,“你覺得有那麽巧的事嗎,考到一個學校!”
  “什麽意思?”小如皺眉,“他放棄保送,不就是為了和你讀一個學校?”
  “笨蛋,他說的你都相信啊?”江森瞪她。
  “不會全信。”小如笑,“把他往壞處想,總是沒錯的。”
  “你沒救了。”江森翻翻白眼,決定不再理她。
  小如站起身,就要去掐他。
  許陌桑忍俊不禁,說:“喂……你們差不多點!”
  “啊!”江森誇張地大叫一聲,“救命啊,殺人啦!”
  江森繞著桌子跑,小如繞著桌子追,秦然恰好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江森矮身向旁邊一閃,而小如追著的腳步來不及停住,一頭撞到秦然懷裏,頓時眼冒金星。
  “哥!”江森賊笑,說,“你女人欺負我!”
  “我怎麽看到是你在欺負我女人?”秦然很順其自然地接話,更順其自然地攬著小如的腰,把她抱在懷裏。
  “誰是你的女人!”小如一個直拳打向秦然的胸膛。
  “好了,都過來吧。”許陌桑發話,給後來的秦然和齊娟倒上兩杯冰果汁。
  小如聽話地走過去,耷拉著腦袋,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還不忘瞪秦然一眼,問:“晚上吃什麽?”
  “火鍋,怎麽樣?”許陌桑了然地摸摸小如半長不短的頭發。她的發因為天熱,都綁在了腦後,一小團,跟兔子尾巴似的。
  “好!”小如聽到火鍋兩字,兩眼閃閃發光。
  “她這是什麽生物啊……”江森手搭著秦然的肩膀,搖頭。
  “獨一無二的火星人。”秦然笑得很深。
  小如兩手擺出一個槍擊的動作,對著秦然開一槍,再對著江森開一槍,威風凜然地說:“我要代表地球消滅你們!”
  說完,她便自顧自走出門去。外麵很熱,當大家在想最怕熱的家夥要出去做什麽的時候,忽然就聽見一陣機車發動機的聲音。
  “啊!我的鑰匙!”江森臉色一變,衝出門,隻見小如那不算纖細不算嬌小的身影坐在了他那輛重型機車上,正要加油門。
  “你瘋了!”江森趕緊拉住車尾把手,叫道:“下來!”
  “不。”小如一臉我不下來你拿我怎麽辦的樣子,對站門口出來看熱鬧的另三人說,“我們去重慶老火鍋,就在前麵不遠,我先去了哦。”
  “小如!”江森幫忙抓住車龍頭,穩住車身。
  “上來,快點。”小如拋給江森一個媚眼,她的笑容在夕陽裏,竟泛出了金黃的色澤。
  江森一愣,好像被下了迷藥拐賣的少年一般,就這樣上了她的賊船。上來後,他才意識到,這下,他的小命可全在她手上了!

  經年
  “小如,慢點!慢點!”
  他們兩個都沒帶安全帽,江森一方麵擔心她的駕駛技術,另一方麵還要四處張望是否有警察。
  “相信姐姐!來來,抱住我的腰啊,別掉下去!”小如爽朗的笑聲順著氣流從江森耳邊擦過。
  江森又擔心又無奈,兩手輕握住小如的腰,愣神了一下。小如很高,很瘦,腰也很細,雖然用“盈盈一握”來形容她,簡直是侮辱了這個詞,可是掌下忽然纖細的感覺,和她那粗魯的調調有些不吻合,真讓人……心生異樣。
  江森擰著眉抱怨道:“你的腰可真沒安全感啊,會不會用力一捏就折掉?”
  小如緊張地回過頭來說:“我怕癢!你可千萬別現在嚐試啊!”
  “靠!別回頭,看前麵!”江森叫道。車子晃了兩下,幸虧剛才旁邊沒有其他車輛經過。
  江森摸了摸自己狂跳的心髒,剛想開口一番訓導,忽然小如散落的發絲被風吹起,發稍輕打在他的臉上,讓他不禁恍惚一下,然後怒道:“潘淨如,你不想死就給我停車!”
  但是另一個更大的聲音從後方叫囂而來,秦然坐在出租車裏暴跳如雷。
  “潘淨如,停下來!”秦然的心髒還沒強到能承受這個女人開著的機車S形前進,“阿森!讓她停下!”
  江森擦擦頭上的汗,他也想停啊,但是又不敢強行讓她停,萬一她掙紮起來,輕則摔地上,重則撞車,無論哪種結果,秦然都得直接拿刀剁了他!
  小如聽到秦然的聲音,不但沒停,反而開的更快,並且轉過頭,對秦然做了個鬼臉。
  剛好這個時候前麵有個彎,機車險險地擦欄杆而過。
  “潘淨如!看路!不是,你給我停車!”秦然暴跳如雷。
  小如一直把機車開到火鍋店門口才停下,用很瀟灑的姿勢下車,對江森拋個媚眼道:“森妹,我技術還行吧?”
  江森鐵青了臉扶著車,一臉要把她吞到肚子裏去的表情。
  小如吐了吐舌頭先進去點菜,等其他人趕來。
  齊娟和許陌桑是最後到場的,齊娟看著秦然和江森冷硬的表情,悄悄問小如:“你又做了什麽?”
  “冤枉,我發誓我沒對他們做什麽!”小如舉起右手做發誓狀,“我保證,他們是清白的!”
  “你怎麽知道我是清白的?”江森終於笑了出來,點了支煙,吸了一口,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扭頭問秦然,“這家夥怎麽會開機車?誰教她的?”
  秦然冷眼掃過潘淨如,再看江森一眼,又掃回潘淨如臉上,用平白的聲音說:“我教的。”
  江森的眼睛猛地張大,又種強烈的上當受騙的感覺,“靠!原來罪魁禍首是你啊!你沒事教她這個幹什麽?!”他一肘頂到秦然肩頭。
  秦然輕笑起來,揉著被打疼的肩,說:“當年比較衝動,沒考慮後果。”
  許陌桑見怪不怪地拉過椅子坐下,調侃道:“秦然一遇到小如,就會很衝動。”
  潘淨如聽了不爽了,說:“師兄,不要講這樣讓人誤會的話!”
  “不錯啊,就你這智商還能聽出這話會讓人誤會,”江森壞還地說:“來說說看,你覺得我誤會什麽了?”
  沒等小如暴跳,齊娟就解圍道:“好了好了,你們都別逗她了。”
  秦然依然靠在椅背上笑,眼神專注得小如壓根不敢去觸碰。
  小如不會吃辣,又喜歡吃辣,吃得嘴唇都腫起了一圈,才心滿意足地拍著肚子放下筷子。
  對她來說,今天最開心的事,就是見到許陌桑。許陌桑是他們高中的師兄,大了他們兩屆,當年高考以優異的成績被著名高校入取,但是未去讀,隻身一人去了巴黎學畫畫。
  高傲如秦然,很少有敬佩的人,或許許陌桑便是一個。
  一夥人吃過火鍋,又跑去KTV。
  小如號稱麥霸那可不是假的,一個包間充滿了她不成調的歌聲。
  “來來吃點東西。”一曲完畢,江森趕緊接過麥克風,端上西瓜。
  “我要紅酒!”小如掃視了下桌子。
  “今天人多,你不怕喝多了丟人?”秦然把綠茶塞進小如手裏,壞心眼地說。
  江森開始唱喜刷刷,小如撇撇嘴,哼了一聲,道:“你敢嫌我!”
  “不嫌你嫌誰?”秦然漫不經心地笑。
  “死去!”小如不想理他了,挪動她尊貴的屁股,坐到許陌桑旁邊去,笑咪咪地問:“師兄啊,你有女朋友了沒啊?”
  許陌桑頓了頓,說:“現在,沒有。”
  “啊,現在沒有,那以前有了?”小如賊賊地說,“來說說,師兄看上的一定是美女!”
  秦然走了過來,硬把他們兩分開,自己坐當中。
  “秦然!”小如不滿地叫嚷,“你幹什麽?!一邊去!別坐當中!”
  “不。”秦然拿過一片西瓜。
  “你真欠抽!”小如跳起來,居高臨下瞪住他。
  “你確定你是我的對手嗎?”秦然根本不鳥她的拳頭。
  秦然這句話讓許陌桑立刻想到一件事,那事曾在他們九中轟動了一時。他們幾個還因為這起打架事件受了學校處分,隻差沒開除了。
  話說那秦然,確是個美男胚子,且一般情況下,他都是個安分守紀的好學生,既不沾花惹草,也不打架鬥毆,最難得的是,他學習成績一流,為人處世更是一流。九中有個省招班,那班裏就讀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可是統考的時候,省招班裏的學生沒有一個考得過普通班的秦然!校長好幾次都要給他換班,做了很多次思想工作,秦然都堅持不肯。
  秦然說,如果那個班很強,為什麽都不是他的對手?既然如此,他也沒必要換班。
  後來秦然又被班主任老楊叫到走廊裏進行訓導,終於怒了,說:“我就是為了潘淨如才來讀九中的,讓我跟她分開,我這書就不讀了!”
  老楊著實怔住了,原來不是單純換班的問題,是最忌諱的早戀問題!
  於是換班教育又變成了禁止早戀的教育。
  “秦然啊,你看,對你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學業,對吧?”老楊擦著汗諄諄善誘。
  秦然頭一歪,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笑道:“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潘淨如。”
  “這個……你們這個年紀會喜歡異性是很正常的,那也是美好的,但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這樣以後才能擁有美好的回憶,對不對?”老楊又擦了擦頭上的汗。
  “對,很美好。”秦然點頭。
  見秦然終於讚同,老楊舒了口氣,說:“不過,初戀的感覺總是很快就過去的,以後你們還會遇到真的適合你們的另一半,所以現在的美好感覺,要好好藏在心裏。”
  “十年了。”秦然歎氣。
  “什麽?”老楊一愣。
  “我喜歡她,十年了。”秦然的笑容看起來那麽純真,“從五歲開始,到現在了。”
  老楊呆住了。
  “可惜她都沒把我當回事。”秦然又歎了口氣,垂下雙目,睫毛很長,在他眼下投下一片光影。
  “這個……可能要慢慢來吧。”老楊的心情還沒從那十年裏回過神來。十年,夠震撼了,連成年人都沒幾個做得到,況且最沒常性的孩子。
  秦然咬住下唇,輕笑一下,然後揚起頭,說:“以前我自己也不肯定這是種怎樣的感情,所以才會特地跑來找她,可是見了她,我就發現,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是啊,她真是讓人沒辦法。”老楊點頭。
  “她腦子簡單得像動物,又容易衝動,又粗魯,”秦然頓了頓,補充了句,“身材也很扁平。”
  “這個……她年紀還小吧。”老楊安慰道,“以後會好的。”
  “可我就是喜歡她。”秦然誠懇地問,“老師,你說她怎麽就感覺不出來呢?還一直像刺蝟一樣跟我針鋒相對。”
  “這個……時間長了她就能感覺到了吧。”老楊歎氣,“那孩子確實有點遲鈍。”
  “我還在想,我是不是不夠優秀。”秦然抬頭望天。
  “不不不,你很優秀。”老楊拍拍秦然的肩膀,又強調了一次,“真的!很優秀!”
  秦然咧嘴一笑,說:“謝謝老師鼓勵,我一定加油。那我回教室去了。”
  看著秦然的背影,老楊這才大呼上當!他從勸換班到勸不要早戀到鼓勵……
  啊——秦然!!!

  戰神Ⅰ
  正因秦然的優秀,所以校長對他,真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那愛不釋手的程度,巴不得認秦然做了他兒子,巴不得把秦然表起來掛牆上,給全國的學生做榜樣!
  不換班就不換班吧,但是那一次轟動一時的打架事件,讓老校長所剩不多的頭發,也差點被氣沒了。
  話說,小如初中有個好姐妹,叫周貝。原本,周貝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她從小死了爸爸,媽媽再婚後生了個弟弟又冷淡她,這樣肥皂劇一樣的劇情下,她自卑閉塞,從不跟別人說話。
  後來小如用自己傻瓜一樣的開朗改變了她,這本來這是好事,但周貝卻越來越鬧,向另一個極端走去。人說物極必反,周貝是個典型的例子。到初三中考那年,她已經不來讀書了,跟小如漸漸淡了以後也沒再聯係過,一直到小如高二那年,她們在某大超市意外相遇。
  周貝如今在一家酒店當領班,有了個不錯的男朋友,混得也還行。他們換了電話號碼後的第三天,周貝邀請小如參加自己的生日聚會,結果在那裏,遇到了周貝男朋友的弟弟,一個叫張小全的小夥子。
  話說那張小全,長得本來還算清秀,卻可惜染了個很土的黃色頭發。當然,本來人家高興怎麽搗騰自己都是人家的自由,跟小如無關,但那小夥子卻看上了小如,並開始了緊追不舍的攻勢!
  這張小全的粘力,真不是一般的強。他讀的是高職,上課無事,不是打電話就是發短信過來,小如鬧得沒辦法隻好把手機關了,但是一旦開機,幾十條短信就能蹦出來。
  被一男人瘋狂追求著,十分能滿足小如小小的虛榮心,所以開始還拿去給秦然炫耀,樂顛顛地看他死人樣的臉色,但是到後來,小如真的鬱悶了,因為張小全開始在校門口蹲點守侯。
  小如的教室在四樓,正對著校門,站走廊上就可以清楚看到張小全的身影。他手裏捧著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以120%的回頭率在校門口擺著POSE。這不算,他旁邊還跟了群小跟班,四處張望找美女看。
  “他以為他是在演連續劇啊!”小如氣憤地說。
  同班好友陳惠同情地拍拍小如的肩膀,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個戀愛的機會麽,上帝滿足你了。”
  “上帝啊,派個正常點的人來行不~~”小如仰頭哀嚎,欲哭無淚了。
  放學的時候學生已經三三兩兩走了很多,小如背著書包站走廊上,問陳惠:“我們學校還有別的門嗎?”
  “就那一扇門。我們學校一向嚴,平時連老師都不讓隨便出門的,怎麽可能還有別的門。”陳惠看到走廊另一邊她家陸黎的身影,馬上換了個表情,“小如親愛的,我要先走了哦,好好享受戀愛吧!”
  “喂!你怎麽可以這樣!”小如一把拉住陳惠,“留下來陪我!”
  這時秦然走出教室,皺了下眉,說:“你們在吵什麽?整條走廊都是你們的聲音。”
  “啊,秦然,你來得正好,你陪著她!我先閃!”陳惠一見救兵來了,趕忙要溜,衣服卻被小如拉著不放。
  陸黎等不及也走了過來,“你們在幹什麽?”
  陳惠指指樓下,陸黎摸摸下巴望向在大門口招搖的張小全,“這樣啊,待我想想……”
  “你直接走出去不就得了,人家送花給你你就拿著唄。”秦然懶懶地說。
  “那麽丟臉的事我才不做!”小如一臉鄙夷。
  “我以為你很享受呢。”秦然挑挑眉。
  “如果你站下麵等著送我花的話,我還能考慮下。”小如斜眼覷他。
  “你這是在誇我嗎?”秦然笑。
  “瞧你這點智商,你自己說呢!”小如翻了個白眼。
  秦然學著陸黎摸摸下巴,笑道:“如果我幫你解決了,你要怎麽報答我?”
  小如忍不住回過頭來正眼看他:“你是說,帶我從大門口出去?”
  “對。”秦然點點頭。
  小如又問:“帶我出去不被他糾纏住?”
  “對。而且有售後服務,以後他再來我繼續幫你擺平。”秦然見小如盯著他,曖昧地眨了眨他狹長的鳳眼。
  小如將信將疑地問:“你打算怎麽做?”
  “我自然有辦法。”秦然眯著眼笑。
  “你想幹什麽……”小如見他要走,趕緊跟了上去。
  “我帶你出去,你給我拎一個學期書包,怎麽樣?”秦然又說。
  “啊?”小如看看樓下的陣勢,咬了咬牙,“如果你失敗了,你給我拎一個學期書包!”
  “成交!”秦然把肩上的書包往小如脖子上一掛,說:“去樓下等我。”
  小如一愣,問:“你要去哪裏?”
  “去樓下等我。”秦然重複了遍,向小如揮揮手,便走遠了。
  陸黎拉了拉陳惠,陳惠又推了推小如,催促道:“走啊,別發呆,下去看看,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大約十分鍾後,一陣發動機馬達的聲音傳來,秦然大腳一伸,機車穩當當在小如麵前停下。
  “上來。”他在機車上擺了個很瀟灑的POSE。
  “這不是咱老楊的機車麽!”陳惠一眼就認出來了。
  “你不是偷的吧!”小如乖乖跳上車,她才不管他從哪裏搞來的。
  “當然不是!我們楊老師自己乖乖交到我手裏的。”秦然得意地甩甩頭發。
  “真的假的啊……”小如懷疑中。
  “羅嗦,抱緊我。”秦然拉過小如的手環住自己的腰,油門一加呼嘯而去。
  機車的噪音在校園裏形成另一道風景,更何況騎在機車上的男生那麽養眼。
  到了校門口,張小全還在傻等,頭發梳得油光閃閃。
  秦然在他麵前停了下來,張小全這才看到機車後座上坐著的小如,眼睛一亮,叫道:“小如!”
  秦然微笑著說:“謝謝你喜歡我的女人,不過,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下次。”說完,就在張小全嘴巴張得跟雞蛋一樣大的時候,加了油門就離開。
  車行了一段路,小如將原本環住他腰的手收回,伸到前麵去擰住他的耳朵,笑道:“誰是你的女人啊?”
  秦然手一抖,方向不穩地扭了幾下,叫道:“你想死啊!不要亂動!”
  “我就要亂動!”小如哈哈大笑。
  “潘淨如!”秦然甩甩頭,卻發現甩不掉她的魔爪。
  “嘿嘿!”小如開始陰笑,卻不料秦然忽然一個刹車,讓她毫無準備地撞上了他的後背,牙齒磕到了舌頭,還又那本來就扁平的胸部不知道會不會變得更扁……
  她扶住下巴幽怨道:“痛……”
  “活該!”秦然心情大好。
  “秦然你個混蛋!”小如托著下巴打他後背,而秦然忽然加速,她一驚之下又抱緊了他的腰!
  小如狠狠瞪了眼他的後腦勺,忽然靈光一閃,溫柔地摟著他的腰,貼著他的背,腦袋湊到他耳邊說:“喂,也教我開機車吧。”
  秦然眉毛一挑,興致來了,說:“好啊。”
  於是他停下來,讓小如換到他身前,他則剛好把她環在懷裏,她的手扶著機車的把手,他的手再覆蓋在她上麵。這是一個相當曖昧的姿勢,但小如興奮得絲毫沒察覺到,任秦然自個兒走神。
  他的鼻下就是她的發香,垂目便能看到她脖子下暗青色的靜脈,他側了下頭,半邊臉貼著她的耳際,盡量用正常的聲音說,“右手是油門,腳下這個,對,就這個,是離合器,這樣踩下去換檔……”
  小如學得很快,她自己開出了一小段後,興奮不已,得意地回頭說:“我真是天才啊!”
  她的臉剛好擦著他的唇而過,他身體本能地向後抬起些,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小如這才感到尷尬,也這時才感覺到貼在自己背上的那個胸膛裏的心跳……她趕緊轉過頭去,卻不能抑製滿臉的通紅。她暗自罵自己沒出息,但越是想不去在意,就越是在意。秦然的氣息就縈繞在她周身,他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的耳際……車停了下來,秦然垂下修長的雙腿支住地麵,保持機車平衡,然後一手搭在握住她的手搭在車把上,另一隻手環著她的腰……
  小如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們交握的手,秦然的手很大,能把她的完全包裹在裏麵……包裹,就像他們現在所保持的這個姿態一樣……
  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和心跳,還有她自己的。
  秦然終於鬆開了手,幹咳一聲,本就不白的臉上也稍稍泛了紅,問:“要不要喝果汁?”
  “要。”小如下意識地回答道。
  秦然讓小如坐回後座,帶她到鮮果店喝著剛榨出來的新鮮果汁。
  小如摸摸鼻子訕笑道:“你是怎麽把老楊的機車騙到手的?”
  “我從來不做那種事,我跟他賭了盤棋,他輸給我了。”
  “呸!你騙我騙的還少啊!”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好,我們來翻翻舊帳!”小如喝了一大口果汁,說,“剛開學那幾天,我上學遲到,你就跟我說,楊總來找過我,叫我跑去他辦公室找他對不對!”
  “恩……這個……”
  “其實他根本沒來,也根本不知道我遲到了!”小如想起來就一肚子火,“我這樣跑過去,就是不打自招了!”
  “那是你自己太笨。”秦然見她臉色難看,又補充了一句,“遲到是不好的事。”
  “呸!你哪天不遲到!?你會有報應的!你一定生不出孩子!”
  “我本來就生不出孩子,要不你給我生個?”
  “啊——秦然,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爛人!你這頭豬!”
  “我總比豬好吧……”秦然很委屈。
  “你哪裏比豬好?!”小如說得眉飛色舞,“豬不會氣我,不會惹我,我看不順眼還能踢兩腳!要不你也讓我踢兩腳?”
  “又不是沒被你踢過……”
  “來啊來啊!”小如抬腳就要從桌子底下踢過去。
  “公共場合,注意點!”秦然瞪了她一眼,“別給你點陽光你就爛了。”

  戰神Ⅱ
  話說那張小全,被秦然擺了一道後,哪裏肯作罷。這天他召集了十來個弟兄,上門去尋事。對於他們高職的學生來說,打架鬥毆是司空見慣的事,但是對正統高中學生來說,那就是如同殺人一樣的罪過了。
  張小全他們沒有直接蹲在校門口,如果在校門口,學校保安是會出來幹涉的。他們在距離學校百米的地方站成一排,密切關注學校內的動態,他們手裏提著木棍,顯然今天就算騎機車也別想跑得掉了。
  小如沒想到事情會鬧大,她站在四樓走廊,皺緊了眉頭。
  “怎麽搞成這樣啊!”陳惠捏了把汗,“他們是衝著秦然來的啊。”
  小如歎氣:“完蛋了,看這架勢今天跑不掉了。”
  陳惠唾棄道:“真不是男人!有種就跟秦然一對一挑!帶了那麽多人來算什麽!”
  小如想了想,決定跟張小全打個電話。好容易鼓起勇氣打過去,竟然是關機。
  無奈之下她隻好打了個電話給周貝。秦然要是這麽走出去,非得被打死不可!
  周貝接完電話顯然也很急,說她和她男朋友馬上就過來。
  “潘淨如!你站走廊幹嗎呢?過來給我拎書包!”秦然走出教室,大手一甩,把書包扔給小如。他一副老大的模樣向下瞥了眼,根本沒把樓下已經引起小規模騷動的一夥人放在眼裏,轉身要下樓。
  “秦然!”小如拉住秦然的襯衣袖子,有點著急,“別下去,等周貝來了。”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你不會用眼睛看啊!”小如對他無動於衷的樣子有點火,這家夥有時候就是那麽討人厭,想想被人打死了也好,清淨。
  “看到了,所以我才要下去啊。”秦然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迷死人的笑容,說:“我不是說了有售後服務麽。”
  “服務你個頭!你不想活啦!”小如氣得想把書包甩他腦袋上,無奈太重,扔不到那麽高,隻砸到他背上。
  “你不是早就巴不得我被人教訓麽?”秦然伸手接過書包馬上又扔還給她,嬉笑道:“怎麽,心疼我了?”
  “你瘋了!”小如怒歸怒,看他真要下樓,趕緊把書包扔地上,上前一把拉住他,說:“你看看他們多少人!你就算是鐵打的都能把你弄個窟窿出來!”
  “如果你是真的心疼我,那我就不下去了。”秦然邪笑,低下頭,在離她的臉10公分處停下來,看著她的臉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變青。
  “去死!”小如爆發了,一拳直打向秦然麵門,卻被他的手輕輕握住。
  “別亂跑,你在這裏呆著別出來。”說完,秦然嘴角向一邊勾起,轉身下樓。隻那麽一瞬間,小如看見了他眼裏陌生的冷漠,那種冷漠,她生平第一次在秦然眼裏見到。
  秦然走到張小全麵前,慢條斯理卷起襯衫袖子,說:“找我嗎?”
  “膽子不小,敢一個人出來,我還以為你縮裏麵不敢出來了。”張小全站起來,扔了煙頭,在腳底狠狠搓了兩下。
  他打量了一下秦然,心裏計算著單挑起來的勝率會有多少,那天在機車上沒看清楚,這下可瞧仔細了。秦然身材比他高大,長得就是討女生喜歡的小白臉類型,襯衫很白很整潔,模範好學生的樣子。但是視線相交,張小全卻心驚了一下。他在這樣的場麵下依然有些漫不經心,絲毫不見畏縮,而且眼神裏,竟有著他平時所熟悉的狠辣!
  “單挑還是一起來?”秦然看了眼四周圍上來的操著木棍的小混混,輕笑,“一起來也罷,省事。”
  “我今天不是來打架的,我來打你的!”張小全放出狠話,舉起棍子劈頭就向秦然打去,喝道:“今天就是來打死你的,小子!”
  大話是放出去了,讓張小全難看的是,他那用盡力氣打出的一棍子被秦然輕輕一個側身就閃過了,更讓他難看的是,由於重心不穩,他差點就摔了個狗吃屎。
  秦然冷笑道:“還是一起來吧,別在這丟人了。”
  下麵的情形小如和陳惠在樓上看得清清楚楚,陳惠趕緊跑去找陸黎,他的書包還在教室裏,人卻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忽然想起他之前說過今天放學後有籃球賽,陳惠隻好任命地跑下樓到籃球場找陸黎。
  而小如雖然在心裏一萬次罵過秦然該死,但是她可不是真想他死啊!心疼麽?是啊,真有些心疼。
  對自己的心疼,小如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解釋:因為張小全要找的人是她,麻煩是她給惹上的!所以她隻是內疚,內疚而已!若不是他秦然,換個別人,她一樣會擔心和心疼!
  看著陳惠跑下樓找陸黎,小如再也呆不住了,她一路跑去辦公樓找老楊,卻沒找到。這人啊,不想見的時候隨時在眼前晃,想找的時候,又偏怎麽都找不到。
  秦然伸手摸了摸額角,殷紅的血順著眉骨流淌了下來。他扭頭冷冷看了一眼站在側麵拿棍子打他的人,那人像是也沒料到會給他得手,還打出了血,一驚,手微微有些顫抖。
  然而秦然並沒有對那人還手,他像隻豹子一般撲向了張小全,那氣勢早把後者嚇呆了!他的拳頭不斷地落在張小全身上,完全不理會周圍的人呆怔過後怎樣對他拳打腳踢!
  棍子和拳腳狠狠落下,身上疼得幾乎麻木,血從發際淌了下來,流進了眼裏,眼前一片的血紅……令人瘋狂的紅色。
  秦然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滿目的血紅,仿佛令人連呼吸都無法繼續下去……那曾經讓他絕望過的紅色……那曾經在他生命中留下紅色的,瘋狂的人……
  直到張小全帶來的人發現被秦然壓在身下的張小全不行了,才想到要把秦然拉開,但是怎麽還能拉得開!秦然狠狠掐住了張小全的脖子,承受越多的攻擊,手下越是用力,張小全早已是口吐白沫兩眼翻白!
  那個時候,張小全以為自己真的會這樣死掉。他迷迷糊糊的時候竟然看到秦然在笑……血順著他的額角淌下,淌到他上揚的唇角……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不該惹的。打架,不怕你凶,不怕你狠,不怕你力大無窮;怕的,就是你不要命!
  秦然,根本就不要命。
  張小全在昏迷的前一秒,後悔了。

  戰神Ⅲ
  忽然一個籃球砸進了鬥毆的人群中,圍著秦然的人都愣了一下,回頭,便見一張汗水淋漓的臉。
  陸黎沒有說話,在地上揀起張小全落下的棍子就衝了進去,陳惠想拉都拉不住,而陸黎身後跟來的兩個一起打籃球的同伴也各自找了家夥衝上去!
  圍觀的學生很多,但都隻是遠遠觀望,一個都沒有上前。陳惠忽然覺得心寒,都是同學,那麽多同學啊!卻隻會站在一邊做局外人。
  陸黎那邊人單勢薄,哪裏頂得住那麽多人!而因為陸黎他們的加入,圍在秦然身邊的人都散了開來,這時陳惠才看到,秦然的身上的白襯衫已被染紅了一大片,觸目驚心!她腳一軟,眼淚就嘩啦嘩啦流了下來。
  忽然一輛單車停在了陳惠旁邊,她擦著眼淚回頭一看,竟是許陌桑!
  “師兄!”她叫道。她其實跟許陌桑不熟,隻是秦然和陸黎偶爾會和許陌桑一起打球,她也算認識。她倒是沒指望許陌桑會幫什麽忙,但是意料之外的是,許陌桑把肩上背的書包往地上一扔,就要跑上去。
  “師兄!”小如氣喘籲籲地跟在許陌桑身後跑上來,她揀起地上掉落的棍子也想上去。
  “小如!你別亂來!”許陌桑一把推開她,奪過她手裏的棍子,對旁邊還在擦眼淚的陳惠吼道:“快去叫人來,發什麽呆!”
  小如見許陌桑也衝到扭打在一起的人群裏麵,急得直咬牙,火氣沒地方發,便對著遠遠觀望的學生群大罵道:“看什麽看!你們這些混蛋!”
  要說起來,這可是主場之戰,但看到自己同學被打,這裏竟然沒有一個站出來的。
  重點中學裏的都是優秀的學生,優秀的學生都是成績好的學生,成績好的學生都是冷漠的人。冷漠得,除了自己,就不會有別人。
  “你們……你們都給我住手!統統住手!”以老楊為首的老師團終於趕了過來,他那一聲吼叫,所有人都停住了手。其實本來張小全那邊的人並不打算著會真打起來的,他們隻是想來嚇嚇秦然,擺擺威風,誰料到事情竟搞成了這樣。
  所以老楊那麽一叫,不隻是陸黎這邊停下手,張小全帶來的人都停了手。
  隻有一個人除外。
  “秦然!”老楊氣喘籲籲,胖胖的身體跑上前去,想拉開秦然還掐著在張小全脖子上的手。地上的張小全早已昏迷了過去。
  “趕快,你們過來,快拉開他!”老楊那早已發福的身材,哪經的起這一跑!再加上秦然小夥子年輕,力氣大,他哪裏會拉得動!所以隻能乖乖讓開,指揮陸黎等人前去拖開秦然。
  陸黎一邊掰著秦然的手指一邊急得在他耳邊叫道:“秦然!快放手,他要死了!”
  “秦然!”小如也跑上去,搖晃著秦然的腦袋,雙手把他的臉捧起來,竟一手都是血!秦然的嘴唇已經發白,瞳孔焦距也遊離了,不知道傷到了哪裏,頭發都已經被血粘在了一起!
  “秦然!你不要嚇我!”小如咬住牙齒不讓眼淚滑下來,拍他的臉,想讓他清醒過來。可最後她的眼淚還是滑落了下來,停都停不住。她帶著哭腔說:“你看看我啊,秦然!你看看我!”
  “小如……”秦然氣若遊絲,在看清楚麵前的人後,眼神忽然柔和起來,接著便倒在她懷裏。
  “秦然!嗚……你不要死啊,快起來……”小如真的嚇到了,坐在地上抱著秦然大哭起來,“快睜開眼睛啊,你不要死……不要死……”
  “趕快叫救護車!”不知道誰這麽喊了一句,大家這才匆忙去打電話,並幫著秦然和張小全做急救。
  秦然當然沒死,隻是輕微腦震蕩加上全身上下若幹不重不輕的傷;張小全自然也沒死,就是在鬼門關前溜達了一圈。
  對於這樣一起惡性打架事件,校長大人很生氣,這嚴重影響到了學校的聲譽!要是放在平時,肇事學生恐怕早被開除了,但秦然不一樣,校長一直都拿他當兒子一樣寶貝著。況且怎麽說秦然也穩穩占領了重點大學的一個名額,要開除還真是於心不忍。於是校長大人痛苦地掙紮了許久,最後開出了張記過處分單。
  周貝很真誠地跟小如道了歉,並前去醫院看望秦然。於是這事就這麽結了,成為了張小全打架史上最重大的一次敗筆。
  隻是同在醫院又上了石膏的秦然,會在無聊的時候會跑去張小全那裏竄門——誰叫他們的病房離那麽近呢!
  打架是打不動了,吵吵嘴還是可以的。
  “我靠!秦然!你給我滾出去!”張小全睡醒過來第一眼就看到秦然那王八蛋靠在窗台邊吃香蕉。不用說,那香蕉肯定是他的!
  秦然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裝做沒聽見。
  “喂!你聽見沒有!給我滾出去!還有,不許偷吃我的香蕉!”張小全暴跳如雷。
  “有種你起來打我啊!”秦然懶懶地瞥了他一眼,雖然他的左手和右腿上了石膏,但一點不妨礙他竄門,以及挑釁。
  “你等著!咳……咳……”張小全狠狠地說,但是接下來的幾個咳嗽使他的話一點力量都沒有。他由於內髒出血,被捆在床上不得動彈。
  “小心點,別激動!”秦然的笑容十分之邪佞。
  張小全忽然沉默了。秦然也不說話,又拿了個香蕉吃起來,吃完以後,開始無聊了。
  “說話啊!”秦然對他的忽然沉默有點不適應。
  “秦然。”張小全忽然很認真地開口了。
  “什麽?”秦然又去桌前掰了個香蕉。這已經是第三個了,無聊啊無聊。
  “為什麽你不怕死?”張小全的眼光自動過濾掉秦然手中的,他的香蕉。
  “誰說我不怕死了!”秦然轉過身去,站回窗前。
  “你那是怕死的樣子麽……你幹嗎不求饒?”張小全悶悶地問。
  “求饒有用嗎?”秦然瞥了他一眼,“再說我也沒吃虧。”
  “不是給你綁上石膏了麽!”張小全瞪著他,這家夥真是找抽!
  “是啊,老在醫院呆著真煩。”秦然仰起頭,打了個哈欠。
  張小全恍惚了一下。秦然站在窗台邊,剛好能曬到太陽,陽光正烈,將他的輪廓暈開,看得都不怎麽真切了。
  他定了定神,才道:“其實我隻是是想來嚇嚇你,沒打算真動手!”
  秦然點點頭,咬了口香蕉,說:“我知道。”
  “那你還像個瘋子一樣找我拚命!”張小全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了。
  秦然聳聳肩,無辜地說:“就是跟某人絆了幾句嘴,心情不好。”
  “靠!你這個變態!我差點被你殺了!”張小全怒視他。
  “唉,我真不想惹事的。”秦然歎了口氣。
  不想惹事?他媽的殺人都敢,他還有什麽不敢?!他張小全自認是個蠻橫的人,但也沒有膽大到敢殺人的份上!可是那個時候他確實看到了秦然眼裏的殺氣……那滿臉的血襯得他的眸子分外透亮,瞳仁黑得像墨,寒光凜冽,就那樣死死地盯著他……
  “得,我們兩差不多!誰都沒討著便宜!”張小全死鴨子嘴硬。
  “瞧你那樣,還好意思說這話!”秦然嗤笑。
  這次張小全卻沒有生氣,眼神尖銳地盯著秦然,說:“我以為你們那學校不該有你這樣的人,我聽說你還要參加什麽數學競賽。”
  “有必然聯係嗎?”秦然挑了挑眉,“那我這樣的人該去哪裏?跟你一樣混職高?”
  “我不知道,可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張小全認真地打量秦然,似乎想挖出點什麽八卦來。
  “什麽地方不對?”秦然看到香蕉旁有包煙,隨意抽出一根,點燃。
  “秦然。”張小全又叫他的名字。
  “又怎麽了?”秦然不耐煩地皺起了眉,“別老叫我的名字!”
  張小全愣愣地看著他,那雙幹淨漂亮的會拉小提琴的手,連夾著煙,都能那麽優雅。
  “你喜歡小如,對嗎?”張小全問得很認真。
  秦然一愣,轉頭看他,忽然發現,原來一頭黃色的頭發,看著還蠻順眼。
  “我幹嗎要回答你!”秦然沒好氣地從鼻子裏噴出二手煙。
  張小全說:“我是真的喜歡小如。”
  秦然頓了頓,笑。他垂著手,煙頭朝下,煙霧細細地繚繞著他修長的手指,蜿蜒攀爬。
  “我對她是一見鍾情。”張小全歎了口氣,目光移向窗外,午後的陽光很燦爛,也很刺眼。他說:“秦然,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退出。”
  秦然輕哼:“手下敗將,還敢大言不慚。”
  “秦然!”張小全猛地又叫他。
  “幹嗎?都說了別老叫我的名字!”秦然有些煩躁了。
  “承認吧,你一定喜歡她!”張小全笑著看秦然,秦然又一次發現,原來張小全笑起來,也還是好看的。
  “關你什麽事!”秦然扭過頭去不看他,口氣依然不佳。
  “我知道的,你一定也看上她了。”張小全第一次麵對秦然有了種得意洋洋的感覺。
  “你知道個屁!想退縮所以找個借口給自己麽!”秦然瞧著他那張笑臉就滿心不爽。
  張小全嘿嘿一笑,說:“不是的,你自己都沒發現吧,你看她的眼神,跟我一樣。不,是比我還要炙熱!”
  張小全說完這句話,就看到秦然的臉色一僵,接著嘴裏嚷嚷著什麽,拖著上了石膏的腿一蹦一跳地離開他的病房,關門前,他還看到秦然的耳朵根,紅得跟個熟透的柿子一樣。

  第二個吻
  “師兄,你在想什麽啊,傻笑!”雖然嚴格說來,江森不該叫許陌桑“師兄”,但江森和齊娟都跟著這樣叫了。
  “我想到了一個人,張小全,”許陌桑回頭對秦然說,“他後來怎麽樣了?”
  “畢業了就幫他哥哥去做生意了,混得還不錯。”秦然喝了口紅酒,皺眉,問齊娟:“你怎麽加了那麽多雪碧在酒裏?”
  “秦然,你那次差點把他殺了!”小如也把腦袋湊過來說,“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現在就去坐牢了!”
  “哼哼!”秦然冷笑,眯著眼睛斜覷她,“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你了?”
  “當然了!”小如咽了咽口水,底氣不足地說,“再說,我不是給你拎了一個學期書包了麽!”
  “嗯,乖!”秦然伸手摸摸她的腦袋,跟摸條小狗一樣。
  小如把秦然的爪子打掉,“別摸我頭,我又不是小狗!”
  “我這是愛護你!”秦然縮了下手,躲開小如揮來的爪子,再繞去她頭上。
  小如懶懶地窩在沙發裏,說:“張小全後來跟我說了一句話。”
  “什麽?”
  “他說,小如,秦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是麽?”秦然雙臂一伸,搭在靠背上。這張小全,臨走還脫他後腿。
  “其實他眼光還蠻準的。”小如用眼角斜覷他,“連你不是好東西都看出來了。”
  “哈哈哈哈……”江森在一邊捧著肚子笑,被秦然順手就是一拳。
  “行了,就到這裏吧。”秦然看了看手表,說:“明天還要上課,都回去吧。”
  “好,走了。”小如難得那麽配合秦然,“哧溜”一下跳起來,第一個推門出去,本想腳下一抹油就閃,卻被緊跟在後麵的秦然一把拉住。
  “秦公子有何吩咐?”她無辜地眨著明媚的大眼睛。
  “機車鑰匙交出來。”秦然低沉的聲線慵懶而性感,迷離的雙眼盯著她,勾魂攝魄。
  “秦然你好帥,笑起來好好看哦……”小如一臉花癡狀。
  “好啊,那來親一個。”秦然身體壓下,嘴巴很自然地湊上去。
  “流氓!”小如大叫,把他的臉推向一邊。
  “嗯?流氓?”秦然挑挑眉,把她逼著一步步向後退去,“剛才讓你停車你不停,這事都還沒結呢。”
  “嘿嘿……這個,您跟我計較啥呢……”小如討好地訕笑。
  “哦?”秦然把她逼到牆角,兩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無視走廊裏來往的客人曖昧的眼神。
  “我……那個……我騎機車哦……技術還不錯吧……嘿嘿……嘿嘿……”
  “把鑰匙交出來。”秦然重複了一遍,他的眼睛和她的,隻距離了五公分,她一動不敢動。
  小如做垂死掙紮,“我不知道什麽鑰匙……”
  秦然的手慢慢向下移去,忽然伸到她穿著牛仔褲的俏臀上,大掌拍去。
  “啊!”小如剛想壓住,但他的手已經拉住了鑰匙扣了,她這麽一按,正好把他的手按到她的香臀上,一驚之下,又隻好放開。
  “看不出來,還很有彈性啊!”他嘴巴湊到她耳朵邊上,吹了口氣,用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
  小如的臉漲得通紅,旁邊三個人汗顏,雖然聽不見說了什麽,但總更會向更猥瑣的方向去猜測……
  “你們先回去吧,我找小如還有事。”秦然對旁邊三人說,又回頭對小如莞爾一笑,溫柔地說:“生活太平淡了,想找刺激是不是?我帶你去刺激找,可好?”
  “不要!我不要跟你去!”小如大叫,抓住一邊江森的手,“親愛的,救命啊!”
  “救不動。”江森無奈地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然後把小如抓住他的那隻手掰開,任她被秦然拖了出去。
  許陌桑同樣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齊娟則一臉怪笑地看著她,絲毫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上帝啊!她到底交了些什麽朋友啊!小如心裏大叫,秦然要發瘋他自己發就得了,別拉上無辜的她啊!
  嗚~
  秦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小如拖上機車,把安全帽扣在她的頭上,然後才坐上去,活動了下指關節。
  “你,你要帶我去哪裏啊……”小如膽戰心驚地問。
  “帶你去找刺激。”秦然說著加大油門,機車飛馳了出去,小如一驚,趕緊抱住他的腰。
  加速度雖快,但其實車速並不快,秦然技術很好,在車上小如倒是不怕的。
  小如閉上了眼睛,兩手搭在他的腰上,臉貼著他的背,聞了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汗水混合了沐浴露的味道,她忽然想起秦然出門前才洗過澡。
  秦然一直是個很幹淨清爽的人,喜歡白襯衫,也總能把最普通的白襯衫穿出最不同的味道來!襯衫最上麵兩個紐扣他總不會扣上,熱的時候,會鬆開三個,隱約能看到裏麵胸肌的輪廓,有時候在某個動作的拉扯下,還會露出更多衫內風景,引起小如短時間內的神經罷工。
  “喂!你在睡覺?”秦然動動肩,以他的了解,小如會憋著半天不說話,不是病了就是睡了。
  “別動。”小如迷迷糊糊地開口,沒有睜開眼睛,用額頭輕撞了下他的背,繼續趴著睡。
  “你有沒有常識啊!坐機車上睡覺你不要命啦!”秦然罵歸罵,還是減慢速度,用一隻手按住她抱在他腰上的兩手,生怕她掉下去。
  靠邊停車後,秦然回頭打算訓話,卻見小如依依不舍地離開他的背,揉著迷蒙的雙眼,雙頰緋紅。隻這一眼,就讓他把想吼的話全吞回肚子裏去了。
  “怎麽了?到學校了嗎?”小如半睡半醒時的聲音讓秦然的心如投進了石頭的湖麵,頓時漣漪四起,再難平靜。
  “你……你的口水流到我背上了!”秦然眼光轉移到旁邊去,不敢再看她,一隻手下意識地搭在唇上,隻覺得自己臉有些燙,耳邊還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其實天那麽黑,他的皮膚又不白,根本看不出來。
  “真的?”小如反應有點遲鈍地看著他,又認真地擦擦嘴。
  “潘淨如你真是……”秦然又氣又無奈,認命地說:“你,下車!”
  小如乖乖下車,夜風吹去了她大半的睡意,她這才發現,秦然把機車開上了高架!
  高架上亮著藍色的熒光燈,在夜幕襯托下,那明耀的藍色分外漂亮,線條也隨著高架路流暢起伏。舉目眺望遠方,霓虹燈和星星相互暉映,夜風沒有了白天的躁熱,帶了點初秋的清爽,仿佛連呼吸都變成了一種享受。
  “好漂亮啊!”小如不禁被環境所感染,心情也開闊起來。
  “小如。”秦然把腦袋從小如身後湊了過來,在她耳邊輕聲叫喚。
  “什麽?”小如咽了咽口水,回頭。
  站在他身後的那人,在星輝下,望著她,豐神俊朗,眸若星辰。
  他的眼睛倒映著遠方的燈火,還有她的臉,那麽近,那麽清晰。小如的臉猛地燒起來,她趕緊瞥開眼神!她最不能承受的就是這樣的心悸,就像是……就像是看恐怖片時的心跳感覺。
  秦然沒動,隻是笑,他欣賞著她紅潤的臉,慢慢由羞澀變成驚恐,然後又變成憤怒,在她發作前,伸手托住她的腦袋,吻了上去。這是繼三年多前軍訓初吻之後的第二個吻,十五歲的時候是蜻蜓點水,而這次,則如火山爆發,凶猛並炙熱。
  他的牙齒輕咬過她的嘴唇,舌尖劃過她的唇角,探入其中,溫度在兩人之間驟升,夏日涼風完全無法掩蓋。他的溫度,他的舌尖,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縈繞著衝向她的腦海,再也無法思考任何東西……隻有心髒在狂野地跳動,仿佛要跳出這個身體,有些東西在萌芽,以不可阻擋之勢……
  小如張大了嘴想呼吸新鮮空氣,缺氧的狀況讓她四肢無力,這更讓秦然占盡了便宜。
  這個吻漸漸由火熱轉為溫柔,輕如三月柳枝扶過水麵,直蕩起人心中片片漣漪。小如早頭暈眼花站不穩腳,隻依靠著秦然攬住她腰的手臂支撐著,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身上……如此像是過了幾輩子,秦然才放開她。他就這樣溫柔地看著她,眼眸比夜還深邃。
  唇角揚起,他伸手輕撫過她已紅腫起來的唇,指尖所過之處,火熱滾燙。
  可是忽然,小如就抬起了手,“啪!”的一聲脆響,他硬生生接下了她扇來的一記耳光!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憤怒,那裏,竟還閃著淚光。
  “小如……”秦然愣愣地看著她,無措起來。
  她沒說話,沒說話,就表示很嚴重。
  她推開他,沿著路向前走,高架上是打不到車的,況且還是接近午夜的這個時間。
  “小如!”秦然跟上,用力扳過她的肩膀。
  “嗚……”她的眼淚嘩啦一下就來了。
  “小如……”他有些慌了。
  “你這個混蛋!”她怒吼。
  秦然心疼地輕輕抱住她,很輕柔很輕柔地撫著她的背。
  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抹在他的T恤上,哭夠了,才蓄力一拳打在秦然的胃上!
  小如的力氣一向不小。
  秦然忍痛咬牙,捂著胃,彎了下腰,滿眼怨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是不是想說,潘淨如你死定了?這話我還你,這次是你死定了!”小如惡狠狠地丟下這句話,便一把甩開了秦然的手,麵向他,一步一步退後,手還指著他,“站在原地,不許過來!”
  秦然看著她不說話,隻覺得一陣發冷。
  小如退到機車旁邊,忽然腳一跨坐了上去,嘴裏還狠狠地說道:“秦然我討厭你!下次再敢吻我,我會跟你拚命!”
  秦然呆呆地看著她,直到她發動了機車,他才忽然反應過來,喝道:“不行!潘淨如!你下來!”他跑上去,卻不料小如一加油門,馬達聲轟然響起,機車與他擦身而過,要不是他閃的快,早被撞飛了出去。
  “潘淨如!”秦然在她身後高聲叫她的名字。
  小如轉身,對他做了個鬼臉,這一動作又嚇得秦然麵色煞白。
  “看前麵!”他大叫,然後便見小如大笑而去。
  舒了一口氣,秦然的手指撫過唇角被她咬破的地方,向後坐在石砌欄杆上,抬頭望星。
  小如啊小如……討厭嗎?你可知道什麽叫討厭?什麽又叫喜歡?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分外癡迷。

  有關瀉藥
  小如回去的時候齊娟已經洗好了澡躺在床上看書了。
  “忍無可忍了!”小如把機車鑰匙往桌上一扔,雙手插腰道:“古人說的好,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齊娟冷不丁發話:“那句話不是古人說的。”
  小如一愣,耳朵自動把上麵這句話快速過濾掉,說:“總之,秦然是個禽獸!”
  “他這樣的男人你還不滿意,那你還想要怎樣的?!”齊娟伸手戳了一下小如的腦門,說,“人家要長像有長像,要身材有身材,要人品有人品,要學識有學識,完美成那樣了,你還挑!”
  小如坐在椅子上,她側麵的輪廓在台燈光照下異常柔和,睫毛上還沾著水。她露出了齊娟第一次見到的安靜表情。
  “是啊,要什麽有什麽,太完美了……”她笑得很無力,站起來,說,“我去洗澡。”
  “你今天怎麽了?”齊娟有些疑惑。
  小如煩躁地抓抓頭,說:“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小如洗了個澡出來,躺在床上,仰麵望著天花板發呆,手卻不自禁撫上了唇。想到秦然的眼神,秦然的體溫,想到他緊抱住自己的手臂,就會克製不住自己的心跳……她煩躁地一頭鑽到枕頭下麵,壓住。
  這一夜,是小如十八年來第一次失眠。
  為了秦然。
  第二天早上的課小如竟然沒有遲到,不是因為她早起了,而是因為原本需要小跑的這段路,她騎著機車來了……
  “潘淨如!”在教室門口遇到高調地開著機車前來的小如,江森的怒火一下就起來了,“你又碰我的車!”
  “我沒有把你的車怎麽樣好不好!”小如隨手把鑰匙扔給江森,見他一臉的不信任,低下頭仔細檢查著自己愛車的樣子,不免一陣心虛,低聲道:“隻是刮掉了一點點漆而已……”
  江森曲起手指狠狠地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訓道:“你還敢說!什麽叫刮掉了一點點漆而已!不會騎就不要隨便碰別人的車!”
  “我會的……真的……”小如哀怨地捂著自己被彈得很疼的腦袋。
  不說還好,一說,江森就更火了:“會騎你還碰掉了漆!?還好意思說一點點!那麽大塊!”
  “是太重了!昨天晚上停車的時候扶不動,倒下去還壓到一排自行車……”小如話說得有些幽怨,昨天可害她還把自行車一輛一輛扶起來,真是虧大了。
  “這樣的重型機車本來就不是女孩子騎的!你有沒有一點常識啊!”江森又想往她腦袋上打上去了。
  小如趕緊捂著頭嘀咕:“你沒事買那麽重的車做什麽!”
  江森瞪大了眼睛,發現果然跟女人是不能講道理的,氣極了竟還蹦出句書麵用語:“我買它與你何幹?!”
  小如討好地搖搖他的衣擺,一臉無辜樣。
  見她這樣,江森做勢又要敲她的腦袋,她趕緊縮了下脖子,他也沒真打上去。
  “別吵了,上課了!都快過來!”齊娟占好了位置,對他們揮揮手。
  小如對著江森做了個鬼臉,屁顛屁顛跑去齊娟旁邊坐著。江森無奈地跟了上去。不為別的,就為了包子。
  “齊娟,以後包子給我一個人帶就好了。”小如小心眼地強調她“一個人”。
  “潘淨如……”江森拖長了聲調叫她的名字,同時十分鄙視小如這種見不得別人好的心態。
  小如哼唧:“沒事別叫我的名字!你們兄弟兩怎麽都這德行!”
  江森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去悶聲啃包子。
  孔老夫子說女人難養,那是因為孔老夫子沒遇到過小如這樣的女人。在江森看來,那是根本就不能養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小如張望了四下,沒見秦然,卻見江森打了兩份飯。她猛地從他抬起的胳膊下鑽過,說:“你豬啊!吃那麽多!”
  江森被她嚇了一跳,瞪了她一眼,說:“給秦然帶的,他不出來了。”
  “出不來?”小如皺眉,問:“對了,他昨天怎麽回來的?”
  江森兩隻手都拿飯盒,沒空餘,隻好拿手肘頂了下她的腦袋,笑道:“你還敢問!都被你害的!你走了以後秦然就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接他,我可是在高架上繞了大半夜才找著他啊!人家出租車司機爽瘋了!”
  “哦,這樣啊。”小如一臉失望。
  “你以為怎麽樣?”江森很鄙夷地用眼角餘光瞥她。
  “沒什麽。”小如低下頭,用頭頂迎向江森好奇的目光。
  江森眼珠子一轉,壞笑道:“要不,你幫我送飯去給他?”
  “為什麽?”小如抬起頭。
  “我在食堂吃完就不回宿舍了,有人找我踢球。”
  小如聽他這一說,可把頭仰得老高,說:“給我個幫你的理由!”
  “我們宿舍有空調……”
  “好,我去!”
  小如想先去買些瀉藥,結果學校醫務室不給賣,然後她又跑去學校門口的一家賣減肥藥的店。那店裏有一種減肥藥,她今天才聽她們班女生說過,一吃就拉,效果跟瀉藥相差無幾,可價格比瀉藥貴了十幾倍。
  這年頭,奸商盛行,換個包裝就換個價格。
  “小如啊,你這樣不好吧……”齊娟看著一臉陰笑的小如,不禁心裏發毛。
  “沒事,死不了的。”小如把膠囊一個個拆開,倒出粉末,散進飯盒裏。見小如放了那麽大量,齊娟心中暗自哆嗦了一下。
  “親愛的,你先回宿舍,我把飯給秦然拿過去。”主犯的良心顯然結實得很,拿鐵錘都打不爛!什麽?愧疚?那是什麽東西?
  小如蓋好飯盒蓋,把書包交到從犯手中,說:“包幫我拿回去,拜拜。”
  “喂……”齊娟張了張嘴,想說什麽,頓了頓,又閉上了。算了,反正秦然自找的,這就叫:自找孽不可活。
  潘小如,就是個孽障!
  到了秦然宿舍門口,小如擦了擦頭上的汗,用力敲門。
  “阿森你怎麽又不帶鑰匙。”門裏傳出秦然的聲音,接著門就打開了。
  “帥哥,我來了。”小如微笑如花的臉龐猛地出現在秦然麵前,後者頓時呆愣在門口。
  這個時候,小如才明白為什麽秦然沒去上課,還不下來吃飯——他的右邊的臉上,清晰的留了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呀,好大一塊腮紅!”小如忍住笑,裝出一臉真摯的樣子,伸手要去摸秦然的臉,又在意料之中被他打掉。
  “要不要你也來試下?”秦然挑挑眉,抬起手做好要打下去的動作。
  “不要!”小如馬上把飯盒抬到他眼前,嬌聲道:“為了表示歉意,人家我都給你送飯來了!”
  “阿森呢?”秦然皺起了眉頭。
  “他去踢球了。”小如擠進門,順手把房門關上,有空調可真是好啊!
  秦然瞪了她一眼,沒有理會那一來就坐到他床上去的丫頭,更沒在意到她臉上陰險的表情,否則,他大約不會狼吞虎咽地解決完那一盒飯的。
  “好不好吃呀?”小如甜膩膩地問。
  “不好吃。”秦然狹長的雙目眯了一下,“你給我滾下來!別弄髒了我的床!”
  “我坐這裏是看得起你!”小如幹脆脫了鞋子站起來,這樣終於可以俯視秦然了。
  “你沒事就往我床上跑,什麽用意?嗯?”秦然摸摸下巴,邪佞一笑。這一笑,使他本就英俊的臉越發迷人。
  “咦?”小如忽然瞪大了眼睛,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指著秦然的下巴,驚道:“你有胡子?!”
  “廢話!我是男人!”他拍掉她快指到他鼻尖的手,喝道:“你給我下來!”
  “可是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過?”她被拉下床後,光著腳站在地板上,等他手一放開,又跳回到他的床上。
  “因為我每天早上都會刮幹淨再出門!”秦然手插著腰站在她麵前,在想要怎樣把她扔出去。
  小如對他眨眨眼睛,笑了。她笑,是因為秦然的樣子很古怪,雖然一副凶相,但由於他臉上那個巴掌印,顯得及其不協調。
  秦然不明白,所以他怔住了。他看過她的很多表情,包括笑。但是她很少會對他笑——那種,因為心情好而展現的微笑。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要走了。”小如被看得有些發毛,趕緊坐下穿好涼鞋。
  秦然下意識側過臉去,臉上泛起了可疑的紅暈,沒有說話,隻是在她關門的時候下意識回頭看了她一眼,便見到她竟在門外還對他眨了下眼睛!

  諾言
  此後幾天,小如便承擔起了送飯的重任,江森自然明白是怎麽回事:從秦然跑廁所的次數就可以看得出來。
  當第三天小如再次充當外賣小生時,秦然依然不冷不熱地開門,不急不緩地吃飯。隻是他的皮膚暗黃了,眼圈黑了……
  “你覺不覺得自己很幸福啊?每天都有美女親自送飯過來。”小如又跳上秦然的床。
  “是啊,我太榮幸了。”秦然慢條斯理地解決完半盒飯,實在吃不下了。
  “可是你這幾天好像瘦了呢。”小如笑得很甜美。
  秦然臉上的巴掌印已基本看不出來了,這想必是她最後一次送飯過來。她心裏有一個小小的疑問:他都拉成這樣了,應該知道她下藥了吧?不對,知道了他就不會再吃了!難道,秦然被她一巴掌給打笨了?
  媽呀!那可別叫她負責!
  “你藥量放那麽大,我能不瘦嗎。”秦然這次沒有把她趕下床,而是走過去,坐到了她旁邊。
  “什麽藥……”小如在他的注視下,竟然有點心虛。
  “瀉藥。”他平靜地看著小如,那雙眼,黑得像深潭,完全不見底。
  “不是瀉藥,是減肥藥。”小如糾正他,又弱弱地笑了,“你都知道了啊?”
  秦然幹笑三聲:“你當我是白癡?或者你當我是你?”
  瞧瞧,秦然不但肚腸九曲十八繞,連罵人也是拐著彎的。
  “那你為什麽還要吃!”小如感覺就像是她被耍了!
  “因為是你買的飯啊。”秦然懶懶地說。
  “那、把我給你下毒你也吃嗎?”小如終於又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秦然很慢,但很認真地說了一個字:“吃。”
  “為什麽?”小如睫毛微顫,心中悸動的感覺又來了,她的臉微微有些發燙。
  秦然歎了口氣,抬頭仰視天花板:“因為我答應過你的。”
  “咦?”
  “記不記得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秦然躺了下來。他的床,確實很軟,很舒服,難怪這隻小貓那麽喜歡膩在上頭。
  “什麽意思?”小如一臉疑惑。
  “你這個女人怎麽那麽羅嗦,我要睡午覺了,你可以走了!”秦然拉過被子往身上一蓋。
  “你是豬啊!才吃過飯就睡覺!”小如一把拉開被子,“才吃好飯就睡覺,對胃不好!”
  “你是在關心我?”秦然忽然眯起眼打量她。
  “誰關心你了!”完了,臉更燙了。
  秦然嘿嘿一笑,向她張開雙臂,用極其誘惑的聲線說道:“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好啊。”小如破罐子破摔,毫不客氣地睡下來枕著他的手臂。
  這下輪到秦然吃驚了,他本以為她會說“滾”的。於是秦然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眼前距離他隻有十公分的那張臉。
  “不是你邀請的麽?”小如笑得像隻偷著了腥的貓,還伸出舌頭勾了下嘴角。
  “滾!”秦然忽然板起臉收回手臂,推開她。
  “哎呀,愛妃,別害羞,來讓朕抱抱。”小如大笑著湊過去,秦然越是讓她走她越是想膩上去。
  “你一邊涼快去!”秦然兩隻手一起對付她那想上來占他便宜的四肢。
  “哎呀美人,別這麽絕情啊!”小如終於如願,一把捏到了秦然的臉。
  她拍了拍,彈性真好。
  “小如,你不知道嗎?”秦然忽然停止了掙紮,兩手攤開任她欺淩。
  “什麽?”小如那是一臉小人得誌的表情。
  “吃我豆腐是要付出代價的。”秦然忽然低低地笑了,伸手一拉,她整個人就撲在了他身上。
  他的懷裏有著男人特有的氣息,還有那熟悉的汗水混合著沐浴露的香味。
  “開、開個玩笑啊,美人你別那麽認真……”小如一驚之下,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但他置於她背上的那隻手卻壓著不肯放。
  秦然鬆開了她的發帶,過肩的青絲傾瀉下來,烏黑如瀑。
  記得高一的時候,他曾經讚美過她的長發,結果第二天她就去剪了個板寸。
  想到這個秦然就有些不爽,雙手摟住她說:“陪我睡吧。”
  靠!為什麽這樣帶著感情色彩的話,他能說得這麽自然?!小如不知該生氣還該笑。
  秦然熊抱住她,轉了九十度,側過身,把臉埋在她的發間。
  “喂!”小如推推他,“大哥,男女授受不親!”
  秦然不理。
  小如急了,掙紮道:“把你的爪子拿開!”
  “不要吵!睡覺!”秦然四肢一縮,把她固定了起來,順帶著把被子拉上。
  “放開我!我不要跟你睡!”小如的掙紮越來越微薄。
  “誰讓你占我便宜的?誰讓你接受我的邀請?嗯?”秦然沒有抬頭,在她耳邊說:“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到,懂嗎?!”
  “不懂!”小如氣呼呼地說。
  “就算忘記了,也要做到……”他的聲音很低,低得仿佛隔了座山飄過來。
  小如吃了啞巴虧,她掙紮了幾下,決定放棄,讓他像八爪魚一般纏住她。她看著天花板發呆,心理雖然不安,可是不討厭。秦然的懷抱中有她所熟悉的味道,太熟悉太熟悉了,仿佛即便擁抱,也是這麽的,理所當然。
  ……
  “小然小然,把你的蛋糕給我吃好不好?”五歲的小如,眨巴著兩隻大眼睛,一臉饞相。
  “好。”她旁邊的小男孩主動把蛋糕送上。
  “謝謝小然,你真好!”五歲的小如,已經學會了怎樣拍馬屁。
  小男孩微笑著看小女孩一嘴的奶油。
  “小然,以後我也做蛋糕給你吃好嗎?”吃飽後,小如終於良心發現。
  “好。但是你會做嗎?”這問題確實值得懷疑。
  小如想了想,認真地說:“好象不會哦……那我做別的給你吃好嗎?”
  “你會做什麽呢?”小男孩又問。
  “啊……那我買吃的給你好嗎?”小如心想,我真聰明。
  “好。”男孩點點頭。
  “不過,萬一你不喜歡吃怎麽辦?”小如皺起了小眉頭,她媽媽買的東西,好多她都不喜歡吃的。
  小男孩搖搖頭,說:“不會的,小如買的,不管是什麽,我都喜歡的。”
  小女孩開心地問:“真的嗎?”
  小男孩眨著烏黑的大眼睛,用力點頭說:“真的。”
  “我們拉勾,你不許賴皮哦!”
  “好,我們拉勾。”
  每個學期最令人期待的日子是什麽?
  毫無疑問,是黃金周。
  十一長假的前幾天晚上,幾人湊到許陌桑那裏吃飯,秦然問小如想去哪裏玩,小如想了想,說:“我要去看瀑布!”
  “看瀑布,可以去黃果樹啊。”許陌桑說。
  “黃果樹?黃果樹是在安徽嗎?”小如問。
  江森嘲笑她:“你有點常識好不好,人家黃果樹好好的,怎麽就給你搬去安徽了!安徽那叫黃山!”
  小如瞪了江森一眼,“不都是黃什麽,看著就是一家人。”
  齊娟也笑:“差遠了,黃果樹在貴州省境內。”
  小如歪著腦袋說:“哦,原來在貴州啊,聽說那地方山傑地靈,我都還沒去過,那就去玩玩吧?”
  這邊說著,秦然已經翻出了地圖,“那先從上海到貴陽,再去安順。”
  小如問:“不找旅行團嗎?”
  江森伸手敲了下小如的頭,笑道:“你是老頭還是老太啊?這年頭年輕人出去玩哪裏還有找旅行團的?!”
  “不會走丟?”小如不放心地問了句。
  江森大笑:“你秦哥哥就算把他自個兒了也不能把你丟了!”
  秦然抬眼看了下小如,但笑不語。
  許陌桑翻出一張航空公司的宣傳廣告給秦然,說:“先訂機票,十一期間人多,晚了就買不到了。”
  秦然接過問:“你不去?”
  許陌桑搖頭:“我還有事,你們好好玩吧。”
  小如插嘴進來:“我不要坐飛機。”
  江森嗤笑道:“難道你想開我的機車去?”
  小如興奮地說:“我還沒做過長途火車,帶睡覺的那種,我們坐火車去吧!”
  秦然挑眉,“隻要你不嫌累就行。”
  江森歎了口氣攤坐進沙發裏,一臉受不了的樣子。
  於是,十一之行就這樣敲定了。
  江森認命地提前去火車站買好了車票,K111次,十月一日早上8點05分從上海出發。
  別看小如平時上課起不來,這天不到六點就骨碌一下爬了起來,背上她的大書包,拉著齊娟去買好包子一路小跑到秦然宿舍。其實她們學校就在市中心,坐地鐵眨個眼就到火車站了。
  江森開門的時候一見小如手裏的包子,不由受寵若驚。秦然還在衛生間,小如三步並兩步上前敲門,喊道:“動作快,火車要開掉了!”
  見裏麵沒動靜,小如接著敲,嚷道:“你怎麽拉那麽慢,得痔瘡了?”
  這下,門嘩啦一聲就被打開了,秦然眯著他狐狸般的眼睛,冷笑。他半邊臉上沾滿了泡沫,另半邊臉上沾著些未被刮胡刀刮去的泡沫痕跡。
  帥哥是分很多種的,比如溫情的,憂鬱的,冷酷的……和土匪狀的。秦然的長相雖然勉強能入小如的眼,可他那張臉一板起來啊,就凶惡得跟土匪一樣,幼兒園小朋友看了都得哭!秦然眯了下眼,抬起右手的刮胡刀,向小如伸過去,那神情,就像是要摧殘祖國的小幼苗。小如嚇得驚叫一聲,逃了開來。
  “一大清早鬧什麽鬧!”江森邊叼著包子邊罵。

  追擊小偷
  就這樣四人打打鬧鬧上了火車,坐在臥鋪車廂裏開始打八十分。
  抽牌的時候抽到小如和江森一家,江森邊打牌邊抱怨:看人家齊娟和秦然配合得多好,你潘淨如是不是故意跟我對著幹?!
  秦然笑得歡暢,一輪下來,又“啪”地一聲貼了張紙條在小如額頭。小如終於將積怨爆發出來,撲上去掐住秦然的脖子,結果兩個人一起滾到了地上,引來周圍無數群眾的驚歎的目光……
  看了一上午的風景,打了一下午的牌,終於小如開始叫無聊了。
  江森冷笑道:“你自己要坐火車的不是?要明天下午五點才能到貴陽!”
  說話的時候,火車剛好進到上饒車站,慢慢停住,小如做了個鬼臉,拿起錢包就下車透風。
  下午五點,夕陽斜照,小如買了兩個茶葉蛋,就開始望夕陽而歎。
  紅燦燦的天空,有色澤過度的雲彩,雖不知道傳說中的火燒雲是不是這樣,但想來也差不多了吧!小如心情很好地遠眺西天,想象高山流水明月彩霞,盡管火車站這個背景實在不怎麽樣……
  忽然,她被人一撞,手中的錢包被猛地一抽!小如尖叫一聲,便見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從她身邊跑開,她腦子一熱,下意識就去追!見鬼了!連姑奶奶的錢包都敢搶,這小屁孩不想混了!
  小如人雖然懶,但運動細胞還算發達,用秦然的話來說,那什麽簡單了,那什麽就發達了。可人家小搶匪也不是吃素的,撒著歡兒跑,見後麵還有人追,就跑得就更快了!小如一路追上去,一直追到車站邊緣,那小搶匪跑到前方幾個氣勢洶洶的男人身邊才停了下來,轉過身,幾雙目光刷刷刷地看向她。
  小如這才發現她的位置離人群已經很遠了,周圍除了那美好的夕陽紅外,還有幾節廢棄車廂,和鐵軌雜草。尚未來得及喘氣,她的臉色就刷白了,見那幾人向她圍了上來,她不由退後幾步,腳一軟,一個踉蹌就跌坐在地上!
  那小賊兒掂了掂她的錢包,竟然還衝她笑,黝黑的皮膚把那一口白牙襯托得更加的白!
  就在這時,伴隨著小如的一聲尖叫,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從她腋下穿過,直接把她從地上托了起來,不等她回頭,她的手就被另一雙大手握住,同時有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快跑!”
  熟悉的聲音,掌中也是熟悉的溫度,小如懸著的心忽然就放下了,任前麵那人拖著自己狂奔。一直到跑進了人潮中,他們才停下,回頭看去,那些人已經不再追來。
  小如累得雙手撐著腿,氣喘籲籲,在心理和生理同時遭受磨難後,她竟大笑了出來。
  “喂,你瘋掉了?”秦然擦了把臉上的汗,驚恐地看著她。
  就在這時一陣火車嘶鳴聲響起,小如回頭,便見他們那輛K111次緩緩啟動了,她追上前兩步,又慘叫了一聲,引來眾多側目。
  小如走回秦然的身邊,低著頭說:“火車開掉了。”
  “我看見了。”秦然已經沒有脾氣了。
  小如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秦然溫柔地微笑,用瓊瑤男主式詠歎調說:“親愛的,你總是帶給我太多的驚喜了。”
  小如嘴角抽了下,退後兩步,幹笑,避開秦然那雙虎視眈眈的眼睛,心虛地說:“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秦然看著她不說話。他剛才的心跳,總得有人來買單吧?
  小如委屈地低下頭,發現那兩個茶葉蛋還被她捏在手裏,便舉起來抬到秦然麵前,問:“餓不餓?要不要吃個蛋?”
  秦然哭笑不得,瞪了她好一會兒,終是心一軟,歎了口氣,摸摸她的頭發,正在這時,眼角餘光掃到她抬起的手,臉色又一變!小如的手背上有三道指甲印,都滲出了血來。
  秦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又罵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要買茶葉蛋在車窗口就能買,你跑下車幹什麽?”
  聽他這嚴肅的一罵,小如更委屈了,眼睛一紅,“我就跑下車怎麽了!我又沒讓你一起跟我下來!”
  秦然怒道:“買個雞蛋還要拿錢包,你不知道火車站很亂嗎?!”
  “我沒坐過火車!我就不知道!”她想甩開他的手,但他握得很緊。小如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還倔強地瞪著他說,“我不要你管!我受傷又不是你受傷!”
  秦然臉色鐵青,衝她喊道:“我心疼行不行!”
  這話一出口,不隻是她愣住了,連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像扔掉燙手山芋一樣鬆開了她的手,扭過頭去,臉上不明紅暈,不知是否被這夕陽染的。
  小如的眼淚終於突破了最後的界線,滾了出來,一邊抹淚一邊垂他,說:“那你還凶我!”
  四周等車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倆身上,穿著車站製服的老工作人員眼睛更是直勾勾盯著他們,小如低頭擦眼淚沒看到,而人高馬大的秦然則尷尬地站在那裏,迎接人們赤裸裸的探究的目光。
  “好了好了!”他抓住她還垂打他的拳頭,低聲說:“別哭了,那麽多人看著呢,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你就欺負我了!”小如邊擦眼淚邊說。
  秦然十分沒有原則地哄道:“好好好,是我錯了,我們先去報警,好不好?”
  小如抽泣著點點頭,任秦然拉起她的手。
  一旁的老工作人員見兩人的手都勾搭在一起了,這才轉過視線。想當年做革命工作的時候,那可是一個流氓都別想從他眼皮底下溜掉啊!
  在車站內的鐵路派出所做了詳細的筆錄後,兩人順利出了站台。像這樣的情況,基本上是不用指望錢包能被找回來的。
  出站台的時候,秦然還拉著小如的手,她的眼睛哭得跟個兔子似的,嘟著嘴任他拖著走。
  站在熱鬧的車站廣場上,秦然轉頭問小如:“你身上有錢沒?”
  小如搖頭說:“錢包都搶了,哪裏還有錢!”
  秦然把小如從頭打量到尾:短袖T恤,牛仔褲,運動鞋,一隻手被他牽著,另一隻手拉著個塑料袋,袋子裏裝了兩個茶葉蛋。
  這家夥,那兩個蛋到是還不舍得扔掉!
  “你看什麽?”小如在他打量的目光下渾身都不自在。
  秦然歎氣:“我看你有沒有可能帶了手機,不過顯然沒有了。”
  小如愧疚地咬了咬唇,低聲問:“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秦然鬆開她的手,開始翻自己的口袋,不出意料,空無一物。
  小如見此,下意識往自己牛仔褲口袋摸了摸,一驚,“啊,有錢!”
  她掏出一把零錢,笑了起來:“買茶葉蛋找下的錢!我看夕陽看忘了,就把錢往口袋裏一塞,沒放進錢包!”
  秦然見她淚珠還掛在睫毛上,這會竟又笑得那麽開心,心底不禁一軟,接過錢,數了數,四十八塊整。
  小如抱怨道:“這裏的雞蛋要一塊錢一個,比學校裏的還貴,哦?”
  秦然瞧著她那連幾毛錢都要計較小樣,不由勾起了唇角,眼裏滿是笑意。潘淨如凶的時候是很凶,可愛的時候又可愛到不行,直讓人有種想狠狠蹂躪她的衝動。秦然忽然想起,小如在看到可愛的小動物時總喜歡上前捏圓搓扁,他當時很不理解她的這種變態行為,現在則是恍然大悟了。
  秦然清了清嗓子,說:“現在我們隻能打電話給阿森,讓他在下一站下車後折回來。”
  小如點點頭,想了想又說,“我們還可以辦張銀行卡啊,然後打電話回家讓我媽存錢上去!”末了還補充一句:“我真是太聰明啦!”
  秦然有點不忍心打擊她,輕聲問:“你身份證帶了嗎?”
  “啊……沒……”
  這年頭火車站附近最多的,除了旅館飯店,就是話吧。也幸虧秦然背得出江森的手機號,接通電話後他跟江森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那邊就默不作聲了。過了一小會,江森鎮靜地讓秦然把話筒遞給小如。
  秦然拉過電話,對小如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小如小心地接過,才“喂”了一句,便有咆哮聲傳來:“潘淨如你是豬啊!我靠!豬都比你聰明!你到底有沒有常識啊,盡然跑去追小偷!!”
  小如哆嗦了一下,所謂求人嘴軟,她雖然很想罵回去,但最後隻能咽了咽口水,弱弱地說:“沒有。”
  電話那頭又安靜了一下,然後傳來江森咬牙切齒的聲音:“好,你給我等著!”
  小如掛下電話,無辜地看著秦然,秦然微笑如和煦的春風,又伸手揉了揉她的發,說:“沒事的,我剛才查過,K111次會在晚上七點十分到達鷹潭車站,我們七點半再給阿森打個電話確認下他有沒有買到回來的票。”
  這個電話打了五分鍾,話費五塊。小如看著剩下的四十三塊人民幣,說:“幸虧還有錢打電話,不然就真的隻能打110了。”
  秦然搖頭,“他們不一定買得到今晚回來的車。”
  “啥?”小如吃了一驚。
  秦然笑咪咪地說:“我的意思是,我們倆個,今天晚上,可能要夜宿上饒了。”

  夜宿上饒
  在等江森到站的這段時間內,秦然拉著小如去吃飯。由於身邊的錢可能還得算上過夜費,所以不敢吃多,隻點了一碗拉麵,還是陽春的。
  秦然樂嗬嗬地抽了筷子遞給小如,在其他人怪異的眼光下,他倒是坦然。
  小如低頭開始剝茶葉蛋。秦然等她剝好後,接過茶葉蛋,一口咬下半個蛋,咽下後,再一口咬下另半個。一隻雞蛋全咽下去後,他才笑著說:“雞蛋麵,不錯不錯。”
  小如重新剝她手裏的蛋,細嚼慢咽吃下去後對秦然說:“我飽了。”
  秦然把麵碗推到她麵前,一臉壯士就義的表情說:“你要是介意跟我吃一碗麵,那你先吃,吃到不想吃了,剩下的給我就行。”
  小如一愣,呆呆地看著他,簡直不相信這是秦然這種禽獸會說出來的話!秦然則眯著他那雙讓人一看就會臉紅心跳的眼睛,淺笑。
  小如趕緊低下頭去,把麵推中間,低聲說:“那……一起吃吧。”
  本以為秦然會說幾句推辭的話,不料竟一臉驚喜地點頭。
  小如這時騎虎難下,不好再說拒絕的話,悄悄抬眼瞄了下心情異常愉悅的秦然,有些煩躁。
  那拉麵雖然是陽春的,味道卻相當不錯,見秦然也在低頭吃麵沒看她,她也低頭吃起來。這樣,他的頭就和她的靠得很近了,臉紅了,心也跳得快了……
  小如漫不經心地用筷子夾住一根麵,拖出湯碗,低頭咬住,筷子配合地從碗裏將麵抽起來,手腕才一轉,就發現麵條的那頭夾在秦然的筷子裏,延伸到他的嘴裏……
  他們同時抬眼,雙目相隔不過十公分的距離。小如的臉就這樣燒了起來,拿筷子的手抖了下,身體仿佛記起了被他攬在懷裏的感覺,連四肢都開始發燙。
  她猛地向後仰,以遠離他,筷子一丟,麵條又縮回到碗裏。
  秦然輕笑,夾起麵條,吃了下去,從他那頭,到被她咬斷的那頭……
  “我……我飽了。”小如低下腦袋,看著自己正放在大腿上的糾結的手指。
  秦然沒再說什麽,小如偷偷抬起眼皮打量他,他真是連吃都能做到如此優雅,一碗陽春麵,被他吃得像大餐一樣。
  秦然仿佛心情很酣暢,端過碗,不隻把麵吃完,連湯都喝得一點不剩。他放下碗,視線和她相交了一下,小如嚇得趕緊又低下頭去。
  “怎麽了?”秦然笑著問。
  小如有些惱怒地瞪他一眼,煩躁地說:“付錢,走人!”
  秦然難得笑咪咪地聽話。
  秦然的預言在晚上七點半打回電話給江森的時候,得到了驗證。江森氣急敗壞地說:“隻有明天早上的車票,你們兩身邊還有錢沒有?”
  秦然說:“有,夠堅持到明天早上。”然後給小如拋了個媚眼。
  小如縮了縮肩膀,不看他。
  掛上電話付了錢,秦然拉著小如走出門去,說:“先要找住的地方。”
  繞回站前廣場,還是那句話,火車站最不愁吃和住。他們才走了沒幾步就,就有一個中年婦女問他們要不要住宿。秦然一本正經地問:“什麽價格?”
  那婦女看了眼小如,再看了眼秦然,原本就不大的雙眼笑成了一條縫,說:“價格可以商量麽,來我們邊走邊說,兩位住什麽房?”
  秦然摟著小如的肩說:“要一間就可以了,我們住一起。”小如睜大眼睛,想推開他,但又被秦然拽了回去。
  他們跟著那個長得極其像人口販子的大嬸走到沿街口的一家旅店,秦然抬頭看了看門麵,不大,是老式的房子,是私人房改造成的旅店。確定安全方麵沒有大問題後,他這才拖著小如一起進去。
  進門口有一個看起來就很簡陋的前台,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裏麵看報紙,那婦女走上前把秦然引見給他,他才放下報紙站起來。
  接下來,秦然便開始跟他談價格。
  在小如印象中,秦然雖然人討厭,但說話做事一向都仙風道骨,最多見的表情是懶洋洋和似笑非笑的欠扁樣,最多做的事是趴桌上睡覺,或自個兒低頭看書。他不喜歡說話,除了有個以跟她吵架為樂的癖好外,秦然幾乎不搭理人,特別是不熟的人。
  而這會兒,秦然竟興致高昂地跟一中年男人在這裏你來我往談價格!那陣勢,簡直比她外婆在菜場砍價還要猛啊!
  那中年男人皺著臉說:“不行啦,小夥子,你這個價格太低啦!隻能住多人間,和其他人住一起的!”
  秦然悠哉地說:“這個價不低的,在這上麵加點我都能去市區住賓館了,是看在你這裏方便才住的。”
  “小夥子啊,現在是黃金周哪!什麽都貴!”中年老板繼續皺臉道。
  “上饒又不是旅遊城市,城裏賓館肯定沒滿的。”秦然繼續溫和地微笑,又懷柔了一下說:“這價格差不多了,我們都是學生沒錢麽是吧,你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大家都方便就好了是不是?”
  “哎喲,小夥子啊,你看我們又要供水又要供電還要供住的……”中年男人這話說得跟背書一樣溜。
  秦然也不示弱:“我們兩人用不了多少,折合回來你還有得賺,俗話說生意少賺賺多做做,以後不是還要來麽!”
  “唉,好吧好吧!”中年男人終於鬆口,換了個語氣,笑道:“小夥子,拿證件來我登記一下。”
  秦然裝模做樣摸摸褲子,說:“哎呀,我沒帶。”然後低頭問小如:“你帶了沒?”
  小如配合道:“沒有啊,我沒想到還要用證件。”
  中年男人又開始皺臉:“哎呀,小夥子,這樣不行的!”
  秦然一臉痞子相,摟緊了小如,“深情”地望著她,笑道:“我們都是學生,你也知道,這個……對不對?下次我們來再補行不?不過下次來你還得給我們便宜點啊!”
  中年男人笑了起來,賊賊的目光掃了眼小如,曖昧地說:“好吧,這次就算了,來我帶你們上樓。”
  就這樣,小如心不甘情不願地進了房,關上門。
  那房間不算新,而且很小,不過總算還幹淨整潔,有獨立衛生間,有電視機。隻是床是單人床,很小,如果兩人睡在一起的話,必須要互相擁抱才不會掉下去。
  小如一來就往床上撲騰過去,以占地為王的架勢說:“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秦然雙手環胸站在床前笑著說:“你說,我們是怎麽淪落到這裏來的?嗯?你真好意思讓我睡地上?”
  “啊……”小如兩隻眼睛水汪汪地閃了閃,可憐兮兮地爬下床說,“那、那我睡地上吧。”
  秦然沒有拒絕,樂嗬嗬地看著她翻櫃子找被子。顯然這破旅店不會給兩套床上用品,最後小如還是繞回了床邊,說:“那個……隻有一條被子一條毯子,我拿了被子睡地上,你就用毯子吧?”
  秦然又道:“隻有一個枕頭。”
  小如咽了咽口水,猛盯著那看起來就不算太舒服的枕頭,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那……就,你用吧。”
  秦然走上去,把嘴湊到她耳邊說:“乖啊!”
  他的氣息吐到她耳畔,聲音輕軟富有磁性,小如嚇得趕緊跳開,差點就一蹦三尺高。而秦然難得沒有出口嘲諷她,隻是唇角含笑,開了電視,兩眼看著那不算清晰的屏幕,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如見他沒反應,這才又小心地靠近,從床上拿走被子,鋪到地上。地上是米色的地磚,雖然有些舊了,但很幹淨。
  小如歎了口氣,坐在她自己的地盤上,靠著床沿和秦然一起看電視。
  電視裏正播著一部電視劇,先是女主角哭著跟男主角鬧,哭著哭著就哭到人家懷裏去了,再哭著哭著,兩張嘴就貼一起了,兩張嘴貼了一會以後,又滾到了床上去……小如看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她尷尬地抬頭悄悄看了眼秦然,沒想到竟撞到了他的視線!秦然大方露出了他那迷人的笑容,見她癡傻傻的模樣,竟還眨了下眼睛。
  “換……換個台吧!”小如趕緊轉頭視線移回電視上。不幸的是,電視裏那個在床上滾著的女主角,衣服已經被退下了一半,還在與壓在她身上的男主角死命糾纏,嘴裏發出了銷魂的呻吟……
  “嗬嗬……現在的電視節目,越來越大膽了,哦?”小如沒話找話,見秦然沒接口,隻好嗬嗬傻笑,然後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到處找電視遙控器,不敢看秦然,更不敢看電視。
  整個房裏找了一圈後,她才在秦然手邊見到遙控器,視線再從他的手移到他的臉上,發現他一直都望著她,眼裏滿是不懷好意的笑!
  小如有種強烈的被人耍了的感覺,她站直了腰杆子,雙手插腰,指著他的鼻子,嚴厲地譴責道:“秦然!遙控器就在你手邊,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秦然懶洋洋地靠在床頭,說:“你跟我你要了嗎?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小如一愣,怒道:“你明明知道!”
  秦然壞壞地挑眉問:“我為什麽會知道?”
  這時,電視裏又開始發出那女主角像打了針一樣的呻吟,小如一個哆嗦,衝上前直接把電視插頭拔下來,回頭又見秦然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她忽然一陣心悸,跑去門口去把大燈關掉,大聲說:“胡鬧!睡覺!”

  驚魂之夜Ⅰ
  這燈一關,室內頓時一片黑暗,她從門邊回到她的地鋪需要繞過秦然的床,但房間一黑就看不見了,她走路也沒留心,一腳踢到床腿,“咚”一聲整個人都跌了出去,疼得她直叫喚。
  秦然嚇了一跳,趕緊拉開壁燈,見小如正縮在地上雙手抱住那隻撞疼的腳,額前冷汗都出來了。他趕緊跳下床,在她旁邊蹲下,焦急地問:“還好吧?”
  小如抽抽鼻子,鬆開手,把褲腿挽起來查看,小腿上微微泛出紅色,尚未變青,但已腫起了一塊。
  秦然歎口氣,“我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了。”
  小如低頭沒吭聲。
  秦然又心軟了,輕聲問:“疼嗎?”
  小如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廢話!”
  秦然幫她把褲腳放下,扶她站起來道:“你去睡床上吧。”
  “啊?”小如驚訝地抬頭,一臉不敢相信。
  秦然哼了一聲,手指輕戳她的腦門,酸酸地說:“你這是什麽表情?我什麽時候真讓你委屈過了?”
  小如咕嚕一下就滾上床,嘿嘿直笑,“我可真是很少從你身上感受到紳士風度啊!”
  秦然拉好地上的被子,仰麵躺下,輕喚:“小如。”
  “幹嗎?”小如趴在床上,腦袋擱在床沿,發現秦然躺都是躺得端端正正,放在古代,也是一名門閨秀的典範。
  秦然伸手拉過她的一縷頭發,纏繞在指間,笑道:“頭發又長了。”
  小如漫不經心地說:“是啊,長得好快,等天涼快點就去剪短。”
  秦然失望地放下手,小如的優點裏並不包括懂情趣。
  壁燈的光有些昏黃,小如本想關掉,但手伸出去,猶豫了下,還是沒關。兩人都不說話,在這個不算大的空間內可以清晰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夜漸深,窗外小販的吆喝聲和汽車噪音漸輕,途經火車的轟隆聲反而愈加明顯。小如翻了個身,悄悄看了秦然一眼,見他仰躺在被子上,雙目閉起,儼然已入睡。
  她煩躁地拉過毯子,不知是不是穿著牛仔褲不舒服的緣故,就是睡不著——盡管坐了一天火車累得要死了。
  來回翻身折騰了幾次,小如終於放棄,坐起身,靠在床頭發呆。她的目光不經意掃向秦然,昏黃的光線讓他的輪廓看起來比平時柔和了許多,黑發有一半散在額前,落下的光影投在緊閉的眼簾上,更顯得輪廓立體。他的眉骨很高,鼻梁很挺,嘴唇緊閉著,唇線分明,還帶了些玫瑰的色澤……還很柔軟。
  小如隻覺臉又一燙,別過頭,縮進毯子裏去。
  忽然她想到一個問題,秦然這樣睡在被子上,什麽都不蓋,不會冷麽?
  於是她又悄悄探出頭去,見秦然一動沒動保持原樣睡著,便伸出手,輕輕放在他穿著短袖裸露的手臂上。十月天,晚上多少有了寒氣,那手臂上的皮膚,果然是涼的。
  指下觸摸到皮膚有微微不平的痕跡,小如一愣,想起,那是她的牙印!當年她那一口咬得非常深,幸虧秦然皮膚較黑,又恢複得較好。那印子不細看還看不出來,可是手放上去,一摸就能感覺到。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麵,軍訓的夜晚,不約而同都出去偷西瓜,結果秦然就吻了她。對這個吻,秦然這廝解釋說是因為“情不自禁”。而小如也沒吃虧,在他手臂上留了個牙印,算是互不相欠了。
  這時小如卻想,她隻撞了下腿就疼成了那樣,秦然當年承受了她這一口,不但沒喊疼,甚至都沒有試圖甩開她……對啊,按理說,就算是身體的條件反射,他也應該一把推開她的!
  難道……
  難道秦然的神經特別粗,所以沒那麽疼?
  就在小如神遊太虛的時候,一個戲謔含笑的聲音低低傳來:“寶貝,你可是長夜漫漫,無心入眠?”
  小如嚇了一跳,血立刻衝到了臉上,趕緊收回手,躺回床上,心虛地說:“我,我看時間。”
  “哦,那你看到時間沒有?”秦然抬起剛才被小如摸著的手,看了下手表。
  “沒,沒有,太黑,沒看清楚。”小如的聲音越來越輕,腦袋也越來越埋進毯子裏,窘迫地像隻被當場抓獲的偷腥的貓。
  “現在是北京時間十一點零三分。”秦然的聲音懶懶的,還帶了些沒睡醒的暗啞。
  “哦,知道了,那……時間不早了,睡吧。”小如頭埋進毯子裏低低地說,聲音低得連她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秦然坐到床上,隔了毯子趴在她旁邊,笑著說:“你說什麽?我沒聽見。”
  毯子一半被他壓在身下,小如動不了,隻好把身體盡量埋伏在毯子下,雙手將毯子拉過頭,放大聲說:“時間不早了,趕快睡吧!”
  秦然隨手一拉就拉下了她的毯子,撐著手看她臉色緋紅的模樣,笑道:“我本來是睡著了,這不都被你摸醒了麽。”
  “我,我沒有!”她扭過頭,背對著他。什麽“摸”,不過是探下體溫好不好!真是狗咬呂洞賓!
  “沒有?”秦然舔了舔舌頭,湊到她耳邊,用能將人骨頭都變酥的聲音說,“真的沒有想要偷襲我?”
  小如猛地回頭,小臉紅得即便在這昏黃的燈光下都能明顯看見,眼裏還有些水氣,真有幾分嬌羞的模樣。
  隻不過,小如最近雖有所覺悟,但還沒有發展到知道嬌羞是啥玩意的份上。
  她惡狠狠地說:“睡覺!再不睡我掐死你!”說罷推了他一把,就把壁燈關掉了。
  室內陷入了黑暗,秦然對於見不到她臉紅的樣子是無限的遺憾。
  小如開始做思想鬥爭,要不要一腳將他踢下床。
  秦然側過身,隔著毯子抱住她,說:“親愛的,沒有枕頭,睡得脖子好累。”
  “那枕頭你拿去睡。”小如用力掙開秦然的懷抱,她先前還擔心他會不會著涼,現在看來沒必要了,他體溫高著呢,才一貼著就覺得熱了。
  “噢。”秦然無趣地接過枕頭,抱著歎氣。
  然後小如一腳就把他踢到了地上。
  過了沒多久,隔壁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還有一些光不知從什麽地方透了出來。
  小如和秦然兩個人躺著不說話,氣氛有些尷尬,還有些曖昧,在這靜謐的午夜,隔壁的動靜顯得猶為清晰。
  過了沒多久,那頭傳來了兩人說話的聲音,帶了些地方口音,聽不出來具體講些什麽,又安靜了一下,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呻吟聲!那呻吟竟跟幾小時前在電視裏的,差不了多少!
  小如的神經又緊繃了起來,她打賭秦然躺在地上肯定也還沒睡著!
  電視裏聽的呻吟和現實中聽到的,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就像單聲道和3D環繞立體聲的差別!而且隔壁那呻吟還有越來越響的趨勢,接著傳來類似搖床的聲音,而小如這邊床頭的牆壁竟然也開始震動起來……
  原來這牆壁竟是塊木板!
  小如的床是靠在那塊木板牆邊的,從聲音的方位可以判斷,隔壁那張床一定也是靠著這木板牆放置,所以那邊床一動,床打在木板牆上就發出了聲響,接著木板牆打到了她這邊的床,便發出了兩重聲響!
  若隻是有聲音那還罷了,小如身下躺著的這破床,竟開始抖了起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那聲音分外驚心,小如驚得從床上跳起來,跌坐在秦然身邊,哆嗦地說:“床、床在抖!”
  秦然憋著笑,“所以呢?”
  小如瞥他一眼,“這個……隔音真差,哦?”
  “四十塊錢一晚的小旅店單人間,不用證件就入住,你還想要什麽條件?”秦然的聲音還是懶懶的,隻是隱約含著笑。
  小如瞪了他一眼,房間太黑,估計他沒看見。
  可為什麽他的心情貌似不錯?
  兩人沒說話,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雖然尷尬的可能隻有她一個人。而這一沉默,隔壁的聲音就更加刺耳。
  電視她還能拔掉插頭,可是隔壁的……總不能過去敲門讓她聲音小點吧?況且除了聲音騷擾外,還有這抖動的床!
  小如壓低聲問秦然:“我們可以把床搬出來點嗎?”
  “你要幹什麽?”
  “睡覺呀,床抖成了這樣我怎麽睡?”
  “哦。”秦然雖然沒笑出聲,可是小如還是感到他因忍住笑而帶起的胸腔的震動。
  兩人站起來,托著床的兩邊,把床向外挪了一點,不再碰到木板牆,好歹床也不抖了。
  小如盤腿坐床上,對以同樣姿勢坐在床上的秦然說:“你可以下去了,我要睡覺了。”
  忽然隔壁那女人發出一個帕瓦羅帝詠歎式的調子,音高得小如頭皮發麻,她拍拍胸口壓驚,以為這樣就完了,結果一個轉折,呻吟又出來了,真是有高山有流水,有跌宕有起伏。
  秦然笑咪咪地問:“這樣,你還睡得著?”
  床搬開後,木板牆的震動幅度開始加大,有節奏地敲打在床兩邊帖牆而放的櫃子上,發出了更加空靈的回響。
  小如死瞪著那塊還在瑟瑟發抖的木板,忽然,視線被一縷從櫃子邊緣透出的光暈吸引住!
  小如爬下床,走過去,費力地開始搬櫃子。
  “你要幹什麽?”秦然好奇地壓低聲音問小如。
  小如坐在地鋪上,移開了床頭的櫃子,隔壁房間的燈光沿著櫃子後麵木板上的縫隙溢了進來,名副其實是黑夜裏的一縷光!
  那是一條長約二十公分,寬約一公分的木板裂痕,對方房間的光線就從那裏透了過來。而女人的呻吟,如今更近距離,跟逼真地傳進了耳朵裏!
  秦然一愣,便見小如腦袋湊了上去,那家夥竟想偷看!
  他趕緊上前,一手捂著她的眼睛一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向後拉進懷裏,低聲嗬斥道:“潘淨如,非禮勿視!”
  小如拉下秦然的手,低聲說:“我就想知道他們在如何抖床。”
  秦然頓了頓,遲疑了一下說:“小如,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你當我白癡哪!我當然知道他們在幹嗎了!”小如掙了下還是沒掙開秦然的手,隻覺得自己的背貼在秦然的胸口上,隔了兩層薄布還能感覺到他的體溫,不禁有些燥熱。
  “那你還要看什麽?”秦然語調有些怪異。
  “可,可是,他們做,做那個……為什麽要抖床?”小如身體前仰,離開了秦然的胸膛,回過頭問。
  秦然收回手,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你,確定,你知道,那個,是怎麽做的嗎?”

  驚魂之夜Ⅱ
  秦然這問題問得小如一陣麵紅耳赤,好在很黑反正誰也看不清誰。
  “我,我當然知道!”小如低吼,吼完就低頭絞手指。
  秦然笑了起來,“那你還問為什麽抖床?”
  小如奇道:“做那個,需要,抖床嗎?”
  秦然忽然大笑,笑得前俯後仰,又不敢發出聲音,小如在一邊氣得踢他,卻被秦然握住了腳踝。
  “寶貝,做那個,不是靜態的,是動態的。”他欺身上前,曖昧地說。
  “啊?”小如驚訝了一陣,又結巴地說:“可是,需,需要幅度那麽,那麽大嗎?”
  秦然正兒巴經地說:“要的。所以,做這個,是很費體力的。”
  “是嗎?”小如將信將疑。
  秦然拍拍她的手,道:“別擔心,主要男人費體力,女人還好。”
  “哦。”小如傻呼呼地應了一聲,忽然感到不對,紅著臉怒道:“幹嗎叫我別擔心,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秦然大笑,又被小如一頓拳打腳踢。
  這個時候,隔壁女人的呻吟帶上了哭腔,仿佛是從嗓子口冒出來,尖銳,無力,又仿佛是在哀求。而木板牆撞擊的節奏變慢了,幅度卻越來越大。夾雜在女人呻吟聲中的,還有男人的喘息聲!
  “不會出事吧?”小如皺著眉問。
  “出什麽事?”秦然懶懶地應道。
  “電視裏不都這樣演嗎?變態殺手玷汙純潔少女!”
  秦然嗤之以鼻,看了看手表,說:“還純潔少女呢,二十分鍾都不到就叫成這樣,一看就是假的。”
  小如斜眼睨他,“秦然,你好像很有經驗哪?”
  “這是作為一個成年人的常識!”秦然曲起手指敲了下她的腦袋,說,“算了,你確實也該學點了,去看吧。”
  “什麽?”小如一臉茫然。
  秦然笑著攬過她的脖子,湊到木板縫前,低聲道:“來,我們觀摩觀摩實戰。”
  對麵房間的擺設和他們從聲音上判斷的差不多,床頭靠著木板牆,那床在抖動,所以帶動木板牆一起抖動。
  隻是對麵房間床邊沒有櫃子,所以使得他們從木板縫這邊望進去沒有任何阻礙。
  那床在這條木板縫的右上方,從小如這個角度看去,隻能看到兩個赤裸的身體交疊在一起的人,上麵是個男人,下麵是個女人。那個男人一直在用力推著身下的女人,所以導致了床來來晃晃地搖,除了床板敲打木板牆發出的聲音外,還有那破床自身不負重荷發出的“噶拉拉”的聲音。
  小如擔憂地歎了一句:“那床不會塌吧!”
  “你能不能發出正常點的感歎?”秦然又好氣又好笑。
  “啊!那男人好胖,肚子真大!”繼續感歎。
  “……”
  “他那麽胖,這女人受得了嗎?會不會壓壞掉?”小如歪著腦袋替別人擔憂。
  “……”
  最後她得出一個結論:“果然,這女人是痛苦的!”
  秦然捂著小如的眼睛把她往後拉,說:“好了,別看了,知道怎麽一回事就行了。”
  小如拉開秦然的手,說:“原來做這種事真的會痛啊!”
  秦然哭笑不得,“你覺得那女人很痛苦?”
  一聲相當、相當、相當痛苦的呻吟聲蜿蜒響起,像從地底慢慢攀爬上來,叫得人不禁心都跟著蜿蜒而上,小如憤慨地說:“你自己聽聽!都這樣了,能不痛苦麽?!”
  秦然悶笑:“這是痛苦的叫法嗎?”
  小如瞪大眼睛,“不是嗎?”
  秦然壞笑道:“當然不是!一點都不痛,想不想試試?”
  小如隻見秦然狹長的雙目反射著木板縫裏透出的微薄的燈光,閃亮閃亮,那邪惡的臉龐離她的臉很近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吐出的氣息。
  她像著了魔一樣,盯著他,心裏有些癢癢的,可又說不出來哪裏癢,隻是忽然很想……很想吻他!
  小如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推開秦然,才站起來,就被地上的被子拌住,一下子滑倒,摔向地麵!
  她低呼一聲,閉上眼睛,緊接著而來的,是屁股碰地的疼痛,和鼻間秦然熟悉的體味。
  事發突然,秦然隻來得及保住她的腦袋,手托住了她的頭,手肘撞到地上,疼得他倒抽冷氣。
  “你,你還好吧?”小如輕聲問。
  秦然看著她,沒說話。曖昧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流淌而過,她正躺在他身下,而他手肘撐著地麵,盡量不把自己的體重全壓在她身上。
  小如緊張地汗都要冒出來了,開口想緩解氣氛,“嗬嗬,你,好像也不是很重。”
  所謂禍從口出,這話才出口小如就開始後悔了!前一刻她才說過關於男人的體重和壓壞不壓壞的問題……
  果然,秦然接口道:“是,我不是很重,所以不會壓壞你的。”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小如兩手撐住他的胸口,腦袋盡量向下低去,她自己都發現解釋會越描越黑。
  “那你是什麽意思?”秦然的唇顯然越來越向下了,他伸手勾起她圓潤的下巴,輕輕抬起,讓她看著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會讓人迷失了方向的雙眼,漂亮得……能醉人。
  於是小如見他粉紅的舌頭舔過唇角,她腦子一熱,竟拉下他的頭,一口咬住他的唇!秦然先是被驚到,愣著不動,又見小如紅著臉,閉著眼,咬住他的唇一點都沒有要動的意思,便伸出舌頭輕輕劃過她的下唇,探入她緊閉的唇齒間。
  小如閉上了眼睛,心髒跳得實在太厲害,身體也變得熱起來,可是這種感覺……陌生,刺激,好像還不壞。
  秦然的手從她的T恤下擺伸進去,掌心帶著灼熱的溫度,慢慢覆蓋到了她的胸口。他的手很大,即便隔著內衣,也可以將她全部包裹住……
  他的舌很靈巧,但她始終不肯鬆開牙關,秦然的手輕輕揉捏,稍一用力,她便情不自禁地弓起背來,喉間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於是秦然的舌尖如願地進入她的齒間,與她糾纏了起來。
  “寶貝,一點都不痛,對不對?”秦然低笑,那聲音要命的性感。
  小如這時哪裏還能做思考,從身體到心理,隻有他。
  “秦然……”她情不自禁張開嘴,眼裏仿佛含著眼淚,才微微睜開,便見那抖動的木板牆傾斜的角度已經超出了合理的範圍,有搖搖欲墜的趨勢!
  小如眼睛猛地張大,在後一秒,就見那木板牆最後掙紮著抖了抖,緩緩地下傾了十度,速度不快,可加速度很快!
  “秦然!”小如大叫一聲,那木板牆便應聲向他們這裏倒了下來,牆上掛著的裝飾燈不偏不歧正好打在秦然的頭上!
  轟隆聲過後,四周忽然一片沉寂。
  潘淨如從秦然身下鑽出來,抬頭的時候愕然看到牆那邊床上的兩個人!
  那兩人換了姿勢,男人仰躺在床上,女人坐在男人腰間,與小如剛好麵對麵,她驚愕之下也忘了動作,呆呆地看著從牆底下爬出來的小如。
  小如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掃向她的胸前,這個女人……身材可真好啊!
  終於,被看的人有了被看的自覺,抱著胸尖叫起來,她身下的男人也叫起來,驚訝地回頭看小如。
  地上的牆壁抖了抖,秦然從裏麵爬了出來。打在他頭上的燈已經碎了,他捂著後腦勺,一摸全是血!
  小如看到他手上一片鮮紅,嚇了一跳,也不顧再打量對麵赤裸的兩人,趕緊扶著秦然。而這時候,電光火石間,對麵房間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那女人用床單裹住自己又叫了起來!
  闖入的大約有四五個人,穿著警察的製服,今晚本是突擊檢查,誰想一進來看到這樣的場麵,混亂成了一片。
  一見床上光溜溜的兩人,他們反應也快,馬上抓了起來,為首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女警,視線凶狠地掃過抱在一起目瞪口呆的小如和秦然,厲聲問道:“怎麽回事?你們是幹什麽的?”
  小如無辜地說:“住店的,牆壁忽然塌了。”
  秦然見女警目光凶狠,下意識把小如抱緊護在身後。
  話說那女警名叫盧逸,因為名字裏有個“兔”字,所以人稱“兔子姐”。兔子姐相貌端莊,身材火辣,性格豪爽,無奈男人運不佳,相親是相了一個敗一個,今天晚上吃個飯又吹了一個,所以格外鬱悶,一見著秦然護住小如的樣子,不由怒火中燒,對旁邊的男同事說:“這兩人,也帶回局裏去!”
  “什麽罪名?”秦然問。對麵床上那兩人可以說疑似賣淫,可他們還什麽都沒做呢!
  兔子姐的男同事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兔子姐,這尊菩薩雖然不能得罪,但麵前兩人看起來就像學生,也沒理由隨便抓人。
  他客氣地對秦然說:“例行檢查,你們證件拿出來看看。”
  秦然一聽證件,臉色有點不好看,對男警察說:“我們是J大學生,出來旅遊,在火車站被人搶了錢包,證件都丟了。這事今天傍晚的時候在車站派出所做過筆錄,可以去那裏證實。”
  那兔子姐一聽,冷哼一聲,“沒證件,帶走!”

  驚魂之夜Ⅲ
  秦然歎了口氣,拍拍小如的背做安慰,說:“四十塊住宿費虧了。”
  小如瞪了他一眼,對兔子姐說:“警官小姐,他剛才被牆砸到了頭,要去醫院!”
  兔子姐走過來,不客氣地在秦然頭上拍了一下,道:“我看他健康得很……”
  話未說完,她便見到自己手上的血,一驚,抬頭一看,秦然的脖子後麵正有血凝成一股流下來!
  兔子姐立即對男同事說:“帶他去醫院。”然後又指著小如說:“這個,帶回局裏。”
  秦然馬上拉緊小如回答道:“不用不用,隻是皮外傷,隨便包下就好了,我和你們回去。”
  見秦然那麽緊張小如,兔子姐心理更加不爽,哼哼兩聲,揮了下手,“都帶走!”
  同去的男警察不敢忤逆,隨便拿了條枕巾給秦然捂著頭,也沒強拉硬拖,隻是讓他們兩跟上。
  一般人對學生都比較客氣,小如本來還對兔子姐有怨氣,一下樓就發現他們簡直受到了VIP的待遇!見到樓下蹲著的那些衣不遮體的男男女女,被呼來喝去的模樣,她不禁向秦然身邊縮了下。
  秦然用力按了下她的肩膀,小如回頭,見秦然給了她一個篤定的微笑。他輕聲說:“沒事的,別怕。”
  小如點點頭,她發現秦然笑起來真是該死的迷人!便嗬嗬笑了兩聲轉移注意力,“明天去買彩票吧,我們竟然遇到了傳說中的抓黃現場了!”
  “小如,有你在,發生什麽我都不會覺得意外。”秦然話才說完,手上就被某人掐了。
  而他不知道,他這話說得有多準,這次黃金周之行才剛開始,後麵還有更悲慘的事等著他呢。
  “分開分開!你們粘在一起幹什麽!都上車!”兔子姐強行把小如和秦然拉開,每人瞪了一眼,指揮著手下把蹲著的人帶上警車。
  小如過了一開始的緊張期,竟覺得有些刺激。他們和其他被帶上車的人一起坐到了麵包車後麵,可謂異數。其他人不是害怕,就是麵無表情,小如悄悄向秦然那邊坐過去點,低聲說:“我以為會帶上手銬。”
  秦然笑:“難道你很遺憾?”
  “是有點。”小如點點頭,自己也覺得好笑,又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秦然的頭,憂心地說,“你的腦袋沒事吧?”
  秦然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問:“如果成了白癡,你會不會照顧我一輩子?”
  這麽一說,小如就有點內疚,其實今天這事是她的錯,她先吻他的,所以怎麽說也該是她負責。於是她懷著無比虔誠地心說:“我會對你負責的。”
  秦然一愣,捂著肚子笑起來,遭到了無數旁人的白眼。
  到了警局,被懷疑賣淫的男女要分開做詢問,比如問對方的年齡姓名以確定關係,秦然他們則省了,隻被要求報上身份證號碼,兔子姐親自進係統搜查。然而不幸的是,這天晚上局裏係統出了故障,查了半天也未查到。
  秦然被帶出去做包紮,剩下的小如跟兔子姐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兔子姐終於發話了:“哼,現在的學生,男女一起夜宿旅店,真不像話!”
  小如咽了咽口水,忍住頂嘴的欲望。
  見小如一副小媳婦的模樣,兔子姐又說:“讓你們校長來領你們出去!”
  小如無辜地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們謝哥沒空的。”
  兔子姐端起茶杯,一眼瞪過去:“沒禮貌!老師要叫老師,校長要叫校長!”
  小如認真地說:“兔子小姐,我們都很尊重我們謝哥的。”
  “噗嗤”一聲,旁邊的男同事把一口茶噴了出來,見兔子姐回頭瞪他,他趕緊轉過臉裝做不知道。
  “什麽兔子小姐!”兔子臉憋得通紅,習慣性地一掌打上小如的後腦勺,“不許亂叫!”
  這一巴掌力道可不輕,小如捂著頭,眼睛都紅了,幽怨地看著兔子姐,直讓兔子姐心虛起來。
  一夥人,就這樣鬧騰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天亮,江森怒氣衝衝地拎著行禮跑進警局。一進門,便見兩人坐在長椅上依偎在一起睡著了,而秦然的頭上還包了一圈白色的繃帶,相當之慘烈。
  他愣住了,剛跑進來的怒氣在瞬間全消了,直到後麵跟來的齊娟拍拍他,他才回過神來,走上去把他們叫醒。
  兔子姐已經下了夜班休息去了,警局的係統也恢複了過來,確定他們兩不是逃犯之類,便放了行。
  齊娟同情地看著秦然頭上的紗布,問:“小如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小如聽到這話不樂意了,嚷嚷道:“我怎麽知道住個店,牆壁會塌,還會正好遇到警察!都怪我們隔壁那兩人……”
  “隔壁?”江森本來沒在意,見小如講話講了一半忽然停下,好奇了。
  一想起昨晚那兩個人,還有自己情不自禁做出的事情,小如和秦然的臉都紅得像個煮熟的蝦子,兩人別過頭去,均不吭聲。
  江森嘿嘿笑了兩聲,眼光從他們臉上飄來飄去,下結論說:“有奸情啊!”
  接下來他們先去市裏賓館開了個房間,讓秦然和小如睡了整整一天。晚上他們醒來的時候,江森帶著齊娟跟他們宣布:“我們這幾天就在上饒玩了!”
  “我反對!”小如舉手,她對上饒很有陰影。
  江森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這個闖禍精沒資格投反對票!”
  小如撇了撇嘴沒說話。
  秦然吃下消炎藥,扶著腦袋笑道:“我無所謂。”
  小如一個箭步過去,把手放秦然的額上試他的體溫,溫柔地說:“好象還有點低燒。”
  江森坐沙發裏賊笑,“一個晚上,變化可真大啊!”
  小如扭頭瞪他,“你,不要挑撥我們純潔的階級友愛!”
  “……”
  十月三號,十一長假的第三天,江森開了輛帕薩特停在賓館門口。
  小如長歎一聲:“呀,江公公,你以前坑蒙拐騙,哀家就不說你了,現在連那麽大一輛車您都敢下手啊!”
  江森白了她一眼,“有種你別上來。”
  小如抱了個包“哧溜”就往車裏鑽,笑道:“哀家是女子,沒種。”
  秦然失笑,跟她坐進後座。
  齊娟拿出地圖解釋道:“昨天你們睡覺,江森就跟我去汽車租賃公司租車了。”
  江森發動汽車,把天窗打開,笑著吹了聲口哨:“走了!今天的目的地,三清山!”
  三清山在玉山縣和德興縣交界處,號稱是國家4A級旅遊風景區。黑色帕薩特從上饒市裏一路開過來,沿途風景自然是沒得說。
  小如吹著山風,望著藍天白雲和滿山翠綠,感慨道:“火車風景到底沒有汽車好,哦?”
  “要不是你非得坐火車,我們能落難到這裏麽!”江森嗤之以鼻。
  小如對著江森做了個鬼臉:“來這裏怎麽了,要不是我,你能見到這麽好的風景麽!”
  “是,多虧了太後您,我們都托您的福!”
  “不用太客氣,待會上山請我吃個飯就行了。”小如喜滋滋地說。
  秦然江森頭上的帽子摘下來帶自己頭上,問小如歪了沒有,小如端詳了一下,幫他調整角度。帽子邊緣剛好卡到他頭上所綁繃帶的邊緣,不仔細看,像是包了時下流行的頭巾。
  小如摸著那個繃帶笑得分外燦爛:“真帥!托我的福,受了傷更帥!”
  秦然斜眼瞥她,忽然齜開牙,發出低低的咆哮聲,作勢就要上前咬她,惹得小如一聲驚叫,車子都抖了幾下!江森怒道:“再打情罵俏我就把你們扔山裏去!”
  進入三清山,他們先在山下停車場把車停好,然後去買進門票和纜車票。
  買票那阿姨笑咪咪地對小如說:“你們來得早,要是晚了,這都得排隊買票!”
  小如拿著票對太陽照,嘴裏直念叨:“門票一百塊一張,索道上去六十,下來四十五。真貴!”
  “靠,又不是你付錢!”江森一把搶過小如手裏的票。
  小如追上去,“不是我付錢我也心疼,坐個破纜車要那麽貴!”
  江森撇撇嘴:“那你自己爬山,我們坐纜車。”
  秦然笑著慢慢跟在後麵,齊娟在一旁搖頭,“小如知道心疼錢那是好事。”
  秦然一臉欣慰地說:“是啊,咱家孩子終於長大了。”
  “啊!”小如衝到站最前麵的江森身邊,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說:“森妹,他們聯合欺負我!”
  江森把手臂抽出來,反手搭在她肩上,壞壞地說:“有哥罩你,別怕,我們倆坐一輛車,把他們甩掉。”
  “好啊好啊好啊!”小如一開心,腳下輕輕一跳,腦袋就撞到低下頭來說話的江森的鼻子上!江森一聲慘叫,捂住了鼻子彎下腰。
  “潘淨如!”江森咬牙切齒。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如無辜地眨眼睛。
  齊娟兩步跑上來,從包裏拿出紙巾給江森,而江森手才一放開,鼻血就“嘩啦啦”跟了下來。
  小如趕緊抬起雙手用力他的下巴向上托,說:“流鼻血要抬頭,別低下來!”
  這一托,用力太猛,江森的下巴嗑到舌頭上,又是一聲慘叫!他疼得眼睛都泛紅了,終於怒道:“潘淨如,你不許再碰我!”

  江森倒黴的一天
  纜車平安到山上後,齊娟暗暗鬆了口氣,她一路在都擔心纜車裏會發生暴動,或出現一些毀滅性的事故來!江森和小如還在大眼瞪小眼,秦然則拿著相機拍風景,懶得理他們。齊娟見打破僵局的重任壓到了自己頭上,不由捏了把汗,拿著前一天和地圖一起買的旅遊資料開始做導遊。
  “嗯,這山上有好多山峰,我們先去南麵吧,那裏有……女神峰。”齊娟低頭研究了下資料,又抬頭觀望,問:“哪裏是南?”
  小如隨手一指,“那裏是南。”
  江森忍不住曲起手指向她腦門上敲去,說:“那裏是北!你有點常識好不好,現在才早上九點,那麽大個太陽掛在東邊!”
  小如委屈地摸摸被他敲疼的地方,抬眼幽怨地瞪他,瞪著瞪著,忽然笑起來。江森分明臉色不好看,但因為一邊的鼻孔裏還塞著團白色的紙巾,看起來格外逗。她捧著肚子大笑出來,惹得江森又要進入狂暴狀態,秦然趕緊放下相機,插進兩人中間,說:“好了好了,都留著體力爬山吧。”
  小如繞到秦然背後,笑道:“你們看森妹像不像發怒的牛魔王?人家牛一發火,鼻子裏就噴氣,他的鼻孔被堵了一個,隻剩一邊可以放氣了……”
  “放氣……”
  江森就隻差怒發衝冠了。
  秦然一把把小如拉到身前,斥責道:“別再欺負阿森了,看那麽大個小夥被你氣成什麽樣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過於溫順,怎麽都沒有說服力。
  小如心想,其實你自個兒也想笑吧!
  兄弟是要來幹嗎的?玩兒的!
  一般旅遊景區都會人工製造出很多傳說來,像女神的叫女神峰,有傳說若幹;像猴子的叫猴王觀寶,傳說若幹。小如怎麽看,那山都跟女神和猴子聯係不起來。
  想當年去石林的時候見到一個小峰說是有名的阿詩瑪背竹框,她也拍了照片拿回來研究的,可至今還是沒研究出來到底哪裏像。
  爬山需要很多體力,小如精力旺盛得不像是女生,一路上走得飛快不算,還一直跟江森鬥嘴。齊娟累得扶著腰走不動了,腳一滑差點掉下台階,幸好秦然在旁邊一把拉住。
  “你們兩個,下來!”秦然對走在前麵的兩人喊道。
  兩人同時回頭,不解地望著秦然。秦然指著一個方向說:“休息下,吃點東西,那邊有小賣鋪。”
  山上的東西價格總是特別貴,一小碗餛飩,賣到二十塊錢,又把小如給吃心疼了。
  “又不要你付錢,你別跟個小老太婆似的!”江森買了四根香腸回來,拿了根遞給她。
  小如拍胸慷慨激昂道:“回去我一定把錢還你們!”
  秦然失笑,視線掃過她的胸部,輕聲說:“別拍了,再拍就沒有了。”
  “你怎麽知道沒有!”小如插腰挺胸,眼睛都瞪圓了。每個人都有致命的地方,小如的,大概就在這裏了。
  秦然悠閑地放下筷子,舔了舔舌頭,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笑得像隻老狐狸。
  小如看著秦然的眼神,忽然想起前晚兩人的親密接觸,不由一陣耳紅腦熱,趕緊低下頭乖乖吃餛飩。她瘋了才會問秦然怎麽知道沒有!
  秦然的手放在她胸口的觸感到現在都還能回想起來啊……
  啊!這個禽獸!
  江森對小如那小媳婦的模樣很不可置信,又不禁佩服起秦然來,他聰明過人的表哥怎麽就能把這麽個潑辣的姑娘收得那麽服帖呢!
  三清山的西部有一條旅遊棧道,又稱西海岸棧道。據說十四億年前的地質變動使三清山三次沉入大海,現海拔一千六百米的西海岸棧道就位於古地質時代的海岸線同一水平上。西海岸棧道通體灰白,由鋼筋混凝土澆鑄而成,如玉帶沿懸崖峭壁蛇行延伸,腳下是翻滾的鬆濤陣陣,頭上是氣勢磅礴的雲海青天。
  小如望天:“這裏什麽都好,就是人有點多。”
  “黃金周,哪裏人都多。”齊娟說。
  小如再歎,“人一多,想幹壞事都做不成啊。”
  “你還想幹嗎?”江森沒好氣地問。
  “壞事當然不能跟你講了!”小如白了他一眼,“如果人沒那麽多,本姑娘還想在這裏唱個歌來著。”
  “你想唱什麽歌?”秦然問。
  小如回頭,略帶滄桑地說:“我要唱,青藏高原。”
  江森眼角抽了下,“以後走出去別說你認識我。”
  下午的時候,四人逛到了石鼓嶺附近,耳朵很尖的小如一來就聽見了水聲。齊娟解釋說三清山有個瀑布,大概就在附近了。
  山中一定要有水,沒了水總會失掉那麽些靈氣。而像小如這樣的孩子顯然愛水更甚於愛山。雖然這次沒機會看到黃果樹了,但看看小瀑布過過癮也是好的。
  話說,此玉簾瀑布位於幽穀叢林中,有的緊依崖壁,蜿蜒曲折,有的懸空而下,如水簾垂落。齊娟研究了下資料,說附近應該還有一個大瀑布!可顯然小如太興奮沒聽見她後麵的話,早已迫不及待脫了鞋子往水潭裏走。
  山裏的水非常幹淨,可也冰得刺骨,小如雙腳才沾水,就抽冷氣。
  “小心!青苔會滑。”秦然站在岸上有些擔心,可看她那興致高昂的模樣又不忍心掃她的興。
  滿眼翠綠在秋天抖擻著夏日的餘威,總能令人心情格外舒暢。小如擺了幾個POSE讓秦然拍照,江森見她玩那麽開心,也把鞋子襪子脫了走進水裏,然後齊娟也跟著下去。
  “來來,一起拍!”小如大有不記前嫌的肚量,和齊娟一人一邊挽著江森的胳膊照相,在鏡頭前笑得像朵花,她自己給自己美其名曰:笑嫣如花。
  “真不要臉!”江森低聲評價。
  “你說什麽!”小如順手掐他的胳膊,可惜那胳膊太硬,她硬是沒掐住肉。
  江森目光斜向下四十五度角掃過小如還挽在他手臂上的雙手,道:“公子我好心陪你拍完照了,你給我注意保持距離!”
  小如本來向前踏出一步想上岸,一聽江森這樣說,馬上回頭,嚷道:“能跟哀家拍照是你的榮幸!說不定若幹年後姐姐我成了世界名人,你這照片還能賣不少錢呢!人貴在知足,懂不?”
  江森搖頭,糾正她,“人是貴在有自知之明!”
  小如腳已上前,又想反駁江森,一個沒留意,踩到水底光滑圓潤的小石子上,忽然就向後倒到江森身上去,江森嚇了一大跳,雙手向前托住她的背,卻忘了自己腳底下也是濕滑的小石子,整個人便呈平麵向後倒去,“嘩啦”一聲,掀起了巨浪!
  而小如幸虧有江森那一托,秦然才來得及伸手拉住她,所以當江森狼狽地從水裏站起來的時候,小如已經坐在岸邊的岩石上曬腳了。
  同站在水裏的齊娟雖未被拖下水,可也被江森倒下後濺出的水花弄濕了衣服,隻是看到江森那從頭頂淌下來的山中純淨水,和凍得臉色都發青的模樣,多少心理又有了些安慰——把自己的幸福感建立在別人的悲劇之上,是人類的共同特征。
  小如坐在岩石上邊活動著她被凍得泛紅的小腳丫,邊接過相機“哢嚓哢嚓”把江森的狼狽樣都拍了下來,然後如願地聽到他憤怒地咆哮:“潘淨如!”
  山泉水不比自來水,溫度太低,跟冰水似的,加上太陽偏西溫度也降下去,風一吹,江森冷得瑟瑟發抖。
  小如同情地脫下外套給江森披上,拍拍他的背說:“小心,不要感冒哦!”
  江森沒好臉色地瞪了她一眼,拉緊衣服。
  於是四人兜了半天又繞回坐纜車的地方下山。到了山下,一坐進車裏,江森就開了空調,對著熱風吹了好一會。
  秦然把車開回賓館的時候,夕陽在天邊暈染出了一片旖旎之色,把小如的臉映得緋紅動人,秦然扭頭看她,被坐在後座的江森狠敲了下腦袋,“靠!開車要看前麵!你手裏有四條命哪!”
  回賓館休息了會,小如就捂著肚子去秦然和江森的房間敲門喊餓,秦然開了門說江森還在衝熱水。
  小如搖頭,靠在浴室門上,用詠歎調說:“多麽~脆弱的~孩子~啊!”
  話音剛落浴室門就被一把拉開,小如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扶著門框見江森一臉鐵青地瞪著她,腰間隻圍了一條浴巾。
  “哇,森妹,你身材真好!”小如馬屁趕緊拍上。
  秦然從身後捂著她的眼睛把她向後拖,笑道:“走了,去幫阿森買條牛仔褲,濕透了,一晚上幹不了。”
  “哦。”小如拉下秦然的手,小心翼翼地看著江森的臉色,乖乖點頭。
  “齊娟呢?”秦然問。
  “她累趴下了,睡覺呢。”小如吐了吐舌頭說,“那我們出去吃點東西順便給他們帶點回來。”
  結果兩個人出門,江森在房間裏等啊等,等到新聞聯播結束,等到八點檔連續劇放完,傳說中會帶吃的東西回來的兩人才姍姍來遲。
  “你們兩個到底幹什麽去了!買個東西買了那麽半天!”江森吼道。
  小如把手裏的若幹個袋子推給他,“幫你買褲子呀。”
  江森皺眉,“買了那麽長時間?”
  小如討好地說:“肯定是要先好好一路逛過來,才能買到讓您江少爺滿意的款式,對不對?”
  江森接過購物袋一一翻看,冷笑說:“都是你自己的東西,你分明就是自己跑去逛街了!”
  秦然把手裏拿的食物從袋子裏一個個拆開,敲了下小如的腦袋,“去把齊捐叫起來吃東西。”
  晚上十點半,四個人圍在一塊兒吃麻辣燙。小如是典型的不能吃辣還偏愛吃辣的人,直吃得嘴唇都腫了起來,還一個勁喊“爽”。
  齊娟捂著吃撐了的肚子感歎說:“小如啊,你的體力簡直太好了,爬山下來竟然還逛得動街,我現在兩腳發軟,都站不穩了!”
  江森冷笑:“她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小如捂著辣得發疼的嘴唇頂回去:“我那麽苗條,哪裏有你發達?”
  秦然拉下小如放在嘴上的手,無奈地說:“叫你不要放那麽多辣椒,看你的嘴唇多像兩條香腸啊!不要用手碰,都塊破掉了!”
  江森笑得很邪惡:“就是,不知道還以為是接吻過多造成的……”
  話未說完,小如就撲了過去,江森笑著跳開,兩人又開始在不大的房間內追逐起來。
  秦然頭疼地揉著腦袋,喝道:“都過來給我坐下!”

  悲劇是這樣產生的
  又鬧騰了一陣,齊娟才拉著小如回房睡覺。
  一夜無事。
  第二天齊娟早上醒來上廁所,卻發現小如已經不在了床上,她刷好牙洗好臉跑去敲秦然他們的房門,卻見江森帶著一臉睡意開門,顯然是還未起床。
  她奇怪地問:“小如不在你們那邊嗎?”
  “不在啊。”江森說。
  “那就奇怪了,我醒來她就不見了,不知道去哪裏了。”
  秦然聽到聲音,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到門口,問:“怎麽了?”
  江森走回去,輕笑著拍了拍秦然的肩膀:“你家小如一大清早又跑不見了。”
  秦然擰眉,拿出手機撥打過去,手機關了。他看了看時間,早上七點,遲疑了一下,對那兩個正盯著他的人說:“那家夥難道是……去晨跑了?”
  江森倒頭埋進被子裏,低笑說:“有可能!真的,有可能!”
  秦然一把扯開江森的被子,說:“起來,我和你去找,齊娟在房裏等小如,她沒帶鑰匙,萬一遊蕩回來你又不在,就麻煩了。”
  如果是其他人,比如江森或是齊娟不見了,他肯定會繼續睡覺,倒不是重色輕友,而是潘淨如那個家夥實在太讓人放不下心來了!她不去惹禍,禍也會來惹她。
  他們梳洗好出門,由於時間還早,賓館客人們都在睡覺,走廊裏連個服務生都沒有。秦然向前走了幾步,忽然看見走廊前方的房間門被打開了,接著走出來一個人,那人見到秦然,也愣了愣,驚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江森跟在秦然後麵,吹了聲口哨,嬉皮笑臉地說:“哇,哥,你怎麽走到哪裏都會認識美女!”
  那位美女和秦然異口同聲喝道:“閉嘴!”
  話說那位美人,正是美麗火辣的警花——兔子小姐。
  兔子小姐今兒個雖然穿著休閑服,表情卻是一臉戒備,一大早就露出了疲態,很有可能一晚上沒睡。
  秦然目光不經意飄進她打開的房門,毫不意外地看到那房裏還有三四個便衣警察,和一些儀器。
  兔子姐一驚,趕緊把門關上,壓低聲說:“你們兩別亂跑,我們正在抓人。”
  江森好奇地問:“中國警察抓人不都是直接衝進房裏拿槍指著別人的腦袋嗎?”
  兔子姐順手“啪”地一聲打向江森的後腦勺,訓斥道:“胡說!”
  江森摸著腦袋,五官全皺到了一起,“疼啊!女人力氣還那麽大!”
  兔子姐甩甩頭不理他,準備下樓給同事買吃的東西。他們已經守了一夜,那訂好房的嫌疑人卻遲遲未到。
  秦然跟著兔子姐下樓,一方麵去買點早餐,另一方麵也去找小如,那家夥說不定是肚子餓了跑出去覓食了。
  賓館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周圍有居民住宅區,下了樓過個馬路就能看到賣早餐的小店。
  兔子姐讓店家包了一堆包子和好幾瓶豆漿拎在手裏,回頭瞪著秦然和江森,“你們跟著我幹什麽!”
  江森一臉痞相道:“小姐,隻能你買早點就不許我們買嗎?”
  兔子姐剛想罵什麽,秦然插進來打斷她,問:“你們在抓什麽人?”
  兔子姐沉眉警惕地看著他,秦然趕緊解釋說:“我們的同伴,就是那個女孩子,你記得吧,一早上起來就不見她了,我怕她會有危險。”
  兔子姐冷冷地說:“失蹤時間未到,我們不受理。”說罷,就往回走。
  江森嘴裏咬著包子看著她的背影問:“女警都這樣凶嗎?這樣的女人以後怎麽嫁得掉?”
  秦然歎了口氣,拿著早點跟著兔子姐往回走,江森拍拍他的肩說:“小如傻人有傻福,她隻會禍害別人,還沒見她禍害過自己呢!別擔心,說不定我們回去就會發現她已經回房了。”
  秦然苦笑,希望如此。
  就在這時,一聲槍響驚醒了晨曦,聲音遠遠聽來不響,放在平時,他們就算聽到也根本不會去留意,以為是氣槍或者其他東西,可是這個時候卻格外心驚!
  能讓警察這樣守侯抓捕的,應該不是小人物,而恰好這個時候小如又不見了,他的心本來就一直懸著,這下更是抽了。
  秦然扔下手裏的東西就跑起來,跨過欄杆向馬路對麵的賓館跑去,兔子姐本來聽到槍聲也小跑起來,見秦然衝到她前麵,一驚,怒道:“混蛋!你跑什麽!給我停下來!”
  秦然哪裏聽她的,而後江森也與兔子姐擦身而過追秦然而去,兔子姐氣得把吃的東西往地上一扔,灑了一地豆漿包子,狂追過去。
  尋著槍聲的方向,秦然一路找到賓館的地下停車場,停車場早上本該很安靜,這時候卻遠遠就能聽到騷動聲,接著一個女生的尖叫,回蕩在空曠的停車場中。
  秦然心一慌,跑過去剛好看見兩個男人和四個穿製服的警察對峙著,兩匪徒一個手裏握著槍,一個持著匕首。那持匕首的匪徒抓住一個正在驚叫的女孩,大約是那女孩的聲音太過驚恐,持匕首的人一緊張,一刀就紮進女孩的肩頭!
  盡管地下停車場光線很暗,可鮮紅的血液,依然是觸目驚心。
  秦然握緊了拳頭,繞到兩匪徒身後的汽車後麵,兔子見秦然要私自行動,趕緊小步跑到他身邊,一把壓住他的手腕,低聲喝道:“你瘋了!他們手上有人質!”
  秦然沒頭回過頭,盯著那兩個匪徒對身邊的江森說:“我解決拿匕首的家夥,你想辦法纏住那個拿槍的。”
  “好。”江森點頭。
  “什麽?!”兔子姐才一愣,秦然卻已掙脫了她的手,衝了過去,從匪徒背後撲上去,握住匪徒拿匕首的右手,將其撲了一個踉蹌!趁那匪徒還未回神,秦然鬆開一隻手去拉匪徒手裏的女孩,那匪徒驚怒,猛地把女孩推向秦然,換兩手持凶器,直刺了過來!
  電光火石間,已是無處可躲!秦然側過身手臂伸出,擋在女孩身前迎著匕首而上,接著聽到“噗嗤”一聲利器刺入肉體的聲音,那匕首深深地紮進了秦然的左手臂!
  秦然趁此推開女孩,右手握拳,用盡全力向匪徒麵門揮上去!匪徒雙手握刀哪裏來得及回檔,硬生生接下一拳便向後倒地,而那把匕首也隨著匪徒的倒地被拔出了秦然的手臂,殷紅的血紅燦燦地噴了他一臉!
  江森那邊和秦然同時行動,在持槍匪徒反應過來前,衝上去抓住匪徒手裏的槍托,高高抬起,不讓槍孔對著人,然後曲起膝蓋就向匪徒肚子上踢過去,沒幾下就將那還摸不著北的匪徒放倒了!
  這些不過是眨眼間的事,而眨眼間局勢就被扭轉了過來。
  呆楞的警察反應過來,衝上前銬住兩匪徒,兔子姐又急又怒,向秦然那裏跑去,秦然卻不顧自己的傷,蹲下查看女孩的傷口,焦急地問:“小如!還好吧?”
  女孩一回頭,滿臉淚水,卻哪裏是潘淨如!
  秦然一愣,眉頭擰了起來,“你是誰?”
  女孩子眼淚汪汪,忽然大哭了起來……
  地下室光線太暗,看不清楚臉,而她的發型和背影都跟小如很像,秦然一著急竟然認錯人了,白白挨了一刀!但他心下卻又鬆了口氣,還好受傷的不是小如……
  兔子姐在旁邊又叫又跳,“你這個家夥簡直瘋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有什麽後果?!不隻是你會沒命連人質都會有危險!啊!啊!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江森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一看,是齊娟的電話。
  齊娟:“小如找到了。”
  江森:“她在哪裏?”
  齊娟:“她就沒走,一直蹲在陽台上!”
  江森一愣,話從牙縫裏擠出來,“她!蹲在陽台上幹什麽?!”
  “她啊,一早起來拍日出呢!”

  長假歸來
  十月四號,十一長假的第四天,四人在醫院裏度過。
  秦然的左手縫了五針。
  小如站在病床邊輕輕撥弄著他的頭發,歎道:“我就是拍個日出而已,就那麽一小會兒沒看著你們,你倆至於折騰成這樣麽……”
  兔子姐站在一邊瞪她一眼,喝道:“你閉嘴!”
  小如笑咪咪地湊過去,說:“兔子小姐啊,你看我家小然同學也是因公負傷,英勇地抓獲了兩個在逃通緝犯,怎麽說,你們公安局也得發個勳章什麽的,是吧?”
  兔子姐白了她一眼。秦然協助警員抓了犯人是不假,可那兩個又不是他們蹲點守侯的人!抓回去核實身份了才發現,那兩家夥竟然是流竄在外的逃犯!難怪幾千年前古人就說無心插柳柳會成蔭。
  “你然哥可不是因公負傷!”兔子姐酸溜溜地說,“不知是為了哪個傻子!”
  “為了那個女孩子?就那個和他一起送進醫院的,肩膀被紮了的那個?”小如皺眉,態度立即來了個180度大轉彎,頗不屑一顧地說,“哼,虧我還同情他,自己也不先掂量掂量就充當英雄,活該!”
  還沒過麻藥,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秦然懶懶地睜開了眼睛,用寒風瑟瑟的目光掃了眼小如,深吸了口氣,又閉上。
  如果有一天他英年早逝了,十有八九是被氣死的。
  兔子姐笑了:“總之,他不是為社會為人民。”
  “話不能這麽說。”沉默了許久的江森終於開口了,“美麗的警花小姐,小如雖然一向很笨很傻,但這次她沒說錯,你真得給我然哥頒發個獎狀啥的!你瞧你們警察一個都不敢上,就我然哥和我敢衝進去!”
  “你閉嘴!我還沒教訓你們呢!你們這簡直是不顧死活的做法!我們人民警察怎麽可能做出那麽危險的事!”
  “警花小姐,頒發個良好公民獎吧!”江森痞氣地笑道,“你看我們,多麽優秀的二十一世紀新青年啊!而且然哥又縫了五針!五針哪!就為這五針,發個獎狀也應該,是不?”
  “靠!我還是第一次碰到主動問別人要獎狀的!”兔子姐非常鄙視地說,“這年頭,真是人心不古!”
  “吵什麽吵!都給我安靜!走廊裏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一臉凶相的護士長終於忍無可忍,從值班室裏衝了過來,“再吵你們全給我出去!”
  這麽一吼,連兔子姐也乖乖閉上了嘴,江森低聲笑道:“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那什麽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兔子姐眯起了眼睛,一個擒拿手便將他壓在秦然隔壁的床上,“來,跟姐姐再說一次,你剛才說什麽?”
  “美麗善良溫柔的兔子小姐~~”
  事後,兔子姐雖然沒發獎狀來給秦然,但送了他一個印有單位字樣的不鏽鋼杯以示鼓勵,打發他們趕緊回家。
  其實那杯子是她年初的時候贏得局裏的象棋比賽時獎到的,放著一直不用也是浪費……
  江森盯著杯子老半天,問:“我的呢?”
  兔子姐說:“你要是縫個五針,我也送你一個。”
  這話讓江森純真的心靈很受傷,他明明智鬥持槍匪徒,比秦然的持刀更驚險,為什麽就不給他?難道不受傷的就不是英雄?
  秦然這手上的傷不比頭上的,傷口紮得非常深,醫生說再偏一點就要傷到筋骨了。所以修養的這階段千萬不能亂動,絕對不能再去到處蹦達。
  於是十月六號,十一長假第六天,四人結束了這場無比刺激驚險的行程,買了機票乖乖回上海了。
  飛機起飛的時候,江森感歎道:“這真是我過的最刺激的黃金周了,比當年我帶了三千塊錢遊新疆還要刺激!”
  小如回頭說:“還不是托了我的福!沒有姐姐我你哪能有機會體驗那麽豐富的人生經曆!”
  江森像是忽然想到什麽,坐直了,嚴肅地說:“小如親親啊,我們這可是在飛機上,你千萬不能出任何紕漏啊!上百條人命呢!”
  小如非常鄙視地冷哼了一聲,回過頭不再理他。這廝難道拿她當瘟疫了?
  黃金周就這樣過掉了,可校園裏節日的熱鬧氣氛顯然還未彌散,連老師上課都是懶懶散散的。
  小如趴在桌上打了個哈欠,最近她又有了件很煩心的事——錢。
  話說十一前她為了出遊能順利,把銀行卡裏的錢都取了出來放錢包裏,她想著有秦然和江森這兩個匪徒一般凶悍的男生陪著,總不見得還能遇見比他倆還彪悍的搶匪吧!
  可結果這種概率小到中獎的事還真給她遇上了!
  於是肥了搶匪,瘦了小如。
  她打電話聲情並茂地給她媽媽述說了下自己的慘痛遭遇,並委婉地再要點生活費,沒想到她親娘一點都不同情,竟說這個月讓她自己反省反省,隻打了三百大洋給她!
  三百大洋用一個月,平均每天十塊錢,在上海這樣消費水準的地方,連正常吃飯都不夠!如果還想買點別的東西的話,那連飯都別吃了!於是她又琢磨著去問她爹要,可誰知道她親娘已經事先跟她爹通過氣,她爹竟站在她娘那邊,硬是說要她自己鍛煉鍛煉!
  小如在電話裏憤慨地吼:“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
  那比後媽還像後媽的親媽說:“閨女啊,我是一直都把你當親生女兒來養的。”
  於是小如狠狠地抽搐了。
  好吧,俗話說強者能上能下,她小如能吃生猛海鮮,幹嗎就不能啃饅頭了?
  小如堅持啃了三天的饅頭,得出結論:饅頭真不是人啃的!
  她兩眼泛著青光,無力地趴在桌上,忽然就見到一隻雞腿在她麵前搖晃!
  小如用上貓捉耗子的迅捷速度撲上去,再用上黃鼠狼偷雞的精準判斷張口咬住,隻聽得一聲慘叫,那雞腿入口不到兩秒,就被很大力地從她嘴巴裏硬生生抽了出去!
  她頂著熊貓眼憤然抬頭,隻見江森坐在她麵前,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手。
  “雞腿呢?!把我的雞腿還給我!”小如吼道。
  江森小心翼翼地說:“唉,小如親親,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小如繼續把頭埋下去,有骨氣地說:“姐姐我不吃嗟來之食!”
  齊娟哭笑不得,對江森說:“我借她錢她也不要,她說她要堅持到底。”
  江森揉著小如的頭發,歎道:“瞧你這孩子,堅持啥呢!都餓到來啃哥哥我的手了!這樣吧,哥哥也不白給你吃,你幫我個忙,我請你吃飯,怎麽樣?”
  小如聽到這話,才抬起頭來,下巴擱在桌上無神地望著他。
  江森笑道:“籃球賽,你來參加吧。”
  話說,金秋十月學生會閑來無事,在籃球社的鼓動下,舉辦了一場新生籃球對抗賽。這樣的比賽一方麵可以為籃球社挑選新人,另一方麵也能在百團大戰中打響籃球社的名聲,並突出重要的地位!
  江森同誌作為係裏學生會的新進人員,被光榮地委派了比賽的組織任務。
  上海的金秋,除了早晚很涼快外,白天依然熱得夠嗆。小如拿著把花扇子一扇一扇,斜眼瞄江森。
  為這事,江森很賣力,甚至不惜犧牲色相地去說服眾女生參加新生籃球對抗賽,可惜到最後也沒拉上幾個人。
  籃球這東西吧,本來就是速度、力量與技巧的對抗,這些特質放男人身上那叫英雄氣概、男兒本色,放女人身上,就隻剩驚歎了。
  齊娟見江森目光掃向她,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還沒等江森開口,就說:“我爬次山,肌肉到現在都還在酸,打籃球,可太難為我了!”
  “你肌肉不酸也不會去參加。”小如坐一邊冷不零丁地說上一句。
  江森期盼的目光和齊娟的肅殺的眼神同時放射過去,小如搖著扇子,笑得嫵媚好似妖精,“親愛的森弟弟,我考慮了一下,同意你的請求了。今天晚上……我要吃大吃一頓!”
  江森接過小如手中地扇子,討好地為她扇風,“沒問題,我為了班級榮譽,犧牲點個人財產算什麽!”
  小如摸摸自己光潔地下巴,眯了眯眼,“你什麽意思呢?說我的覺悟不高呢?”
  “那什麽……我隻是在感歎,我自己的思想覺悟真高呢,絕對絕對沒有說您大人的意思!”江森無辜地眨眼,一臉純真。
  “覺悟?覺悟要來幹嗎?能當飯吃嗎?”小如挑了挑眉,貌似不屑一顧。
  “當然,吃飯更重要!”江森也不孛她之意,嘿嘿一笑,說,“那就這樣說定了,這段時間,哥哥我包養你了,好好練習,把你野獸般的潛能都發揮出來!”
  小如瞪了他一眼,一把奪過自己的扇子,“哼!姐姐我高中的時候,體育課籃球都是優秀呢!”
  “對,她高中的時候,籃球課是優秀。”傍晚吃飯的時候,秦然說,“高中籃球課沒女生願意上,肯出來上課還會拍拍皮球的老師都打優秀。”
  “誰說的!我會三步上籃!”小如咽下滿嘴食物,喝了口飲料,才回嘴。
  秦然拍拍江森的肩膀,“你就做好輸給我們的準備吧,我們係上女生都強悍得很。”
  “學曆史的女生會強悍嗎?”齊娟插了句嘴。
  小如沒等他說話就酸溜溜地說:“有他帶領,不強悍也彪悍!”
  江森拍了下手,嚴肅地說:“小如親親,拿出勇氣來,秦然這樣強悍的男人都被你收服了,你還擔心收不了他們係的女生麽!乖,趕快吃飯,吃好飯休息一下,晚上七點半籃球場上,不見不散!”

  烏龍籃球賽Ⅰ
  除了小如以外,江森還挑選了另五個看起來還能蹦達幾下的女生組成了一支英語係女子籃球隊,並很早就拉上秦然和同班的洪浩,去籃球場上占位置。
  比賽臨近,籃球場上熱鬧得如在大鍋裏煮餛飩,到處是人頭。
  江森在場上先賣力地給她們講籃球規則,什麽該做什麽不能做,而他的學生們則兩眼烏溜溜直往坐在籃下的秦然身上飄去。
  顯然頭綁繃帶,手纏紗布的形象撼動不了秦大帥哥的魅力。
  “絕對不可以抱著籃球跑,手握球的時候,腳步不能移動超過三步!還有……那個什麽……喂,你們有沒有在認真聽!”江森氣憤地在每個人頭上敲了一下,收到她們不滿的目光後,正色道:“眼睛別老往一邊瞟!難道你們沒發現我其實要比秦然帥嗎?”
  四下此起彼伏的幹笑聲響起。
  江森咳了一聲,壓低聲音說:“你們好好表現,我就把秦然的身高、體重、三圍、電話號碼都告訴你們,如何?”
  小如暴笑出來,“其實吧,森妹,我還對你的身高、體重、三圍更有興趣。”
  江森大掌往她後腦勺拍去,“別搗亂,你想知道,哥下次脫了給你拿尺量。”
  “……”
  六人的隊伍,三人還處於掃盲階段,張元芳和小如水準差不多,用秦然的話來說也不過是剛脫盲的水準,唯有秦紫,還算打得不錯。
  秦紫是個漂亮的女生,白皙高佻,有著驚人的美貌和氣質,就連同為女生的小如看著她,都覺得快呼吸不過來了……她就猶如那池中的蓮花,純白如玉,楚楚動人。才剛進校的那會兒,J大群狼們就私底下將她評為本屆屆花。
  這麽說吧,小如雖不算大美女,也好歹是個小美女,假設她和秦紫走在一起,有十個男生回頭的話,隻有三個會看小如,另七個一定看秦紫。秦紫不隻長得漂亮,而且性情溫柔,一點都不扭捏造作,人緣超好,說話也溫溫柔柔分外動聽,不似小如五大三粗的……
  江森招呼另四個女生練基本的傳球,發現小如在發呆,上前拍拍她的腦袋,把她從神遊中拉回來,問:“你想啥呢?那麽出神!”
  邊說,江森邊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階梯上,秦然指間夾著一支煙,在暮色中閃著紅光,而他旁邊坐著秦紫,兩人有說有笑,貌似相談甚歡。
  “秦然是你表哥,這秦紫該不會是你表妹吧?”小如調侃道。
  “是麽?我表妹不是你麽?”江森跟小如一起研究坐台階上的兩人。
  小如對他翻了個白眼,“你要是叫表姐的話,我就不會介意了。”說罷,籃球一拍,練習去了。
  隨著夜色漸深,球場上的人越來越少,江森也在十點鍾左右放大家回去休息了,所以在十一點整的時候,他們這個籃框下之剩下小如一個人還在繼續練投籃。
  江森坐在旁邊等得快睡著了,腦袋耷拉在秦然的肩膀上,抱怨道:“你媳婦兒精力可真好,我說,你以後,能應付得過來嗎?”
  秦然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小如的身影,聽出了江森的弦外之音,嗤笑了一下,說:“不是你把我媳婦兒拉進來比賽的麽?”
  “她開始還不想來呢!要不是為了有飯吃,能乖乖聽話?不過,她怎麽那麽賣力呢,我也沒要求她一定要打到什麽程度啊!”江森懶洋洋地倚在秦然身上,看小如起跳,投籃,球打到了籃板上,彈出,她又屁顛顛跑去揀回來。
  “她就是這樣,懶得時候,懶到令人抓狂,興致來了,又比誰都認真固執。”秦然的話語間透露出一種令人心動的溫柔,“可是,你不覺得她這樣很有魅力嗎?”
  江森不置可否,“她什麽時候在你眼裏沒有魅力?連罵髒話都覺得比別人可愛了百倍,不是麽?”
  秦然不客氣地點頭,“也是。”
  江森做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向後倒去。
  十一點十分,球場大燈快熄了,小如才被江森拖走。
  “你要請我吃夜宵!”小如邊走邊嚷嚷。
  江森拍著手中的籃球說:“這個時間店門都關了,還有什麽吃的?”
  秦然把腦袋向小如身上湊過去,聞了聞,皺眉道:“你要不要回去先洗個澡?一身汗臭。”
  小如眯著眼,直把髒髒的手往秦然幹淨的白色外套上拍去,一拍就一個巴掌印。
  秦然脫下外套,扔給她,“去把你的爪印洗了再還我。”
  小如接過外套抖了抖,去掉秦然的味道和體溫,然後穿在身上,賊笑,“謝了,正好姐姐我冷了。”
  “我知道外麵有家店燒烤店不錯,烤泡椒魚,烤豬大腸……”小如邊說邊咽口水,“隻是去吃的話,就趕不回宿舍了……啊,我們晚上就去網吧通宵吧。”
  江森怪異地瞪了小如一眼:“瘋子,你明天還想不想上課了?”
  “難得今天我那麽有興致!”小如笑得滿麵春光,“你們不想去我自己去啊。”
  這話出口,結果可想而知,秦然怎麽都不會放她一個人在外呆一夜的!於是三人按計劃吃飽喝足後去網吧,先聯網打CS。
  CS,即反恐精英,是個相當經典的遊戲,它的東家也是世界上唯一能夠和魔獸的東家暴雪公司抗衡的娛樂公司。玩這個江森很強,小如和秦然聯手也幹不過他一個,於是便聽他張狂地大笑。
  在小如誠懇的求教下,江森教她如何用AK-47掃射,告訴她AK後坐力強,第二顆子彈後一定要壓槍。而秦然便當她練習槍法的靶子,耳脈中一陣槍響過後,秦然用的眼鏡土匪哥依然乖乖站在原地沒動,背後牆上繞著他的人出現了一圈彈痕,就楞是一槍沒打中他!
  秦然和江森都捧著肚子笑,可誰知,小如在三十發子彈的最後一顆,竟打出了流彈,一槍暴了頭!
  江森呆了一秒,怪叫:“小如親親,你果然……是塊寶啊!”
  這技術,一般高手恐怕也難以模仿。
  接下來三人又玩魔獸爭霸,形勢就完全向秦然那裏一邊倒去!單打不過,江森和小如重新開盤聯手對付他。
  令小如非常鬱悶的是,她的英雄經常還沒出生多久就被秦然偷襲至死,而秦然也不戀戰,派兵來打擾一陣又撤退,簡直是貓耍老鼠的玩法!她火得扭過頭去瞪他,秦然便笑咪咪地把她的臉扳回去,輕聲說,“親愛的,別偷看!”
  偷看?他秦然玩起來全用鍵盤操作,切換速度快的僅用偷瞄的一眼根本瞄不出什麽名堂來!
  說專業點,秦然在“微操”,而她還停留在鼠標的年代。小如鬱悶地想,冷兵器怎麽鬥得槍炮的攻擊嘛!
  可是……秦然不是手臂上縫了五針麽?他這樣敲鍵盤不會疼?
  CS輸了,魔獸也輸了,小如可不樂意了。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秦然和江森陪她玩泡泡堂,並嗤之以鼻:“幼稚!”
  小如同學的泡泡堂玩的出神入化,在她贏了幾盤後,秦然和江森開始有目的有計劃地包抄她。終於有一次以為成功圍剿小如後,發現她竟沒被泡泡包圍住又跑出來囂張!
  “我不是眼花了吧?”江森凝眉。
  “嘿嘿嘿嘿……”小如奸笑。
  “是不是服務器出了問題?”秦然有著與江森同樣的困惑。
  之後再進行幾次後發現還是有這樣的問題,江森忽然醒悟過來:“潘淨如!你用針!”(對沒玩過泡泡堂的姐妹解釋一下,玩這遊戲用針,就像考試前去老師辦公室偷考卷一樣惡劣。)
  小如無辜地對他眨眨眼睛,“你們又沒說不許用,嘿嘿嘿嘿……”
  什麽叫小人?這就是了!
  到後半夜,無聊的三人又胡亂玩了會流星蝴蝶劍,小如直說裏麵的孟星魂帥,江森厚著臉皮非說孟星魂還沒他家然哥哥帥,他家然哥哥還沒他帥!
  小如和秦然難得極為默契地無視他。
  淩晨三點半的時候,小如裹緊秦然的大外套,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江森看了她一眼,再掃了眼正端詳她睡姿的秦然,輕笑道:“這丫頭可真能折騰。”
  秦然眼都沒抬,幫她把衣服拉拉好,幸災樂禍地笑道:“活該她明天就帶著一身汗臭,滿臉油光去上課吧!”
  秦然的語氣和他講出來的話十分不搭調,那分明是關切心疼的眼神!
  江森就看了他一眼,愣愣地回頭盯著電腦顯示器許久,不再說話。
  第二天清晨,小如迷迷糊糊地被秦然叫醒,迷迷糊糊地走出網吧,又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噴嚏,然後迷迷糊糊地被秦然攬住了肩膀,進了麵館吃麵。
  麵條下肚,身上暖和起來,她這才一臉哭相地說:“手都抬不起來了,肌肉好酸~”
  早上第一節課在語音教室上聽力,齊娟一邊幫小如按摩著肩膀一邊念叨:“活該啊活該,那麽累了還跑去通宵!”
  “用力點,對,就在那裏,用點力。”小如邊趴在桌子上邊指揮。語音教室裏大家都戴著耳脈,隻要動作幅度小點,一般不容易被發現。
  “捏不動了!”齊娟幹脆罷工,她的手都酸了。
  小如把旁邊睡得口水都快流下來的江森拍醒,指指自己的肩膀,對他說:“起來伺候大爺!”
  江森不理,繼續睡。
  “比賽我不去了,你去做個手術自己上吧。”小如淡然說了一句。
  江森低聲念了句什麽,小如沒聽清楚,卻見江森還是乖乖直起腰來給她按肩膀。可是他手上邊捏著,邊瞌睡,一下子力量沒掌握好,用力過猛,小如疼得大叫了起來:“痛啊!”
  這一吼不隻把江森嚇醒,還把其他帶著耳脈的學生和老師嚇了一跳。
  小如“嘿嘿”幹笑,饒是她那麽厚臉皮,還是紅了臉,趕緊把頭埋伏下去。

  烏龍籃球賽Ⅱ
  下午的馬哲課大家一起逃了,睡了一個下午,晚上繼續練習籃球。
  江森、洪浩兩人教得很無奈,除了秦紫還能勉強令人滿意外,其他人那簡直沒法說了!
  最後經過大夥的研究,決定先派小如去偵察敵情。
  本次女籃比賽,英語係的第一場,抽簽抽到曆史係,曆史係剛好是秦然他們係。
  然而秦然對自己係女籃的情況恐怕還沒對英語係的清楚!剛從圖書館出來,這個最佳陪練員又跑過來坐在一邊同秦紫聊天了。
  小如撇撇嘴。
  江森拍了下她的肩,很痞地笑道:“喲,哪來的醜女人,嘴巴上都快能掛油瓶了。”
  小如把手裏的籃球扔給他,瞪了他一眼,道:“過來教我打球!”
  她學得很認真,用江森的話來說,很“生猛”。盡管早上一個勁地叫“手要斷了,腳要殘了”,江森也相信她的肌肉一定在這幾日酸得連走路都疼,可球場上她還是猛得如餓了許久下山覓食的老虎。
  “等下……喂……我說了多少次了,這樣犯規!”江森大叫一聲,一手壓著被小如的胳膊梗得生疼的胸口。
  這丫頭竟然抱著球直接拿手肘攻擊他!
  小如做了個鬼臉,示意他繼續。
  她晃了個假動作,忽然向反方向運球,江森的身體反應比她快了許多,下意識就腳步一穩手一伸便攔過去,哪想她整個身體用力向前衝去,硬挺挺撞在他胸膛上,再硬挺挺地反彈出去,向水泥地麵倒去!
  江森嚇了一跳,沒來得及拉住她,愣愣地看她躺在地上喘氣。
  他撫了下胸口,“你那麽拚命幹嗎?”
  “不是你要我拚命嗎?”小如幹脆扔了球,仰躺在球場上,望著頭頂上黛色夜幕下漂浮著的厚厚的雲層,不想動了。
  “那也不能跟我拚命啊!”江森在她身邊蹲下,笑道,“去洗個澡睡覺吧,今天太累了。”
  “不。”小如看都沒看他一眼。
  “嗯?”
  “森妹……我起不來了。”她有氣無力地閉上眼睛。
  “我拉你起來?”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讓她坐起來。
  “阿森。”小如忽然睜開眼,看著他。
  “幹嗎?”江森頭皮開始發涼。
  “背我回去吧,我走不動了。”
  江森下意識就想回頭叫秦然,還沒等他的視線落到秦然身上,小如忽然跳過來趴到他的背上,直直勾住了他的脖子。
  “笨蛋!誰答應要背你了!”江森又一次受了驚嚇,想甩開,又怕傷了她而不敢用力掙紮。
  “背我嘛!阿森啊,人家走不動了~”小如賴皮地把臉貼在他的脖子上。
  “你給我下來!”江森反抗。
  “不嘛~你讓我連路都走不動了,你不想對我負責嗎?”小如講的話著實讓江森臉色大變。
  “靠!潘淨如,不要說這樣讓人誤會的話!”江森越掙紮,發現那條束縛在他脖子上的胳膊越是收緊,“喂……你要勒死我了!”
  小如力氣一向不小,掙紮中,江森用力過猛,身體一歪,整個人向前俯衝去,麵朝大地直直地趴下去,小如則舒坦地壓在了他的背上。
  “潘淨如!”他終於忍無可忍,把她甩到地上,掰開她的手坐起來,怒道,“你瘋了!”
  “哼,小氣,我做了那麽大犧牲,你連背我下都不肯。”小如對他幽怨地翻了個白眼,站起來,扶著腰,自個兒走。
  那瞬間江森有些恍惚,看著她的背影,呆楞了半晌,忽然憤怒地用力扔下籃球!
  潘淨如你個……笨蛋!
  我,背過你的啊……
  ……
  秦紫是個漂亮的女生,秦紫不隻是個漂亮的女生。
  因為一同練習籃球的關係,秦紫和小如也漸漸熱絡起來。小如發現,秦紫是那種讓人很難不去喜歡的漂亮女生。
  女人,漂亮的很少有聰明的,聰明的又很少會是漂亮的。小如曾經一度驕傲地認為比她聰明的女生沒她漂亮,比她漂亮的女生都沒她聰明。可是認識了秦紫,她卻發現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古人誠不欺我哉!
  如果隻是聰明漂亮那還罷,這個即聰明又漂亮的女生身上,還具備了難得的淡定、溫婉和嫻靜的氣質。
  她隻一個淺淺的微笑,就能讓人感覺世界是如此美好,得此便別無他求。
  而在小如和秦紫漸漸熟悉的同時,她發現秦然和秦紫也在越走越近。看來她跟秦然也是有共同點的:看美女的眼光。
  某次中午吃飯小如調侃秦然的時候說起了這事,秦然竟然承認了,還說:“她確實很吸引人。”
  一想起這家夥花癡的表情小如就十分憤慨,恨不得剝了他的皮!當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齊娟後,齊娟竟然狂笑,說:“小如啊,秦紫這樣的女生,連身為女生的你我都會心動,人家秦然怎能不喜歡?你想,你跟她一比,那真是……不說雲泥之別,也是白雲和烏雲的區別了吧?甚至連籃球都比不過,是不是?你怎麽著也該有點危機意識了!”
  危機意識?為什麽她該有危機意識?
  第N次將她那顆腦袋撞擊桌麵想得出某些結論的時候,一個聲音適時在頭頂上方出現。
  “你已經很笨了,再撞下去就要不成了。”江森調侃道。
  “你別笑,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要好好伺候我,對我負責!”小如把下巴擱在桌子上,斜眼睨他,懶懶地說,“大爺我現在除了大小便能自理外,已經連筷子都拿不動了!快去買點吃的東西來,餓死了。”
  “沒出息。”江森在她旁邊坐下,輕輕為她捏肩膀,“才一禮拜你就搞成這樣,我以後怎麽發展你去國家隊?”
  “國家隊?你殺我了算了!”小如長歎一聲,舒服地趴在桌上,指揮江森的手,“下麵點。”
  “這裏?”指尖按到她的肩胛骨邊緣。
  “嗯嗯……唉,我現在全身都酸,身上沒有一處是完整的了。”小如可憐兮兮地說,“你知道我每天早上來上課是如何爬下宿舍三樓樓梯的?”
  “怎麽?”江森想像著小如走一步叫一聲的模樣就有大笑的欲望。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殘廢呢!”小如埋怨道,“比賽是什麽時候啊?”
  “快了,您老再堅持一禮拜啊!”
  生物課上學過,人體運動過度的時候,肌肉所需ATP不夠用,就會把某種物質轉化成ATP和乳酸。所謂ATP就是俗稱的能量,而乳酸,從字麵上理解,就很“酸”,會使人體肌肉發酸也就不奇怪了。
  簡單地概括上麵一段,就是:運動過量,肌肉會酸。
  如果“乳酸”這東西可以測量,小如相信,她體內的乳酸濃度一定高到了臨界的程度,她對江森說的話一點都不誇張,她連筷子都快拿不動了。
  可是就算連筷子都拿不動了,沒課的午後,她還是打電話給江森,叫他出來陪練。
  她在罰球線上做出了完美的投籃動作,命中。
  “她這是怎麽了?怎麽那麽有熱情?”阿森走到一旁的草地上坐下問齊娟。
  齊娟懶洋洋地曬著太陽,笑道:“危機意識。”
  齊娟所謂的危機意識果然讓小如的熱情又堅持了一個禮拜,比賽前一天,齊娟去打聽到了曆史係女籃的狀況,大夥便在籃框下圍成一團討論戰術。
  “曆史係女籃今年很強悍,領隊的女生有一米八的身高,聽說高中的時候就是籃球隊的中鋒,叫田珠。”齊娟神情嚴肅地打量一圈,他們這邊除了小如和秦紫身高突破170公分外,其他都隻是矮子裏選的高子。
  “田珠?”小如忍不住笑了,一笑,腹部肌肉就發酸,於是她又做出了“痛苦的微笑”這樣詭異的表情。
  “除了田珠外,還有其他四名正式隊,外加兩名候補。”齊娟認真地說,“每一個都有能單獨對抗秦紫的實力。”
  周圍安靜了一下。
  江森站起來,抬頭望了眼天,語重心長道:“姑娘們,看來咱們隻有用最後一個戰術了。”
  “什麽?”姑娘們問。
  “坑蒙拐騙!”江森這四字一出,就遭到了眾人的鄙視。
  江森又蹲下,冷哼一聲道:“難道你們有更好的方法?”
  “怎麽做?”秦紫皺著眉問。
  江森頓了頓,把小如叫起來,說:“來我們演示一下,就用你前時間老犯規的那些招數。”
  “你都說犯規了,能行麽?”小如問。
  “裁判吹哨的極限點是逼出來的。”江森陰笑,“隻要裁判有一次不吹哨,那麽就說明這個程度上他都不會再吹了。來小如,拿著球。”
  江森要小如演示抱握籃球扭腰,關鍵點是動作要快,裝做不經意地用肘攻擊想來攔截的對方隊員的胸部。“曆史係越是專業,就越是沒辦法對付這樣耍賴的打法,就像這幾天我被你們搞得想撞豆腐一樣,一定要打亂她們的陣法!打破她們攻擊的速度!她們撞痛了一次,下次就會產生膽怯之心。”
  姑娘們用異樣的眼光睥睨他,這廝可真陰險!
  “喂,別這樣看著我!”江森不滿,“我這是為誰啊!”
  姑娘們對視了一下,對他說:“好吧你繼續說。”

  烏龍籃球賽Ⅲ
  “女生的強項,還有踩!”江森擰開礦泉水瓶蓋,喝了口水,繼續道,“不要讓人家覺得你是故意踩她們,這招可以在槍球的時候用,搶不到球的時候隨便踩上一腳,可能的話弄幾個下場去,或者逼他們犯規。”
  “你是不是經常幹這事啊?”小如忍不住開口打斷他。
  “嘿!這是教你們呢,我這樣的高手用得著麽?”江森伸出食指戳了下小如的腦袋,“踩,要做到快,準,狠,還不能讓人家發現你是故意踩的,最好踩了以後跟人家道個謙。”
  “還道歉哪?你真當人家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張元芳不讚同。
  “這叫心理戰術!”江森專業地說,“人家知道你故意的,見你邊踩邊道歉,不方便發作,心裏就會窩火,情緒隻要失控呢,投籃命中肯定就低,狀態肯定就差!說不定還來踩還你們幾腳!”
  “哇,那很痛!”小如舉手。
  “傻瓜,痛了你就倒在地上讓裁判吹哨唄!”江森陰笑,“大名鼎鼎的假摔,聽過沒?”
  “是臭名昭彰吧。”洪浩在旁邊哭笑不得。
  “一樣一樣。”江森打馬虎,“這就是第三招,騙罰球!就算罰不進,也好打亂他們的攻擊陣形。”
  “你覺得這樣就能有贏的機會嗎?”一個聲音突兀地插進來,大家回頭一看,見秦然不知什麽時候來了。
  “輸了球,也不能輸掉氣勢。”江森揚了下眉,便不客氣地對秦然下逐客令,“你別來做間諜打探敵情啊!”
  “需要嗎?”秦然在小如身邊坐下,攬過她的肩,問:“聽說你最近很拚命啊?”
  小如拍掉他的手,哼了一聲,“姐姐我是主力!主力,你懂吧?”
  “我怎麽聽說前幾天你累得手都抬不起來了?”秦然揉了揉手,繼續搭上她的肩。
  “謠言!純屬謠言!”小如緊張地解釋。
  秦紫笑著說:“小如你看,秦然就知道關心你。”
  “小如你看,秦然就知道關心你?”在宿舍裏,小如重複著這句話,怎麽聽就怎麽覺得別扭,便問齊娟,“你說她怎麽會跟我講這句話呢?”
  齊娟邊對著鏡子敷麵膜邊說:“小如你為什麽對秦紫那麽有敵意?”
  小如一愣,“我哪裏有對她有敵意?”
  “不然幹嗎那麽拚命打籃球?”齊娟好笑地問。
  小如頓了頓,“這個……思想覺悟,集體榮譽感啊!”
  “哼哼哼哼……”齊娟幹笑,麵膜貼在臉上實在不方便大笑,“看來黨和人民真沒白養你那麽大了。”
  比賽的那天,小如見到了曆史係傳說中的女中鋒田珠,頭皮有些發麻。
  這女人簡直是擎天柱。
  一米八高的男人站在麵前並不會覺得特別高大,但一米八高的女生站在麵前,就有些強壯得令人唏噓了。這個女擎天柱一開場就連進兩個球,周邊的歡呼高漲得簡直令人發指!
  “你們那田珠可真壯碩啊!”江森以教練的身份站在場邊,感歎。
  “跟你比還有差距。”秦然神情淡然地說。
  江森立即扭過頭瞪他:“大哥您能找點有可比性的跟我比麽?”
  秦然笑:“要不你去近距離接觸一下,我相信總能找到可比的。”
  江森剛想爆發,恰逢秦紫一個妙傳,小如三步上籃,得分。比分四比二,場外英語係的女生們開始為自己這邊歡呼。
  其實女籃比賽,開場能開成這樣不容易了,昨天江森觀摩了微電子學院某係和化學院某係的比賽,當場汗成一片。當然他們也有他們的無奈,在那群狼環肆的地兒,能找齊女生出戰已經很不容易了……
  女生搶球運球,多用抱的,如果來場美式足球的比賽,倒或許還有看頭。結果昨天的比賽,上下半場打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比分10比6,直叫人哭笑不得。
  如果英語係不是抽中曆史係,說不定還能有望榮登三甲,但今年的曆史係,看樣子是除了體院那群人,沒人壓得下來了。
  江森特訓了兩禮拜的英語係女生其實並不弱,在小如的帶動下,那股拚勁也讓對手有些棘手。
  上半場進行了一半的時候,曆史係進了一個三分球,周圍的歡呼聲暴起的同時,又有噓聲一片。畢竟比起人數來,曆史係這種在J大毫無身份地位專接受調配生的冷門二流係,顯然是比不過英語係的。
  比分到達15:8的時候,擎天柱有些火。
  那火可不是莫名其妙發的:她強壯的身軀雖然不怕撞,但是她雪白的籃球鞋上已經被印上了一片黑灰的腳印。
  英語係裏的8分,潘淨如2分,秦紫進了3個球6分。
  不爽,小如心裏很不爽。
  秦紫的表現很明顯比她好!
  或許齊娟說的對,她對秦紫有敵意。
  江森推推秦然,笑道:“瞧,你媳婦拚了。”
  秦然眉眼間笑容漸濃。
  秦紫在場上打了個暗語,快攻。但小如接到球的時候卻被擎天柱攔截了下來,小如一個轉身假動作,向擎天柱左側搶攻,擎天柱反應奇快,身體一斜擋在小如麵前,卻不料小如向前衝擊的爆發力如此之強,直接把擎天柱那麽大一塊頭撞倒在地,而擎天柱倒下前伸腳絆了下小如,籃球便直直向前飛了出去!
  裁判似猶豫了下哨聲沒響,小如兩手帶地,未摔倒,順著慣性,又向籃球方向俯衝過去,撈住球向身後穿白色球衣的隊員推去,自己則跌出了線外,剛好被站在場邊的秦然一手攔住。
  球到了秦紫手裏,閃過對方的防守球員,上籃得分。
  小如大大鬆了口氣。
  秦然輕柔地為她擦去額角的汗,小如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又跑上場去。
  “你看,那丫頭連眼神都變得犀利起來了。”江森讚歎。
  “是啊,很迷人,對不對?”秦然的視線始終追隨著她,輕眯了下眼。
  迷人?確實。
  陽光下,她是那躲開得最豔的花,怎麽忽視?
  小如很賣力,小如的賣力又帶動了全員的士氣。
  雖然實力有差,但上半場結束的時候,23:18,也隻輸了5分。
  江森熱情地給姑娘們送水遞毛巾,見秦然主動為小如做後勤服務,便上前調侃他,“我說,你到底是哪邊的人啊?你家姑娘在對麵呢。”
  “我家姑娘不是這個麽?”秦然用看自家占有物的眼神看小如。
  “這要放在解放前,你就是漢奸一個!”江森哈哈大笑。
  秦然笑著搖頭,“不會,我從頭到腳,從過去到未來,都隻忠於我家姑娘。”
  其實兩邊係裏對於秦然和江森的表兄弟關係都清楚,所以英語係的人對秦然見怪不怪,而曆史係的人反正贏了比賽,也無所謂。
  小如沒有搭理他們的話,甚至沒在意秦然非奸即盜無事獻殷勤的行為,隻是望著球場中央,皺眉。
  “妞,想什麽呢?”江森拍拍她的腦袋,“不要緊張,你做的很好,大哥我很滿意。”
  小如沒理。
  “喂,丫頭……”
  “我緊張地手都在抖,怎麽辦?”小如忽然沒頭沒尾來了這樣一句。
  江森一愣,秦然卻接口說:“你那是興奮吧。”
  “嗯?”小如回頭奇異地望著他,“是嗎?”
  “是,你太興奮了。”秦然溫柔地說,順手整理她額邊亂了的發,“反正肯定會輸給我們,所以放開手玩吧。”
  溫柔的秦然,有點讓小如覺得有那麽一點不習慣……半晌才回想起他的話,頓時眯起眼,“什麽叫反正會輸?”
  “輸就輸唄,開心就好了。”秦然無所謂地聳聳肩,雙手斜斜地插進褲子口袋中。
  小如愣了一下。
  是啊,運動本身該是一件開心的事。
  可是……輸了還是會不爽。
  下半場小如依然打得很賣力,甚至可以說是淋漓盡致。
  也確實淋漓盡致了。
  上半場那麽拚命,導致了一個後果是下半場體力不支。
  這個時候兩邊隊伍體能的優劣就明顯可以區分出來,比分當然以一邊倒的趨勢拉大。
  到後來擎天柱幹脆下場,曆史係換了替補上陣。
  江森的姑娘們越跑越散漫,隻有小如還是很賣力,在比分懸殊,輸定了的情況下。
  裁判終止哨聲響起的時候,伴隨著曆史係的歡呼聲,小如在中場軟軟地倒向了地麵。
  秦然走過去在小如邊上蹲下,輕拍了拍她的臉,笑道:“餓了沒有?我請你吃飯吧。”
  “我要吃魚翅燕窩人參阿膠!”小如伸手向天空,眯起眼睛,然後五指張開伸向他的臉。
  “吃得你鼻血都出來!”秦然拍掉她想非禮的手。
  “那也是看你看的啊美人!”小如一副流氓地痞的表情。
  “還有調戲我的力氣,看來你還不累麽。”秦然站起身想走,剛轉身就被小如抓住褲腳。
  她可憐兮兮平躺在地上,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想說什麽?”秦然笑得亮出了一口白燦燦的牙。
  小如扯著他的褲腿,嘴巴動了動,聲音如蚊子叫,根本聽不清楚。秦然蹲下,把耳朵湊到她唇邊,才聽見她在說:“親愛的然哥,我起不來了……”
  秦然搖頭:“不會的,我知道你起得來。阿森說你有向野獸進化的潛力。”
  小如說不動話,又可憐地扯了扯他的褲腳。
  秦然歎了口氣,低笑說:“唉,親愛的,我手上縫的針昨天才拆線呢,你說你那麽重,會不會裂開?”
  小如迷茫地看著他,還未對他的話反應過來。
  秦然笑,在群眾鋒芒般雪亮的目光下,高調地抱起小如,離開球場。
  於是第二天,便傳出秦然名草有主的消息,小如強烈地體會到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無力感了。

  表白
  晚上江森請吃飯的時候,小如不隻一次地解釋說:“我隻是叫他拉我一把,沒叫他抱我!”
  洪浩、齊娟之流了然地點頭,說:“我們知道的,你隻是叫他拉你一把,沒叫他抱你起來。”
  小如幾欲抓狂,發覺自己的解釋隻能將事實越描越黑,還不如把精力放在桌前的美食上。
  大夥熱鬧調侃秦然和小如的時候,齊娟一直在打量秦紫:依然溫柔婉約,談笑如常。
  如果不是城府太深,那就是真的跟秦然沒什麽。
  齊娟悄悄湊到江森旁邊,問他:“秦然怎麽沒來?”
  江森點了根煙,“我們比賽失利,我請大家吃安慰飯,他來幹嗎?”
  “來買單唄。”齊娟有時候也很邪惡。她用眼神指了指小如,說,“她可得喝醉了。”
  “嗯?”江森順著齊娟的視線看過去,嗤笑一聲,“這妞真是……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還真把自己當男人了!怎麽就不跟人秦紫學習學習呢。”
  齊娟雙眉一挑,問:“是男人都會覺得秦紫比小如好,是不是?”
  江森夾著煙的手在煙灰缸上方停留了一下,食指漂亮地一彈,煙灰落下。
  “不能說好或者不好,隻能說,秦紫比小如漂亮,溫柔,聰明,優秀。然而漂亮的,聰明的,不見得就是喜歡的。”
  “嗯?”這話聽起來似乎有東西可挖掘。
  江森笑道:“我是說,不見得每個人都喜歡漂亮聰明的,口味不同。正如我就很帥,很聰明,你怎麽不喜歡我?”
  “那你喜歡秦紫類的還是小如類的?”
  江森頓了一下,視線若有所無掃過酣飲的小如,“我……當然是喜歡秦紫了。”
  散場的時候,姑娘們大多都倒下了。
  江森打了個電話給秦然讓他過來領媳婦,洪浩把他宿舍的兄弟們都叫來幫忙抬人,這可樂壞了那些外係的男生們——誰不知道英語係是美女集中營!
  江森掃視全場,見隻有秦紫一人還清醒地豎在那裏,便笑道:“好酒量。”
  秦紫喝得不少,卻沒有一絲迷醉的模樣,隻是臉色若有緋紅,更顯得嬌嫩欲滴。
  江森對秦紫舉了舉酒杯:“美人,來陪我再喝一杯。”
  秦紫莞爾,舉杯。她隻穿了件白襯衫,衣角係在一條淡藍色磨了洞的牛仔褲裏,頭發隨意向一邊挽了個辮子,清爽舒適。那是再普通不過的打扮,但眉目間,唇齒間,卻不失令人讚歎的精致和純白的性感。是的,性感,由內而外的性感,讓人如何不喜歡?
  江森想,這樣的美人,有男人可以抵擋得住嗎?再看小如,雖然也算漂亮,但比較之下,就不過是個孩子了。
  江森這樣想的時候,小如從木地板上爬起來:帶容易醉倒的人來吃韓式料理真是太對了,想睡覺往後一倒就行。
  小如爬起來後眼睛朦朧地滿桌子找東西。
  “你要什麽?”江森問。
  “紙。”她的聲音有些暗啞,滿臉懵懂。
  “來給你,你要幹嗎?”江森遞上紙巾。
  “去廁所。”小如邊站起來邊回答。
  瞧這孩子,醉成這樣也知道上廁所前先找到紙。
  “廁所有紙!”江森趕緊站起來扶她,“你自己去行不行啊?”
  小如甩開他的手,挺起胸膛拍了拍:“姐姐我沒醉!”
  江森的視線在她的胸前掃過一眼,“喲,還有回聲。”
  這句話換來下一秒他殺豬般的慘叫。
  “她是真醉了還是裝醉啊!”江森揉著自己可憐的胸口。小如那丫頭的力氣是越來越大了,打起人來也是越來越順手了。
  秦紫剛好扶著小如從廁所出來,聽到江森這樣說,便笑道:“都吐了,當然是真醉了。”
  “吃了那麽多全吐出來了?”江森皺眉,頓了一下,忽然罵道:“真是浪費國家糧食!早知道不給她吃那麽多了!”
  秦紫把小如扶到地板上,讓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說什麽呢,你不是喜歡她嗎?”秦紫低笑,出手想撫她的臉,指尖在將要觸碰的瞬間,放下了手。
  江森顫了下,不自然地笑道:“她簡直是我的災星,我怎麽會喜歡她……不過,她確實很有趣。”
  “還很可愛。”
  “可愛嗎?”江森眯了下眼,“不,美人你更可愛。”
  “你就別逗我了。”秦紫莞爾。
  “真的,美人,你要不要考慮下我?”江森輕挑雙眉,“像我這樣優秀的男人世上可不多見了!”
  “是啊,你很優秀。你說,喜歡一個人,是因為漂亮,還是因為優秀?”秦紫回望他。
  “都有吧。”江森靠近,伸手勾起她的下頜,唇角向一邊揚起,赤裸裸地勾引道:“喜歡,需要理由嗎?”
  秦紫看著他,笑容從唇邊散去,她伸出手,張開五指,從江森的額前輕掃過他的雙目,然後輕笑,“可是,這裏,沒有對我的熱情。”
  江森一愣,籲了口氣,雙手撐在身後,身體向後仰去,壞笑道:“熱情?你真要看我的熱情?”
  秦紫笑而不答。
  江森抽出一根煙,點上,說:“秦紫,你有喜歡的人嗎?”
  秦紫給自己杯裏倒滿酒,說:“有。”
  “嗯?”江森八卦道,“難道你有男朋友了?”
  “沒有。”
  “被拒絕了?”
  “沒有……”
  “明白了,是單戀,還是暗的。”
  秦紫沒否認,舉杯喝了口酒,“聽起來你很有經驗?”
  江森大笑,一把拉過她的手,“美人,我們來湊一對吧!”
  秦紫身體一動,躺在她身上的小如低低吼了句什麽話,翻了個身,又睡去。
  “輕點,會吵到她。”秦紫溫柔地說。
  江森挑眉,吸了口煙,俯身吐在小如熟睡的臉上,笑道:“她從小就貪睡,地震都震不醒她!”
  “我想你有些醉了。”秦紫低頭看他握住的自己的手。
  “纖纖玉指,柔若無骨。”江森把她的手放在手中揉捏,斜叼著根煙,無賴地笑道,“從現在開始我追你,怎麽樣?”
  秦紫不置可否,低頭注視著小如的睡容,輕聲說:“你這是疑問句還是陳述句?”
  “你覺得呢?”江森也同樣看著小如那張睡得沒心沒肺還掛著傻笑口水都快流出來的臉。
  “你不喜歡我,眼神是騙不了人的。”秦紫溫順得像朵安靜開放的花。
  “別老是強調這個……”江森無奈地說。
  “好吧。那,你豆腐吃夠沒?”
  “……”
  某色狼隻好挪開他的狼爪。
  包廂裏的音樂從提琴換成了二胡的時候,移門被拉開。秦然走了進來,第一眼便看見坐在門口的秦紫,和躺在她身上的小如。
  他似乎鬆了口氣,從秦紫手中接過小如,對她點頭示意。
  “洪浩宿舍的人馬上就過來,我帶她先走。”秦然對江森說。
  江森看著手上的煙,點頭。
  “謝謝。”秦然又對秦紫說。
  秦紫回以一笑。
  秦然走後,秦紫說:“他替小如說了謝謝,就是說,他已經認定了小如是他的責任。”
  江森抽煙,不答話。
  秦紫笑,捉弄道:“單戀真是件辛苦的事,對嗎?”
  江森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在猜測什麽?我否認,否認!”
  秦紫大笑,“你太可愛了。”
  “你一點都不可愛……”江森一臉黑線。
  齊娟自己都喝得爛醉,自是不能把小如放回宿舍。秦然帶她進了許陌桑的酒吧,借他的房間一用。
  安頓好小如後,秦然走出去和許陌桑說話。
  酒吧人挺多,附近也有幾所大學,客人大部分是學生,調酒師是位麵色有些蒼白的女生,秦然不禁多看了幾眼。
  相貌清秀,談不上漂亮,可是眉宇間淡然冷清,分明是拒人以千裏之外,卻又別樣吸引人的目光。
  她為秦然調了杯血色瑪麗,手法嫻熟。
  猩紅的酒,像血,映在酒吧幽藍的光線下,格外生動。
  秦然很紳士地道謝,對方則隻是點了下頭。
  許陌桑笑道:“如何?很特別,是吧?”
  “確實。”秦然抬起酒杯,喝了一口,不知他問的是人還是酒,也不知自己回答的是人還是酒。
  許陌桑笑著調侃他:“小如那孩子太讓人頭疼了,你要不要考慮換換目標了?”
  “這個問題早就想過了。”提起她,秦然的眼都變得迷離起來,卻又是如水般溫柔,“我一直在找,找一個比她更好的人。”
  “嗯?沒找到?”
  “找到了,太多比她優秀,比她漂亮,比她可愛的人。”秦然晃了晃酒杯,滿眼溫柔,“可是隻要她一站在我麵前,我就覺得,這世界上沒人比她更好。”

  車展Ⅰ
  因為初賽采用了淘汰製,所以英語係女籃的比賽在第一場就宣告結束了。
  曆史係女生果然不負眾望,最後拿到了亞軍。
  英語係男籃的比賽也不樂觀,在八強中遭遇秦然帶領的曆史係,敗得毫無懸念。但對於男生稀缺的英語係來說,能挺進前八著實讓人驚歎了一回。
  曆史係今年大出了把風頭,被學生們念在嘴上的次數超過了數年來的總和,不隻是籃球賽,還有秦然。
  江森鼓勵說:“明年再來!”
  小如翻了個白眼,說:“那你就希望我明年這時候再鬧經濟危機吧。”
  江森拍了下她的腦袋,笑道:“比賽結束了,還要我繼續包養你麽?”
  “不,我要去打工!要自己養活自己!”小如信誓旦旦。
  江森誇張地吹了聲口哨,道:“有人要遭殃了!”
  小如還沒來得及跳起來,洪浩從教室裏走出來說:“阿森,車模做不做?”
  “車模?”
  洪浩走到江森旁邊,靠在欄杆上說:“我姐姐他們要辦車展,模特和公司之間鬧了矛盾,人家不幹了,現在正急著找人。”
  “你去不就可以?”江森懶懶對著太陽眯了下眼,做了幾個伸展運動。
  洪浩拍了下他的肩,說:“還少兩人,所以我來問你有沒有興趣,報酬按小時算,相當可觀。”
  小如眼睛一亮,舉手:“我去!”
  洪浩笑咪咪地按了下小如的頭,說:“我們不要兒童。”
  見小如麵色一變要發彪,洪浩趕緊改口說:“別急,我再問問看還缺不缺人。”說著拿出手機打電話,嘰裏咕嚕一陣後,對小如笑道:“你運氣真好,剛好還要招一個人。”
  “哦—耶—!”
  “阿森,怎麽樣,你去不去?”
  江森吐了口氣,笑道:“去,當然去,有潘小姐在,一定會有熱鬧看,是不是?”
  “我也去。”秦然不知什麽時候從樓梯上走過來。
  小如瞪了眼江森,轉頭問秦然:“你去幹嗎?”
  秦然手捧著本《漢書》,笑道:“閨女,我不在,你要是做了什麽丟人的事,誰來替你善後?”
  小如氣極,抬起腳就踢秦然,被他一側身就閃過,然後問洪浩:“什麽時間?”
  洪浩瞧著他們樂道:“禮拜天,也就是後天。”
  “好。”秦然用書敲了下小如的腦袋,說,“我在你們樓上上公共課,中午等我吃飯啊,不許先跑掉!”
  小如眼珠子一翻,不冷不熱地說:“我跟人有約……”
  江森笑著對秦然說:“放心,沒人敢約她的。我幫你逮著不讓她逃跑。”
  小如怒道:“江森!我們還是不是姐妹?!”
  江森齜了下牙,要伸手打她,貪生怕死的小如趕緊逃跑。
  ……
  話說周日那場車展是德國某知名汽車品牌的展覽會,小如樂顛顛地想像著跟電視裏漂亮的模特一樣,擺出性感嫵媚的姿態趴在汽車上,那該會謀殺掉多少底片啊!
  當晚,齊娟趴在床上,看小如穿著睡裙、蹬著高跟鞋走來走去的樣子,憋不住笑了,“車模不用走台步吧?不都站在車邊擺POSE?”
  “誰說不用?總得走出場,對不對?來幫我看看,什麽造型比較迷人。”小如拿椅子當工具,做出各種不倫不類的姿勢,齊娟埋頭進被子裏大笑起來。
  “很好笑嗎?喂,再笑我不客氣了啊!”小如踢掉高跟鞋,撲上去直撓齊娟癢。
  齊娟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求饒道:“好啦好啦我不笑了!”
  小如有點泄氣地坐床上,說:“不過,我這個身材,真的可以做模特嗎?”
  第二天一早,秦然還睡被窩裏的時候,小如就起來,坐著江森的機車一起去車展,江森笑著對她說:“小如啊,你這真是做模特的身材。”
  “真的嗎?”小如的頭緩緩抬起,眼裏的光從暗到亮做出星星狀發射了出來。
  “是的。”江森回頭很正經地說,“你沒發現模特的胸部都跟你一樣的嗎?”
  小如抽搐了,伸出手指,對著江森的軟肋就戳過去!機車晃了好幾下才穩住,江森驚叫道:“潘淨如!你不要命啦!”
  小如歎了口氣,又說:“會不會讓我穿很暴露的衣服啊?”
  江森哭笑不得,“你有什麽值得露的嗎?”還未等小如出手,江森立即搶先吼道:“車上不許動手!”
  “……”
  一路上小如都在想這個問題,如果讓她穿暴露的衣服,她是屈從還是抵抗呢?江森在廣場上停好了機車,小如還站在一邊問:“不會穿比基尼吧?”
  江森摸摸她的頭,笑道:“你不用這麽擔心,你穿什麽都沒人看的。”
  小如瞪大了眼睛,江森則表無奈地攤了攤手,轉過身,走在前麵。秋日裏清晨的陽光穿透了空中的薄霧,很輕很輕,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分外清朗。
  小如抬起胸,低頭認真地掃視了一眼,其實……雖然不大,但真的真的真的,也沒那麽小吧……
  小如擔心的服裝問題,在她見到洪浩的姐姐並接過她手中遞來的工作服的時候,就沒問題了。
  洪浩說,車展少男模。
  洪浩說,小如運氣真好,車展還在招一個人。
  所以,江森是去做模特的,而小如,是被招去做小妹的。
  她呆呆地望著手裏全黑的阿迪達斯T恤運動褲和運動鞋,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江森拍拍她的腦袋鼓勵道:“反正一樣給錢的,對不對?加油啊!好歹送了你一套衣服呢,你就這樣想吧。”
  小如撇撇嘴,嘀咕道:“可是,這衣服那麽難看,完全不可能穿出門!德國人什麽品位啊,就不能發套我以後還能穿得出去的衣服麽……”
  抱怨歸抱怨,她倒還是老老實實換上了衣服,拿了瓶噴霧和質地比衣服還高檔的抹布開始了一天的清潔工作。
  小如的任務是:保持展覽的汽車幹淨透亮,把被人摸過後留下的指紋完好地拭去。
  其實這工作不算累,她隻要手持工具跟個烏黑的幽靈似的在展廳東遊西蕩就得了。
  隨著太陽漸起,前廣場上的氣球被放了起來,透明寬敞的展廳裏,人也越來越多,小如逛來逛去擦指紋,眼角不時瞄瞄台上和車子站在一起的模特。那些模特一看就受過培訓,妝化得恰倒好處,身材都很高佻,曲線婀娜。隻是小如非常遺憾,她們雖然穿著清涼露腰的短衫短裙,卻都沒穿比基尼。
  這真是一種微妙的心理啊……
  很多人拿著相機在拍,就不知道拍得到底是人還是車。小如一邊甩著手裏的高檔抹布,一邊心裏泛酸。這時候,她忽然看到有個人中年男人竟然蹲下來換角度仰拍車模,心下一陣反感。
  她斜眼打量了一下那個中年男人的外貌,心下更是鄙夷:好一張猥瑣的臉!
  眼神向四周溜達了一圈,見沒人注意她這個黑衣小妹,小如便裝做不經意的樣子走了幾步到中年男人身後,幅度很小地膝蓋一曲,結實地頂在了他的背上!而那中年男人本來蹲拍,馬步就沒紮穩,被小如這一頂,非常不雅觀地向前衝起,摔了個狗吃屎,連相機都摔了出去!
  “我靠!是誰?!”中年男人爬起來,還來不及顧他的相機,就回頭找人,卻見四周的人都或驚訝或鄙夷地看著他,哪裏還有凶手的影子!他大窘,臉憋得通紅,開始用方言罵起來,活像個罵街的潑婦。
  其實,男人潑起來,一點不比女人遜色。
  小如動作流暢完成的那一瞬間,就隱入了人群,就她今天穿得這麽樸素,要讓人注意都難。她退出了騷動的圈子,來到另一旁的展區,心情非常好地繼續甩著抹布,東擦一下,西擦一下,不經意抬眼看見江森。
  江森懶懶地靠在車邊,穿著一條破了很多洞的非常西部牛仔感的褲子,夾克上衣是古銅色的,上麵都起了毛,像是穿反了,有磨損,還打了很多補丁。那粗獷,狂野的裝束,配合著他高佻壯碩的身材,竟分外有男人味。而且這種男人味淋漓盡致地發散了出來,把他身後那輛SUV車都襯托得更加野性。
  這種野性不隻會讓女人著迷,也會令男人追求。
  他低著頭,頭上戴了一頂半舊不新兩邊都向上翻起的牛仔帽,帽簷遮住了他的眼睛,但唇角的笑卻是越發明顯。
  是那種用力忍住又忍不住的笑。
  小如瞪著他,見他稍稍抬起了頭,目光與她交匯的刹那,笑意更濃了!
  小如再笨也知道,剛才她幹的事,他肯定看得非常清楚了。
  江森笑得更燦爛了,還對她眨了個眼睛!小如趕緊別過臉去,繼續裝模做樣東擦一下,西抹一下。

  車展Ⅱ
  中午休息的時候,小如幫江森領了盒飯過去找他一起吃,才走進休息室,便發現他身邊圍了很多女模。
  小如撇撇嘴,在角落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心想這下好了,她可以一人吃兩份了,剛好彌補彌補前陣子啃饅頭的營養缺失。
  打開飯盒一看,有紅燒雞腿,咖喱豬肉,口水一下子被誘惑了出來!小如賊笑,筷子才要觸到雞腿,就聽得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潘淨如!不許動我的雞腿!”
  周圍的吵嚷聲被江森突兀地打斷,他推開圍在四周的美女們,三步並兩步來到小如旁邊坐下,壞笑道:“想跟哥哥吃飯就叫一聲,哥哥總會陪你的,是不是?”
  “你滾,我肚子餓一個人吃兩份!”小如眼疾手快,將他飯盒裏的雞腿搶了過來。
  “哦?”江森笑,湊到她耳邊說:“我親愛的太平公主,雞腿吃多了上麵不會長肉,隻會中間長。哥下次請你去喝木瓜牛奶怎麽樣?”
  小如怒,放鬆了戒備,江森趁機抓住了她拿著雞腿的手,咬了一大口,說:“我可咬過了啊,上麵留下了我的口水了,你還吃嗎?”
  小如頹敗,一臉嫌棄地將雞腿往他飯盒裏扔去。
  江森得逞,仰麵大笑。
  過了一個中午,秦然還是沒來,小如問江森:“秦然不是說要來嗎?”
  江森正躺在長椅上閉眼休息,懶懶地應道:“想他了?”
  小如跳起來,“我才不想他!我隻是……奇怪而已。”
  江森嗤笑,沒睜眼,本來他的腿是曲起來的,小如一站起身,他就把腿伸長了,將她剛才坐著的地方霸占了,還很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他說他會來蹭晚飯。”
  “蹭晚飯?”小如擰眉不悅。
  江森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透過長長的睫毛看著她,笑道:“你出來打工不是會賺到錢麽?你賺到了他就來蹭你的,萬一你被人家提前開除了也不怕,他還可以來蹭我的。”
  “啊!那個卑鄙無恥下流的家夥!我的血汗錢!”小如義憤填膺。
  江森坐起來,看著她雙手插成茶壺的模樣,笑道:“小如,你這身衣服,真是……”
  “什麽?”
  “真像烏鴉。”
  “……”
  “要比比基尼可強太多了。”
  由於前一天晚上太過興奮,小如到下午就開始泛困。
  模特們是出去站一會,休息一會的,所以有一間專門的休息室。小如手中瓶裏的水噴完後,回到休息室去裝水,推開門竟然發現那幾個女模在抽煙!抽煙就抽煙吧,這年頭女人抽煙不是稀罕事了,她潘淨如怎麽說也是見過大市麵的人,可稀罕的她們後麵的交談,簡直讓她抽搐了。
  模特A:“真是煩死了,活著真累。”
  模特B:“是啊,不就為了賺那麽點錢麽。”
  模特A:“上午有個色狼蹲拍,被人踹地上去了,看見沒?”
  模特B:“看到了,不過我站得遠沒看清楚。”
  模特A:“真是太好笑了,不知是誰幹的!太他媽有種了!”
  模特B:“哈哈,就是!我最不爽那種猥瑣的男人。”
  模特A:“那是變態,偷窺成癮了。”
  模特B:“可不是,我女朋友上次也碰到過這樣的男人。”
  小如裝水的手頓了下,耳朵豎了起來——沒聽錯吧?女朋友?
  模特A:“唉,說到這個,我就是想給我老婆買個手鏈,今天才來的。”
  模特B:“買什麽樣的?你老婆我上次可見過,真是漂亮啊!”
  模特A:“可不是麽,我特別喜歡她在床上跟我撒嬌的樣子,一激動就會哭,太可愛了。”
  模特B:“喲,聽起來很和諧啊。”
  模特A:“那是,來我跟你講啊,她……特別敏感,做那個的時候,要……然後……”
  “咣當”一聲,小如裝滿水的瓶子掉到了地上,灑了一地水出來。她趕緊低頭去揀。
  正在抽煙談話的女模看了她一眼,沒理會,繼續關於“生活和諧”的話題。
  小如臉燙得像要燒起來,逃命一般逃出休息室,不幸腳底踩到水,一滑,身體後仰,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忽然腰間被某隻手臂攔住!
  “啊——我的腰、腰、腰要折斷了!”她抓住江森的領口大叫。
  “折你個頭!你亂跑什麽!”江森皺了下眉。
  江森這一問,小如就忽然想起來了,趕緊拉著江森進了另外一間休息室,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沒人,才輕聲說:“我剛才聽到,女模竟然有老婆和女朋友……”
  見小如這副八卦的模樣,江森就覺好笑,拿起礦泉水瓶喝了一口,問:“所以呢?”
  “所以?”小如很不可思議地盯著江森,“她們還上床!女人和女人!天啊,我太受刺激了……”
  江森翻了個白眼,“別大驚小怪了,這年頭什麽人沒有?”
  “按你說,你會跟一個男人上床嗎?”小如睜著純真的大眼睛“不恥下問”。
  “噗嗤”一聲,江森嘴裏還未來得及咽下的水噴了出來。
  “別激動,別激動。”小如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瞧你這孩子,激動個啥呢……”
  “你無不無聊啊!”江森狠狠彈了下她的腦袋,“你腦子裏裝的是豆腐嗎?!一天到晚想這些才會笨得這樣無藥可救!”
  小如一掌打回去,“不是我一天到晚想,我聽到模特在說呢!”
  “那些無聊的女人……”江森摸摸鼻子。
  “就是,我們森妹那麽優秀的青年她們怎麽就看不到呢!”小如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
  “你少來,我是正常人,我還是喜歡正常的女人。”
  “同性戀這東西我以為隻是傳說,沒想到還真給我遇上了!”小如雙手合十,表情顯然是驚恐過後的興奮,“天啊!”
  “瞧你這點出息!”江森嗤笑一聲,拉開門說:“你這為數不多的腦細胞就留著思考些正常的問題吧!走了,開工了!”
  這一小小的插曲,讓小如恍惚了一下午。
  這些事情在她十八年的生命裏從來未曾出現過,如今一個意識猛地冒頭,便像雨後春筍般發芽生長!老人不都這樣說麽:好事學不會,壞事一看就會。
  小如漫不經心地甩著抹布東擦西擦,後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別人,她剛想道歉,回頭一看竟然是上午蹲拍被她推倒在地的中年男人,一時間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人怎麽回事?!笑什麽笑?!撞到別人不知道要道歉嗎?!”中年男人輕蔑地掃了眼小如手裏的水瓶和抹布,“你是清潔工?”
  小如用力憋笑,臉部都扭曲了,實在不方便接口。
  “你這是什麽態度?!啊?!把你們經理叫出來!”中年男人被她輕視的態度惹惱了,口沫四濺了起來,“簡直反了你了!一個小小的清潔工敢這樣對待客人!”
  小如一聽要叫經理,趕緊正色道:“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她的強調因那忍不住上揚的嘴角而顯得十分沒有說服力。
  “你這是什麽態度?!給我去叫你們經理來!”中年男人大聲嚷嚷,這一嚷,周圍的人全都看了過來!
  更不幸的是,他們老板的大老板——一個嚴肅的德國男人,剛好路過,被這吵嚷聲吸引住。
  秦然早就說過,潘淨如是隻紙老虎,她就會在自己人跟前潑辣,一碰到關鍵的時刻就歇菜!
  小如委屈地看著那個中年男人滔滔不絕地跟德國老板的翻譯述說著她如何不禮貌,如何頂撞客人,她竟一句話都插不上!末了,那中年男人還補充了句:我是某某報社的記者某某某。
  翻譯小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德國老板的臉色也跟著難看,小如的臉色也就跟著難看起來。這不隻是擔心那一點工資的問題,而是她的臉皮顯然還沒厚到眾目睽睽下被一個中年男人如此責備。
  “我已經道歉了。”她很委屈。
  “你這是什麽道歉?!你這也算道歉嗎?這是態度問題!服務行業要做下去,首先就是態度!”中年男人不依不饒,“你這樣垃圾到底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受過培訓嗎?!”
  最後一句話中年男人說得太難聽了,把小如惹怒了,她腦子一熱,哪裏還能想什麽丟人不丟人的事!
  她抹布往地上一扔,插腰指著那男人的鼻子回罵道:“你才是垃圾!年紀一大把還猥瑣地蹲拍小姑娘,你有孩子了沒?像你這樣的人估計也生不出孩子來吧!還記者呢,記者的臉都被你丟光了!我要是你下午都不敢來了,竟然還敢說別人垃圾!”
  中年男人的臉色鐵青,死死瞪著小如,小如也不服氣瞪回去,翻譯小姐傻在當場,這話卻不知如何跟老板翻。
  “原來上午也是你!你這個賤人!”中年男人惱羞成怒,狠罵了一句,揚手就要打來,就在這時,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話說,英雄總是在關鍵時刻出現,否則救了美人,美人也不會感動。

  車展Ⅲ
  “我以為,會打女人的男人才是賤人。”一個清冷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小如抬頭時驚訝地看到秦然,秦然麵容柔和,語氣卻極為凶厲。
  “你是什麽人?管你什麽事!”中年男人用盡力氣想要甩開秦然的手,秦然卻站穩了腳步,身體連晃都沒晃一下!那男人憤怒中帶著驚恐,對德國人吼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保安!保安在哪裏?!”
  德國人非常嚴厲地問了句翻譯小姐什麽話,翻譯小姐哆嗦了下,硬是沒說出一句話來。局麵有點複雜,翻譯小姐自己都還沒搞清楚怎麽回事,哪裏能夠跟老板解釋清楚!
  小如下意識拉住了秦然的衣角,誰知秦然竟不著痕跡拿開了她的手!小如驚訝地瞪著他,他理都不理。
  這個時候秦然鬆開了中年男人的手,開始用流利的英語跟德國人交談,小如一英語係本科生,愣是沒聽出來秦然在講什麽。
  那中年男人也愣住了,呆望著秦然,插不上話,而德國人的臉色緩和了下,沒有原來那麽強硬了,還不時點點頭,回了些什麽話。德國人的德式英語小如自然更加聽不明白,直到最後秦然對翻譯小姐講了句話,用中文說的,小如才聽明白。
  秦然一邊對翻譯小姐猛放電,一邊溫柔地笑道:“就這樣說好嗎?”
  那位年輕的小姐臉色緋紅地點點頭。
  德國人掃了小如一眼,又掃了中年男人一眼,轉身就走了。翻譯對跟在他們後麵的大堂經理說了幾句,趕緊跟上老板的步伐。
  小如重新拉上秦然的衣角,這次她的手則被秦然握在手裏,一同插進他米色休閑褲的口袋裏,他轉過身,對中年男人微笑。
  秦然天生臉部輪廓就很硬朗,加上性格也比較冷淡,所以很容易散發出一種凶惡的氣質來。他隻要嘴角一拉,雙眼一眯,足夠嚇哭一個小孩。
  秦然本來就比中年男人要高出一個頭,這時候還微微揚起了下巴,目光凶狠地斜視下去!他緩緩開口說:“記者是吧?不用叫保安,保安隻能保你展廳裏的安全,我可有得是時間等著你出來,或者跟著你回家。”
  “你到底想幹什麽!”中年男人聲音都有點抖了,“我告訴你,你敢亂來我就報警!”
  這時候有一雙手搭到了秦然的肩膀上,江森嬉皮笑臉地靠過來說:“喲,報警啊,報吧,讓警察二十四小時保護你吧,我們這樣的閑人,有的是時間等到警察走掉。”
  “你、你們到底想幹什麽?!”中年男人憤怒中帶著驚恐。
  秦然輕笑,“不幹什麽,就是想揍你。”
  中年男人一下子語塞,他沒想到秦然會說那麽直白,向後退了一步,竟摔倒在地上。他撞上了站在他背後的人,抬頭一看,又是一個不懷好意的家夥!
  洪浩聳了聳肩,同情地說:“記者先生,我們不是名人,我們都是流氓,如果你不嫌丟人的話,可以大篇幅報道流氓是如何威脅記者的。其實吧,我們都挺想上個報什麽的,以後也好混,是不?”
  中年男人臉色煞白,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會吵架的人最怕遇到會打架的人……
  大堂經理在這時候過來,把中年男人扶起來,客氣地問:“先生您還好吧?”
  中年男人看有人給他台階下,緩了口氣,怒道:“你們就這樣對客人的嗎?!保安呢?啊?保安呢?!我要給你們寫個報導!一定要!”
  大堂經理是強忍著皺眉的衝動,客氣地說:“抱歉,讓您受驚了。”
  中年男人走之前還狠罵了幾句,本來還想瞪還秦然,而秦然隻眯了下眼,他就下意識向後縮,縮過之後又罵了幾句才走開。
  人群也都散開了,大堂經理這才鬆了口氣,回過頭去劈頭就罵:“你們到底怎麽回事?!”
  小如吐吐舌頭,低著頭,委屈地說:“對不起,我錯了。”
  見她那麽快認錯,大堂經理竟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訓什麽,其實他本人也相當反感中年男人那般的猥瑣之人,隻是不方便表達而已。如此……他輕哼了一聲,視線掃過她和秦然交握的手,竟忽然笑起來,“你男朋友到是會忽悠人,把我們大老板都忽悠過去了。”
  “咦?”小如趕緊把手從秦然手裏抽出來,轉問秦然,“你剛才跟那德國人都說了什麽?”
  秦然看了眼自己空掉的手,插回褲子口袋裏,說:“我跟他說,我不認識你,隻是旁觀者,然後說你是無辜的,是那男人無禮糾纏。”
  江森伸手敲了下小如的腦袋,笑道:“看到沒,這就是語言的力量!”
  秦然也順勢敲了下小如的腦袋,“你學了十年英語了竟然聽不懂我說的話,潘淨如,回去你真得補補課了!”
  小如雙手捂著腦袋,怒道:“你們兩個!都不許再敲我的頭!”
  大堂經理忍俊不禁,輕咳了兩聲,正色道:“都幹活去,還沒下班呢!”
  小如撿起被她丟到地上的抹布,繼續在大廳東搖西晃,秦然看了看手表,還有半小時,便坐在一邊看廣告單。
  小如擦玻璃擦著擦著就擦到他身邊去,搭訕道:“喂,你什麽時候來的?”
  秦然掃了她一眼,繼續看手中的東西,“在你撞到人家的時候。”
  “哇,那實在太巧了!”
  “你真是走到哪裏都有麻煩!”秦然長歎一聲,抬起頭,滿眼堆笑說,“以後要是我不在你身邊,你要怎麽辦?”
  小如擦玻璃的手一僵,她幹笑兩聲,說:“是啊,不過你遲早有一天會早女朋友,會找老婆的……我,我當然也會變強的啊!你看我那麽聰明的一個人……嗬嗬,嗬嗬。”
  秦然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的側臉。夕陽的從透明的展廳玻璃外射進來,在她臉上落下一層紅暈,她垂著雙目,眼睛隱藏在流海下麵,藏得很好。
  這個從頭笨到了腳的女人!
  他等了半天也不見她說話,便問:“如果我找到了女朋友,而你一點都沒變強,怎麽辦?”
  小如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笑道:“至少你可以不用來煩我了,那多好啊!”
  秦然輕笑:“那你惹了那麽多麻煩,誰來給你解決?”
  “我可以……不要惹麻煩啊!”小如依然努力微笑。
  “你覺得可能嗎?”秦然其實不忍打擊她的。
  “……”
  “你不去惹麻煩,麻煩也會找上門來的。”他溫柔地說。很溫柔,溫柔得讓人直想哭。
  “那我,就找個男朋友唄!”她收起抹布,轉過身裝做要擦別的地方。
  秦然皺起了眉,“你覺得你還能找得到願意為你做那麽大犧牲的男人嗎?”
  “犧牲?什麽意思?”小如不樂意了,“我慢慢找不行麽?!本大小姐打上十個燈籠,還真不信會找不到!哼!”
  小如一甩頭,像隻驕傲的企鵝,大搖大擺走了。
  秦然坐回去,繼續看手中的廣告單,看著看著,忽然用力一揉,往座位旁邊一扔,怒視著她閑逛的背影,低罵道:“不隻是笨蛋,還是個瞎子!”
  傍晚結帳的時候,小如非常開心地數著手中為數不多的幾張票子,蹦達到大廳,見三人已經在等她了,就開心地跑過去。
  “拿到多少?”洪浩見她那麽高興,詢問道。
  小如亮出鈔票,忽然視線接觸到秦然虎視眈眈的目光,趕緊把錢藏到身後,搖頭說:“不行,這錢不能請你吃飯!”
  開玩笑了,就他們三個大老爺們的肚量,她把所有的錢帖進去都還不夠!
  “喂,潘淨如,你不至於吧,那麽小氣!”江森一向會在第一時間接上最討人嫌的話。
  “我拿的這點錢還不夠維持我一個禮拜的飯錢!姐妹們,行行好吧,我會餓死的!”小如眨著眼睛用力擠眼淚。
  “你真是沒出息!”江森鄙夷她。
  秦然伸手勾住小如的脖子,笑道:“你們都別欺負我媳婦啊!”
  小如的耳朵把秦然對她的稱謂直接過濾掉,感激地抬眼望著他。秦然笑咪咪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說:“親愛的,別這樣看著我,今天我出來沒帶錢包。”
  洪浩笑著拍拍江森的肩膀,說:“好了,你們別逗她了!小如,你要吃什麽?晚上我和阿森請。”
  “你們拿到多少錢?”小如好奇地問。
  江森高調地從褲子口袋裏亮出一把錢,很大款地說:“來讓哥數數。”
  “哇!”小如驚歎一聲,一把搶過,“我來給你數!”
  給她發的錢,零數比整數多,而給江森發的錢,竟全是粉紅色的大鈔!
  啊!啊!啊!心愛的粉紅色~

  甜蜜的開始
  小如把錢整整數了兩遍,憤怒地扔還給江森,道:“為什麽你拿的錢會是我的十倍之多!”
  江森得意地眨了下眼,“這就是模特和清潔工的差距。”
  “我明明比你要辛苦!你都有休息時間,可我都站著不停地擦!”小如簡直義憤填膺,“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欺負善良的勞動人民!”
  秦然點頭,摟著小如道:“對,親愛的,我們要他們知道,資本主義是什麽下場!”
  小如好奇地看著他,秦然壞笑道:“我們把他們的錢都花光,怎麽樣?”
  小如眼前一亮,賊笑,“好注意!”
  於是四人去海吃了一頓,可惜錢還沒用掉一半。洪浩晚上有事先跑了,小如和秦然江森去找許陌桑玩。
  江森把他們的十一之行跟許陌桑描述了一遍,許陌桑笑得前俯後仰,小如抬眼偷瞄秦然,在遇到他的視線時又趕緊低下頭,咬著果汁杯口,不說話。
  江森的眼睛緊盯著巴台上的調酒師小姐,推推秦然,問:“你看,她像不像我以前的女朋友?”
  秦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笑道:“你以前那麽多女朋友,你說的是哪個?”
  小如插嘴問道:“我森妹以前有很多女朋友嗎?”
  秦然回想了下,說:“他帶到我麵前過的女生,幾乎沒有重複的,就我見過的,二十個有吧?高中三年我沒跟他在一起,數量就不敢說了。”
  小如奇道:“那麽多,能記得全麽?”
  江森委屈了,“那些能算女朋友啊?”
  秦然說:“都摟摟抱抱在一起了,還不算?”
  小如問:“這麽說他以前很多女朋友了?”
  秦然想了想,說:“他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就談戀愛了。”
  江森糾正:“不,是二年級。”
  連許陌桑都感歎起來:“阿森你真早戀啊!”
  江森調侃道:“不早了,秦然五歲就開始初戀了。”
  小如眼睛一下子睜大,問:“五歲?五歲的孩子懂什麽呀?!”
  秦然瞥了她一眼,不說話。
  江森笑著勾住秦然的肩膀對小如說:“是啊,秦然那時候多純情啊,被人家小姑娘拉了下手,竟然一個晚上都不肯洗,還不許我碰他!”
  秦然把江森推開,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揚起,“別扯我身上,在說你的風流事呢!”
  “說來聽聽!”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小如在某方麵相當具備這個天性。
  “說來還真有趣,什麽烏龍事都有。”秦然想了想,說,“比如,某年聖誕節的時候,他剛好看了一部電影,電影裏有一個鏡頭,男女主角在打鬧,男主角推了女主角一把,然後女主角又推還過去,結果兩人抱在一起,從山坡上一路滾下去。很浪漫吧?於是阿森決定要模仿電影劇情,在一個大雪的夜晚,他把他的小女朋友叫了出來,一臉嚴肅地推了人家小姑娘一把,結果,用力過大,一把就將人家推倒在地上,還把腳扭傷了,腫得跟個饅頭那麽大!”
  小如笑趴在桌上了,江森自己聽了也笑起來,“我哪裏想到會這樣啊!從那次起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電影裏的浪漫都是故意安排好的,一般人不能隨便模仿!”
  “後來呢?”小如問。
  “還能有什麽後來?”江森笑道,“後來我就把她背醫院裏去了,她哭了一晚上,說再也不要見到我了。”
  “再然後呢?”小如一臉期待地追問,發揮出少女特有的對浪漫的想像。
  江森眉毛一挑,“再然後啊,就再也沒見過了。”
  “完了?”小如頗失望地說,“我以為後麵有更有趣的事情發生呢。是你不見她還是她不見你?”
  “是她說不見了,那就不見唄。這種事兩情相願的,我從來不會勉強別人。”江森看著杯子裏顏色鮮豔的酒,笑得有些漫不經心。
  “可是,姐妹啊,大學開學了也有兩個月了,我怎麽沒見到你交女朋友?”小如湊上去問,“難道人老了,行情就變差了?”
  江森瞥了她一眼,自嘲道:“是啊,行情變差了,隻好孤苦伶仃一個人了。”
  自打車展被秦然那一口流利的英語打擊到以後,小如開始認真讀書了。
  她下課後跑到圖書館去,不意外地又看到了秦然的身影。時間長了,她就發現,除了上課,其他時間秦然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自修室。
  認識秦然已經不是一兩天了,她知道,秦然的好成績從來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一般聰明的人都不肯努力,總會想方設法投機取巧,可是秦然非常塌實,看書的時候就隻是看書,該記的記該背的背,從不偷懶。
  很多時候她都懷疑秦然究竟是聰明還是笨,他可以如此沉得下心來,這不是堅持一兩天的事,而是多少年來都是這樣。如果他高中的時候認真讀書算是常情的話,現在進了大學,又是曆史專業,根本沒必要如此辛苦。
  不過話說,如今的大學也早就不是被人稱做象牙塔的神聖校園了,所謂能力的培養,所謂綜合素質的鍛煉,讓很多人都失去了最基本的對待知識的態度,社會上一些浮躁的氣息早就浸泡進了校園裏,所以產生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高中生苦讀就為上大學,而到了大學反而開始不再讀書,應付應付考試便了事。
  生活的節奏太快,快得沒有時間來思考,於是我們都忘記了自己生命的初衷。到最後,真正可以明白自己要怎麽,並且堅持不泄去做的,恐怕就隻剩兩類人。一類是郭靖那樣的笨人,還有一類是楊過那樣聰明至極的人。
  芸芸眾生,能夠定下心來等一個人十六年的能有多少?
  楊過可以,秦然,或許也可以?
  夕陽從圖書館寬大的玻璃窗口射進來,在他身上投出了一片溫暖的光暈,讓她再沒辦法把精力都集中在書上了。
  “你在看什麽?”小如湊到他桌前。
  上次看到他在看《漢書》,這次換成了《後漢書》。
  “你真的那麽喜歡曆史嗎?”小如翻了幾頁,發現竟還是原版古文,頭一暈,立刻還給他。
  秦然一手托著腮,凝視她被夕陽染成緋紅色的臉,輕眯了下狹長的雙目,極其溫柔地說:“是啊,很有趣。”
  小如歎道:“天才和凡人果然是不一樣的。”
  像曆史係這類院係,基本上是門可羅雀的係,大家都不願意學,學了也不好找工作。很多在這個係裏的學生,都是被調劑進去的。其實也無可厚非,畢竟比起這種畢業後沒什麽就業前景的專業,大家肯定更願意去學經濟,法律,計算機,和一些熱門的專業。
  像秦然那樣的成績,本來是學校院係隨他挑的,他卻偏挑了名不見經傳的曆史係,怎不讓人跌破眼鏡!
  秦然的目光溫柔,他可以什麽話都不說,一直這樣看著她。就好象她也可以一直那樣看著他。
  小如低下頭去,覺得秦然雖然有時候很討厭,但真是長了張百看不厭的臉。
  秦然認命地放下書,說:“算了,去吃飯吧。”
  “啊?”小如抬起頭,“我才剛來啊……”
  “吃好飯再來吧。”秦然莞爾。基本上,他隻有心情非常好的時候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而隻要露出了這樣的笑容,她都很難抵擋。
  “好吧。”她小如乖乖收拾東西站起來。
  “想吃什麽?”秦然問。
  小如歪著腦袋,笑得一臉甜蜜,“你請客嗎?”
  秦然歎:“你真有那麽窮嗎?要不這樣,你來幫我幹活,我付你工錢。”
  “做什麽?”
  “洗衣服,一件五塊錢怎麽樣?”
  “十塊!”
  “好。”
  “不不,十五!”
  “喂,別得寸進尺,十塊已經很高了,除了我估計也沒人肯了。”
  “十塊就十塊,咱大丈夫能屈能伸,洗幾件衣服算什麽!”小如悲壯地挺起胸膛,“就這樣說定了!”
  “乖。”秦然眉開眼笑,大手一伸將她摟住,“快說,要吃什麽?”
  小如笑著推開他,說:“我要吃甜甜圈!”
  大名鼎鼎並偉大的“計劃生育”政策之所以遭到許多國外輿論的抨擊,那是因為進行抨擊的老外都未曾坐過中國的公交車。
  中國的公交永遠沒有out of service,它非常生動地濃縮了當今社會麵臨十幾億人口的壓力和緊迫局勢。
  秦然把小如包裹在懷中,阻擋住來來去去擁擠的人群。
  小如背著個書包,書包裏不隻放著她的書,還有秦然的,所以她非常不爽地埋怨道:“為什麽書包要我來背?”
  秦然被背後的人擠得又向前貼近了她一點,用雙手撐住,在她耳邊低笑道:“原因有三:第一,我請你坐公車;第二,我請你吃甜甜圈;第三,你背書包的樣子,很可愛。”
  小如順勢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哀怨道:“不是坐公車,是站公車。”
  “我倒希望可以一直這樣站下去。”秦然輕喃。
  “誒?你說什麽?大點聲。”
  “我說,到站了!”

  戀愛吧
  Mister donut的甜甜圈味道棒極了,小如舔著手指感歎道:“真不枉費我擠了公車過來吃啊!”
  “擠的不是你,是我。”
  秦然點了杯咖啡,有些意興闌珊,從小如手中掰了很小一塊放進嘴裏,皺起了眉。秦然一向不喜歡吃甜食,這是小如知道的。
  “不吃甜食的人生是有缺憾的。”小如正經地說。
  “那你多吃點幫我彌補吧。”
  小如認真地點頭,“寡人正有此意!愛妃,你真是懂寡人的心啊!”
  秦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大拇指劃過她的唇角上遺留的一抹巧克力粉,輕笑說:“記得回去刷牙,不然會長蛀蟲。”
  “我小時候長過蛀牙的,太可怕了,滿嘴都蛀掉了!”小如縮了縮脖子,光回憶起來都覺得心有餘悸。
  “你現在的牙要是蛀了可沒別的牙給你換了。”秦然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說,“到時候別怪我不要你啊。”
  小如吐了吐舌頭,“怎麽,不蛀牙你就要我嗎?”
  秦然燦爛一笑,“且容朕思量思量。”
  小如大笑,“我再陪你去吃點別的東西吧?你這樣晚上會餓。”
  “好。”
  兩人一逛一路吃,人多的地方秦然會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或攬著她的肩。這樣的行為很親密,卻沒有讓小如感到不適應。
  秦然的這種適度的親密,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心理學家說,當一種行為反複出現二十七次的時候,就會成為習慣。
  華燈初上的夜上海彌散著一種大都市特有的寂寞喧囂,秦然摟著小如走在街頭,也不禁抬頭長歎。而小如,則是手捧著一碗冰淇淋,吃得不亦樂乎。
  小如的世界裏,從來就沒有“感懷春秋”的時間。像黛玉葬花之類浪漫的事,憑她直來直去的腦袋是絕對理解不了的。
  “來一口嗎?真的很好吃。”她終於把注意力從手上的冰淇淋轉移到一直注視著她的秦然身上。唉,想吃就說唄,幹嗎一直盯著看。
  “好啊。”秦然停下腳步,張口。
  小如挖了一大勺,放到他嘴裏。
  秦然的眉頭如她所料,皺得像個老頭!小如笑得分外開心,說:“能夠想吃就吃,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你不覺得吃它的時候,人生仿佛都無憾了?”
  秦然用力摟了她一下,低聲笑道:“有時候你可愛得讓我想狠狠捏你。”
  “咦?”小如一臉惶恐。
  “你不懂感懷春花秋葉,也不會抱怨人生苦樂。你有時候很敏感很小心,一有風吹草動就躲起來或快速逃跑……像隻狡猾的兔子一樣。”
  “……”
  “還有你遇到困難會連腦筋都不動就退縮,難得動一下腦子,又老會往歪處去想……”
  小如抽搐,“大哥,不要在別人麵前說人家壞話。”
  “你經常會遇到心煩的事,也經常會把臉皺成一團冥思苦想,我隻要一看到你,心情再不好,也會想笑。”
  小如的臉板了起來,“喂,越說越過分了,我那麽有喜感嗎?”
  “你會因為吃太多撐住了而邊打我邊哭,也會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而苦惱,你想不出解決辦法的時候會把下巴擱在桌子上搖晃,可真遇到了關鍵的問題,又會故意逃跑……”
  “秦然!別以為我打不過你就不敢打你!士不可屈更不可辱!”小如咬著勺子瞪他。
  城市裏沒有星星,但是有霓虹燈。霓虹燈五色的光映在她的臉上,使得每一個表情都栩栩如生。
  秦然淺笑,眸光一閃,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低沉而性感地說:“可我就是喜歡你這樣,怎麽辦?”
  小如一愣,想要想後退去,可他卻不放。
  秦然俯身,輕笑:“看,一臉受了驚嚇的表情,你又想逃了。”
  “我,我逃什麽?!”小如臉憋得通紅,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你一想逃跑,我就想做壞事。”秦然又靠近了些,狹長的雙目凝視著她,笑意很深。
  “啊?”小如顯然跟不上秦然思維的速度。
  “抱歉,我真的忍不住了。”他把那把可憐的冰淇淋勺子從她的牙齒間抽出來,頭一底,便貼上了她的唇。
  涼涼的,還帶著冰淇淋的香甜,果然是好滋味。
  他的睫毛扇過她的臉龐,那一刻,小如便如那冰淇淋,融化在了他的氣息裏。
  兩人本都是身型修長挺拔,容貌出眾之人,相攜而行已經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如今又在大街上相擁親吻,這風景不免賞心悅目得有點過頭了。
  小如埋伏在秦然懷裏,催促他趕快走,羞得耳朵根通紅通紅。
  本來秦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見小如如此厚顏之人也會羞成那樣,就莫名而來一陣成就感,反而變得坦蕩起來。
  小如見秦然還笑,用力掐了他一把,將他拖進旁邊的一家餐廳,入座後才鬆了口氣,臉頰緋紅瞪著他,怒道:“看什麽看!再看我揍你啊!”
  這話當年可是秦然對她的口頭禪。他揚眉,也不駁斥她,打開菜單,說:“來看看要吃什麽,我忽然胃口大開了。”
  這是一家川菜館,雖然剛吃了那麽多甜食,但聞到一陣陣香味,小如又覺得餓了。
  對中國人的胃來說,甜點永遠不能被默認為主食。
  小如對於秦然若有深意的眼神極其不爽,她報複性地點了一桌子的菜,還專挑貴的點。這裏價格雖然偏貴,但口味很地道。小如吃得津津有味,秦然搖頭直歎:“你那麽能吃,又是甜食又是冷飲又是酸辣魚……宿舍裏有吃拉肚子的藥嗎?”
  小如嘴上顧不得回答,隻是搖頭。
  “那等下去買點,你今天晚上凶多吉少!”秦然給她盛了一小碗清湯,說,“你別吃辣椒了,嘴唇都快破了。”
  秦然一提到嘴唇,小如猛地咳嗽了一下,被辣椒嗆到了,痛苦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秦然了然一笑,慢條斯理地舉筷子夾菜。
  一直等她紅著臉止住咳嗽,他才說:“小如,我們戀愛吧?”
  小如抬起頭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沒了反應。
  秦然笑得很邪惡,輕聲說:“你再這樣看著我,我會以為是你在引誘我的。”
  小如一愣,低下頭,看著自個兒碗裏飄著的紅辣椒。
  秦然腳下輕踢了她一下,低聲說:“喂,你誠實點吧,很喜歡我的吻,對不對?”
  “一般般。”
  “哦?”
  “技術有待提高。”
  “可我怎麽覺得你很享受?”
  小如用筷子搗著湯碗,低聲評價了四個字:“大言不慚。”
  秦然失笑,“撒謊了鼻子會變長啊。”
  “為什麽是我?”她忽然問。
  “其實這個問題捆饒了我很多年了,你說我怎麽就看上你了,胸那麽平……”
  話未說完小如狠狠一腳踢過去。
  秦然吃痛,把腳縮回,委屈地說:“你自己不誠實,還不讓別人誠實……”
  小如瞪著他怒道:“你去找頭母豬算了!”
  秦然手伸出去,越過桌麵,一把握住她的手,無賴地說:“我不管,我都被你吻過了,你要對我負責!”
  小如想抽回手,試了兩次沒成功,皺著眉說:“你要不要臉?!明明是你吻我的!”
  秦然一臉正經地耍賴,“是你勾引我的!”
  小如憤怒:“我沒有!”
  “不管,反正初吻,二吻,三吻都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秦然冷哼一聲。
  小如咬牙切齒:“我就不對你負責,怎樣?!”
  秦然莞爾一笑,“那我對你負責好了。”
  “我不要你負責!”小如抓狂了。
  她的手沒有抽回,反被他更用力拉過去,貼在臉上,“可是我要你對我負責!女皇陛下,你不能把我始亂終棄。”
  小如頓了頓,認真地點頭,“不,我就是要把你始亂終棄。”
  旁邊的服務員再也忍不住噴笑出來,在收到小如的白眼後趕緊轉過頭去。秦然歎了口氣,“你到底對我有什麽不滿意?”
  小如低下頭不說話。
  不滿意?她哪裏敢,又哪裏會。秦然很優秀,憑良心說像他這樣要什麽有什麽的男人,很少有女人可以拒絕得了。潘淨如說到底也是個平凡的人,也非鐵石心腸,也會心動,可是為什麽喜歡就一定要變成那種親密的關係?
  她喜歡現在這樣,害怕改變,更害怕改變了以後帶來的種種後果。
  “就現在這樣不好嗎?”她小聲說。
  秦然鬆開了她的手,到底不忍強迫她,隻無奈地說:“好吧,我妥協。聖經上說:欠著我的,我會記下。所以。潘淨如,你記得,出來混,欠下的總是要還的。”
  小如低頭繼續鴕鳥狀,嘴角卻不禁向上揚起。
  秦然長歎,革命尚未成功,壯士仍需努力。

  番外 十年

  城南餐館裏,一片嘈雜。正值晚上8點過一會兒的時候,餐館裏的人都上了酒勁,個個扯開了嗓子勸酒。餐館雖小,卻因為主廚的手藝好而人滿為患,裏麵坐不下,幹脆擺攤子擺到了人行道上。
  館外擺的幾張桌子,靠邊上的一桌隻坐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和其他桌比起來,顯得冷清了許多。
  “阿森,好不容易放個三天假,你也該休息一下了。”兩人中微胖的那個開了口,“也該找老婆了,趁這三天時間相個親?哥給你介紹一個……上次和你說的,我老婆的堂妹,做護士的那個……”
  他沒有再說下去,看另一個人的反應。可那人連眼也沒抬,繼續喝酒,說話的那個有點尷尬,隻好低頭吃菜。
  兩人悶不吭聲地吃了一會兒,突然手機響。一直沒說話的那人拿起看看,臉上突然有了一絲表情,先前說話的那人看他那樣很是奇怪——要知道阿森可不是那種喜怒形於色的人。於是伸了伸脖子看阿森手裏的手機。
  嗯……不是短號,不是行內人,也沒有姓名顯示,可要說陌生號碼吧,阿森卻好像很熟悉這號碼的樣子。
  阿森猶豫了很久,看著手機提示變幻的色彩一直沒有接。就在那電話要停了的時候,阿森突然又用很快的速度,快得好像怕電話會消失一樣接起來。
  “喂?”接著不說話,隻是深呼吸著,隔了一會兒才說:“好,晚上我剛好有空。”
  “可以……嗯,BYE……”
  ……
  “哈……女朋友?”先前那人終於反應過來,看阿森沒表示,當胸捶了他一拳,“可以啊臭小子,都快吃你喜糖了,還瞞著我。害我們老張羅著給你找對象,都快變拉皮條的了……”
  阿森愣了下,也沒有反駁,但是心情明顯好轉地咧了下嘴:“宏哥,對不住……我先走啊,有事兒……”
  “去吧,去吧!”宏哥大度地擺擺手,看阿森站起來,突然又嚷起來,“臭小子,既然是去找姑娘,走之前先把賬付了……”
  ******************************
  阿森,或者說是刑警江森,開著隊裏查來還沒歸還原主的雅閣,駛往“墜梵間”。
  剛剛手機裏的那個聲音,他已經有3年沒有聽了。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曾經那麽親密無間, 7年前,那個人結了婚,5年前,他做了他孩子的幹爹,3年前,他終於想到一個可以慢慢脫離開他的辦法。
  他申請調到刑警隊,還做了2年多的臥底,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詐騙團夥,也足夠他以充分的理由拒絕他再打來電話。
  可是今天,明顯喝醉了的聲音,問他:“……你有空嗎?……”的時候,他連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原來,一直不是自己的逃避收效,而是他沒有找他,一旦他主動,他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絕。
  車子倒進車位,江森在侍者的引領下進了“墜梵間”。裝飾得猶如夢幻天堂一般的歌舞酒吧,燈光透過懸掛的一隻隻羽翼蔓延開來,柔和了正中的舞池,邊上的座位則相對昏暗了許多。
  秦然並沒有告訴他具體位置,他隻好站在大廳正中,撥秦然的電話,然後等著他來找他。
  勁爆的音樂剛剛停止,換了柔和的情人舞步,逐漸有情侶在領舞的帶動下滑入舞池,江森身邊都是一對對柔情蜜意的情侶,他慢慢看不見舞池外,他想外邊可能也看不到他了,而秦然依舊不見蹤影,也一直沒有接電話。
  他有些焦急了,那個人喝多了,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說不清心裏的感覺,其實是失望遠大於擔心吧?畢竟一個大男人,不像女人一樣喝多了會擔心被非禮,可是對他來說,3年了,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心裏其實是在等待著,甚至盼望著秦然打這個電話的。
  其實,他是在等著秦然主動找他啊。可今天,他主動了,他卻找不到他了……
  一邊舉著手機,一邊顛起腳期盼能看更遠些。
  身後一隻手攬來,親密地摟住他的腰。就在他明顯僵硬的刹那,一股酒氣噴到他肩窩處:“寶貝……等久了吧……”
  熟悉的聲音,卻混了很重的酒味。江森放鬆了身體,轉回身來看向那人,平寸頭,幹淨利落的襯衫,那麽久沒見了,卻一點變化也沒有。真要說不同,也許是今晚比較憔悴,腮邊多了點胡渣。
  他沉默地看著,秦然的借酒發瘋有些裝不下去了,隻好自動鬆開環住他腰的手臂,摸摸鼻頭“嘿嘿”了兩聲:“剛才太吵,沒聽到電話響。一發現就馬上找你了……”
  還是沒說話。
  “嗯……好吧,我知道你現在情況特殊,在做臥底,我不應該在這時候找你……可是我們都3年沒見了,誰知道你這臥底要臥多久……要是臥一輩子,那我們不是一輩子都不要聯係了?”
  江森的眼底閃了閃,突然別轉頭:“我臥底結束了,今天剛結束的。”
  “啊……真的!那我找你找得太是時候了。”秦然馬上收起虛偽的愧疚表情,拖著江森來到吧台,一人點了一杯塔基拉。
  又是幾杯酒下肚,秦然開始歎氣:“唉……要說巧,得托小如的福……要不是她今天非和我吵架,我還不會想到要找兄弟呢。”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江森仰起頭一口灌下酒,把空杯子放到酒保麵前示意倒酒。
  秦然則繼續訴說:“那麽多年了……她還是像小孩一樣……剛結婚時,裝修房子,沙發要黃色的,過段時間又嫌髒了懶得洗;床要白色的,慢慢看著又嫌像賓館的床;窗簾要粉色的,又嫌太亮睡不著……現在,孩子也5歲了……她還是沒變,甚至越來越自我……其實我也不在意這些,隻希望她能稍微多關注我一點……”
  江森抬頭,這才注意到秦然的襯衫居然是淡粉色的,嘴角不禁挑了挑。
  這家夥,疼小如是出了名的,即使到了現在找兄弟怨聲載道的時候,還是自然而然地保留著小如加載在他身上的一切。
  即使,他最討厭粉色。
  ***—*************
  秦然還是喝醉了,一手拽著江森的衣領,一手扒著吧台,嘴裏嚅喏著,就是不放手。江森無奈地掰開他的手,把那隻手環過自己肩,再扯掉他扒著吧台的手,摟著秦然連拖帶拽地走出“墜梵間”。
  一出門,吹來一陣冷風,江森感覺懷裏的秦然打了個冷顫,不掙紮了。江森連忙把他扶進自己車後座,秦然順勢倒了下去,人軟軟地側躺在後座上,壓著一條手臂也沒感覺。江森費力地摟著秦然脖子往裏拖了拖,再把他伸在外麵的腳收進車裏,忙完了,自己也累得滿身大汗。
  秦然睡得不亦樂乎,渾然不覺此時江森已蹲在狹小的後座邊,呆愣看著他。酒吧門口五顏六色的霓虹光透過車玻璃打在秦然熟睡的臉上,幻化出各種顏色。
  “秦然……秦然……”江森念著這名字,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見這人時,自己咬音不準叫成了“情郎”,這人因此和他杠了好久。
  “真是情郎就好了啊……”
  感歎了一聲,伸出一隻手,緩緩地在那張臉上摩挲,這個人,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的這份感情了。
  緩緩低下頭,在那張透著酒氣的唇上印下柔軟的一吻,江森又是一陣發呆。過了很久,才重新回到駕駛位,把車駛離了停車位。
  *******-*****
  雖然已經11點多,可是小如顯然一直在等著秦然,所以江森一按門鈴,她馬上就來開門了。
  見到是江森送秦然回來,小如也很驚訝:“嗨……江森……”
  “秦然喝醉了,打電話給我。”他邊說,邊扶著秦然進去,熟練地扶到衛生間,脫皮鞋,脫襯衫,解到皮帶時,突然想起門口站著的小如,略一猶豫,還是站起來說:“你來吧……我隊裏還有事,得回去了。”
  “呃……不再坐會兒?”
  “不了。”江森扶著秦然靠在浴缸裏,然後站起來轉身離開,經過小如身邊時,停了一下,“小如……”
  “呃?”
  “別再給他穿這件襯衫了”江森低聲說,“他喜歡的是藍色。”
  沒有再回頭看什麽,江森走出這間屋子,輕輕帶上門。
  然後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車門邊,才慢慢回頭看著那間屋子,衛生間的燈依然亮著,那個人,還傻呼呼坐在浴缸裏吧?隻要他幸福,就好了啊……
  ***********-
  “小然,這是你表弟,江森”一個女人蹲在兩個很小的孩子間,介紹著,“你比弟弟大,要做榜樣噢……”
  “知道了,我會帶弟弟玩的。”其中一個膚色較深的孩子答應著,伸出肥嘟嘟的手拉起另一個孩子的手,向外麵走去,邊走邊說,“我叫秦然。”
  “QING LANG?……好奇怪的名字哦”另一個孩子瞪大眼睛,“是大灰狼的一種嗎?”
  “不是啦……”膚色較深的那個很嚴肅地停下腳步,看著另一個教育,“那是我的名字!”看著他茫然的表情,隻好無奈地擺手,“算了,‘然’字就省了,你叫哥哥就好了……”
  “哦……秦哥哥……”
  “嗯……”
  兩人顯然都沒有意識到叫法上還是存在錯誤,就這麽叫著一直到讀書……
  *******************
  備注:本番外由警花兔子小姐傾情奉獻~
  純屬惡搞,與真實劇情無關,上當的請PIA她~ (奸笑~~)

  愛情是什麽
  天氣漸涼。
  潘淨如本來就不是個能早起的人,天冷了,她更要窩在被子裏賴住床,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起來!
  下課的時候小如頂著一頭亂糟糟發縮在教室後麵吃包子,江森坐在小如後排的課桌上,一臉嫌棄撥弄她的頭發,說:“你姑娘家,出來也不注意儀容!沒梳頭吧?”
  小如點頭。
  “沒洗臉吧?”
  小如繼續點頭。
  “沒……刷牙吧?”
  小如還是點頭。
  “……”江森瞪大了眼睛,“潘淨如你太不像話了!”
  小如咽下一口包子,甩甩頭,沒好氣地說:“刷牙了!”
  公共課基本上都是娛樂性的課程,好學生們看專業書,懶學生們看報紙雜誌,萬一看到有趣的新聞還時常會互相交流交流。
  前方教室忽然一片喧鬧,然後刷刷刷幾排人都回頭向後麵看過來。
  小如一愣,驚恐地問坐在旁邊的齊娟:“我剛才沒做什麽驚人之舉吧?”
  未等齊娟回來,就有個男生跑了過來,衝著江森揮揮手中的報紙,道:“哇,阿森,這個人是你吧?”
  江森還未做反應,小如已經把腦袋湊了過去,展開報紙,一則關於汽車銷售廣告占了整整一個版麵。廣告上一個男模靠在一輛滿是泥漿水的SUV車上,背景是城市郊外的一條公路,天色陰霾,雲卷殘葉,廣闊遼遠。
  整個構圖中最顯眼的除了那輛車,就是那個男模。他側身靠在車門上,不羈痞氣的笑容相當勾魂攝魄,那肆意的眼神,仿佛任何陰霾都如腳下塵芥。他上身隻一件貼身的白色T恤,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很結實,但肌肉又不至於過分糾結。下身是一條半舊的淺褐色的工裝褲,迷彩的外套鬆鬆地係在腰間,全身散發著懶散而又讓人無法轉移開視線的狂野。
  正如廣告詞所寫的:我的路,無所阻礙。
  小如愣了半晌,擠出三個字:“帥呆了!”
  江森接過報紙看了一眼,笑道:“那是,不看你哥是誰。”
  “比本人強多了。”小如將他從頭打量道腳,歎道,“這攝影師技術真好,就你這土匪樣還能拍出這樣的效果來!我去拍的話,不得超過奧黛麗赫本了?”
  周圍一陣唏噓,江森笑道:“你的臉皮倒是比奧黛麗赫本厚多了!”
  拿報紙過來的那男生問江森:“你什麽時候去做模特了?大家都不知道啊!”
  “就那次和洪浩去車展的時候被拍了很多照片,被商家看上,就邀請我又拍了幾組。”江森解釋說,“我也沒想到會被當廣告用。”
  小如插進來,“你問他們收錢了沒?登報做廣告了他們應該會給你錢吧?”
  “你都快鑽到錢眼裏去了!”江森鄙夷了她一眼。
  小如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小氣的家夥,我知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們了,怕找你請客吃飯對不對?!”
  “你還有沒有良心啊?你哪次要我請我沒請?!”江森狠彈了下她的腦門,“還有,這事我沒跟你說過嗎?是你自己一天到晚就知道和秦然廝混在一起,將我們這樣不重要的人物都給過濾掉了!”
  “我沒有!”小如縱然臉皮很厚,但一提起秦然,臉色還是會泛紅。
  江森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算了啊,別解釋了,最近不知道誰兩個一天到晚粘在一塊!”
  “巧合!純屬巧合!就一起看書而已!”小如無辜地眨眼。他們真的沒商量好要呆一塊兒的,隻是大家都默認了同一個時間在同一個自修室出現而已。
  “行了行了,我家然哥哪裏讓你丟人了,還不肯承認!”
  “別誹謗我!我說的是事實!事實!”
  上課時間到了,江森就從桌上下來,坐到小如後麵的椅子上,趴著,有些煩躁地說:“別吵了,我要睡會兒。”
  中午下課的時候學生們走出教室的步伐都特別快——因為要去食堂搶飯。
  人都走了大半了,江森還懶洋洋地趴在桌上,對著一個個從他身邊走過的同學發呆。
  “江森。”秦紫走到他旁邊的時候停了下腳步,說,“班導有事找你,你見著他了嗎?”
  江森抬頭看了她半晌才搖頭。
  “你怎麽了?丟了魂了?”秦紫被他的反應逗笑了。
  江森忽然站起來,殷勤地接過秦紫手中的書,笑道:“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未等秦紫回答,小如就插進來,“我也要!”
  江森瞪了她一眼,“你要個P,你去幹嗎?”
  小如理直氣壯地說:“混飯!”
  J大位於市中心,找飯店吃飯是件非常方便的事。
  小如自己去混飯不算,還強拉著齊娟一起去混。
  江森問秦紫:“這個周末有時間嗎?”
  小如邊吃菜邊說:“有。”
  江森不滿地瞪了她一眼,繼續問秦紫:“要不要出去玩玩?”
  小如舉手:“要!”
  “靠!潘淨如,做燈泡也要有職業道德,閉嘴吃你的飯!”
  小如賊賊地看了眼秦紫,再看了眼江森,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說:“你們兩個什麽時候勾搭在一起了?!”
  “誰勾搭在一起了!”江森忍不住伸手敲她的腦袋。
  “哦,知道了,你還是單戀,是吧?”小如笑得異常陰險。
  “哎,我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江森一臉無奈,“我都請你吃飯了,你配合點行不?”
  小如眼珠一轉,“要不,這周末我們去吃大閘蟹吧!”
  江森轉頭問秦紫,“去嗎?”
  “可以啊。”秦紫從進來開始就在微笑,即便在小如故意搗蛋的時候,也一直保持溫婉的形象,沒有尷尬,沒有矯情,大方從容。在擁有令人驚歎的美妙容顏的同時,又能有這樣的胸襟氣度,實在難得。
  也難怪江森會喜歡,小如心想,如果自己是男人,恐怕也會喜歡這樣的美人。
  如此,周末的出行就這樣敲定了。本來叫了齊娟和洪浩一起,但齊娟有事回家,洪浩最近又新交了女朋友要去過兩人世界,於是小如為了不單獨做電燈泡,就拖上秦然一起。
  江森還未從上次十一出遊的陰影中恢複過來,臨行前一天吃晚飯的時候特地提醒小如:“記得不要靠我太近!”
  小如一腳將他踹回去。
  “不過,”小如想了想說,“沒想到秦紫會答應一起出來玩。”
  江森小心關照:“你收斂點,別把人家嚇著!”
  秦然拿紙巾遞給小如,示意她擦下嘴角,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阿森,你真的……在追秦紫?”
  江森點了根煙,笑道:“是,所以你們注意配合啊。”
  小如瞥了一眼秦然,說:“好像秦紫關係跟你不錯哦?”
  秦然莞爾,欺身上前在她身上聞了聞,調侃道:“怎麽有股酸味呢?”
  小如笑著推開他,“你才酸呢!不過我說,我是說如果,如果你也喜歡秦紫,那你們兩個會怎麽辦?”
  秦然一愣,笑了,“你怎麽就成天想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呢!”
  小如不服氣了,“怎麽就亂七八糟呢,秦紫那樣的大美人,連我都會心動啊,我就不信你看了沒感覺!”
  秦然認真想了想,說:“要說一點感覺都沒有,會很虛偽,但是這樣說吧,我們每個人,看到一些美好的事物,比如一朵美麗的花,一幅美麗的畫,那都會心動。可是心動跟感情是沒關係的,我們會讚美,甚至會喜歡,但隻停留在一個欣賞的層麵,你明白嗎?”
  小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欣賞她,但是不會想要去觸碰她,占有她,不會想要她的目光都專注在我身上。”秦然耐心解釋,“就像你喜歡尼古拉斯凱奇一樣。”
  “那不一樣,不有種說法叫日久生情嗎?尼古拉斯凱奇不在我身邊,如果他在我身邊了,說不定我就愛上他了!”小如獨自陶醉,“啊,我太愛他那雙美麗的水藍色的眼睛了!啊!多麽水汪汪啊!”
  “你當人家寵物狗啊,還水汪汪!”秦然大笑,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很認真地說,“我相信人和人會日久生情的,但是我的感情已經分不出更多的給別人了。”
  小如一怔,臉上微微浮出了一些紅暈。
  江森嗤笑,諷刺她:“真是遺憾啊,不能讓你看到兄弟奪妻的場麵了。”
  “喂,我沒那個意思啊,我隻是假設!”小如急急地辯解道,“假設有那種情況的話,你們會怎麽做?”
  江森緩緩吐出一口煙,青絲繚繞,讓他的笑容看起來燦爛得不那麽真切了。
  “我和秦然怎麽可能因為這種事反目?你沒聽過麽,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江森在接到小如殺人的目光後,頓了頓,放軟語氣說,“我沒說你是衣服啊,瞧你眼珠都快瞪出來了!那個,你要是衣服,也一定是件鑲了鑽石的狐皮大衣,可比手足珍貴多了!”
  “那可不是!”小如仰起她高貴的頭顱。
  秦然輕笑,“我和阿森不會因為這種事翻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權,不是我和他單方麵搶奪可以解決的問題。假設有那樣的情況出現,我想所以無論什麽結果,我們都會尊重對方,而我和阿森的感情是不會變的。”
  小如又好奇地問:“那如果我和森妹談戀愛,你還能這樣跟我們吃飯嗎?”
  “潘淨如,你能不能別問這種無聊的問題?跟你談戀愛,我可得提前買好兩份人生保險!”江森一臉受不了,掐滅了煙,舀了碗湯,慢慢喝。
  “這個問題我考慮過的。”秦然認真地說,“如果你不跟我在一起了,那我就隻能……”
  小如好奇追問:“什麽?”
  “出家。”
  江森一口湯噴了出來。

  赴螃蟹宴
  周六一早小如就被江森的電話吵醒,齊娟回了家,宿舍就她一個人,難免睡過了頭。她匆忙起床,秦紫已經跑上樓來叫她。
  秦紫的穿著依然是她一貫的簡潔風格,可就在小如開門看到她的一瞬間,就覺得刹那間有波光瀲灩過。
  她開始動搖了。把這樣的美人放在秦然身邊,還真不相信他能堅守貞操到最後!什麽“我的感情已經分不出更多的給別人了”,什麽“會讚美,會喜歡,但隻停留在一個欣賞的層麵”,說起來是好聽,可一放在這個殘酷的現實麵前,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
  小如對著鏡子刷牙,鏡子裏的姑娘睡眼惺忪,頂了個鳥窩頭,別說讓人驚豔了,不搖頭歎息就算是對得起她了。
  小如發狠地用力洗臉,洗完後小跑到桌前,打開化妝包開始化妝。
  秦紫在一旁看她生疏的模樣,笑道:“我來幫你?”
  小如泄氣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的工具交給她。
  其實小如沒見過秦紫化了妝的模樣,以為像她這樣的美人根本不必要化妝的,不過很快就發現她的手法很嫻熟。
  江森又打電話來催,小如吼道:“煩死了,你催命啊?!給我等著!”
  說罷就掛了電話。
  可以想像江森在那頭暴跳的模樣,秦紫笑了,在小如臉上勾勒最後一筆,說:“好了。”
  換好衣服梳好頭,小如才磨蹭著背了個包出門。江森靠在宿舍樓下的一輛黑色君威車上,擺了個很瀟灑的姿勢,對小如吹了聲口哨,“你讓我們在樓下等了半個鍾頭,就為在臉上抹粉?”
  小如恨恨地瞪著他,抬腿就給他一腳,江森躲開。
  “不是我打擊你,地瓜再怎麽化妝也不會像蘋果的!”
  小如再踢,江森再躲。
  秦然發動了汽車,喝道:“你們還有完沒完!給我上來!”
  小如鑽進副駕駛座,自覺地把和秦紫並肩的機會讓給江森,還給了他一個眼神:姐姐對你好吧!
  江森嗤之以鼻。
  “哪來的車?”小如問。
  秦然看了她一眼,“問親戚借的。”
  小如奇道:“你在這還有親戚?怎麽沒聽你說過!”
  秦然“嗯”了一聲,過了半晌,低聲說:“很漂亮。”
  “咦?你說什麽?”小如側過頭,以為自己聽錯了。在她印象中,秦然從來就不懂得讚美一個人的重要性,他最拿手的是打擊別人,而且能把別人打擊到地底下去!
  秦然羞惱地瞪了她一眼,臉已微微泛紅,“好話不說第二遍,沒聽見算了。”
  “不行不行,我要聽,再說一遍!”小如耍賴,扯著秦然的袖子不撒手。
  江森坐後排看不下去了,手伸到前麵敲小如的腦袋,“潘淨如你要不要臉啊!放手!開車注意安全!”
  陸黎有個兄弟在巴城養螃蟹,巴城是陽澄湖邊上的一個小鎮。
  從上海走滬寧高速五十公裏路程到昆山站下,再向西北到巴城鎮,車流量通暢的話一個半小時足夠趕到了。
  上午十點半的時候,黑色君威已經停在了養蟹場門口。
  陸黎的那個兄弟名叫陳生,據陸黎說,他很好認,體型特征就是:胖。
  見了麵,小如心歎:果然胖。這胖子雖然長得非常平凡,扔在人群裏也找不出來,但那雙眼睛異常晶亮,笑起來能彎成一道細月,有著生意人特有的精明。雖然第一次見麵,但一點都不生份。
  陳生說他是陸黎的初中同學,因為讀書成績不好,所以混了三年中專,畢業出來就幫著家裏養螃蟹。精明是生意人的本能,而陳生雖然有這樣的特質,卻並不讓人討厭,或許是因為他笑起來很豁達。
  陳生說,陸黎是他很好的兄弟。這話,陸黎也同樣說過。
  陳生和小如很合拍,都是性格開朗能說會道之人,又都是本地人,幾句方言一說就一見如故相見恨晚,隻差沒稱兄道弟了。陳生非常熱情地把小如他們帶到湖邊,指著岸邊的船說:“這片的螃蟹是最好的,我說實話,做生意不能虧了自己,但我也保證不多賺你們的,一百四十一對,你們自己去捉,怎樣?”
  小如是個喜歡水的人,一聽可以自己跑船上去捉螃蟹,高興地一蹦三尺高,順手把手提包扔給秦然,上前躍躍欲試。
  那是一隻一般江南農民家中都會有的小船,木質材料,中間有個烏蓬,半成新,打掃得還算幹淨。
  陳生伸手扶了小如一把,樂嗬嗬地說:“上船坐下,小心,不要晃。”
  小如果然晃了幾下才坐穩,對還在觀望的其他三人說:“來啊,一起來捉螃蟹!”
  秦然站在岸上輕輕搖頭,“我還是在這裏給你拎包吧,你給我挑就行了。”
  小如撅了下嘴,失望地說:“你真像老頭,沒激情!難得出來玩一次,也這樣。”
  秦然愣了一下,微微發怔,似乎想開口說什麽,江森就大步一跨到船上,故意晃了幾下,引得小如一陣尖叫。
  江森的調侃道:“潘淨如,你還沒做我們秦家媳婦呢,就開始吆喝了?”
  “你們秦家?你又不姓秦!”小如心虛地瞪他一眼。
  江森輕哼兩聲,“我外公姓秦,我媽也姓秦,怎麽就不是我秦家了?”
  秦紫看了秦然一眼,溫和地說:“我也不去了,風太大了。”
  風確實很大,秦紫散落在額邊的發被吹散了,有一縷貼在了嘴角,她不經意地伸手撫開,真是纖指如玉,美人如斯。
  陳生站在岸邊扶著船,笑道:“那你們去屋裏坐吧,我們很快的。“
  秦然看了秦紫一眼,側過身,柔聲對小如說:“在船上別鬧,小心一點,我去裏麵等你。”
  秦然這一側身,剛好為秦紫擋住了風。
  小如安靜了幾秒,分別看了他們兩個一眼,也沒回話,對站在她跟前的江森說:“別站著,坐下吧,我們去捉螃蟹。”
  要是真說來,這片養蟹場其實是陽澄湖邊上開挖的一個大塘子,水倒是連著陽澄湖的,但陳生說,其實陽澄湖的螃蟹好,不是因為水好,妙處是在湖底。和別的湖比起來,陽澄湖的湖底少淤泥,多砂石,所以螃蟹在這裏爬行,需要很強的腿力,這樣鍛煉多了,肉質自然就結實了,味道也好。
  所以區分是否是好的螃蟹,一個最簡單的標準是把螃蟹放在一塊灑了水的光滑玻璃上,如果螃蟹能夠快速爬行,那麽這螃蟹吃起來一定不會差;如果螃蟹會在玻璃上打滑,那麽肯定是不好吃的。
  陳生又說,其實現在市麵上很少有真正的陽澄湖螃蟹,很多都是外地養的蟹,放到陽澄湖水裏泡上幾天就賣的,像他們真正在這裏養的螃蟹,大部分都用做出口的,再會留一些給當地官員,剩下小部分隻在自家飯店裏賣,給客人來湖中挑選。
  自己抓的自己吃,也是一種情趣。
  小如學著陳生教的方法,拿網兜撈螃蟹,撈起來了又放回去,玩得不亦樂乎。
  “喂喂,快來看這隻!”小如撈上了一隻雌螃蟹,個頭不大,放在船板上的大盆裏,竟然舉著兩隻大鉗子把整個身體都豎了起來,喀嚓一夾,重心不穩摔下,然後又豎起來!
  “動物界裏的很多動物都是這樣的,像連狗啊貓啊,遇到了敵人或威脅,都會這樣做出攻擊的姿態發出警告。”江森湊過來看這隻螃蟹,笑道,“小如,它在警告你,不要輕薄它。”
  小如邪惡地冷笑三聲,對那雌螃蟹說:“好,你小子有膽量,姐姐我吃定你了!”
  “要這隻?”陳生本來在船頭搖船,見小如這樣說,放下槳,走過來。
  小如點頭,然後驚訝地看著陳生非常熟練地抓住螃蟹,彎過它的八條腿和兩隻鉗子貼在肚皮上,用一個細繩來回幾下就將螃蟹捆了個紮實,動作幹淨利索,那隻螃蟹絕對不能再動彈半步!
  雌螃蟹躺在盆裏,兩眼睛凸得很出,顯然非常不甘。小如邪惡地拿手指碰碰它的眼睛,陰笑道:“嘿嘿,我就輕薄你怎麽樣,我就是輕薄你!等下還要把你大卸八塊了!”
  “瞧瞧,你這是什麽嘴臉!”江森蹲在小如旁邊,一臉鄙夷,“一姑娘家不善良就算了,還落井下石!真跟電視裏那些漢奸似的!”
  小如眯了下眼,猛地齜開牙對著江森的手臂咬上去!江森向後一縮,趕緊提醒道:“喂,這是船上,你別亂來啊!”
  小如拿起網兜,站起身,高舉過頭,居高臨下藐視他,“再欺負你姐姐我,我就跟你同歸於盡了!”
  “誰?是誰欺負你?”江森做張望狀,“膽子太大了!讓他出來,我請他吃飯!”
  陳生在一旁看著他們鬥嘴,也忍不住笑起來。

  落水的英雄
  十一月雖然還不至於很冷很冷,但湖麵上風很大,小如的臉蛋和鼻子都被吹得紅通通的。
  小如自我讚美道:“我的臉蛋像個紅蘋果!”
  江森嘲諷道:“像猴子屁股。”
  小如抬腳就踹過去,江森險險躲過,船跟著晃了幾下,小如嚇得趕緊坐下。
  江森嗤笑:“秦然說的對,潘淨如就是隻紙老虎。”
  小如不吭聲,瞪了他一眼,開始撈螃蟹。
  水不是很清,但還是可以看到一些螃蟹從水中遊起來,滑過船體,鑽入船底。
  小如撈起了一隻有著一對很大很大鉗子的雄螃蟹,戴上手套抓住螃蟹的殼,見江森專注於水麵,便悄悄湊到他身後。
  “嘿,小如,快來看,這裏有兩隻螃蟹在打架!”江森興奮地低著頭看水低,一喊之下,發現身後一向愛看熱鬧的人沒反應,奇怪地回了一下頭,忽然愣住了。
  他眼前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大螃蟹,兩個大鉗子上都是黑幽幽的毛,而螃蟹後麵是一張小人得誌的笑臉。
  那張臉被冷風吹得有些紅,頭發也胡亂散開,可是眉目間的神采飛揚,竟連天上那輪出雲的驕陽都比不過……
  江森記得自己在給汽車銷售商拍宣傳廣告的時候,聽攝影師說過這樣一句話:生活有時會像照相機閃光燈打過來的一瞬間,那個瞬間眼前會出現一片蒼茫的亮光,緊接著雙眼就會陷入短時間的黑暗。刹那發生的事,讓你沒有準備的時間,不能擺好一個POSE或一個表情,可赤裸裸的自己卻在那時,被被活生生地記錄了下來。
  那個時候,江森隻覺得自己的眼睛真的有一個瞬間陷入了黑暗,接著是一種被偷窺到了內心的惶恐。
  不過隻是一瞬間,快得連他自己都還來不及看清楚。
  江森下意識向後退去,隻聽得陳生大喊一聲“小心”,他便應聲落水……
  小如沒料到一隻螃蟹能把江森嚇掉下水去,一時也顧不得水花濺了她一身,顧不得船搖來晃去,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她發現江森沒有浮出水麵,水麵伸出了一隻手,撲騰了幾下又沉了下去!
  小如臉色一下子刷白,難道江森不會遊泳?
  暑假在遊泳池兼職當救生員的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把鞋子一脫,就往水中跳去!
  “等下,小如……”陳生的話還來不及說完第二陣水花就激起來,然後小船又在水波中大幅度晃了起來。
  “那個……”陳生見人已經跳下去,聲音便越說越輕,最後成了一句歎息,“其實,水很淺……”
  十一月的水可不比七八月,小如一跳下去就體會了什麽叫做透心涼!寒氣直深入骨髓,刺痛刺痛!
  她哆嗦了一下,鑽下水去找江森,手在水底摸到了一塊布料,就往身邊拽。
  水中救人最怕的是遇到力量很大糾纏不休的人,比如江森。如果江森全身放鬆下來,小如有自信兩個他那麽大個頭的人她都能救起來!可江森緊緊抓住了她的手,一個翻身把她壓在水下!
  這是溺水的人都會有的自然反應,想更接近水麵,但這樣顯然不能讓他得到救助。小如發狠,反手扣住他的手臂,一轉身到他身體上方,剛想拉著他向上浮去,誰知道江森不屈不饒又將她壓了下去!
  小如怒了,肺中氧氣越來越少,再這樣糾纏下去兩個人都得淹死在這裏!她一腳結結實實踢到江森腿上,如果她有足夠大的力量,她會把他踢昏過去!
  江森吃痛,握著她手腕的力量加大,像要捏斷掉她的手骨一般!小如痛得掙紮起來,但越掙紮江森握得越緊。
  隨著氧氣的減少,小如動作的幅度也慢慢變小了,大腦因為缺氧而意識渙散,最後她隻能發狠又踹了江森一腳,不再掙紮。
  算了,小如自我安慰,好歹黃泉路上也有個伴,不會太寂寞。隻是從此世界上一顆閃亮亮的紅星就這樣香銷玉損了,她的大好人生前途理想和憧憬都遠去了……戀愛還沒有好好談過,讀了那麽多年書也還未為社會主義建設添過磚加過瓦……好不甘心哪……
  江森,看我去地獄怎麽收拾你!
  就在小如肺裏的空氣很少很少,少到她都快放棄希望的時候,反倒有一股力量抱著她向上浮去。
  浮上水麵,跟空氣做了可愛的親密接觸後,江森將小如托起來,放她趴在船舷上咳嗽,自己則站在水裏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並極其憤怒地瞪著她。
  水隻到江森的胸口。
  陳生在船上拉,江森在水中托,終於把小如給弄上了船,她冷得瑟瑟發抖,湖水冷就不說了,風一吹就更是能聽見牙齒互相碰撞出的顫聲了。
  小如躲進烏蓬裏,陳生拿了條破毯子給她裹著,然後再把江森拖上船,嘴角裂得很開,笑著說:“我真是好久沒遇到那麽有趣的事了。”
  話才出口,兩道銳利的鋒芒射過來,陳生的笑容僵在臉上,趕緊扭頭走向船尾,準備搖船回去。
  烏蓬並不能擋住多少風,江森哆嗦地坐到小如對麵,嫉恨地看著她身上的破毯子,說:“你簡直是我的煞星!剛才差點被你弄死了!”
  小如一聽怒了,對他吼道:“這話應該我說吧!是誰奮不顧身英勇地跳下水去救你!”
  “救我?”江森一愣,“你不是跟我一起掉下水了嗎?”
  “我才沒有!我以為你要淹死了好心跳下去救你的!”小如吼道。
  江森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親愛的,我十一歲就是市裏青少年遊泳比賽的冠軍了。”
  “你會遊泳?!”小如的憤怒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
  “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我不會了?”江森平靜地問。
  “那你為什麽不馬上浮起來?!”
  “我掉下去就發現水不深,想站起來,不過一下子沒站穩——你知道這水有多冷。”
  “啊!”小如大叫,“我要瘋掉了!”
  江森縮在一邊,雙臂抱緊了自己的身體,瞪她,“你還敢叫?我才要瘋掉了!”
  小如的表情忽然變了下,從憤怒變成了疑惑再變成了驚恐,她大叫了起來,江森趕緊捂著耳朵,吼道:“你又怎麽了?!”
  “我的背上!有東西在咬我!”小如的聲音帶著哭腔,一下子撲向江森,死死抓住他的袖子,眼淚說下來就下來。
  江森愣了一下,將她拉進懷裏,拉開毯子,隔著她的外套在她的背上摸到了一個凸起的會動的不明物體。
  “痛!痛!”小如錘打著江森。
  江森忍不住噴笑出來,“好像是……螃蟹鑽進去了。”
  “痛!它在咬我!幫我拿出來!快點!”小如驚恐地叫道。
  江森拉開她外套的後衣領看進去,沒有。在她的尖叫聲中,他猶豫了一下,再拉開她的T恤,便見到一隻螃蟹勾在她內衣的蕾絲上,正舞動著尖銳的四肢可憐地掙紮。
  “嘿,親愛的,報應來得可真快。”江森調侃道,“剛才被你戳眼睛的那隻螃蟹的姐妹尋仇來了。”
  “啊~~~~痛~~~~~~~”小如大叫,眼淚一把一把往他胸前抹,“快點幫我抓出來!”
  “哦。”江森一手拎起她的後衣領,注視著那隻螃蟹,另一隻手從她衣服下擺伸進去,抓著那隻螃蟹的背殼,向後拉,手碰到了她光滑溫潤的皮膚,抖了一下,竟然沒拉開。而螃蟹受了驚,更用力地抓著小如的內衣,八隻尖利的爪子死死劃過小如的皮膚,引得她又一陣尖叫。
  江森冷汗漣漣,“別叫了,你叫得我頭皮都發麻了!”
  “你這個笨蛋,不就是一隻螃蟹啊,還沒拿出去嗎?!”小如憤怒地叫道。
  江森安撫地拍拍她的腦袋,“我現在把它抓出來,你忍一下,不要叫,乖!”
  江森抓住螃蟹殼,猛地用力向外一扯,那小螃蟹在小如的背上深深劃出幾條紅印,卻哪裏抓得住,於是反轉鉗子鉗住了江森的手。江森鬆了口氣,把螃蟹拿出來,輕拍了下小如的背,“好了好了,拿出來了,沒事了。”
  “哦。”小如抹了把淚花,抬頭看見鉗住了江森手的那隻螃蟹,轉眼就暴怒起來。
  江森倒是沒在意,用另一隻手抓住螃蟹的背殼,一拉,螃蟹的鉗子就硬生生與身體分家了。斷了鉗子的螃蟹被他甩在地上,掙紮著爬起來,“嗖”地就往暗處鑽了進去。
  小如呆呆地看著江森手指上徒留的鉗子,那鉗子深深刺進了他的皮膚中,印出了一道血痕。
  江森將鉗子拉掉,輕笑,“丟不丟人啊你,一隻螃蟹讓你哭成這樣!”
  “你……你痛嗎?”小如呆望著江森有些可憐的手指。
  “我又不是死人,怎麽會不痛?”江森沒好氣地瞥她一眼。
  “真粗魯!”小如低聲說,“那螃蟹明明應該鑽你衣服裏去的!”
  “是嗎?”江森挑眉,好笑地說,“螃蟹可勾不住我的背,我不會穿帶蕾絲的內衣。”
  小如猛地轉過頭,抬腳就踢過去,“你閉嘴!”

  江森再度負傷(已修)

  湖邊的小屋裏,秦然和秦紫正坐在一起聊天,聽到開門的聲音,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的兩人。
  “又發生災難性事件了?”秦然走上去將小如身上披著的破毛毯裹緊,摟在懷裏。
  “哥你真偏心,也不給我一個擁抱。”江森倚在門上,嘴唇已經凍成了絳紫色,笑容看起來有些僵。
  陳生走進門說:“趕快去換衣服,這樣會感冒的!我住的地方離這裏有二十分鍾路程。”
  “去我家吧,我們晚上再來吃螃蟹。”小如說。
  秦然握住她的手,幫她捂熱。
  江森皺著眉問:“你家?在哪裏?”
  “不堵車的話,二十分鍾能到。”秦然說,“走吧,你們這樣會生病的。”
  江森抱著自己的胳膊,果然打了個噴嚏。
  小如家在金雞湖邊的天域花園,小區入口對麵有座橋,叫做“醉月橋”。
  小如裹著毯子推推江森,說:“看我們這文化古城多有水準,連隨便一座小橋的名字都取得那麽浪漫!”
  江森出口嘲諷:“落水也很浪漫,要不你再跳幾去一次?”
  小如牙齒打顫,“像JACK和ROSE?”
  江森冷笑,“如果你是ROSE,我就不會驚訝於泰坦尼克的沉沒了!”
  小如失笑,踢了一腳,江森一閃躲過,“還踢!水底下被你踢了兩腳的地方都青了!”
  “我看你們兩精力都好得很,把你們扔下車跑馬拉鬆都可以。”秦然停好車,分別對他們橫了一眼,“下車。”
  秦紫扶著小如下車,臉色有些蒼白。小如見她緊張的模樣,便對她調侃道:“你這是擔心我呢,還是擔心我姐妹呢?”
  秦紫握著她的手,有些緊,還有些不自禁的顫抖,小如愣了下,拍拍她的手背,正色道:“你怎麽臉色比我還難看?我們不好好的,沒事了麽,啊?”
  秦然把小如摟進懷裏,走進電梯,對秦紫笑道:“是啊,他們兩個生命力頑強,堪比小強。”
  小如笑著推開他,“我身上都濕的!離我遠點!”
  “沒關係我不介意。”秦然又把她拉回來。
  江森輕咳了一聲,把秦紫拉到電梯的另一邊,嘿嘿笑了兩聲,“真丟人,我們離他們遠點,裝做不認識。”
  他的手不經意碰到秦紫的,頓了頓,握住,“你的手怎麽比我的還涼?”
  “啊,有壞蛋趁機占便宜了!”小如不懷好意地竊笑,結果被秦然這廝打了下屁股。
  小如家住十八樓,一開門,她就呼出一口氣,說:“姐妹你在外麵洗,我去裏麵,秦然秦紫自便啊,吃的東西冰箱裏自己找。”
  “等下!”江森一把拉住她,“有沒有換的衣服?”
  小如歪著腦袋想了想,“我爸的衣服你穿可能嫌小。”
  江森笑:“一般人的衣服我穿都小。”
  “我出去給你買。”秦然說,“小如你媽等下回來嗎?”
  “不知道,我沒給她打電話,可能今天醫院值班。你要是出去,那就買點吃的東西回來,我們自己煮吧。”小如拿了條浴巾出來扔給江森,“你先將就將就。”
  “知道了,去吧去吧。”江森手一揮,也不客氣,進了浴室就將門關上。
  秦然和秦紫出門後十五分鍾,小如媽媽回來了。
  劉莉一開門就發現門口多了兩雙鞋,一雙是大號的男運動鞋,另一雙她認得出來,是她家閨女的。
  “是秦然來了嗎?”她邊換鞋邊問,沒人應答。
  劉莉走進客廳,把鑰匙扔茶幾上,提著剛買的水果向廚房走去,才轉到門口,忽然愣住了。
  一個頭發濕濕的,隻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的男孩子正蹲在她家冰箱前麵,嘴裏叼著一片土司,手正伸進冰箱拿出一罐啤酒。顯然他也發現了她,轉過頭來看,四目相交,兩人均失了反應。
  劉莉手一鬆,袋子裏的蘋果橙子滾了一地。
  “你,你是誰?”劉莉驚魂未定地看著江森。
  江森從地上站起來,一手拿下嘴裏的土司,另一隻手捂緊了腰間的浴巾,生怕掉下來,窘迫地說:“阿姨……好……我叫江森,是小如的……同學。”
  “小如?小如呢?!”劉莉問,臉色鐵青,相當不好看。
  “在,在裏麵洗澡。”江森小心翼翼地指指房間的方向。
  劉莉眼神鋒利地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像買肉的時候打量攤鋪上的死豬,尋塊最嫩的叫攤主切下來!江森不由自主地側過身掩住胸口……這大媽莫非有所企圖?
  劉莉皺了下眉,衝房間的方向大喊:“潘淨如!”
  話說小如剛關上水,一聽到娘親氣勢洶洶的喊話,心想不好,馬上圍了條浴巾就開門出來,討好地笑道:“媽~”然後她不出意外地看到娘親後麵站著頭發還在滴水赤裸著上身的江森。
  盡管有了思想準備,劉莉還是被小如這樣子嚇了一跳。雖然以前在家裏她也會隻裹條浴巾走來走去,但現在畢竟有男生在——不管這個男生和她是怎樣的關係!
  想到這裏,劉莉更火了。
  “潘淨如你給我進去穿衣服!”劉莉怒吼。
  “啊?哦!”小如趕緊轉身進自己的房裏,她雙手捂著胸口,浴巾有些鬆,露初了因洗過澡而白裏透紅嬌嫩的後背。
  劉莉看到了她背後的爪痕,怒氣急速上升,即將又氣流漩渦發展為熱帶風暴!
  劉莉定了定神,轉身回沙發上坐下,指著旁邊對江森說:“你過來,坐下。”
  江森隱約感覺小如媽媽誤會什麽了,但她不問他也不好多說什麽,隻得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著她的臉色,乖乖坐下,剛想要怎麽開口解釋,便聽她說:“有些事情我不想多說,你們年輕人會有衝動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做男人一定要有責任心,你明白嗎?”
  江森被這嚴厲的話語震到了,猛搖頭,“阿姨您誤會了,我和小如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劉莉那一刻簡直就像一隻護著幼崽的猛禽,隨時準備將襲擊者消滅!
  江森咽了咽口水,“我、我跟小如沒什麽……”
  “沒什麽?!你說沒什麽?!”劉莉的怒火終於戰勝了刻意表現的氣度,爆發了!為人父母,特別是生了女兒的父母,最忌諱的就是別的男孩玷汙了自己家女兒的清白還不認真負責!盡管這是開放的二十一世紀,盡管劉莉本身不是太保守的人,但如果對方是抱以玩玩的心態對她女兒,她還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
  劉莉厲聲道:“所以,你想推托責任?!”
  “推托?不是,我沒有推托,我和小如是朋友的關係……”知道竇娥是怎麽死的不?冤死的!
  “你還敢說普通朋友?!”劉莉火冒三丈,也不顧禮儀,抓起沙發上的靠墊就向江森打過去,“你父母沒教你什麽叫責任感嗎?!啊?!你看你一個大男人,把她的背都抓成什麽樣了!”
  江森躲不過,狼狽地圍著沙發的茶幾逃跑,還得護著他可憐的浴巾不掉下來,“不是您想的這樣……真的……”
  “你還想賴嗎?!她背上分明是被指甲抓的!你不要告訴我是她自己抓的!”劉莉把手裏的靠墊直直扔了過去。
  “哎!說了不是我!你這個大嬸到底聽不聽別人好好解釋!”江森也怒了,接下靠墊往地上一扔。
  劉莉被他忽然轉變的態度嚇了一跳。
  “小如背上是被螃蟹抓的,不是我!”江森賭氣地瞪著她。
  劉莉冷笑:“螃蟹?!你要找借口也找個靠譜點的!”說罷又從沙發上拿了個墊子打過去。
  江森抬起手擋著攻擊,急道:“真的是螃蟹!”
  “你再說螃蟹!”劉莉不屈不饒。
  “我說的是實話!我怎麽敢抓她!她抓我還差不多!”江森又繞著茶幾跑幾來,“天啊!我說真的!啊,對了,你不信看我的腿上,被她踢的地方還青著呢!”
  江森越說劉莉臉色越差,舉起茶幾上的玻璃杯就向江森砸過去,竟奇準無比地砸到江森的額角!
  玻璃杯從江森額頭彈到在地板上的破碎聲和小如開門的聲音同時響起。
  “媽!你在幹什麽!”小如大驚失色,趕緊跑過去查看江森的額頭。
  “你們兩個!過來給我坐下!”劉莉見江森負傷,怒氣多少消了一點,氣呼呼地在沙發一邊坐下。
  小如扶著江森坐離劉莉最遠的地方,江森哀怨地瞪了小如一眼,小如一臉愧疚地輕吹了下他腫起的額頭。青紫青紫,皮下都出血了。
  這一親熱的舉動又刺激到了劉莉的神經,現在的孩子都那麽開放嗎?不是不讓他們談戀愛,而是她家閨女才十八歲!好,這且先不說,做為男人總得有擔當吧!這混小子竟然敢說是螃蟹不是他!
  就算是撒謊也不能找這種劣質的借口!

  小如神奇的媽媽(已修)

  “你們是怎麽回事?”劉女皇高傲地發話了。
  小如磨蹭了下,乖乖坐到她娘親身邊,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遍。
  “就這樣?”劉莉還是不太相信,“那你背上的傷呢?”
  小如如實回答:“螃蟹鑽到我衣服裏麵去了,被螃蟹抓傷的。”
  “就這樣?”劉莉問。
  江森憋屈地捂著額上的傷,嚷道:“本來就是這樣!你這大嬸怎麽就不相信我說的呢!”
  劉莉瞪了他一眼,“那你幹嗎不好好解釋?!”
  江森氣得窩在沙發裏不說話,難道他沒有解釋過麽?
  “哎,你這孩子,是阿姨不好,委屈你了還不行麽!”劉莉倒也坦誠,不會擺大人的架子,剛才她確實是急壞了。她又想了想,笑道:“不過你光著身子跑來跑去,我能不誤會麽。”
  “我、我哪裏有光著身子!”饒是江森這樣厚臉皮的人,在劉莉的調笑下也憋紅了臉。
  “哎呀,這孩子身材不錯,臉皮也薄。”劉莉繼續用買肉的眼光上下打量江森。
  江森快被這大嬸折磨瘋了,果然有其女必有其母!他求救地看向小如,小如竟捂著嘴偷笑。
  幸好這時候門打開了,秦然回來了。他一見這氣氛,隻一轉眼,就明白了過來,微笑著和劉莉打招呼:“阿姨好,打擾了。”
  “小然你來了啊!”劉莉麵對秦然的熱情和藹讓江森差點砸了下巴。
  江森趕緊迎上去,從秦然手裏接過裝衣服的購物袋,低聲說:“我去換衣服。”
  等江森換好衣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劉莉正和秦然坐在沙發上聊天。劉阿姨見將森穿戴整齊從浴室出來,又開始帶著微笑上上下下打量他,那種眼神讓江森覺得自己仿佛還是什麽都沒穿。
  小如媽要是放到古代,那簡直太有做老鴇的天賦了!
  劉莉笑得隻見牙不見眼,說:“阿森啊,讓你受委屈了,是阿姨不好,你不會怪阿姨吧?我們以後可都是一家人了啊!”
  江森眼角抽搐了下,不過穿衣服的時間,他就升格為“阿森”了,還成了“一家人”。他下意識摸摸額頭,這個包真是白挨了!
  秦然適時打斷進來,“阿森,秦紫在廚房,你去幫忙吧。”
  江森走進廚房的時候,秦紫正一手拿著菜刀,看著麵前的黃瓜發呆。
  “在想什麽呢?”他走過去,察看他們買的菜。
  秦紫嚇了一跳,順了順氣,說:“沒、沒有。你剛才被誤會了嗎?沒事了吧?”
  江森聳聳肩,把他們買的鱸魚,白菜,辣椒,番茄,茄子都拿出來放水池裏洗,說:“這些菜都是秦然挑的吧?”
  秦紫愣了下,點頭,“是的。”
  他頗不平地說:“哎,這個家夥,就這會買小如喜歡吃的菜!”
  秦紫重新拿起菜刀,把黃瓜切片,“是嗎,小如喜歡吃這些?”
  洗幹淨魚,江森翻出鍋子,誰想那鍋上的一層灰,便叫道:“靠!他們家廚房是用來擺設的!”
  “嗯,秦然說小如家不做飯的,小如媽媽說……女人做飯太多接觸油煙會老得很快,不利於保養。所以秦然把油鹽醬醋都買齊了。”
  “這個大嬸真是……”話到一半,江森頓了頓,認命地開始刷鍋。刷完鍋,打開吸油煙機,動作嫻熟地煎魚。
  半晌,秦紫低聲問:“你好像經常做飯?”
  “是啊,我從小就被欺負慣了,先是爸媽欺負我,後來秦然來了,他們三個就一起欺負我。”江森說著,臉上浮起了笑意,“秦然小時候就是隻狐狸,而我比較耿直,被他一激將,就離家出走跑去跟大廚學廚藝,結果廚藝學回來,才發現上當了!自那時候起,我們家隻要有我,都讓我下廚,我這賭氣出走,倒是換來了他們的口福!後來才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陰謀啊!秦然早跟我爸媽串通好了故意激我的呢,我就琢磨怎麽我離家出走他們都不來找我!”
  秦紫笑了。
  江森轉頭看著她,說:“你應該多笑笑,你笑起來很美。”
  秦紫手一頓,鋒利的刀口切到了左手食指,瞬間鮮紅的血就湧了出來。
  江森拉過她的手,很自然地把她的手指放到嘴裏,有些含糊地說:“你的手真涼。”
  秦紫看著他,眼淚竟滴落了下來。
  江森也不說話,手中還握著她的手,她的手指正停留在他的唇邊,在他的唇邊落上了一抹血的鮮紅。
  “這次的眼淚,是為了我嗎?”他笑道。
  秦紫抬頭看著他不說話,梨花帶淚,楚楚動人。
  “那麽,我和小如落水後你的蒼白,是為了誰。”
  他感覺到秦紫分明僵硬了一下,歎了口氣,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秦然喜歡小如。”
  秦紫垂下雙眸,睫毛很長,像兩頁扇子,看到的人都相信,即便傳說中的四大美人再出現,也不過如此了。
  “不,不是喜歡。”江森的聲音有些暗啞,“是因為有小如,秦然才活著的。”
  “要不要……”小如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口,又噶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舉動曖昧的兩人,尷尬並興奮地摸摸門框,“我,秦然讓我來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那個,好像我幫不上什麽忙,我還是走……”
  秦紫把手從江森手中抽出來,低下頭走出廚房,與小如擦身而過。
  小如看了一眼秦紫的背影,雙手抱著胸,進門,腳一勾,把廚房門關上,挪到江森旁邊,拱了他一下,“我說姐妹,你對人家做了什麽?秦紫哭了?”
  江森把鍋裏的魚翻了個身,不冷不熱地說:“有嗎?”
  小如賊笑,“那你剛才握著人家的手幹嗎呢?”
  “她手冷。”江森蓋上鍋蓋,把小如推開,接著秦紫切了一半的黃瓜,繼續切。
  “她寧可冷著也不願被你這豬爪子抓著吧?我可是看到她哭了。”小如把頭探過去,一臉八卦,“有隱情!”
  見江森不說話,小如又補充了句:“不隻我看到的那麽簡單吧?”
  “你吵死了。”江森拖著小如的手臂走出廚房,把她往門口一丟,警告道:“不許進來!”然後把廚房門關上。
  小如無辜地看著關上的門,嘀咕:“那麽凶,難怪人家不要你。”
  江森靠在門上,聽到了這句話,想笑,卻笑不出來。
  江森的廚藝果然名不虛傳。
  餐桌上,劉莉不住誇獎,她的目光一掃向江森,江森就渾身不自在,看起來額上那傷給他帶來的陰影頗深。
  劉莉很好心地放過江森,把注意力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這孩子真漂亮,連名字都那麽漂亮——秦紫。”
  今天的秦紫有些失態。小如第一次見到失態的秦紫,心裏越來越確定江森對她做了什麽壞事,於是又轉過頭白了一眼江森。
  劉莉隻當秦紫低著頭是害羞了,便對小如說:“你長得沒人家漂亮就不說了,還一點都不知道矜持!”
  秦紫的臉色本就有些蒼白,手一抖,筷子落下。
  坐在她旁邊的江森把筷子幫她揀起來,握住了她的手,對劉莉笑道:“不好意思,我女朋友今天身體不好。”
  四雙眼睛——包括秦紫——齊刷刷盯著他,神色各異。
  劉莉好奇地問:“是你女朋友?”
  江森握緊了秦紫還在顫抖的冰涼的手,很大方地承認,“是啊。不過阿姨,我女朋友臉皮薄,您老高抬貴手別逗她了。”
  劉莉笑得很狡詐,她和小如雖然長得一點不像,但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神情倒是和她女兒如出一轍!
  “你小子真好運,這麽好的姑娘都被你騙到了!”劉莉眯了下眼睛,江森眼角就一抽,果然是母女,果然是母女……
  看來隻要他騙的不是她家小如閨女,無論是誰這大嬸都樂意得緊!
  吃過飯鬧騰了會,劉女皇去午睡,小如關切地問秦紫要不要也去睡會。
  今天的秦紫或許真的生病了。
  小如的房間不算太整潔,把秦紫推去小如房裏的時候,江森眼角餘光瞥到小如桌上被堆在一堆雜物後麵的全家照片,拿出來,笑道:“小如,你跟你爸簡直一個模子裏出來的。果然女兒像爸爸的多一點。”
  “有這個說法嗎?”小如邊吃蘋果邊走進來問。
  “有,兒子像媽媽,女兒像爸爸。”江森頓了頓,仿佛回憶起了很好笑的事情,笑著說,“我媽總是對我說:兒子啊,你看我嫁了你爸這麽個虎背熊腰的男人,還把你生得這麽水靈,你說你要不要好好孝敬我?要不是我遺傳得好,你要拿什麽去勾搭漂亮女生?”
  小如大笑,江森歎:“你是沒瞧見她那得意的樣,活像我就是她一個人生出來的!”
  “你們說什麽呢?那麽大聲。”秦然走了過來,對秦紫說,“你睡會吧,我們在外麵打牌,有事叫一聲。”
  秦紫點了點頭,小如出門的時候把房門帶上了。
  秦紫望著那扇門發呆了好久,才靠著床躺了下來,目光不經意掃到書桌上的那張照片,又一頓。
  兩百多年前,林黛玉說過一句話:“我是為了我的心。”然後黛玉用盡了一生的眼淚換了自己的信仰她的愛情。
  而她呢,為了她的心,連流眼淚的資格都沒有吧。

  秦然的噩夢
  小如這個地主被兩農民連手鬥得毫無還擊之力,放下牌,惱怒地說:“你們不能聯合起來欺負我!”
  江森對她勾勾手指,壞笑道:“是你自己要叫地主的,乖,快過來!”
  小如閉緊了眼睛把腦袋湊過去,江森伸出拇指和食指,用力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痛得她立即大呼小叫起來。
  江森壞笑著指指秦然,“那邊還有一個。”
  “輕點啊!”小如憤怒歸憤怒,卻是個守信的好孩子。她顫巍巍把臉伸過去,閉緊了眼睛,有東西碰到她的眉心時她反射性地向後縮了一下,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反而是一個柔軟輕盈的觸動。
  小心翼翼地睜開眼,便看見秦然靠得很近的臉,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剛才是……他的吻嗎?
  “喂,有第三者在場,你們注意一點!”江森伸了個懶腰,靠在椅背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需要我回避嗎?”
  “好啊。”秦然麵不改色地說。
  小如麵紅耳熱地給兩人分別瞪了一眼,訓斥道:“你們還有沒有一點羞恥之心!”
  “不就是親了一下麽!”江森嗤笑。
  “你這個壞蛋!難道……難道你剛才在廚房裏非禮了秦紫?!”小如眼睛瞪得跟銅鈴般大。
  這話一出,連低頭理牌的秦然都抬起了頭看了一眼江森。
  小如極富正義感地說:“還有剛才吃飯的時候你怎麽說她是你女朋友?”
  江森沒說話,反而秦然淡淡地開口了:“小如,阿森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江森看了他一眼,依然沒說話,移開了目光,眉宇間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驚慌。
  小如繼續不知死活地挑釁:“真的嗎?我怎麽看他很靠不住。”
  江森忽然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岔開話題,“完了,好像感冒了。”
  “小如,你家有藥嗎?”秦然問。
  小如幸災樂禍地笑道:“有,不過小強還用吃藥嗎?”
  江森瞪了她一眼,“我是小強你就是老強!連我都感冒了你竟然沒事?!”
  “人品問題!”小如心情大好地站起來找藥箱。
  江森果然感冒了,貌似還不輕。晚上跑陳生家飯店吃螃蟹他也沒吃多少。
  “報應啊!”小如竊喜中。
  江森低著頭,漫不經心地咬著一顆菠菜,竟然沒回嘴。
  小如詫異地伸手捂上他的額頭:“真的病了啊?我看看有沒有發燒。”
  江森愣了下,推開她的手,煩躁地說:“要不是你我能掉水裏麽?!能生病麽?!潘淨如你真是的掃把星!從遇到你開始我就災禍不斷!你離我遠點!”
  小如的手僵在半空中,呆呆地看著江森。
  江森也怔了一下,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又不想再說什麽。他拿了桌上的煙和打火機,離開包廂,走到外麵去。
  秦紫看著他的背影,也站起來,對小如笑了下,說:“抱歉,我出去下。”
  包廂裏隻剩下小如和秦然,她有些委屈地說:“我是關心他。”
  秦然看了一眼門口,轉眼溫柔地摸摸小如的頭,“別介意,生病的人,心情不好,阿森不是故意的。”
  小如這次真的有些難過了,但還是勉強笑了笑,說:“是不是他們兩個怎麽了?最近阿森真的有些反常,秦紫也是。”
  “有些問題,別人幫不上忙的,總得自己解決。”秦然似是而非地說,然後剝開螃蟹放到小如麵前,“他們不吃,我們就多吃點吧。”
  太陽剛剛下山,夜風微涼。
  湖邊的風很大,夾在指縫中的香煙火星微弱地燃燒,偶爾會閃過明豔的紅光。
  秦紫走過去輕聲說:“感冒了抽煙,嗓子會疼的。”
  江森轉過臉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副嬉笑的表情,“美人,你說這話會讓我誤會你對我有所暗示。”
  秦紫看著湖麵,“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哦?”江森挑了挑眉。
  湖麵上吹來的風很大,秦紫用手拂順長發,問:“你心情不好,是因為我嗎?”
  “是啊。”江森笑著摟住她的肩,轉過身為她擋住風,“當然是為了你。”
  秦紫輕笑,搖頭,“你撒謊。”
  江森身體一僵,秦紫接著說:“你心情不好,你吃不下飯,你跑出來抽煙,你感冒……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江森頓了頓,嗤笑出來,“嘿,美人,你不能用肯定句來表述你的猜測!”
  “所以這不是猜測,是陳述。”秦紫略微低下頭,劉海被風吹散,遮住了她的眼睛,隻露出了白皙優美的側麵輪廓,“你一邊說著喜歡我,一邊又把注意力都放在另一個人身上,是女人都能感覺出來的。”
  江森沉默了。
  風很大,足以吹亂思緒。
  “看來用陳述句沒用錯。”秦紫重新抬起頭,笑道,“可是,你對我,猜錯了。我比你想的還要……”
  最後兩個字她說得很輕,太輕了,就被陽澄湖上吹來的風帶走了。
  江森沒有聽見,連她自己都仿佛沒有聽見。
  “好冷,冬天要來了。”秦紫轉眸間笑了,“阿森,抱我一下好嗎?”
  小如趴在飯店包廂的窗口,用力拉扯秦然的袖子,“快站起來看!快!他們抱在一起了!”
  秦然失笑,敲了下她的頭,“非禮勿視!”
  “這是公共場合!”小如說,“他們做得出來我們就看得下去!”
  “有什麽好看的,不如來讓我抱下。”秦然從小如身後摟住她,目光隻掃了一眼湖邊互相擁抱的兩個人,又垂下到小如身上,俯身在她耳邊說,“等下他們回來,你就當不知道,什麽都不要說,知道嗎?”
  “為什麽?”小如向後往秦然懷裏依去。
  “嗯……因為你看到了,他們的感情不穩定,萬一說了什麽不合適的話,就不太好了,對嗎?”
  小如想了想,點點頭。
  她忘了,秦然隻有在想說服別人,或者說謊的時候,才會問別人,對嗎。
  本來四人是計劃要住一晚,不過吃過晚飯江森就有些發燒了,於是大家決定還是回學校去。事實上,當晚江森果然發起了高燒,連夜住進醫院。
  好在第二天早上小如和秦紫去的時候,情況已經好轉了很多。小如還不記前嫌給他買了皮蛋瘦肉粥……
  江森坐在床上喝著粥,感歎道:“我已經好久好久沒生過病了。”
  小如笑,“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柔弱呢,看姐姐我一點事兒都沒有!”
  江森瞥了她一眼,“你是正常人嗎?”
  “我是內衣外穿的超人!”小如擺了個慷慨激昂的POSE。
  江森驚恐,被粥燙到了,猛咳嗽。
  小如幫他拍背順氣,歎道:“年輕人,不要衝動嘛!”
  秦紫輕笑著看他們鬥嘴,神情已經恢複如初。她端起另一碗粥遞給小如,說:“要叫秦然起來吃點嗎?”
  秦然被江森折騰了一夜,已在旁邊一張病床上睡下,睡得很死,連小如來了都沒動一下。
  小如走過去,推推秦然,他沒動。
  秦然是背著小如側身而躺的,小如又把腦袋伸過去,整個身體都趴在了他的身上。她看了眼他緊閉的雙目,輕聲說:“裝睡哪?再裝就沒得吃了哦!”
  秦然依然沒動,小如轉到床的另一邊,發現他的雙眉緊鎖,額上細密地布著汗珠……
  “秦然?”小如一驚,拍拍他的臉,“快醒醒!”
  秦然動了下,好一會才睜開雙眼,竟是雙目滿是血絲,萬分疲憊。
  “不是吧,一晚上就成這樣了?”小如從旁邊的櫃子上抽了幾張紙巾給他擦汗。
  秦然望向她的目光還有些呆滯,好半晌才坐起來,雙手揉了下臉,低語:“抱歉。”
  “怎麽了?”小如把粥放在他床邊,笑道,“你親愛的弟弟隻是發燒而已,沒生命危險的,看你都心疼成這樣了!”
  江森咽下一口稀飯,反駁道:“什麽叫隻是發燒而已?!醫生說我昨天再晚點送到醫院就有危險了!要不是我天生體質好,哪能好那麽快!嘿,小如,我哥關心我你嫉妒?”
  “還危險呢,我看你精神好得能打死一隻老虎!”小如說。
  江森拉過站在一邊的秦紫的手,很痞地笑道:“這不是有精神支柱在身邊麽!”
  小如伸手輕撫了下秦然的額頭,再試了下自己的額頭,說:“沒發燒啊,好象比我的還涼。”
  秦然拉過小如的手,放在掌中輕捏了下,柔聲道:“我沒生病,剛才做了個噩夢。”
  “咦?噩夢?什麽夢?”小如驚訝。她總覺得秦然不是正常人,不應該會和正常人一樣做夢的啊。
  秦然頓了頓,笑道:“夢到你掉水裏了。”
  小如眉頭一皺,“又掉水裏了?然後呢?淹死了?”
  秦然無辜地搖頭,“不知道,還沒出結果你就把我叫醒了。”
  “肯定沒死,怎麽死都不能是淹死!我一出生就會遊泳了,天生就會的,我媽說她把我放浴缸裏我自己就撲騰了。我肯定是魚投得胎!”小如美美地說,“我覺得應該是美人魚。”
  江森做了個要噴的姿態,秦紫在旁邊也笑了,可秦然還握著她的手,掌心涼涼的竟有些汗。
  “把你嚇出了一身汗的噩夢就是我掉水裏了?”小如坐在床邊問。
  秦然點頭。
  “那我掉水裏你沒來救我?”小如隻隨口一問,誰知這一問,秦然表情明顯僵了下,臉色竟有些泛白。
  江森忽然插了句話:“我哥不會遊泳。”
  這本來是很平常的對話,但忽然之間,小如覺得氣氛有些奇怪,可又說不出來是哪裏奇怪。
  秦然握著她的手很用力,勒得她的手指都開始疼起來。
  她想大概秦然對於不能跳下水救她有些愧疚,便安慰道:“那個……我會就行了唄,我會救你的,別怕。不會遊泳很正常,全國十幾億人口,或許有一半都不會遊泳……”
  “不是!”秦然忽然打斷她,頓了下,鬆開她的手指,輕輕撫了下她的臉,溫和地說:“隻是夢而已,別擔心。”

  愛情的序幕
  當天下午江森就出了院,一切恢複了正常。秦然隻是做了個夢,而秦紫……或許是真的身體不適。
  再接下來,江森在眾學友麵前公開表態自己心儀秦紫,而秦紫既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小如依然跟著秦然泡圖書館、自習室。
  秦然說,小學不算,光中學,潘淨如你就學了六年英語了,現在連一般生活用語都聽不完全,像話嗎?
  秦然說,事實證明,這些年來祖國人民對你的教育是失敗,同時你自己也是不動腦筋的。
  秦然說,別背單詞了,從現在開始看小說吧。
  圖書館裏英文原版小說不多,秦然從網上買了幾十本的Agatha Christie的小說給小如,然後他們在自修室一起坐著,一個看古文,一個邊翻字典邊看洋文。
  沒有浪漫的約會,沒有說好了要談戀愛,但兩人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倒也有種說不出來的愉悅。真給江森說準了,她現在除了上課睡覺,就跟秦然廝混在一起了。而廝混了一個月結果是,除了看小說時越來越少翻字典和問秦然外,口袋裏的人民幣從月初到月末,幾乎是同樣的飽滿。
  她娘親甚至還打電話來質問她是不是跑去跟秦然敲詐錢財了,否則怎麽可能整整一個月都沒來要錢?
  俗話說精神得到滿足後,對物質的要求就不高了。逛街?還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天氣越來越冷,轉眼也該過聖誕了。
  這天上課,教室裏又轟動了一下。
  由於汽車廣告宣傳做得鋪天蓋地,所以江森很幸運被一個模特公司看上,邀請他簽約。
  但遺憾的是,江森拒絕了。
  洪浩和江森坐在小如和齊娟的後麵,小如喋喋不休地問洪浩事情經過,江森則無聊地趴桌上睡覺。
  小如興奮地說:“做模特多帥啊,森妹你為什麽不想?”
  江森頭都沒抬,“你哥我不做模特就很帥了。”
  自打從陽澄湖回來,江森就有些沒精打采,開始小如以為是他生病的緣故,可後來感冒發燒全好了,狀態也不見改善,於是她又懷疑,是不是那場高燒把他腦袋中的某些零部件給燒壞掉了。
  小如轉過去用力拍了下江森的肩膀,說:“做模特不是可以賺很多錢麽?!拍幾張照人民幣就滾滾而來,多爽啊!”
  江森直起身,鄙夷道:“你見過你哥我什麽時候缺錢用嗎?”
  “這倒沒有……不過,錢不嫌多啊!”說到人民幣小如就兩眼發光,“去吧去吧,我做你的經紀人吧!”
  江森沒回答她的話,趴在桌上呆呆地望著坐在前排認真聽課記筆記的秦紫的背影,小如腦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這家夥是“為情所困”?
  “那什麽,我們紫姑娘還是沒接受你?”小如小心翼翼地問。見江森沒理她,便又說:“你不是吧,就為這個,才沒精神?”
  江森的目光果然從秦紫背上挪到她臉上,似笑非笑地說:“為這個沒精神?哥我縱橫花叢好多年,怎麽會……唉,不說這個,煩!”
  “還縱橫花叢好多年呢……”小如嘲笑道,“就算你是百花叢中來,可見有哪朵花比咱紫姑娘更芬芳的?”
  江森有些愣神,低喃道:“芬芳的多了去了……”
  “咦?”
  “沒有。她確實是最美的。”江森把臉埋進臂彎中,“我覺得我的腦子大概真燒壞了……你說,要不是你我怎麽會掉水,不掉水裏我怎麽會發燒,不發燒怎麽會把腦子燒壞?潘淨如,你要不要對我負責啊……”
  “好啊森妹妹,你就賣身來我潘俯做丫鬟吧,我定不虧待了你。”
  江森埋著臉悶笑,“你真是……一有便宜占絕對不放過。”
  “可不是!”小如得意洋洋。
  江森手肘支在桌子上,托著腦袋,把玩著手裏的筆,自嘲地笑了,用仿佛隻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你到底有什麽好……”
  到底有什麽好?
  什麽都不好。還是顆掃把星,會給他帶來災難……
  滅頂的災難。
  晚上自修室門一打開,十二月的寒風立即灌進了衣服裏,小如抖了下,向後縮去,躲在秦然身後。
  秦然莞爾,輕輕拍了下她的頭,說:“出來看,今天有星星!”
  “真的?”小如先是探出腦袋,然後整個人鑽出來,“哇!真的有好多星星!”
  上海的海拔幾乎接近海平麵,上空雲層很厚,加上大氣汙染比較嚴重,所以平時都很難看到星星,還是很多很多顆。有個說法,說上海人跑歐洲去得皮膚病的概率很高,因為歐洲沒有上海這般的“大氣”保護,所以被“保護”慣了的皮膚就不能適應那邊“純真”的陽光。
  夜風有點大,小如的臉被冷風吹得很紅,剛才還躲著怕冷,現在卻情緒振奮,對著星星又叫又笑。
  秦然拉開大衣把她裹進懷裏,低笑道:“聖誕節要不要出去玩?”
  小如冰涼的手塞進秦然的內衣裏麵,問:“聖誕節我們放假嗎?”
  “請假吧。”
  “去哪裏?”
  秦然低頭在她額前親了一下,說:“去一個接近星星的地方。”
  他的氣息讓小如心悸了下,她有些緊張地把手抽回來,推開他了一點,低下頭說:“好啊。”
  秦然也不在意,摟著她的肩膀往宿舍的方向走,“那記得要給我禮物!”
  小如白了他一眼,“你又不信耶穌!”
  “可是我信你。”
  江森沒有簽約模特公司,但是模特公司的經紀人倒是又跟他聯係,說一廠商看中他,希望他接拍一組男士護膚品的廣告。江森尚未表態,坐在旁邊一起吃飯的小如把腦袋湊過來猛點頭,說:“去去去!拍拍拍!”
  江森把電話放到耳朵另一邊,瞥了她一眼,“不許偷聽!”
  小如站起來,一掌拍在他後腦勺上,怒道:“不就是拍幾張照麽,又不讓你把衣服脫光了你幹嗎不去!大男人妞妞捏捏真不像話!白花花的銀子也不想要麽?!什麽叫暴殄天物什麽叫不孝子,知道不?就是你這樣的!”
  江森被說得一愣一愣的,遲疑了一下,“真的要去?”
  “去!”小如堅定地仿佛人家邀請的是她。
  結果江森在小如的淫威之下懵懵懂懂就答應了下來。
  十天以後,平麵廣告效果圖出來了,江森在網上把拍的照片發給小如,小如窩宿舍裏和齊娟一起看得嘩然,然後把秦紫也叫過來一起看。
  江森有著他這個年齡的男孩子應有的年輕活力,但是少了份同齡人的輕浮,似乎總要比別人更清醒。他吸引人的不隻是俊挺的五官健碩的身材,還有張狂的眼神和眉宇間無所束縛的神采!就仿佛任何麻煩,都可以在他輕輕揚起的笑容裏化解掉。
  可以說江森把他的本我和受到的秦然影響後產生的變化結合得十分到位。
  秦然一直是個另類,高中班主任老楊就說,秦然身上沒有十幾歲少年該有的朝氣——那種朝氣,就是手拉手一起走的小學生特有的蓬勃勁兒。秦然像個老頭,特別沉得住氣,說話速度也比別人慢,連眨個眼,都是悠緩的,可以分明看到他的眼瞼像蝴蝶的翅膀垂下,又揚起。
  秦然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也不喜歡理人,仿佛多說一句話也能讓他累著,而小如其實是很喜歡聽秦然說話。他的聲音有些低,很柔和,和她說話的時候眼中總會透出一絲暖意,話語就像春日裏暖風撫過耳畔的低吟,還有那麽一點的……性感。
  還有他的唇也很柔軟溫潤,有時候不經意抬頭看到,也會讓她有撲上去的衝動……小如猛地搖頭,雙手捂住臉,她最近總是會莫名其妙想起秦然,而且也……越來越色了!

  龍卷風的中心
  齊娟滑動鼠標點開一張圖片,胳膊肘頂了一下小如,說:“你發呆呢?來看這張,太有感覺了。”
  “嗯?”小如看過去,嘴裏緊跟著發出一聲讚歎,“媽呀,太勾魂了!這人真是我姐妹麽!”
  那張是男士潤唇膏的平麵廣告,潤唇膏沒有像一般廣告一樣讓他握在手裏,而是被他斜斜地叼在了齒間。江森揚起下巴,臉微微有些側過,狹長的雙目輕輕眯起,帶著曖昧的挑釁,仿佛他唇間的不是潤唇膏而是一隻雪茄。圖片隻截到他的胸口,上麵赤裸著,張揚這他完美的骨骼和肌肉線條,堪比是米開朗基羅手下的雕塑品。他的膚色比小麥略深點,大約塗過些類似橄欖油的東西,看起來光澤度剛剛好,讓人忍不住就想上去摸一把……
  小如笑道,“不行啊,兔子不能吃窩邊草,潘淨如,你要控製住自己啊!”
  齊娟失笑,忍不住錘她,“你還想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專心荼毒你家秦哥哥就好了!”
  小如指著那張廣告圖,說:“以後他要是成了名人,我帶著他出去逛街豈不是很拉風?”
  秦紫視線掃過屏幕,笑道:“現在帶出去就很拉風了。”
  “咦?”小如的八卦勁頭上來了,“你們單獨出去約會過了?”
  秦紫頓了頓,說:“有一次去超市遇到,就一起吃了個飯然後回來。”
  “哇,你兩個在一起,牛郎織女看著都會自卑啊!”小如眉毛挑起,笑得活像個賣閨女的老鴇,“我姐妹其實很不錯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就他這體格,估計臥房也沒問題,你就日行一善收了他吧!”
  “據說男人臥房的能力不是看體格就看得出來的。”齊娟正兒八經地說。
  “真的?”小如像隻被貓驚到的老鼠,賊賊地問:“你研究過?”
  齊娟戳了下她的腦袋,“是‘據說’!找你秦哥哥研究去!”
  秦紫忍俊不禁,笑道:“可是喜歡一個人,好像不會去想他入廚房入臥房,喜歡了就是喜歡了,沒有辦法。”
  小如轉念一想,“這話也沒錯。”
  齊娟也歎:“世界上有那麽一種男人,千萬碰不得,一旦靠近了,就一定會愛上。”
  小如又“咦”了一聲,驚訝地看著齊娟,“你有體會?”
  “比如……秦然就是這樣的男人。”齊娟坦蕩地對小如一笑,“放心啊,我沒愛上他。就算沒有你,我也沒膽靠近他。”
  “為什麽?”小如來了興致,今天才知道,原來齊娟喜歡秦然這種古怪類型的男人,真是奇怪的品味。
  “他太危險了,像個龍卷風,你呆在他的中心才會覺得風和日麗,且不知周圍肆意的風暴有多麽令人抵擋不住!”齊娟晃了下腦袋,“他有多優秀就不用我說了,你知道這年頭的人都賤,越是他這種不愛搭理人的性格越是讓人欲罷不能。”
  “哇,果然是才女說出來的話!”小如兩眼放光崇拜地看著齊娟,“不過他不怎麽招女生,比起森妹來好太多了。”
  “她們對秦然是有賊心有賊膽,就是找不到下手的突破口。”齊娟靠在小如的桌邊,捧了杯熱茶。
  小如點頭,“他高中的時候就這樣,死人一個,不給人留麵子。”
  齊娟長歎,“這種男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然後瞪了小如一眼,“怎麽就給你撿到了!”
  小如臉皮很厚地點頭,“不是我撿的,是他自己粘上來的。他粘了我好多年了。”
  齊娟摸摸下巴,“你說,他是不是性格上有些偏執?”
  小如拿了個蘋果遞給秦紫,自己也拿起一個咬了一口,不太在意地問:“什麽意思?”
  “當一個人對某件事物的追求特別固執,就容易產生心理問題。比如說有些人特別愛幹淨,吃個蘋果要前前後後洗上十多次,還是覺得不幹淨的,這樣的人我們叫潔癖。”齊娟停頓了下,又說,“其實我也有點潔癖,但還沒到疾病的程度。”
  小如“嗯”了一聲,“你是說,秦然對我太執著了,所以,有病嗎?”
  “那還不至於,不過他對你的執著絕對超過我潔癖的程度。”齊娟說。
  秦紫笑了,略微低下頭,“江森說,秦然活著就是因為有小如。”
  “呀?”小如吃了一驚,蘋果本來已經送到嘴邊了又放下來,“難道……他對我有那種變態的想法?”
  “什麽?”秦紫一愣。
  “如果得不到就要毀了!電視裏不常有的麽,潑硫酸,或者幹脆殺了再自殺的!”
  齊娟翻了個白眼,“秦然真能被你活活氣死。”
  第二天上課小如特地跑去跟江森坐一起,拿同樣的問題去問他,江森給了她同齊娟一樣的評價。
  接著江森又憤慨地為他表哥打報不平,“你這小沒良心的東西,秦然對你還不夠好麽,你提出的合理要求他有反駁過嗎?連不合理的都盡量滿足你!你的一根頭發他都不舍得碰,在上饒的那次你以為他手上的一刀是怎麽被留下的?還有那天,你掉河裏,他竟然又做了那個噩夢……”
  這話說到一半噶然而止,小如敏銳地發現這裏有問題,那次在醫院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了,隻是秦然在她不方便多問,這次她可不打算放過江森了,“那個噩夢,是什麽意思?”
  江森發現自己失言,目光開始左右搖擺,“沒什麽意思。”
  “姐妹,你這就不厚道了!”小如說,“既然他對我那麽好,那麽他的事我也該知道!”
  “真的沒什麽……”
  “做人不能這樣!”
  “這跟做人有什麽關係……”江森很無力。
  “秦然……”小如看著江森的眼睛,“秦然怕水,對不對?”
  江森望天,“那是……他不會遊泳啊。”
  “不對。”小如敏感得像隻老鼠,“我記得讀高中的時候有一次我們說好了去天平山看楓葉,秦然一起去的,可結果臨時把活動改去太湖泛舟,他就沒來;十一的時候我們去三清山,我和你還有齊娟都下水拍照,你還在溪水裏摔倒,記得吧,那時候他也沒下水;再來就是最近這次去陽澄湖撈螃蟹,他也隻是在岸上看。”
  江森瞥了她一眼,嘴裏嘀咕:“這些事你倒是記得清楚。”
  “所以秦然不隻是不會遊泳,他根本就是怕水,對不對?”小如把臉湊過去瞪住他,打算逼供,江森不禁向後縮,臉竟微微有些紅。
  “這個問題你還是去問他本人吧……”江森抬頭望著天花板,他感覺到她因為靠近了而噴到他臉上的鼻息……
  “可以嗎?”小如蹙眉問。
  江森瞥了她一眼,其實她要比看起來得更加敏感。
  很早以前秦然就說,小如很敏感,像是一隻隨時準備戰鬥的貓,隻要一碰就會將所有毛都豎起來對你張牙舞爪。
  “如果他願意說,自然會告訴你。”江森扯了下嘴角,“但是小如你不能懷疑他!天下人都可以對不起他就你不能!”
  “為什麽?”小如一愣。
  江森睫毛顫了下,很輕,但很堅定地說:“因為對他來說,你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小如沉默了一下,“好吧我知道了。”
  江森歎了口氣,大手按住她的頭頂,“你都在瞎琢磨什麽呢,秦然可能不會表達,但你也不該把他想成那樣啊。”
  “我對他那麽重要……”小如烏黑的眼珠一轉,“是真的嗎?”
  “是啊!他個瘋子說聖誕節要帶你去看星星,大冬天的跑去迪慶……”江森冷哼了一聲,“這個重色輕弟弟的家夥,我告訴你啊,我也要跟去!”
  小如的臉色才一滋潤,馬上又拉下來,“你跟來幹什麽?!”
  江森嘿嘿一笑,“人多才熱鬧麽!”

  意外走火
  聖誕此行,果真熱鬧,燈泡一來就是四盞。
  江森叫上了秦紫,齊娟同樣見不得小如重色輕友,也要跟著去,而洪浩剛跟女朋友分手了沒地方混也跟了過來。
  由於聖誕節在國內沒有假期,所以遊客不算多,六人找了家農家旅館就住下了。
  在雲南大理,麗江,香格裏拉等旅遊勝地,有許多本地人用自家房屋改建成旅店,大多為標間和單間,設施很齊全,不比正規賓館差,帶衛生間浴室,全天供應熱水,很幹淨,價格又公道。
  六人三男三女,站在櫃台前討論要如何住。標準間是兩人一間,意味著如果開三間標準間,就得有異性同住。
  洪浩笑眯眯地看著小如說:“要三個標間吧,小如,你可以和秦然在一起,女孩子一個人住晚上會害怕。”
  小如眉毛一挑,側過身,伸手捏住秦然的下巴,壞笑道:“善哉!正合本尊心意!”
  秦然唇角動了動,眉宇間似笑非笑,用性感低沉的聲音說:“你想對我耍流氓嗎?”
  “正是。”小如踮起腳,把臉湊過去,來回撫摸他的下巴,“來,美人,給大爺笑個!”
  秦然不著痕跡地躲開她的魔爪,拋了個媚眼過去,“大爺,本美人隻賣身不賣笑。”
  “哎,既然如此,那大爺我就不為難你了,美人你開個價,爺我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銀子!”小如一副扼腕痛惜的竊喜模樣,活靈活現一嫖客。
  “價格麽……”秦然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眼瞼輕輕開合,優雅得像是一對蝴蝶在跳舞。最後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眸中,指尖輕輕點在她的唇上,像念咒般輕語:“價格,是你的一生。”
  小如一哆嗦,趕緊收回手,“得,看來本大爺是無福消受美人恩了。”
  秦然的眼瞼又輕輕開合了一次,唇角揚起,笑得不動聲色,視線卻轉移開,沒有再看她,隻對坐在櫃台裏的店主說:“要兩個標間,兩個單人間。”
  店主是個慈眉善目的六十多歲老太太,腿上抱了個五歲的孫子,那孩子正睜著一雙黑亮的眼睛,盯著小如猛看。
  小如對他眨了下眼睛,趴櫃台上笑著問那孩子:“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男孩又盯著她看了半晌,才說:“阿姨,我叫尼瑞桑。”
  小如臉抽了下,“小朋友!你是怎麽出來我是阿姨不是姐姐的?!”
  大凡年輕女生都不太能接受被小孩叫阿姨。
  小如拿了鑰匙進房放好行李,出門吃晚飯的時候經過前台,又碰到了那小男孩。他奶奶大概去做飯去了,隻留他一人坐在前台邊端了個小凳子吃花生。
  “阿姨好。”尼瑞桑小朋友很有禮貌地跟小如問好,一點也不怕生。
  江森在一邊悶笑,小如不客氣地一把掐過去。
  秦然在尼小朋友麵前蹲下,溫和地問:“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尼小朋友看著秦然的目光有些發亮,“哥哥,你可以叫我小桑。”
  小如十分不爽地湊上去推開秦然,皺眉問:“為什麽你叫他哥哥卻叫我阿姨?!”
  尼小朋友被小如的凶相嚇到了,驚恐地睜著兩隻亮閃閃的大眼睛。
  秦然摸摸他的頭,輕聲說:“別怕,這個阿姨雖然看起來凶了點,但是個好人。”
  尼小朋友視線從小如臉上轉移到秦然臉上,點點頭。
  小如又開始抽搐。
  這時候老太太從裏間走出來,看到秦然他們,笑得滿臉皺紋,招呼說:“你們是要出去吃飯嗎?”
  “是的。”秦然禮貌地站起來回答。
  老太太走上前抱過孫子,說:“跟哥哥再見,小桑,我們也要吃飯了。”
  “哥哥再見。”小桑乖乖地說,又有些膽怯地看著小如,硬擠出笑容道,“阿姨再見。”
  “……”
  小如的鬱悶很快被美味的食物給衝散了。
  古城裏有一家傣味店做的東西很正,江森帶著人過去,說他曾經來這裏吃過。雖然吃傣味應該去西雙版納而非香格裏拉,但藏族本地的食物其實並不好吃。比如酥油茶——那玩意小如一口沒喝進去就吐了出來,實在很難接受那股奇怪的味道,反到是對酸辣的東西情有獨忠。
  江森說:“看吧,就知道我介紹的店會合你的口味!”
  店裏還賣很多燒烤,從烤酸辣魚,到烤雞爪,到烤茄子烤五花肉,吃得小如兩片唇腫得跟香腸似的,還不亦樂乎!她舔著唇角說:“要是大家都吃過這裏的燒烤,開在上海的那麽多家韓國燒烤店就要關門了!到底是咱國家的東西美味啊!”
  秦然為她擦去唇邊的油,又倒了杯可樂遞過去,眼裏是獨一無二的溫柔。
  秦然喝了點酒,酒過三旬點了支煙出門吹風。小如上完廁所出來剛好看見他。
  他正斜倚著窗戶舒展著一雙長腿,一手搭著窗台,一手拈著燃剩一半的煙,半明半暗的走廊燈光下,那半張臉的輪廓被勾勒得分外鮮明,風從窗外吹進來,拂動著他指間的青煙,煙絲細細燃燒,繚繞在他周身。
  他似乎發現了她的靠近,側過臉望著她。發梢被風略過,貼著額劃過他的眼角,那雙烏黑的眸子就這樣似看非看地停留在她的身上,臉色也不因喝過酒而緋紅。
  聽說喝酒臉不紅的人,心裏藏得住事。
  小如走近,鼻子在他周身嗅嗅,又用手揮了揮,“哇,一大股酒味!你到底喝了多少?”
  他揚起了唇角,那笑容,就像月華忽然露出雲端,就像日光忽然穿透烏雲,綻了開來,便是滿世界的透亮。
  “下雪了。”秦然低聲說。
  小如站到他身邊,麵對窗口,眼睛一亮,興奮地伸出手,“真的!竟然下雪了!”
  雪花很大顆很大顆地飄下來,一起一伏間,就安靜地舞出了各種姿態,若是落到了她的掌中,便溶成了一小顆瑩白的水珠。
  “我們出去看!”小如拉住秦然的手就向門外跑去,站在滿天雪花下,仰視那片在燈火下跳躍出些許橙色的雪片。
  “高中考試考過,說雪花是正六邊型的?”小如轉頭問秦然。
  “是的。”秦然掐滅了煙,扔進了飯店門外的垃圾桶裏。
  “可是怎麽看起來像棉花?”小如捧著幾朵雪遞到秦然麵前,“那麽大顆,形狀不規則。”
  “這是很多雪片凝在一起的結晶體。”秦然幫小如把圍巾裹緊,再把她羽絨服上的帽子拉起來。
  “你說明天會不會積雪啊?”小如興奮地問。生在南國很少有機會見雪,難得一次總會讓人興奮不已。
  “下雪了就看不到星星了。”秦然雙手插進口袋裏,稍側了下臉,對她笑。
  棉花一樣的雪輕輕飄落在他烏黑的發絲上,空氣中可以看見他呼出的白氣。他站得很直,無論站著還是坐著,他的背部總是筆直的。
  看外表,秦然不過二十歲,但他的眼神總是很平靜,平靜得有些遙遠,仿佛經曆過許多人間的滄桑。
  小如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詞:淡極始知花更豔。
  一種不動聲色的張揚,一種純淨無暇的嬌豔。
  “雪花,不隻是像棉花,還像棉花糖。”小如走到他身前,微笑著仰起頭。
  周圍燈火的光在秦然眸中跳躍,有種不可名狀的生動。
  “我喜歡吃棉花糖。”小如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貼進。
  秦然沒動,隻是微笑,溫暖而柔和。
  小如的右手從他脖子後麵繞到他的耳邊,再劃過臉頰輕輕描繪著他的唇,然後將自己的貼上。
  果然比棉花糖還要柔軟棉滑,隻是帶著一股煙酒的味道。
  她將他的唇瓣細舔慢咬,仿佛真在吃美味的糖果。秦然終於克製不住攬過她的腰,改被動為主動,張口含住她的唇,舌尖探入她的口中。
  這一刻,隻有彼此的氣息,和心跳。
  小如眨了眨眼,她好像看到了,滿天的星光。
  剛才秦然停靠的窗口,一個人影安靜地佇立著,仿佛已久。
  “阿森?”秦紫拉開包廂門走過去。
  他低垂著雙眼睛,似乎是在看雪影下的兩人,又似乎隻是在打瞌睡。隻是在抬眸的瞬間,眉眼間浮現了笑意,唇角以一個優美的弧度揚起。
  “瞧瞧,這個不知道害羞的女人。”江森“嘿嘿”笑了一聲,打量窗下身影重疊在一起的兩人,忽然伸手敲了敲手邊的窗戶玻璃,發出一些聲響,對下麵喊道:“你兩個冷不冷啊,要做晚上回去,沒人打擾。”
  江森的嗓門不算小,秦紫想拉都拉不住。
  小如離開秦然,帶著緋紅的臉色調整了下呼吸,手握成拳在嘴邊咳了一聲,目光悄悄掃秦然,道:“抱歉,剛才意外走火。”
  秦然挑了挑他修長挺拔的眉,淡淡地說:“下次意外走火前,記得不要吃大蒜。”

  小如的告白
  標準間和單人間不在同一層上,晚上在江森和洪浩的房裏打完牌散夥的時候,洪浩特地站門口對小如壞笑道:“記得要去偷襲秦然。”
  小如摸摸下巴,看著秦然若有所思。
  秦然視線向下斜過45度角瞄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說:“我會記得鎖門。”
  從二樓走向三樓,小如一直跟在秦然身後,到樓梯拐角的地方,小如終於說話了。
  “你真的,會鎖門嗎?”
  秦然詫異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哭笑不得,“那你真的想來偷襲嗎?”
  小如低著頭走到他身側,挽過他的手臂,低聲說:“我,忽然,很想跟你在一起。”
  走廊外,大雪飄然落下,大片大片,紛紛揚揚。秦然的腳步停住了,那一瞬間似乎連呼吸都凝滯了起來,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小如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有些涼,而她的,很溫暖。
  “秦然,你是我的。”小如低聲說。
  “小如……”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隨著他的呼吸從心髒的位置吐出來的,還帶著那裏跳動的音符。
  小如咧嘴一笑,蹦達上兩個台階,轉身俯視他,“所以現在開始你要好好對我,不可以欺負我,別人欺負我你也要幫我,我罵你的時候不可以頂嘴,我打你的時候不可以還手;我要親你你要乖乖低頭,我要抱你你就要馬上來到我的身邊,我讓你笑你就要笑,別的女人,連看都不能看一眼!”
  秦然愣愣地看著她,不動,也不說話。
  小如停了停,補充了一句:“特別是最後一條,你要敢對我不忠,我就把你先閹了再休掉!”
  秦然終於顫抖了一下,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撲簌,唇角揚起,悠揚的聲音像雪花落地梅花綻開。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答應你?”
  小如瞪大了眼睛,難道他不應該為她的告白而感動一番?!
  “你敢不答應!”她雙手插腰改成茶壺狀。
  秦然忽然大笑,俯身將她攔腰扛上肩,幾步跨上三層樓,道:“如果你現在開始好好對我,不欺負我,別人欺負我你也幫我,並且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隨叫隨到讓我親讓我抱不跟別的男人搭訕的話,我就考慮答應你!”
  “秦然你個爛人不許學我!”小如被倒掛在他背上錘打他,這個姿勢讓她大腦充血。
  “對了,還沒說完,你,不許威脅我!”秦然從她褲子口袋裏摸出她房間的鑰匙開了門,又將她扔到床上,那笑容裏有種平日所沒有的神采。
  小如狼狽地從床上爬起來,扶著暈眩的腦袋瞪他。
  秦然忽然低頭捧著她的臉在她額頭親了一口,低聲含笑道:“寶貝晚安,乖乖睡覺,明天我叫你起床。晚上我會鎖好房門,不過如果你實在睡不著的話,就來敲門試試,說不定我會一時糊塗引狼入室。”
  “秦然!”小如的怒吼夾著秦然的笑聲在走廊回蕩,激起院裏梅樹的一陣顫抖,落雪落梅。
  雪下了一整夜,小如幾次想爬起來,但最後都躺了回去。秦然那帶著點煙酒味道的唇瓣,竟讓她輾轉難眠。
  這雖然不是第一次和秦然接吻了,但似乎越是親密,就越是想要更加親密。
  最近她越來越喜歡秦然了,這種喜歡已經到了不能去掩飾的程度。雖然她那神奇的大腦經常會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秦然的變態,但這些都不妨礙她對他日益加深的喜愛。
  難怪古人說,日久會生情。秦然天天這麽在她身邊轉悠著,她有機會去見異思遷麽?
  人呢,再不順眼,看多了也能習慣不是?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小如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狠狠揉著自己的頭發,為什麽閉上眼就想到秦然呢!他的擁抱,他的體溫,他手臂的力度,還有他身上那隻有貼近了才能聞到的淡淡的味道……以及他的心跳,他的唇……
  秦然的唇不厚,甚至可以說有些薄,可是線條起伏的曲線很是漂亮,隻要輕輕一揚,便能出現那讓人心動的弧度!那種色澤,那種氣息,那種濕潤和溫度……
  啊——小如悶在被子裏叫了一聲,飆淚。
  她莫不是變態了吧……
  難道,變態也會通過吐沫傳染?!

  背後的傷
  第二天小如起床,頂著一對黑眼圈……洪浩一進門就不懷好意地對著她眨眼睛,被她一怒之下哄出門去!
  過了一會,她梳妝打扮完畢,又有人來敲門,這次,是秦然。
  “寶貝,早安,昨晚睡得好嗎?”秦然的氣色很好,想來他倒是睡了個好覺。
  小如瞪了他一眼,那麽明顯的黑眼圈瞧不見麽?!還敢問這樣的話!
  秦然不怕死地又俯身到她耳邊說:“昨晚怎麽沒來敲門?我等了好久。”
  小如抬腳就踢,怒道:“離我遠點!”
  推開秦然,撲麵而來就是一陣冷風,小如的睡意全被趕跑了,驚喜地望著眼前一片銀裝素裹!
  雪還未停,地上已經積起了厚厚一層白雪,這樣的景象在她的家鄉幾乎是見不到的!
  蘇州一個冬天也就是下個一兩場雪,從未能積起來!
  小如又叫又跳,早把剛才對秦然發的火拋去了九霄雲外!
  秦然拉住她的羽絨服帽子把她拖回來,說:“要玩雪也要先吃早餐。”
  這家店是供應早餐的,早餐是米線。
  蘇州也有幾家米線店,但外來文化要得到本土地方的認可,總得經過許多改造,米線也不例外。所以蘇州的米線,隻是蘇州的米線,並不能代表雲南的米線,雲南的米線,隻有到了一片紅土地上,才能吃得出它傳統的味道。
  這家店的店主老太手藝真是不錯,且不管正宗不正宗,味道是一絕。
  老太太有六十多歲了,標準藏人的打扮,雖然有些年紀,但步伐穩健,身體很是健康。她現在就帶著孫子守著這家旅店,店裏有幾個打工的小妹,是老太太的遠房親戚,皮膚同本地人一樣偏黑,五官卻很漂亮。
  江森邊吃米線還邊勾搭一下這個,挑逗一下那個,引得姑娘們笑聲連連。
  小如在旁邊輕哼:“就這樣還想追秦紫呢,也活該人家不要他!”
  秦然用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多管閑事。”
  小如手伸到桌下掐了把秦然的大腿,秦然吃痛反手握住她的手。
  “男人沒個好東西!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小如壓低聲音狠狠地說。
  “哪有你這樣說的,全世界男人都被你一起打擊了!”秦然接到小如警告的眼神,立刻表態道,“我碗裏的已經夠精彩了,哪需要看鍋裏……”
  老太太的孫子尼瑞桑安靜的坐在角落端了碗米線邊吃邊看著他們一群人聊天,瞳仁那是烏黑烏黑的。
  他們吃好站起來的時候,尼瑞桑也站了起來,坐到前台他自己的小板凳上。
  店裏的小妹把碗收走的時候,店住老太太笑眯眯地問:“你們是要出去玩呀?”
  “是啊,本來我們是計劃去雪山的,不過現在路上都積了雪,時間還早,大家都想著先去外麵玩會雪呢。”齊娟樂嗬嗬地說。
  老太太笑道:“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呢!下得好大呀。”
  “是啊是啊,我都沒見過這麽大的雪!”小如興奮地在旁邊應和。
  “土包子。”江森不冷不熱地抖出三個字,又將小如的戰鬥欲望給點燃了。
  尼瑞桑依然坐在小凳子上,抬頭看著他們。
  秦然在他麵前蹲下身,問:“你也想出去玩嗎?”
  尼瑞桑眼裏閃過一絲光亮,然後轉頭看著老太太,不說話。
  老太太也看著孫子,慈祥的目光中,有些愧疚,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擔憂。
  小如見此,蹲在秦然旁邊,笑道:“小朋友也想玩是不是?要不跟我們出去玩會?我們去堆個雪人,好不好?”
  秦然拉了小如一下,示意她不要自作主張,這時老太太站起來,歎了口氣,走到孫子旁邊,柔聲問:“小桑,你想和哥哥姐姐出去玩嗎?”
  尼瑞桑膽怯地看了看周圍的人,又看了看他奶奶,眸子烏黑晶亮,極惹人憐愛。
  他用力點了點頭。
  “那,要麻煩你們了。”老太太不好意思地對他們說。
  江森走過來將尼瑞桑抱起,高舉過頭,笑道:“走了,哥哥帶你去玩!”
  小如見了雪,像是隻關了許久終於被釋放出來的兔子,撒了歡兒地跑。
  在郊外的山坡上,那雪就像是一層綿白糖,若不是秦然拉住,她都想整個人撲上去打滾。
  大夥鬧騰了一會開始堆雪人,手和臉都被凍得冰涼冰涼,卻都很快樂。
  尼瑞桑開始還有些羞澀,後來也笑開了,他穿了很多衣服,江森怕他冷到還把自己的圍巾纏繞在他脖子上,讓他看起來活像一隻會跑動的皮球,整個兒就是圓滾滾的!
  小如蹲在他旁邊看他認真地堆著小雪人,問:“你就跟著你奶奶住嗎?你爸媽呢?”
  尼瑞桑抬起頭來,看著小如,那雙眼睛水靈水靈地,讓小如忍不住就想去親一口。
  他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奶奶說,爸爸媽媽都在佛祖身邊。”
  童聲清脆,不響,但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看著他。
  小如手臂一伸把他抱住,不知該說什麽來安慰一個才五歲的孩子。
  尼瑞桑卻拍拍她的肩,說:“阿姨別難過,小桑還有奶奶。”
  這一說,小如更難過了。五歲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在幹嗎呢!
  忽然小如腦海中閃過一些場景,像想起了什麽,但用力想,又什麽都想不起來。她下意識回頭找秦然,卻見秦然站在不遠處,正對她微笑。很輕很淺地笑,那眼神清澈通透,讓她很想哭。她分明看見了深藏在那裏的期盼,和眷戀。
  讀高中的時候她就知道秦然沒有爸爸媽媽,可她卻不知道,秦然是多大的時候,沒有了爸媽。尼瑞桑的難過她看得出來,但秦然的悲傷,她從未曾見過。
  她見過秦然的喜悅,見過秦然的怒氣,見過秦然的凶狠,也見過秦然的冷漠,卻惟獨沒有悲傷。他就像從來不會傷心,就像從來沒人可以傷害他一樣……
  秦然,你也可曾有悲傷的時候?

  說不出的愛

  作者有話要說:雷雲區,請自帶雨衣避雷針~~
  未成年人,尤其是小朋友們,請繞道……

  雪中情
  江森捏起一個雪球打過來,剛好命中小如的腦門,雪球散在小如臉上,白白的雪渣嘩啦啦落下來,那些落不下來的就沾在她的臉上,像灑了一層鹽巴。
  “江森!”小如怒,跳起來就向江森的方向跑去。
  江森邊躲邊從地上捏起雪球,往她身上扔去。雪地很難跑,一腳重一腳輕,加上身上衣服穿得多,跑起來跌跌撞撞的。小如腳上一絆,大約是踩到了雪地下的石頭,身體猛地向後倒去!恰好那時秦然就站旁邊,眼明手快抱住了她,卻估計錯了雪地裏的平衡感,兩人就這樣滑倒在地,咕嚕嚕滾了出去!
  他們本來就是在一個小坡的坡頂,那坡斜度雖不過十五度,坡線卻很長。這一滾,在重力加速度的支配下,一路竟然從坡頂滾到了坡尾!好在那一路滾下去的軌跡上沒有大石頭大樹之類阻擋物,否則真得撞傷!
  頂上的幾人對那“雙人滾雪球”看呆掉了,還是洪浩先笑了一聲出來,說:“阿森,聽說你小時候想用這招泡妞的,結果計劃失敗把人姑娘的腿都摔壞了?”
  江森嗤笑了一聲,忽然回眸勾魂般地看向洪浩,柔聲道,“小浩浩,你來遂了我這長久以來的願吧!”說罷就要伸臂向洪浩抱去。
  洪浩一驚,趕緊掉頭逃跑,還不忘回頭嚷兩句:“別啊森哥,我有恐高症!”
  小如被轉得七葷八素到了坡底,好容易過了這陣眩暈睜開眼,便發現自己正仰麵躺在雪地裏,秦然手撐在她耳邊,正居高臨下以極其曖昧的姿態望著她。
  他們一路滾下來,身上都是雪,秦然的頭發上,眉毛上,臉側,都沾著白花花的雪沫,他溫熱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了白霧,白霧就這樣淡淡地噴在她的臉上,唇邊……
  他的眸色很深,她看見裏麵映射出了自己的狼狽的樣子,自己的臉,還有那潔淨的白雪。可是,他的眸子,比這雪還要清澈啊!就這般亮閃閃地望著她,令人燥熱的熟悉。
  小如臉一熱,閉上了眼睛。
  她感覺到了他越來越接近的氣息,就仿佛呼吸在她的唇邊,很近很近,近得已經觸碰到她的氣息……
  她一直以來都不太敢看他的嘴唇,那淡淡的色澤,那輕笑時唇角勾起的那致命曲線,整就是一誘惑的禁果——如果當年夏娃被蛇誘騙去吃的那個禁果也是這樣的話,小如想,沒人可以抗拒的。
  小如顫了顫睫毛,心跳在加劇,卻又期待著那個柔軟的觸碰。
  第一次和他親吻的時候,他的唇上有甜甜的西瓜味,第二次,第三次……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的?是從秦然那次說“我們戀愛吧”,還是在圖書館一起看書的時候偷偷打量他開始?或者……更早?
  秦然……可以相信嗎?
  小如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發現意料之中的吻還沒有落下,便悄悄睜開了一隻眼睛,誰知一睜開,視線就與秦然的對上了,他在她的上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裏全是戲謔。而他的唇角,正以那致命的曲線展開著。
  “親愛的,你閉著眼睛幹什麽?”秦然的聲音悠緩地出現在小如耳畔,慵懶,卻帶著濃濃的笑意,一點都不加掩飾。
  小如臉漲了個通紅,隻覺得耳根子都熱了!
  她奮力把秦然推開,秦然也很配合地坐起來,但小如想想不爽,含恨回首瞪他一眼,忽然就撲了上去!
  秦然一驚,但下一秒就大笑起來,他乖乖躺在小如身下,舌尖舔了舔舌頭,用低沉性感的聲音誘惑道:“你想對我做什麽?”
  小如直接用行動來表示!張口就對著他的唇咬了上去,像在吃冰淇淋一般的啃咬。不進入不退出,隻是以她的方式在舔食,隻是按她的習慣來占有他的雙唇……
  秦然一動不動任她侵犯,卻依然在笑,笑得身體都開始抖的時候,被小如在腦門上敲了一巴掌,便更歡了!
  “接吻不是這樣的。”秦然低低地在她唇縫間吐出一句話。
  小如咬著他的下唇,超近距離瞪他。
  秦然輕輕伸出舌尖勾了下她的唇角,小如一愣,鬆牙想後退,卻被秦然托住了腦門。他的舌靈巧地在她的唇齒間反複撚轉,以不緊不慢的節奏,帶動她的回應。
  於是她便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跟著他的節奏,越來越快,快到幾乎承受不了……分明是她在上麵,卻絲毫控製不住大局,她的手肘就撐在他的頸側,已經快支撐不住這個身體了。
  正當動情之時,忽然,某物嘩啦一下砸到小如腦門上,散了開來。光聽聲音就知道,是雪球。
  小如憤怒地回頭怒視肇事者,江森一臉無賴地笑著,手中還輕輕拋起剛捏成的雪球。他的嘴角裂得很大,正如他的眼睛眯得很小,讓人看不清他漂亮的瞳仁。
  “哎,小如,有孩子在,你注意點。”齊娟拉著尼瑞桑小朋友的手,搖頭歎氣。那圓滾滾的尼小朋友正眨巴著他那對水汪汪亮晶晶的眸子,一閃一閃地盯著小如。
  小如直起身子,坐在秦然腰上,對身後揮了揮手,義正嚴詞地說:“教育要從小抓起!”
  小如是個比較率真的人,也很固執,像她一直以來都不願意接受秦然一樣,一旦接受了,就會非常霸道地霸著,絕不肯出借。
  所以雖然窗外下著大雪,看不到一顆星星,小如還是很嚴肅地對秦然說:“給我聽好了,你,是我的人!我說是就是,你不許反駁!”
  秦然本來正看著窗外的雪,聽小如這一說,便緩緩轉過頭,眉間一聳,雙眼一眯,就這樣忽然對她笑了。
  小如心跳漏了一拍,正義女神的模樣裝不下去了,眨了眨眼睛,心虛地滿地找東西,“那個,我要說的是……”
  “你們站那邊幹嗎呢,來打麻將!”洪浩一聲吆喝,如免死金牌一樣把小如挽救了回來,她拍拍胸膛,趕緊應和著跑過去。
  秦然剛才那一眼,著實把她嚇到了,瓦數那麽高,莫非是想把她電死麽!
  打麻將由於不專心,小如轉眼就輸了很多錢,齊娟歎氣道:“好不容易來玩趟,怎麽就下那麽大的雪,我們真坐在這裏打麻將?”
  江森邊摸牌邊笑道:“我們這次可不是來旅遊的。”小如抬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江森又說:“不是然哥要帶你看星星來的麽?所以我們是來度假的啊!度假和旅遊不是一回事。”
  小如又悄悄掃了眼秦然,他還在窗口站著,同秦紫聊天,看起來很親密。
  小如不由有些煩躁,大聲說:“我想吃冷飲!”
  “冷飲?”江森一愣,“現在哪裏有冷飲?要不我捏塊雪給你吃吃?”
  小如深吸了一口氣,堅持說:“我要吃冷飲!”
  江森笑了,“神經病。”
  小如眼皮一跳,陰森森地掃了他一眼,“你說誰神經病!”
  江森繼續笑,“怎樣?要打架?”
  小如跳起來,一撂袖子,齜牙咧嘴,“我娘都沒說過我神經病!”她娘最多說你有病啊,可沒說過你有神經病。
  江森伸出手指點了下她的腦門,“你這細胳膊細腿就算了,別說哥哥我欺負你。”
  小如怒,跟隻瘋癲的小老虎似的撲上去,誰知一條手臂從身後伸出來,繞過她的脖子把她向後拖去。
  後背抵到了一個溫熱的胸膛,淡淡的氣味像迷藥一般彌散在她的鼻尖。
  秦然低聲含笑道:“要爆炸了?看來是時候好好談談了,親愛的。”
  “咦?”小如尚未反應過來,秦然就已經把她半拖半拉出門,對屋內的人說:“我們上樓談正事,閑人勿擾。”
  秦然笑得她有些頭皮發涼,小如拉住門框不肯撒手,“不要!我不要跟你談!姐妹們!救命啊!”
  齊娟給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江森更好,盯著麻將牌壓根不理會她。
  如此,小如被秦然拖上了三樓,洪浩笑著去關門,“來來,我們四個剛好一桌。”
  江森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不打了,我出去抽根煙。”
  秦紫若有深意地看著他,而他發現秦紫在看他,便也回以一笑,很燦爛。然後拿起桌上的煙和打火機走出門去,嘴裏還在念叨,“怎麽腰酸背痛的,難道是人老了……”

  今宵未眠
  走廊裏很暗,窗外沒有一點星光。
  雪下得很大,大片大片地落下,死一樣的寂寞。四歲那年他舅舅下葬的時候,漫天飛舞的白色紙錢就是夾在這樣的大片雪花中,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什麽是死亡,隻是趴在爸爸的肩頭,看周圍的人壓抑的哭泣。有奶奶,有爺爺,有媽媽,但是沒有秦然。那次葬禮,秦然不在,不知道他哭了沒有。但是四個月後舅媽的葬禮上,秦然跪在靈柩前,卻是沒有哭。
  他隻是安靜地跪著,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
  那是一場混亂的葬禮。他雖沒有親自看見,長大後卻得知,秦然守夜的那天晚上,奶奶一把火燒了整個靈堂。
  江森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手中打火機“啪”地一聲點燃,燃燒在紙煙一端,又熄滅。
  打火機是小店裏買的那種一塊錢一個的塑料簡易火機,上麵印著個隻穿了條內褲的半裸女人。那天小如看到他拿出這個打火機的時候還說他耍流氓。
  想到這裏,江森唇角揚起,隻輕輕這麽一下,又僵住了。
  笑,原來比籃球賽打滿全場還要累。
  青色的煙絲在他修長的指間繚繞,升騰,氤氳到了眼角,刺得有些酸澀。
  秦然把小如拉進了自己的房間,握著她的手,坐在床沿。
  小如本想胡扯幾句,卻發現他很認真。沒有故意的調笑,沒有跟她放電,那眼神認真得同樣令人心悸。
  小如很少見到秦然認真的表情。他總是一副任何事都跟他沒關係的欠扁樣,就連笑,都是要麽不正經,要麽嘲諷。
  可秦然一嚴肅,就把他原本有棱有角的臉部輪廓拉得更加俊挺,房間裏的避燈半明半暗加深了這樣的效果,挺能威懾人的。小如低頭玩手指,對他將要說的話有些惴惴不安。期待,又有些害怕。
  秦然歎了口氣,緩緩開口道:“還記得,你要我開個價賣給你的時候,我怎麽說的?”
  小如一窒,秦然的眼裏有著一些深刻的,讓人心驚的東西。
  “你說……價格,是我的下半生。”小如下意識地回答。
  “是的,你的下半生。”秦然笑了,眉目俊朗得讓人不能直視,“所以我對你……會要得更多。”
  小如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卻覺得心中有個地方在崩塌。
  “我不敢告訴你,我怕你會被嚇到,怕你會逃跑。”秦然的手輕輕覆在她的臉上,他的手很大,掌心可以完全蓋住她的臉頰,“你總喜歡做鴕鳥,一有事就把頭埋進地裏。”
  “什麽時候?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說不動容是假的,其實在大學裏遇到他以前,小如一直不敢相信秦然是喜歡她的。
  “從,很久很久以前起,久到你已經不記得我了。”秦然目光有些迷離,仿佛在回憶,“久到,連我自己都快不記得了。”
  小如抬頭,他的表情,讓她有那麽一些心疼,卻又說不出來為什麽。隻仿佛在心髒的地方被人刺了下,酸澀酸澀。
  秦然的表情,她不敢判斷,是不是悲傷。
  “你喜歡我是不是?有多喜歡?”秦然溫柔地問。
  小如臉一紅,雖然她可以厚著臉皮去親他,但是這麽被赤裸裸地問及“喜歡”兩字,怎麽感覺比親吻還要讓人不好意思?
  她摸摸頭,嘿嘿一笑,“有那麽,一點點吧。”
  “隻有一點點?”秦然笑,把臉貼近,逼問。
  她向後仰去,“不不,兩點點。”
  秦然握住她的手,貼到自己的胸口,收斂起了笑容,深深地凝視著她,“我不知道喜歡或者愛的定義應該是什麽,但這些對我來說,都不足以表達。”
  “可是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她脫口而出。
  秦然愣了下,失笑,“你想聽?”
  小如咬著下唇,瞪他,“不聽不聽,你跟別人說去!”
  秦然的吻落下,她別過臉去,唇便落在了她的眼角。他沒有離去,輕吟,“小如,我一直都是你的,所以可不可以請你,抓住我,不要鬆手。”
  掌心隔著一件羊毛衫和一件襯衫,貼著他的胸口,她能感受到裏麵心髒的跳動;他的氣息撫在她的眼角,顫了她的睫毛,她可以感覺到那裏的溫熱……等等,抓住他,不要鬆手,是什麽意思?她可不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理解?
  她有些遲疑,帶了些憤怒地說:“你是說,如果有一天你離開我了,也是我活該沒抓住你?”
  秦然一愣,眼角抽搐,好脾氣地在她耳邊輕柔地說:“I love that when after I spend the day with you I can still smell your perfume on my clothes,and I love that you are the first person that I want to talk to after I open my eyes in the morning.If I ever could, I swear I would love you for the rest of my life.”
  小如的臉色漸漸由暖色轉為冷色,再由黑白轉為彩色,半晌,才說:“能不能再說一遍?”
  秦然抬頭,黑線。
  小如心虛地說:“你別連讀啊,一個字一個字說,我肯定能聽懂!”
  見秦然一臉要死的表情,小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高聲道:“你這是誠心表白還是炫耀呢?!反正最後一句話我是聽明白了,兩個I love我也聽明白了,就是love什麽沒全明白……”見秦然眼睛眯起來,小如又弱弱地說:“我這不是覺得你難得表白一次太不容易了麽,要不全搞明白就太吃虧了……”
  話未說完,秦然就捧住她的臉吻上去。
  真是,窗外大雪寒風,窗內春色撩人。
  “嘶”地一聲,又一支煙點燃。
  走廊光線昏暗,隻有窗口那一點煙頭的紅光,在黑夜裏悲傷地跳躍。
  推開窗,寒風灌了進來,整個人為之一顫,連大腦都格外清醒了起來。攤開手掌伸出去,雪花就這樣安靜小巧地落在心中,無聲無息。
  他隻是晚了一步。
  可那一步,恰是天涯莫回首的距離。
  門打開了,屋內一地燈光灑在了走廊的地麵。
  “阿森?”洪浩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嗯?”江森轉頭,表情看起來沒有一點異常。
  “幹嗎呢?”洪浩走了過來,“哇,這雪真大啊,我都沒見過這麽大的雪。”
  “是麽?”江森把煙遞給洪浩。
  “我從小就在上海長大,哪裏會有那麽大的雪。”洪浩接過煙,笑道,“你家在大連吧?冬天冷不冷?”
  “不冷。”江森扭頭看著窗外,“習慣了就不會覺得冷。”
  洪浩舒了口氣,壞笑道:“樓上那對不知道進展得如何了。”
  江森笑了聲,“他們啊,有得折騰呢。”
  “這年頭秦然這樣的好男人真是不多了。”一陣冷風吹來,洪浩縮了縮脖子,“小如這丫頭運氣可真好,這樣的稀有動物都給她逮著了!”
  江森眼神閃了閃,垂下眼簾,嗬嗬一笑,說:“是啊,她運氣真好。”
  “走走,我們去偷聽下!”洪浩其實挺八卦的,也或許八卦是全人類的共性,他興奮地轉身就朝樓梯口走。
  “喂!”江森無奈地拉住他,“這不好吧……”
  “靠,你裝什麽純情,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洪浩轉身在他肩頭落下一拳,笑道,“上次籃球隊的大熊帶女朋友來玩,不是你拉著整隊人去偷看他們麽!”
  “那個……不一樣。”江森幹笑兩聲,“我怕秦然宰了我……”
  “別婆婆媽媽的,快點!”洪浩拖著他上樓,“我們就是聽聽而已,不偷看!”
  江森被洪浩拉著才上到三樓走廊,就聽到小如的一聲低低的輕吟。
  “這門隔音效果不行啊!”洪浩邊移步到門口,邊壓低聲說。
  江森的背僵了下,任他拖著往前走,卻是每一步都生硬。
  “不是這裏……”小如的聲音傳來,仿佛是疼痛的抽氣聲,“也不是那裏……啊,對,就那裏……”
  “啊……”一聲低低的驚叫,是小如帶著哭腔的呻吟,“不要,疼!”
  “秦然……放開我,我疼……”
  緊接著一陣床搖擺的聲音。
  “啊——疼!嗚——”
  “不要!不要!我不要!”小如哭了。
  終於秦然出聲了:“別動!你動了會更疼!”
  “嗚——”
  “唉,乖啊,不哭,我輕點。”秦然無奈地安慰道。
  “嗚——”
  “好了好了,很快就不疼了。”秦然的聲音很低,異常溫柔。
  “秦然——”帶著哭腔,她的聲音似撒嬌似責怪。
  “什麽?”
  “親我一下。”
  “……”
  房內安靜了。
  洪浩向後退了一步,壓低聲笑道:“完了,聽到不該聽的了。”他說出的話和語調顯然不成正比。
  江森隻是發出了兩聲很低的笑聲,就沒再說話。
  走廊很黑,大家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卻可以聽見自己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二樓傳來了一些動靜,大概秦紫和齊娟見他們不回來出門找了。
  洪浩推推江森,“走了,下去。”
  齊娟說天太冷了,她們回房看電視睡覺了。洪浩走進房間的時候,江森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笑道:“才十點鍾,這漫漫長夜啊……我知道幾家不錯的酒吧,要不要去?”
  洪浩一聽,欣然同意,收拾了下東西,拿了外套,隨口說:“本少爺失戀到現在還沒喝過酒呢!”
  “你失戀?”江森低著頭,看不見眼睛,隻見上揚的唇角。
  “當然!我這不是才被甩麽!”洪浩吹了聲口哨,勾著江森的肩,“走走,咱也是難兄難弟了,你看你追秦紫到現在人家也沒拿你當回事!就樓上那對最幸福,明天一定要讓他們請客!”
  “嗬嗬嗬嗬,走,不醉不歸。”江森放聲大笑出來。

  江森的回憶
  四歲那年的春天,媽媽把秦然帶回家的時候告訴我:“阿森,這是你的表哥,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
  早在趴在爸爸肩上看到秦然跪在舅媽靈堂裏的時候,我就對他很好奇了。
  他的肩膀瘦弱,穿了件黑色的小西裝,披麻戴孝,跪著,脊背挺得跟山一樣直。隻那麽一眼,我就知道他跟平時和我一起玩的小朋友不一樣,而那時候的我,還無法分辨究竟是哪裏不一樣。
  起初我很聽媽媽的話,對秦然很好奇,也客氣,但很快,我發現秦然不會說話。可如果隻是不會說話那還好,他根本就是個傻子!
  秦然可以獨自坐在院子裏一坐就是一個下午,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看雲彩在藍藍的天上慢慢幻化成各種形狀,然後再慢慢飄遠,等到太陽西下雲彩被火烤紅的時候,還能看到院子裏的蝴蝶落在他瘦小的肩膀上。
  那時候的我,是個相當頑劣的孩童,秦然這不說話的大活人雖然很無趣,卻總要比我擺放在床頭的變形金剛有趣。
  於是我便開始以欺負他為樂。
  剛開始我隻是捏他幾下踢他幾腳,他不會掙紮,不會反抗,更不會告訴大人。後來因為秦然的不反抗,我下手便沒了分寸,把秦然當成現成的沙包來對待。記得當時很迷奧特曼,每次看到電視裏放奧特曼打敗了怪獸的時候,我總會跑去找秦然,拿自己當成英雄,拿他當成怪獸來對待一番。
  於是這樣時間長了,力氣大了,就開始在秦然身上留下明顯的淤青。終於有一天,秦然在被我一腳踢到地上後嘴吐出了血,我嚇了一大跳,以為他像電視裏的武俠片中的人物受了什麽巨毒,趕緊把媽媽找來。結果當然是我被狠狠揍了一頓。
  接著秦然就被送去了醫院。給他換病號服的時候,我一直都站在角落裏,媽媽將他的衣服脫下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他白皙的皮膚上一塊青一塊紫的淤傷!那些傷痕異常駭然,當時我完全懵了,我以為這些都是被我留下來的!直到後來,媽媽發現我一度萎靡不震,才發了善心告訴我,那不全是被我製造出來的,還有舊傷!
  秦然一直都自己睡覺自己洗澡自己穿衣服,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秦然的身體,再難忘記。即便是今天,現在,秦然身上的傷疤已經恢複得幾乎看不出來的時候,我依然能回憶出來當時看到那些傷痕時的情景。
  那青青腫腫的痕跡布滿了他的身體,隻是看著,我就覺得疼,鑽到心底的疼!
  那次,我那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媽媽抱著秦然哭了。之前我從沒見過媽媽哭,那是第一次。
  那次之後,秦然繼續沉默,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但是我卻沒有再欺負他了,甚至到九月開學送讀幼兒園的時候,別的小朋友欺負秦然,我還會去幫。媽媽說,秦然不是傻子,隻是生了病。而我是他的兄弟,對待自己的兄弟就應該像手足一樣。
  而秦然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那種情況一直持續了一年零三個月。一直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抑鬱症。可一個四歲的孩子,究竟是看到了什麽,經曆了什麽,才會變成那個樣子!
  那是五歲那年初夏。
  那個時候,我爸媽一直在做進出口貿易,當時因為有一單生意出了問題,情況很急,要去國外處理,恰縫又剛放了暑假,所以便將我和秦然送去蘇州的外婆家看管。
  很多年以後,我都在想,到底什麽叫做命運。遇見她,是必然的結局,還是老天跟我開的一個玩笑?
  那一年,我第一次遇見了小如。不,這樣說不準確。應該是,秦然遇見了小如。
  我,在秦然之後。
  那是一個午後,天有些陰,氣壓很低,仿佛要下雨,又遲遲未下。外婆和外公去參加了一個朋友的葬禮,因為我們還小,便沒有帶著我們去。我睡午覺醒來後,找不到秦然,就抱了半個西瓜坐在外婆家院外的大樹上吃。樹下的石桌上還有另外半個西瓜,那是我留給秦然的。
  一直到夕陽快要落山,我把外婆家附近的貓貓狗狗都欺負了個遍的時候,秦然才回來。回來的時候,他的衣服濕了,卻奇跡般地,笑了。
  當時我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秦然的臉上出現了正常人的表情!
  第二天,有一個女孩子跑上門來找秦然玩,她紮著兩條小辮,嘴很甜,把家中兩老逗得非常開心。她很有活力,總是拉著秦然到處跑,還經常會耍些小手段欺負秦然,而秦然甘之如飴。她很喜歡吃甜食,她總是笑得那麽沒心沒肺,她記性不好,她打人的時候力氣很大……
  從那天起,她成了秦然的全部。
  正因為愕然於秦然的變化,所以我特別注意她。
  她真的比我所遇到的任何人,任何的貓貓狗狗都要有趣。她沒有一般女孩子的嬌氣,又比男生來得細致漂亮。不說話的時候她就像一個洋娃娃,讓人忍不住想去欺負,而真要欺負她呢,她又一點都不示弱,懂得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每當她和我打鬧的時候,秦然都會在一旁溫柔地看著我們,而我總會一陣臉紅腦熱。
  我會心虛,就像是我搶了他的玩具一般。
  唯一的玩具。
  雖然他不說,雖然他笑得很開心,可是我還是心虛。
  很多年以後,我忽然明白過來我為什麽會心虛。
  不是因為秦然介意,而是,我是真的想把她搶過來。就算拿我所有的玩具來換,我也願意!
  一個禮拜後,小如說她不能經常過來玩了,她媽媽要帶她去學小提琴。於是回去後我和秦然都對奶奶說我們也要去學。
  小如沒常性,每次拉了一會兒就開始和我胡鬧,而秦然總是柔柔地看著我們,自己繼續練習。小如很喜歡一首曲子,每次聽到老師在錄音機裏放出來,都會入迷。那獸曲子叫做“G弦上的詠歎調”。
  於是秦然就學這一首,一學,就是十年。
  這曲子對一個孩子來說,很難掌握,把位高,還有長音,揉弦。開始的時候秦然拉得就像鋸木頭,慢慢地,越來越嫻熟。這一個緩慢的過程,維持了十年。
  而我,聽了十年。
  我可以背得出來它的每一個音符,我可以知道每一個細節上該轉換的手肘幅度,可是我卻不敢試。甚至那把小提琴,我都不敢去碰。
  媽媽曾問過秦然喜不喜歡音樂,以後要不要去音樂學院。秦然卻微笑著說:不喜歡。
  媽媽很驚訝,她不能理解為何秦然能夠那麽執著於一件他不喜歡的事情。
  而我知道,這是秦然想念的方式。
  正因為他想著,所以,我才不敢想。
  我從小學就開始交女朋友,我想,世界上那麽多女孩,總能遇到比她更好的吧。
  我甚至還想,那麽多漂亮的女孩,秦然說不定會遇到一個喜歡的,就把小如忘了。
  可是這多年來未中斷的琴聲告訴我,秦然對她,就像曾經他不肯開口說話一樣堅定。
  於是我對自己說,我和秦然剛好相反,我特別喜新厭舊,讓我不開口說話,一天都不可能!所以對那個人,我或許隻是因為不能得到而心懷不甘。
  一個五歲孩子的愛情,誰會相信?那是荒謬的,特別放在我這麽個正常人身上。
  真的,那個時候,我對她的感情很複雜,其中有一種,叫做:不屑。
  初三那年,秦然對家裏的人說,他高中要去蘇州讀。當時外公外婆都被接到了大連,大家自然不同意。
  於是他又說,如果他中考考了全市第一,他就要去蘇州。
  這話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我知道,秦然隻要想做的,一定都能做到。他就是這樣的人,一個變態。
  於是他如願去了她身邊。
  高中三年,我看到了他的很多照片,還有她的。
  而每年暑假寒假他會乖乖回來陪老人,我有時候會讓他晚回來幾天,跑到他那裏去玩。也有幾次,我遠遠地看到了她,笑語如嫣,沒心沒肺。
  漂亮,但隻是一般的漂亮,沒什麽特別。我有時候會很惡地想,如果這丫頭長成了個醜八怪,秦然還會喜歡麽?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那時候我已經有過很多女朋友了,每一個我都喜歡,但僅限於此。我覺得每個女孩都有她們各自的美,一一賞來,那是多麽美好的事!隻有秦然這樣的傻瓜才會變態地執著於一個人。
  可到了大學,意外地和她分到了同一個班裏,我才知道我錯了,錯得離譜。
  當一個人進入了你的心裏,那麽無論她說什麽話,做什麽事,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將是你用來衡量美醜的標準。
  並不是因為她符合你的審美所以你喜歡她,而是無論她是什麽樣的,你都會喜歡,這種喜歡沒有理由,也不需要在她身上尋找喜歡的根基,就像被人一刀捅進了心髒,已經捅了,那麽除了承受,沒有別的辦法。
  很多次我都想,如果大學我沒有來這個城市,沒有再一次地遇見她,或許一切都會好吧。
  年少時的喜歡我可以用懵懂無知為理由來搪塞過去,那麽現在呢?就像被逼到了一個沒有窗戶沒有門的房間裏,眼睜睜地看著天花板塌陷,無處可逃。
  還要微笑,還要裝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這真是一個有趣的玩笑。
  ……
  “很有趣,是不是?”我問洪浩。
  “是啊是啊,那家夥太逗了。”洪浩喝了很多酒,指著台上的表演者哈哈大笑。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盡管外麵風雪很大,酒吧裏氣氛卻異常活躍。
  我想我也喝多了,否則怎麽會忽然把這些已經爛在心底的事又翻了出來?
  好吧,今天就縱容自己一回吧,以後……以後,絕對不能再想。
  “嘿,阿森,看那妞,好辣!”洪浩忽然拍拍我的肩,指著坐在對麵的一個紅衣女子。那女子像是發現了我們的注視,回過頭來眨了眨眼睛。
  很濃的彩妝,可是很漂亮,紅唇像是春日裏最豔麗的櫻桃。
  我吹了聲口哨,“不錯,合我的口味。”
  這時一個男人走到紅衣女子的旁邊,挽起了她的手,兩人親密地走開了。
  “什麽啊,有男朋友了。”洪浩失望地搖頭。
  “哈哈,是啊,遲了。”我隻覺得自己笑得快要哭出來了。
  遲了。
  遲了一步認識她,遲了一步愛上她。
  所以到如今,便是一點點的念想都不可以有了……
  “來來,喝喝,女人麽,遲早會有的。”洪浩給我倒酒。
  我握著酒杯的手有點抖,心中仿佛壓著塊石頭,連氣都要喘不過來了。
  “嗯,遲早,會有的。”
  遲早,可以忘了的。
  反正已經十四年了。
  大不了,再來個十四年……
  最多,最多也就一輩子而已。
  真的,沒什麽大不了。

  平安夜
  秦然的手指輕輕拿捏著小如的腰,歎氣,“叫你平時要多鍛煉吧,小小年紀,這一點點幅度就扭著腰了。”
  小如憤然起身,扯到腰,痛呼一聲又趴下,“誰讓你不先給我點心理準備!”
  “準備什麽?我還什麽都沒做呢……”秦然很冤,他不過是俯身吻她,誰知她要展示腰部柔韌性,向後彎去,結果就扭傷了。要是她能主動點,或者摟住他的脖子,能扭到麽?接吻也要配合啊!
  “你胡說!你這樣忽然吻我,我能不嚇到麽?!”
  “又不是第一次,你嚇什麽?”秦然笑了,有點邪惡。
  “我受傷了你還欺負我!”小如大怒,掐他大腿。
  “好好,我錯了。”秦然非常沒骨氣地認錯。認識了那麽長時間,他太了解小如了,她怒的時候,一定不要做無所謂的抗掙,否則她會越戰越勇,最後倒黴的還是他自己。
  識時務者為俊傑,古人誠不欺我!
  秦然的手指捏著那雖纖細卻柔韌的腰,不禁心中微微顫動。她的腰上的皮膚很白,很細嫩,帶著柔軟的溫度和觸感……
  他收回手,拉下她的衣服,別過頭,“好了,差不多了,我該回去睡覺了。”
  小如從趴著的床上坐起來,看了眼手機,“才十點,還早。”
  “哦。”秦然坐到旁邊的沙發裏,兩眼看著電視機。
  “你哦什麽,過來!”
  “幹嗎?”秦然依然不看她。
  “繼續給我捏呀!”小如雙手叉腰,“都被你害的,你要對我負責!”
  秦然猶豫了一下,在她的怒視下又慢慢走過去,繼續為她提供……那個,服務。隻是他眼睛不敢亂瞥,一本正經盯電視機。
  她的皮膚在他的揉捏下漸漸變燙,聽到她舒服地哼唧了兩聲,秦然更是不敢看她了。
  兩人都不說話,隻有床在輕輕地擺動,如果一輩子就能夠這樣下去,該有多幸福?隻要能這樣看著她,陪著她。
  想著想著,心中忽然柔軟起來,柔軟得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疼痛。秦然享受這份靜謐許久,再次低下頭的時候,她竟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有些哭笑不得,秦然將她輕輕翻轉過來,她動了動,沒醒。給她拉上被子,關了電視,最後在額前印上一吻,說過“晚安”,他才關燈出門。
  秦然在三樓走廊站了會兒,看著廊外飄零的大雪,麵露微笑。
  父親死的那年,也有這麽大的雪,大到他覺得自己會被掩埋掉……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仿佛舊夢一場。
  秦然掌心相對置於唇上,閉上眼。
  雪花輕輕飄落,落在他的鼻尖,落在他的睫毛上,冷,卻溫柔。仿佛一雙大手,在溫柔地撫摩。
  平安夜的早上奇跡般地放晴了。
  小如敲開江森和洪浩的房門,開門的是洪浩,顯然剛起來,頭發亂得像鳥窩。
  小如鼻子動了動,越過洪浩向內走去,“啊哈,我聞到了酒味!你們兩昨天那麽晚了還去喝酒了?”
  江森埋在被子裏,一動不動。洪浩打了個哈欠,拉開窗簾,道:“你真是狗鼻子!嗯,我們昨天都喝多了。”
  小如坐在江森床邊,拱了拱他:“森妹,起床了,今天放晴,我們去雪山上玩!”
  江森一動不動。
  “別吵他,他今天肯定去不了。”洪浩穿上衣服說,“他都吐一晚上了,連胃酸都吐出來了!”
  秦然走進伸手來,隨手把門關上,問:“阿森怎麽了?”
  “喝多了!”洪浩走進衛生間刷牙。
  小如伸出食指戳了戳江森發白的臉,怪叫道:“哎呀,森妹啊,難道你失戀了?”
  江森緊皺著雙眉,額上冒出了些汗。
  秦然走到床的另一邊,伸手放在他額前,蹙眉道:“好像有點低燒。”
  “真的?不要緊吧?”小如立即收起了玩樂的表情。
  “沒事,不過要讓他起來吃點東西。”秦然收回手。
  “森妹,醒醒!你哥讓你起來吃東西!”小如一聽不要緊,又開始想虐江森了,順手捏了把他的耳朵。
  江森的耳朵反射地動了動,小如大駭之!
  “他他他,他的耳朵會動!”小如拉過秦然,指著顫了兩下的那隻耳朵。
  “真的,我都沒發現。”秦然也覺有趣,輕輕彈了下江森的耳垂,那耳朵果然又動了下。
  “好像動物哦!”小如裂開了嘴笑。
  江森終於被吵醒,揮了揮手,迷迷糊糊地轉醒過來。
  他半睜開眼,看到小如的臉,呆住了,也似乎是還沒醒來。望著她,他嘴張了張,又抿緊。
  有一個名字,除非在極其清醒的狀態下,他都不敢念出來。所以這十幾年來,他不知做了多少次夢,看到她,卻不曾喊過,打碎了牙也要吞下肚。就連醉了酒,也緊咬住唇,不放鬆。
  那兩個字,是禁忌。
  小如見他傻呆呆的模樣,雙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姐妹,清醒點沒?”
  江森重新閉上眼,揉了揉額角,坐起來,這才說:“我怎麽了?”他的聲音嘶啞得仿佛被人撕裂過。
  “據說昨天晚上你喝多了。”秦然把衣服扔給他。
  江森抱著衣服,不滿地皺起眉掃了眼小如,“我還沒穿衣服呢,你離我那麽近幹嗎!”
  “哎喲森妹,你身上我哪裏沒看過啊!”小如一臉鄙視,“昨天喝酒幹嗎不叫我,你們兩真過分!”
  秦然笑,“你還想喝酒?昨天不知是誰腰疼?”
  “還敢說!都被你害的!”小如本來坐在床邊,聽秦然一說便轉身跪在床上麵對著他,卻不知壓到了江森的膝蓋,身體一歪就往江森身上倒去,腦門結實地頂在了江森的鼻梁骨上!
  “嗷~~潘淨如!”江森捂著鼻子痛呼,血嘩啦啦從他的指縫中流下來。
  洪浩從衛生間出來,見狀,趕緊又折回去拎了卷衛生紙出來。
  “小如,你昨晚腰疼了?”洪浩不懷好意地對她眨了下眼睛。
  “啊?是啊。”小如沒反應過來,用手捏了捏腰部,嘴裏還抱怨,“疼死我了,秦然個混蛋!”
  洪浩站到秦然旁邊,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兄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頭可斷,血可流,自己疼也不能讓媳婦疼,對吧小如?”
  “太對了!”小如簡直把洪浩當知已了。
  秦然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在小如後腦拍了一掌,“你對什麽對!”
  小如叫了聲又要撲過去還手。
  “靠!你們有完沒完!吵死了,都給我出去!”江森憤怒了,他還保持著仰頭的姿勢,用大團衛生紙塞著流不停的鼻血。剛才鼻子受那一撞,直酸得他淚珠都下來了——靠,豈有此理!打架受傷被女人甩他都沒哭過,被她這一撞,珍貴的男兒淚就不值錢地掉下來了!
  小如一向牆頭草兩邊倒,見江森吼了,立刻指著站一旁的兩男人,“對,你們吵死了,都出去,我姐妹要梳妝打扮了。”
  “我說的就是你!你給我下去,不許坐我床上!”江森火冒三丈高。
  “啊,森妹,我腰疼,站不動……”小如瞬間就換上了一張小媳婦的臉。
  “好,你呆著,我走。”江森說罷要拉開被子下床,想想不對,又拉上被子,“你轉過去,我要穿褲子。”
  “你裸睡的?”小如忽然兩眼放光。
  江森臉色鐵青,咬牙切齒。
  “行了行了,我們先去吃早點。”秦然趕緊拉住小如,以避免自己兄弟發狂之下把她給掐死。
  “我和你們一起去。”洪浩換了鞋,拍拍江森的肩膀,笑道,“兄弟,節哀。”
  本來還發了點低燒的江森,被小如一氣,竟把燒都氣退了。
  為此小如很是得意。
  但雖是如此,畢竟昨晚折騰了一夜,江森一整天精神狀態都很差,去雪山也就隨便看看,拍了幾張照而已。
  到了晚上,六人又圍坐進了酒吧裏,酒吧氣氛熱烈非凡,正中間擺放著一大棵裝飾好的聖誕樹,連服務生們也都帶了聖誕帽,小飾品更是隨處可見。
  大家都喝酒的時候,江森卻不喝了,隻要了杯蘇打水,色眯眯著望向舞台上唱歌的漂亮女人。
  秦然摟著微醺的小如,問她:“寶貝,我的禮物呢?”
  小如靠在他懷裏,蹭了蹭,笑得有些虛浮,“要不,我親你一個?”
  “你又想占我便宜?”秦然刮了下她的鼻子。
  “好,那美人你親我個。”小如歪著頭笑,想了想,“不對,這樣好像也還是我占你便宜。”
  洪浩受不了這兩人,嘴裏嘖嘖有聲,“昨晚上還沒膩歪夠啊,這好歹也是公共場合,小如,你別趁機撒酒瘋啊!”
  “我跟我家美人說話呢,你別打擾!”小如臉頰緋紅,又喝了口啤酒,問秦然:“我們繼續,剛才說到哪兒了?”
  秦然柔聲道:“說到你還沒給我禮物。”
  齊娟在旁邊聽著不對勁,忽然開口了:“昨天晚上?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洪浩剛好坐在她旁邊,湊過去說:“昨晚上啊,也沒什麽,就是他們兩做了些運動,太劇烈了,讓我們如姐腰扭了。”
  齊娟聽了先是一愣,然後臉一紅,驚訝地望著小如。
  小如懵懵懂懂沒搞明白,依然和秦然又一搭沒一搭聊天。而秦然則是回她一笑,沒承認也沒否認,笑得像隻老狐狸。
  那表情讓齊娟一個哆嗦,她忽然覺得,小如落到秦然手裏,隻要他想,絕對可以將她吃得連根骨頭都不剩。

  賭約
  DJ換上了輕快的舞曲,燈光閃爍不定,舞池裏開始有人跳舞,江森對秦紫伸過手,笑道:“可有榮幸?”
  秦紫淡淡回以一笑,將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上。
  他們站在一起確是非常養眼的一對,江森抱著秦紫跳貼麵舞,秦紫竟也不羞澀,應對自如。
  她一向是這樣的,溫柔而堅韌,打籃球的時候是,跳舞的時候也是。
  齊娟感歎:“秦紫好多才!”
  周圍有人吹起了口哨,江森也似乎興奮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更盛,一曲終了,拉著秦紫回來,一口氣喝掉桌上一大杯紮啤。
  秦然提醒他:“少喝點,當心你的胃。”
  江森不語,隻是笑。運動過後蒼白的臉上泛出了潮紅。
  秦紫沒有掙開江森的手,坐下的時候,雙手還拉在一起。
  桌上其他幾人眼光互換了下,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隻有小如這個有些醺醉的家夥不知好歹地指著他們交握的手說:“瞧,阿森在吃人家豆腐……”
  秦然趕緊捂住她的嘴,卻已來不及,兩人的手鬆開了。
  洪浩同情地望了江森一眼,歎氣。
  江森笑笑,竟又拉起秦紫的手。秦紫似乎有些驚訝,卻什麽都沒說,也沒掙開。
  江森忽然說:“我們戀愛吧,秦紫。”聲音不輕不響,剛好在場的人都能聽見。
  秦紫看著他,依然笑而不答。
  江森見此,頹敗地長歎了一口氣,“唉,又被拒絕了。人說事不過三,這是第幾次了?”
  “第三次。”秦紫說。
  “好吧。”江森把手鬆開,“江少爺我決定,回學校後要轉移目標了!”說完又扭頭痞痞地對秦紫笑道,“親愛的,你要是後悔了可以來找我,一般回頭草我是不吃的,但可以給你個例外。”
  “謝謝,我會考慮。”
  小如重新拿了杯啤酒放江森麵前,豪放地說:“姐妹,別難過,失戀是下一次戀愛的開始!來來,我陪你喝。”
  聖誕就這樣稀裏糊塗過掉了,雖然小如最後還是沒能看到真實的星星,不過和秦然的關係倒是明朗化了。
  小如他們幾人由於是一個班的,逃課目標實在太大,剛回校就被班導批了一頓。之後江森如他所說,放棄了秦紫,開始物色新女友。
  江少爺同時物色了好幾個目標,蹲在籃球場邊和洪浩研究哪個更優良,被附近的其他同胞狠狠鄙視了一番。大家都知道J大的男女生比例嚴重失調,特別是工科院係,有的班的女生數量五根手指都數得清楚,而那僅有的幾根苗兒還是讓人看不出男女類型的!由此可以判斷,那些哥們有多饑渴!更可怕的是,J大就是以這樣的工科院係為主的……
  江森竟在這樣環境下還要挑東揀西,怎能不引起眾怒!
  由於前一段時間他追秦紫追得沸沸揚揚,所以這回大家就都在琢磨到底是他甩了秦紫,還是秦紫甩了他。
  秦紫這樣至尊級的美人在J大狼群中很少有人不知道,洪浩幸災樂禍地說:“阿森你這樣放棄秦紫馬上重新找目標,大家一定以為是你不要了秦紫,難保哪天走夜路時被人套上了黑袋子揍。”
  江森一聽,回想了下這段時間他所知道的對秦紫虎視眈眈的同胞名單,果然哆嗦了,趕緊把尋女友的計劃延遲,還縫人便裝出傷心欲絕的樣子,說沒人要他。
  天底下人都知道,男人是有異性沒人性的動物,難說其中會有某些畜生為了討好秦紫而來找他麻煩,那他可不是比竇娥還冤了?
  好在這事也沒鬧多久,痛苦的期末考試就來了。大家都忙著應對考試,就沒空琢磨外人戀愛的事了。
  一月裏天寒地凍,小如怕冷怕得要死,拉著齊娟一起窩在秦然的宿舍看書,江森在一旁嚷嚷要小如還他電費。
  小如跟他吹胡子瞪眼睛,說就是她不來空調不也開著麽,她來了多個人還多點溫度呢!
  考試前夕通宵自習室往往都是爆滿的,幾乎別想搶到位置!而他們宿舍晚上不會停電,門禁又鬆,對於小如這種平時不用功的學生來說無疑是救命的稻草。秦然一邊對於她的臨時抱佛腳出言嘲諷,一邊又準備了許多食物給她當夜宵,生怕她養不胖。
  江森打趣他,心口不一。
  在考精讀的前一天,小如看書看得滿頭符號,終於憤怒地砸了書,跳床上扯了秦然的被子,直把睡得正香的秦然凍醒了過來。
  “你又要幹嗎?”秦然眯著眼搶回他的寶貝被子。
  小如扯住被角,可憐兮兮地說:“我頭一晃就覺得滿腦子字母要掉出來了,得用被子捂緊才行。”
  “哼哼,”秦然幹笑,“腦子不夠用,你以為用被子救得回來嗎?你平時都幹嗎去了?”
  小如實在沒心思跟他吵,哭喪著臉道:“我不是聽你的話看原版小說麽……”
  “可考試你還是得應付啊!明天考什麽?”秦然任憑她不知羞恥地半個身子都鑽進了他的被窩,伸手撈起她扔下的書,翻了下,歎氣,“其他我還能幫你,英語這東西,實在沒辦法,全靠平時積累啊。你們老師勾重點了嗎?多看看重點吧。”
  “啊~~~~”小如把頭埋進被子裏嚎叫。
  江森從書堆裏抬起頭來,情緒不佳地扔下筆,“你吵死了,再吵把你趕出去!”
  小如一聽,跟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憤然跳起,衝過去掐住江森的脖子!江森大叫一聲,才一掙紮,小如就把他向後拉,連人帶椅子一起向後倒在地板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江森紅了眼,爬起來,就要抓她,小如驚叫一聲像隻猴子一樣躥上秦然的床,躲到他背後,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說,“救命啊!妖怪吃人啦!”
  秦然睡覺習慣赤裸上身,本來被子被小如扯過就冷了,現在身體被她冰冷的手一捂,更是忍不住顫抖。
  “你們鬧夠沒?!樓下都睡覺了,再吵你們一起給我出去!”
  小如早就不怕秦然了,下巴貼著他的背把手穿過他的胳膊抱住,十指貼上他的胸口,一臉陶醉地說:“好暖和啊~”
  秦然哆嗦了下,抱過被子閃開,“你別玷汙了我的清白!”
  “你哪還有清白給我玷汙啊!”小如撇了撇嘴,把手放嘴前哈氣,“空調能不能開高點?我手還冷。”
  “不行,這空調功率不高,外麵又冷,溫度上不去了。你幹嗎不多穿點衣服?”江森拿眼角掃了眼小如,從精神上表示對她的不支持。
  秦然裹著被子挪過去,很自然地握住她的雙手。他的手很大,可以把她的全部包裹起來。
  “你是該多穿點衣服。”他促眉道,“明天去買個暖手爐。”
  忽然的親密動作讓小如有些發怔,她看著被子從秦然肩膀滑落,露出了優美的肌肉曲線,肌理分明,很結實但又不至於過分糾結。
  秦然見她不說話,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的胸口發呆,失笑,“口水,你的口水流下來了!”
  “啊!”小如臉一燙,猛抽回手,擦擦嘴角,這才發覺上當了。
  “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她眯起眼睛,對麵前這個一隻手就能將她掐死的男人露出了凶相。
  秦然悠然地裹了裹被子,眼神沉了下,笑道:“你要是饑渴了就盡管撲上來吧。”
  小如摸摸下巴,一副老流氓的模樣,“我到是想,不過美人啊,我明天要考試,還得看書哪。”
  江森冷哼一聲,“你不用看了,反正考不及格了!”
  小如剛想反駁,秦然也拉過被子打了個哈欠說:“是啊,睡覺吧,寒假過來我幫你補習。”說罷又頓了頓,溫柔地摸了下她的腦袋,“放心,我不會因為你要補考就不要你的,乖啊。”
  小如憤怒了,大聲道:“如果我考及格了呢?!”
  兩男人顯然都無視她的憤怒。
  “我們來打賭,如果我及格了,你們就輸了!”
  “好。”兩人同時懶懶地開口。
  “你們輸了,就要答應我一件事!”
  “好。”又同時開口,比剛才的還要懶散。
  小如幹脆利落地起身,憋著一口氣揀起她的書重新坐回書桌前。

  寒假
  第二天一早秦紫買了早點過來接小如,便見她倒頭睡在秦然的床上,被子裹得緊緊的。秦然在陽台上點了支煙吹冷風。
  秦紫過去把窗戶關上,說:“會冷。”
  秦然把煙熄了,伸了個懶腰,“不冷。”
  秦紫的笑容比初升的太陽還要美好,“我沒有說你。”她轉身回去小如的床上,輕輕推了推她,“小如,起來了,要考試了。”
  小如像隻貓一樣嗚了一聲,被子拉過頭,又埋伏起來。
  江森叼了支牙刷靠在衛生間門上,笑道:“你怎麽像她媽一樣?”
  秦然咬了一口饅頭,一把掀開她的被子,拍了下她的屁股道:“喂,行刑時間到了!你要縮到什麽時候?”
  小如大叫一聲,捂著屁股流眼淚,“別碰我,千萬別碰我!我一動,腦子裏的東西就要打翻出來了!”
  秦紫好笑地問秦然:“她幾點睡的?”
  “才睡下。”秦然笑著搖頭,打了個哈欠,“看了一晚上書,她沒瘋我都快被她搞瘋了。”
  “你上午沒考試吧?”秦紫問。
  秦然點頭,“沒有。”
  “嗯,那好好休息。”
  小如睜開一隻眼睛,視線從秦然的臉上掃到秦紫的臉上。
  她跳起來,從他們中間穿過後向江森撲去,“混蛋你別搶我的包子!”
  “這是我的肉包!你的菜包在桌上放著呢!”江森嚇了一跳,把手舉起來不讓她搶到。
  小如扯著他的胳膊跳上去,還是搶不著,“我要吃肉包!”
  “昨天秦紫問你要不要肉包,哪頭豬說要減肥吃菜包的?!”江森艱難地對抗土匪小妞的搶劫。
  “不管,我就要你手上這個!”小如橫眉瞪眼。
  “不給!慣著你了!”江森堅守陣地。
  秦然看不下去了,拎住小如的後衣領,“別鬧了,我頭疼!趕快吃了考試去!”
  從第一門精讀考試開始,一整個禮拜,小如考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
  秦然保持著他一貫模範生的風範,輕鬆應對。小如開始懷疑他讀曆史係是不是就為了好考試!就憑秦然高中那點讓曆史老師都讚不絕口的基礎,他大學也一定讀得很輕鬆。
  然後秦然麵不改色地回她說:“高中哪個老師對我不稱讚?”
  小如無言,雖然覺得他很不要臉,但是沒說錯。
  考完的那天他們去找許陌桑慶祝,小如一個勁兒把秦紫介紹給許陌桑,跟他說,這年頭再也找不著像咱紫兒那麽漂亮又聰明的姑娘了!
  江森不滿意地插嘴,“小如你偏心也偏得太厲害了吧!當年怎麽沒見你賣力幫過我呢?”
  小如對他做了個鬼臉,“那麽好一朵花怎麽能給你這陀什麽給糟蹋了!”
  於是兩人又開始了局部戰役。
  秦然喝了口酒,時不時用眼角餘光掃向旁邊的秦紫,若有所思。過了會他問許陌桑:“上次來的那個調酒小姐呢?”
  “辭職了。”許陌桑說,“可惜,本來很想挽留她,但她那個開奔馳車的男朋友不給我好臉色看。”
  “嗯?”秦然眉一挑,“中年人?她看起來很年輕啊!”
  許陌桑失笑,反問:“開奔馳的就是中年人?”
  秦然頓了頓,不知在想什麽,輕笑了一下,“也不是,隻是覺得那位小姐很不錯,如果是和中年人的話,有些可惜……當然要是她願意那也是沒什麽問題的。隻是或許,她可以遇到更好的。”
  “這個開奔馳的是年輕人。”許陌桑笑著拍拍他的肩,“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想法,現在老夫少妻不挺多的嗎?”
  小如和江森的爭鬥告一段落,她回頭勾著秦然的手臂說:“我也不能接受老夫少妻。”
  江森問:“如果秦然比你大了二十歲,你還要不要他?”
  “不要。”小如說得很堅決,然後頭上就被秦然拍了一下,她不服氣地扭頭說,“難道我比你大上二十歲你會要我?!”
  “會啊。”秦然柔聲道,“我二十歲你四十歲的時候,我就把你當老婆疼著;我四十歲你六十歲的時候,我就把你當大姐伺候著,我六十歲你八十歲的時候,我就把你當老佛爺貢著。”
  “啊~~秦然我太感動了!”小如一把抱住他,“我決定,如果你大了我二十歲,我也勉強把你收了!”
  江森在旁邊壞笑道:“那恐怕玩不成啊,你沒聽過,四十歲的女人如狼似虎麽?一六十歲老頭怎麽滿足得了你?”
  許陌桑拍了江森一下,示意有女生在場別說少兒不宜的話題。可這話小如寶貝聽懂了,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可以包養小白臉啊,比如像森妹你這樣的。”
  江森麵部抽搐。
  小如調戲道:“怎麽樣,跟了爺吧?”
  “你就做夢去吧!”江森嗤之以鼻。
  眾人笑,反正用“如果”來說事,怎麽說都可以。
  秦紫搖了搖酒杯,蘭色的液體曖昧地動蕩了起來。
  考試一結束寒假就跟著來了。秦然回大連過春節,和小如鴛鴦分隔、彼此相思——當然,這隻是秦然單方麵的想法,潘小如同誌可是走到哪裏都能玩得風生水起的主兒!難得想想秦然倒是有的,可要說相思,貌似離她太遙遠了。
  也正因此,秦然快有心理障礙了:跟她打電話,十次裏有九次她都是在進行打麻將、逛街、放煙花等娛樂活動,哪裏會有耐心和他慢慢聊電話?
  於是秦然決定熬過了年要提前南下尋她,這小丫不看緊點還真能玩野掉!
  在大年初三的時候,小如跑到陳惠家玩。陳惠興致很高地跟小如打聽秦然的情況,小如非常大爺地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竟然放棄了保送第一學府的資格!”陳惠搖頭,恨恨地掐了小如一把,“簡直太浪漫了!”
  小如躲開,“關浪漫什麽事?”
  陳惠的頭搖得更打鼓似的,“小如,你這個死人!秦然配你真是太浪費了,簡直是焦尾配牛!”
  小如一臉迷茫,“焦尾是啥玩意?”
  “古有名琴曰焦尾!”陳惠憤怒了。
  “噢。”小如縮在沙發上,摸著手機,“那我也不能是牛啊,好歹也是一朵花。”
  平時秦然老在她玩的開心的時候打電話來騷擾,今天怎麽還沒打來?
  陳惠無力,“你是名副其實的牛!不不,牛都比你有良心!”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沒良心了?”小如像看瘋子似的看著陳惠,不就是有那麽點兒喜歡麽?
  “左眼和右眼,兩隻眼睛!”陳惠指著自己的眼睛強調。
  “大姐,太誇張了吧!”小如不在意地拿過茶幾上的香蕉來吃。
  陳惠像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推了小如一把,問:“秦然春節回來沒?”
  “沒吧。”
  “沒吧?沒就是沒,有就是有,你怎麽回事啊連這個都不確定!”陳惠真瘋了。
  “截止昨天晚上他給我電話後,沒有回來。”小如很確定地說。
  陳惠氣得笑了,“過兩天高中同學要聚會,把秦然叫回來。”
  大年初五,高中同學聚會。全班五十個人,來了四十八個,一個在外地沒回家過年,還有一個家裏有事請假。
  陸黎是三班的,小如他們是八班,但是八班的聚會,陸黎一點不謙虛地趕來了。
  “那是,陸黎可是咱八班的女婿!”老楊樂嗬嗬地拿陸黎打趣。
  陸黎不好意思地摸摸板寸腦袋,兩隻眼睛笑得彎了過來,忙著起來給老楊倒酒,作揖,“那還多虧楊老大您的照顧!”
  老楊腆著胖呼呼肚子,笑著將那酒喝下,忽然像想到什麽似的轉頭問小如:“小妞,你家秦然呢?”
  小如一愣,下意識就說:“秦然不是我家的……”
  “哎,真的啊?”老楊扶了下眼鏡,精光一閃,“這孩子動作真慢,難道真要我再輔導輔導?”
  “楊老大,我跟秦然打過電話了,他等下就到,在路上趕來呢!”陸黎趕緊說。
  楊總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小如說:“小妞啊,秦然這孩子真是不錯啊。”
  小如點頭,“是啊,不錯。”她挑的男人,能有錯嗎?
  老楊以為她在應付他,再接再厲為自己的得意門生說話:“小妞啊,你以為秦然幹嗎放棄了保送的名額?”
  “為什麽?”小如愕然,老楊這樣說,難道是跟她有關?難道……是為了她?
  “為了你!”老楊為了增加氣勢,頭用力一點,下巴上的肥肉顫了顫,“你們填好誌願的後一天,我剛要把檔案交上去,他就來找我修改,跟我說,要放棄保送,跟你一起讀。”
  小如嘴巴張得老大,可以放得下一個雞蛋。
  “你不知道,他這個決定下來的時候咱校長氣得拍桌子!”老楊想到這個就樂,“校長大人一個勁說他胡鬧,還打電話去大連找他爺爺!”
  小如忽然覺得心口一熱,有些說不出來的東西……仿佛在流淌。
  老楊接著說:“當時秦然改誌願的時候,是直接讓我把你的誌願表翻出來抄了一遍,一字都沒改!看得我都愣住了!”
  “那萬一我沒考上第一誌願,他抄我的不也沒用嗎?”小如嘀咕,“秦然真是個笨蛋!”
  陸黎摸著自己光光的下巴說:“有時候,秦然真是個笨蛋!”

  剃度
  第二天早上小如還睡得迷迷糊糊,就接到了陳惠的電話,說午飯去她家吃然後下午打麻將。
  小如是非常喜歡打麻將的人,她一直都堅定地認為,麻將是國粹!是中華民族智慧的結晶!然而小如也是經常輸的,她的智慧比起五千年的民族曆史來說,大概還是差太遠了……
  麻將桌上小如通常都是眉飛色舞,一點不受輸錢的影響,而秦然雖然大把大把贏錢,但總是不動聲色,用小如的話來說,是連眉毛都不帶抖一下。
  陸黎總結了兩字:腹黑!
  玩到下午三點的時候,陸黎陳惠那兩口子一人小輸一人小贏沒差多少,而小如身邊帶著的一千塊壓歲錢全部輸到秦然口袋裏去了。當她錢袋見空的時候,秦然將牌一推,說:“不玩了。”
  眾所周知,輸牌的人最痛恨的就是贏了牌的人拍拍屁股想走,這簡直比嫖娼不付錢還令人不恥!小如抓住秦然的衣角,一臉想跟他拚命的模樣。
  秦然挑挑眉,輕笑著挑起她的下巴,問:“錢都輸光了,你拿什麽跟我玩?”
  小如做咬牙切齒狀,“你先借我!”
  秦然坐到沙發裏,很大爺地翹著二郎腿,對小如眯起眼勾勾手指,“親一下,給你十塊錢,怎麽樣?”
  小如瞪大了眼睛,臉色從青到白,從白到紅,就在陳惠以為她堅貞不屈不為金錢所動時,她卻憋出一句話:“增加點,十塊太少了。”
  陳惠抽搐了。
  “好吧,看在熟人的份上,二十吧。”秦然笑咪咪地說。
  小如把臉湊上前,指指自己粉嫩水靈的臉蛋說:“給你親五十下,還我一千!”
  秦然伸手將她的臉扳正,道:“是你親我,五十下,還你一千。”
  小如怒了,“秦然你真不要臉!”
  “隨便你,我看電視了。”秦然拿過遙控器把電視打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斜靠在沙發上,臉上張揚著此刻愉悅的心情。
  “啊!秦然你賴皮!我討厭你!”小如抓著他的手臂用力搖。
  秦然歎了口氣,手指戳在她額頭,“到底是誰賴皮?願賭服輸,懂不懂?”
  小如撇撇嘴,“哼,來見我禮物都不給,還把我的錢都贏過去……”
  “本來是準備禮物了,不過既然你這麽說,那就算了,還是不給了。”秦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啊!我要!”小如的表情立即從後媽升級成親媽,見風使舵她最擅長了。
  秦然慢悠悠從口袋裏掏出一條項鏈,項鏈樣式很普通,小如對此沒什麽研究,她從來就分辨不出鐵和銀,甚至鉑金的區別。項鏈上麵沒有吊墜,而是用黑色絲線纏繞著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通體翠綠的玉石戒指,戒指刻出了龍的形狀,就是小如這樣啥都不懂的人,也看得出來那樣瑩潤的色澤,隻要不是人工製品,就一定是上品。而這枚戒指更特殊的地方在於,翠綠的玉石上竟能看到一條條紅色的紋路,仿佛是流淌在裏麵的血液,一紅一綠,美得令人心驚!
  小如忽然想起來小時候外婆跟她說過,玉器如果被人帶的時間長了,吸收了人的精血,就會出現血紋。正常的情況下,靠人佩帶而產生的血玉,至少要經曆長達上百年,幾代人才有可能形成。這樣的血玉,就算本身不是極品,也會因為其擁有了此靈性而價格不匪。
  秦然解開項鏈扣,雙手分別捏著一端,繞到小如脖子後麵,說:“本來是想把戒指帶你手上的,但想想,玉器這麽脆弱的東西,放你手上不出幾天就得碎了。”
  他給她戴上項鏈的姿勢,仿佛是一個擁抱,他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耳畔,讓她貼在他的肩上的臉,有些發燙。
  “秦、秦然……”小如有些結巴。
  “這樣你要是還弄壞了或弄丟了,就別怪我打你屁股了!”秦然冷冷地威脅道。對付小如這樣的人,有時候凶一點是非常有必要的。
  小如還沒感動完,就拉下了臉,撇了撇嘴,哼了一聲,“我還不稀罕呢!”
  “好,那你還我。”秦然立刻伸手要取回,小如敢緊捂緊!她才不傻哩,白給的幹嗎不要?
  這時候秦然的手機鈴聲響了,他接起電話,小如低著頭將項鏈收進衣服內。
  他“嗯嗯啊啊”了幾句,收起電話,說:“我要回去了,我奶奶來了。”
  秦然奶奶每年春節過後都會回一次蘇州,她去寒山寺進香的習慣自從秦然的父親死後,就一直維持到現在,沒有一年中斷過。
  這次同行來的,還有江森。
  小如厚顏地跟秦然一起去見他奶奶,順便混頓晚飯。反正錢都輸給他了,一頓飯還算啥呢!
  秦然雖然嘴上說讓她正常點別給他丟人,但那常年不動聲色的臉上卻掛著掩不住的笑。
  感覺的出來,他很開心。
  小如聽齊娟談男人的時候分析過,如果一個男人愛你,想跟你過一輩子,就一定會很主動地將你介紹給他的朋友親人,而如果這個男人把你藏起來不給他周圍的人認識,那至少說明他沒打算跟你結婚。
  小如偷笑,在出租車上又靠近了一些秦然,摟住他的腰粘在他懷裏。
  秦然順手就將她環住。
  本來小如對於見秦然奶奶多少有些緊張,但沒想到秦然奶奶一見到她,就拉著她的手不放,激動得差點就老淚縱橫了!
  “小如啊,真的是小如啊……都長這麽大了……多好的閨女啊!”老太太的手直哆嗦。
  小如一愣,見秦然和江森都沒有奇怪的表情,便想這老太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把她記成其他人了。像她家姥姥就是這樣,見了她會叫成她媽媽的名字,見了她媽媽又會叫成她表姐的名字……
  想到這裏,小如便滿麵笑容地與老太太交談起來,她最不怕的就是老人,從小她就知道那些老頭老太最喜歡聽哪類的話,她就由著他們的喜好,說出來的話那是一套接著一套,跟喝了糖水似的甜。
  秦然奶奶當然也是吃她這套的。
  江森對她的言行自然不屑一顧,圍了個圍裙就進廚房弄晚飯。江森的廚藝當是沒話說,加上秦然奶奶時不時給小如夾菜,一頓晚飯下來她吃得直拍肚子,橫倒在沙發上調戲江森,“森妹,你真是太賢惠了,來我潘家做小妾吧!”
  江森撿起抹布就要往她臉上丟,沒好氣地說:“起來洗碗!”
  “你這孩子怎麽能這樣!”秦然奶奶剛好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沒聽見小如前麵一句話,隻聽見了江森讓她孫媳婦洗碗!
  江森想辯駁,便看見小如在他姥姥身後對他做鬼臉,一下子就連吵架的欲望都沒了,甩了抹布擦幹淨桌子,氣乎乎地鑽進廚房。
  秦然奶奶坐在客廳和小如看了會電視聊了會天,就上樓洗澡睡覺了。離開前特地關照秦然要把小如送回家。
  秦然切了盤水果出來的時候,小如正跟齊娟打著電話,等她掛上電話把江森剛準備送進口的草莓搶過來塞進自己嘴裏後,才站起來非常邪惡地笑道:“等下,你們兩個一起送我回去,我要帶你們去個地方。”
  “不去。”江森顯然對最後一顆草莓被搶之事很不滿意。
  “你要去哪裏?”秦然好奇地問。
  小如得意地45度角抬頭仰天而笑:“兄弟們,我的精讀及格了!哈哈哈哈!還記得我們的賭注不?君子一言九鼎,你們自己斟酌吧。”
  秦然和江森對視了一眼,顯然都覺得無聊,不過還是風度很好地收拾收拾東西陪她出去。
  秦然這房子在太湖邊上,整個小區都建在斜坡上,使得每一棟房子都能麵向太湖,看得見湖光山色。小區名叫“寶島花園”可謂是名副其實了。但用小如的話來說,這完全是鳥不拉屎貓不撒尿之地,是出租車絕不會途經之地!從這裏進城,還要走一段繞城高速,可見其偏僻的程度了。
  秦然在前麵開著車,江森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小如鬥嘴,直到到達小如說的目的地,秦然才疑惑地問小如:“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這是十全街上的一家理發店,小如從皮包裏翻出貴賓卡說:“剃頭。”
  是的,是剃頭,不是理發。
  當小如把兩人按在椅子裏跟理發店的師傅說這兩人的頭發都剃光的時候,秦然和江森的臉一下子扭曲了!
  江森跳起來,瞪著她,“你瘋掉了!”
  小如輕悠悠說出四個字:“願賭服輸。”這話,今天下午秦然才送給她。她的目光挑釁地掃到秦然臉上,秦然隻是挑了下眉,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淡淡地對理發師說:“開始吧。”
  “哥!”江森不可思議地看著秦然,就算寵,也不能寵到這個程度吧!
  “反正頭發長得很快。”秦然輕笑,“我還沒剃過光頭,難得有機會嚐試下也不錯。”
  江森瞪了眼小如,忿忿地坐下。
  於是乎,進去兩帥哥,出來就成了兩和尚。
  小如非常滿意地看著那兩顆光溜溜的腦袋,笑得嘴巴都合不攏!而周圍路人的眼神則跟小如相反。
  這兩人本來就人高馬大,麵相凶悍,現在剃了光頭,就更有當土匪流氓的資質,隻差在鼻梁上架副墨鏡了!
  江森鼻子裏出氣,自此便吸取了教訓:絕不能小看女人,任何時候都不行!

  佛門重地
  第二天早上小如還睡得迷迷糊糊,就接到了陳惠的電話,說午飯去她家吃然後下午打麻將。
  小如是非常喜歡打麻將的人,她一直都堅定地認為,麻將是國粹!是中華民族智慧的結晶!然而小如也是經常輸的,她的智慧比起五千年的民族曆史來說,大概還是差太遠了……
  麻將桌上小如通常都是眉飛色舞,一點不受輸錢的影響,而秦然雖然大把大把贏錢,但總是不動聲色,用小如的話來說,是連眉毛都不帶抖一下。
  陸黎總結了兩字:腹黑!
  玩到下午三點的時候,陸黎陳惠那兩口子一人小輸一人小贏沒差多少,而小如身邊帶著的一千塊壓歲錢全部輸到秦然口袋裏去了。當她錢袋見空的時候,秦然將牌一推,說:“不玩了。”
  眾所周知,輸牌的人最痛恨的就是贏了牌的人拍拍屁股想走,這簡直比嫖娼不付錢還令人不恥!小如抓住秦然的衣角,一臉想跟他拚命的模樣。
  秦然挑挑眉,輕笑著挑起她的下巴,問:“錢都輸光了,你拿什麽跟我玩?”
  小如做咬牙切齒狀,“你先借我!”
  秦然坐到沙發裏,很大爺地翹著二郎腿,對小如眯起眼勾勾手指,“親一下,給你十塊錢,怎麽樣?”
  小如瞪大了眼睛,臉色從青到白,從白到紅,就在陳惠以為她堅貞不屈不為金錢所動時,她卻憋出一句話:“增加點,十塊太少了。”
  陳惠抽搐了。
  “好吧,看在熟人的份上,二十吧。”秦然笑咪咪地說。
  小如把臉湊上前,指指自己粉嫩水靈的臉蛋說:“給你親五十下,還我一千!”
  秦然伸手將她的臉扳正,道:“是你親我,五十下,還你一千。”
  小如怒了,“秦然你真不要臉!”
  “隨便你,我看電視了。”秦然拿過遙控器把電視打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斜靠在沙發上,臉上張揚著此刻愉悅的心情。
  “啊!秦然你賴皮!我討厭你!”小如抓著他的手臂用力搖。
  秦然歎了口氣,手指戳在她額頭,“到底是誰賴皮?願賭服輸,懂不懂?”
  小如撇撇嘴,“哼,來見我禮物都不給,還把我的錢都贏過去……”
  “本來是準備禮物了,不過既然你這麽說,那就算了,還是不給了。”秦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啊!我要!”小如的表情立即從後媽升級成親媽,見風使舵她最擅長了。
  秦然慢悠悠從口袋裏掏出一條項鏈,項鏈樣式很普通,小如對此沒什麽研究,她從來就分辨不出鐵和銀,甚至鉑金的區別。項鏈上麵沒有吊墜,而是用黑色絲線纏繞著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通體翠綠的玉石戒指,戒指刻出了龍的形狀,就是小如這樣啥都不懂的人,也看得出來那樣瑩潤的色澤,隻要不是人工製品,就一定是上品。而這枚戒指更特殊的地方在於,翠綠的玉石上竟能看到一條條紅色的紋路,仿佛是流淌在裏麵的血液,一紅一綠,美得令人心驚!
  小如忽然想起來小時候外婆跟她說過,玉器如果被人帶的時間長了,吸收了人的精血,就會出現血紋。正常的情況下,靠人佩帶而產生的血玉,至少要經曆長達上百年,幾代人才有可能形成。這樣的血玉,就算本身不是極品,也會因為其擁有了此靈性而價格不匪。
  秦然解開項鏈扣,雙手分別捏著一端,繞到小如脖子後麵,說:“本來是想把戒指帶你手上的,但想想,玉器這麽脆弱的東西,放你手上不出幾天就得碎了。”
  他給她戴上項鏈的姿勢,仿佛是一個擁抱,他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耳畔,讓她貼在他的肩上的臉,有些發燙。
  “秦、秦然……”小如有些結巴。
  “這樣你要是還弄壞了或弄丟了,就別怪我打你屁股了!”秦然冷冷地威脅道。對付小如這樣的人,有時候凶一點是非常有必要的。
  小如還沒感動完,就拉下了臉,撇了撇嘴,哼了一聲,“我還不稀罕呢!”
  “好,那你還我。”秦然立刻伸手要取回,小如敢緊捂緊!她才不傻哩,白給的幹嗎不要?
  這時候秦然的手機鈴聲響了,他接起電話,小如低著頭將項鏈收進衣服內。
  他“嗯嗯啊啊”了幾句,收起電話,說:“我要回去了,我奶奶來了。”
  秦然奶奶每年春節過後都會回一次蘇州,她去寒山寺進香的習慣自從秦然的父親死後,就一直維持到現在,沒有一年中斷過。
  這次同行來的,還有江森。
  小如厚顏地跟秦然一起去見他奶奶,順便混頓晚飯。反正錢都輸給他了,一頓飯還算啥呢!
  秦然雖然嘴上說讓她正常點別給他丟人,但那常年不動聲色的臉上卻掛著掩不住的笑。
  感覺的出來,他很開心。
  小如聽齊娟談男人的時候分析過,如果一個男人愛你,想跟你過一輩子,就一定會很主動地將你介紹給他的朋友親人,而如果這個男人把你藏起來不給他周圍的人認識,那至少說明他沒打算跟你結婚。
  小如偷笑,在出租車上又靠近了一些秦然,摟住他的腰粘在他懷裏。
  秦然順手就將她環住。
  本來小如對於見秦然奶奶多少有些緊張,但沒想到秦然奶奶一見到她,就拉著她的手不放,激動得差點就老淚縱橫了!
  “小如啊,真的是小如啊……都長這麽大了……多好的閨女啊!”老太太的手直哆嗦。
  小如一愣,見秦然和江森都沒有奇怪的表情,便想這老太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把她記成其他人了。像她家姥姥就是這樣,見了她會叫成她媽媽的名字,見了她媽媽又會叫成她表姐的名字……
  想到這裏,小如便滿麵笑容地與老太太交談起來,她最不怕的就是老人,從小她就知道那些老頭老太最喜歡聽哪類的話,她就由著他們的喜好,說出來的話那是一套接著一套,跟喝了糖水似的甜。
  秦然奶奶當然也是吃她這套的。
  江森對她的言行自然不屑一顧,圍了個圍裙就進廚房弄晚飯。江森的廚藝當是沒話說,加上秦然奶奶時不時給小如夾菜,一頓晚飯下來她吃得直拍肚子,橫倒在沙發上調戲江森,“森妹,你真是太賢惠了,來我潘家做小妾吧!”
  江森撿起抹布就要往她臉上丟,沒好氣地說:“起來洗碗!”
  “你這孩子怎麽能這樣!”秦然奶奶剛好從衛生間裏走出來,沒聽見小如前麵一句話,隻聽見了江森讓她孫媳婦洗碗!
  江森想辯駁,便看見小如在他姥姥身後對他做鬼臉,一下子就連吵架的欲望都沒了,甩了抹布擦幹淨桌子,氣乎乎地鑽進廚房。
  秦然奶奶坐在客廳和小如看了會電視聊了會天,就上樓洗澡睡覺了。離開前特地關照秦然要把小如送回家。
  秦然切了盤水果出來的時候,小如正跟齊娟打著電話,等她掛上電話把江森剛準備送進口的草莓搶過來塞進自己嘴裏後,才站起來非常邪惡地笑道:“等下,你們兩個一起送我回去,我要帶你們去個地方。”
  “不去。”江森顯然對最後一顆草莓被搶之事很不滿意。
  “你要去哪裏?”秦然好奇地問。
  小如得意地45度角抬頭仰天而笑:“兄弟們,我的精讀及格了!哈哈哈哈!還記得我們的賭注不?君子一言九鼎,你們自己斟酌吧。”
  秦然和江森對視了一眼,顯然都覺得無聊,不過還是風度很好地收拾收拾東西陪她出去。
  秦然這房子在太湖邊上,整個小區都建在斜坡上,使得每一棟房子都能麵向太湖,看得見湖光山色。小區名叫“寶島花園”可謂是名副其實了。但用小如的話來說,這完全是鳥不拉屎貓不撒尿之地,是出租車絕不會途經之地!從這裏進城,還要走一段繞城高速,可見其偏僻的程度了。
  秦然在前麵開著車,江森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小如鬥嘴,直到到達小如說的目的地,秦然才疑惑地問小如:“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這是十全街上的一家理發店,小如從皮包裏翻出貴賓卡說:“剃頭。”
  是的,是剃頭,不是理發。
  當小如把兩人按在椅子裏跟理發店的師傅說這兩人的頭發都剃光的時候,秦然和江森的臉一下子扭曲了!
  江森跳起來,瞪著她,“你瘋掉了!”
  小如輕悠悠說出四個字:“願賭服輸。”這話,今天下午秦然才送給她。她的目光挑釁地掃到秦然臉上,秦然隻是挑了下眉,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淡淡地對理發師說:“開始吧。”
  “哥!”江森不可思議地看著秦然,就算寵,也不能寵到這個程度吧!
  “反正頭發長得很快。”秦然輕笑,“我還沒剃過光頭,難得有機會嚐試下也不錯。”
  江森瞪了眼小如,忿忿地坐下。
  於是乎,進去兩帥哥,出來就成了兩和尚。
  小如非常滿意地看著那兩顆光溜溜的腦袋,笑得嘴巴都合不攏!而周圍路人的眼神則跟小如相反。
  這兩人本來就人高馬大,麵相凶悍,現在剃了光頭,就更有當土匪流氓的資質,隻差在鼻梁上架副墨鏡了!
  江森鼻子裏出氣,自此便吸取了教訓:絕不能小看女人,任何時候都不行!

  AV和春夢
  熱鬧的寒假很快就過去了,小如他們提前了兩天回學校,當晚就跑去許陌桑酒吧裏玩。不出意料地,洪浩一來就指著兩顆光溜溜的腦袋笑倒在沙發裏,聲音之大引起了旁人側目。
  江森忿忿地要把帽子戴上,結果被眼明手快的小如搶了過去。
  洪浩差點笑岔了氣,好容易停下來坐正身體了,問了句:“你們倆這是要出家呢,還是要入江湖?”又笑歪了。
  “廟裏還不收他們呢!”小如接過許陌桑遞過來的一盤草莓,塞了一個進嘴裏,道:“師兄最好了,就知道我喜歡吃草莓!”
  “啥?”洪浩八卦的情緒被調動了起來。
  小如抱著盤子打掉江森伸過來搶草莓的手,說:“人家廟裏說了,他倆長得太彪悍了,跟劫匪似的,會嚇壞了進香的善男信女,不能收。”
  “就你最無聊!”江森趁小如注意力集中在草莓上,成功地奪回他的帽子,戴上。
  “森妹,難道你不覺得現在更帥嗎?”小如把身體舒服地斜靠在秦然身上,盤子放他手裏端著,姿態活像個女皇。他們坐的是U型的沙發,中間放著桌子,秦然坐在一頭,洪浩向內挪了點,讓許陌桑在另一頭坐下。
  “小如,這次你真的有點過分哦。”許陌桑歎了口氣,“秦然,你把她寵壞了。”
  秦然隻是笑,溫柔地低頭看著她,眼眸中的風華絕代沒有因為頭上無毛而遜色哪怕一點。小如抬手摸摸他的臉,再向上摸摸他的腦袋,非常惡劣地笑道:“哎,為什麽一看到你的光頭我就想輕薄你?”
  秦然輕揚起唇角,用極其輕柔性感的聲音,低聲說:“難道你對和尚有非分之想?”
  小如一聽,竟嚴肅地點點頭,“好像是的,我不會有戀和尚癖吧!以前看到和尚都特別想去摸他們腦袋,又不敢,啊,現在可好了,可以摸個夠了!”
  江森抖了下,臀部向洪浩那邊挪了下,離她遠點。
  洪浩靠過去摸摸江森的下巴,眯著眼笑道:“森妹,明天是情人,要不我們也湊一對吧?”
  江森麵無表情地說:“抱歉,我對男人沒興趣。”
  洪浩挑挑眉,笑道:“那再找兩妞4P吧。”
  小如插嘴進來問:“什麽是4P?”
  洪浩剛想說,就被江森拉了一把,他便正經地說:“P,就是person,4P,就是4個人一起玩的意思。”
  “噢。”小如似懂非懂點點頭,回頭對秦然說:“人多也好玩,要不明天跟他們一起玩吧?這樣我們就是6P了!”
  許陌桑把剛喝進嘴的飲料噴了出來,嗆得臉都紅了。洪浩再一次笑倒在沙發裏,江森也忍不住低頭悶笑,秦然刮了下小如的鼻子,搖頭。
  “他們在笑什麽?”小如問目前表現最正常的秦然。
  “不用理他們,他們定力不足。”秦然依然眉眼笑如三月春風。
  “噢,秦然,你這樣不行的!”洪浩揉了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說:“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小如啊,你去找點AV觀摩下吧。”
  “AV是什麽?”小如上身前傾,好奇地問。
  秦然把她拉回來靠自己胸前,忍著笑,在她耳邊低聲說:“別問了,反正不是好東西。這些家夥太壞了,別理他們。”
  小如眼珠子一轉,拉長聲調說:“我知道了。”
  “什麽?”
  “色情電影對不對?我就說呢,聽著那麽耳熟!”小如瞥了洪浩一眼,“我看你這隻耗子一臉壞笑就猜到了!”
  “你看過?”洪浩口氣很曖昧地問。
  “沒,我一直想看,但是找不到哪裏可以下載。”小如實話實說,“上學期我和娟妹在網上找啊找啊,折騰了好久也沒找到!網站上那些廣告圖片都是騙人的,根本看不了!”
  “讓秦然幫你找呀!”洪浩好不快活。
  江森拍了下洪浩,對小如說:“女生看什麽AV,你看秦然就行了!”
  小如抬頭看秦然。
  秦然挑了下眉,“你要看我可以,但別想我會幫你找片子。”
  秦然鐵了心不幫她找AV,江森站在秦然那邊同樣不理會她的要求,洪浩雖然想,但迫於秦然的淫威,愛莫能助,許陌桑就更不用說了。
  小如一回宿舍就給陳惠打電話,跟她把這事說了遍。陳惠同誌先是嚴肅地對小如同誌進行了一番思想教育,接下來又經不住誘惑,在糖衣炮彈麵前屈服了。於是陳惠同學又跑去把小如同誌剛才扔給她的糖衣炮彈全部打到陸黎同誌那裏,磨了很久,磨到嘴皮都快破了的時候,陸黎同誌才答應發個片子給她。而她一接收完,自己還未看就馬上再轉發到小如那裏,終於完成了偉大的革命轉接任務。
  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小如一個人呆在宿舍貢獻出了她的第一次——看AV的經曆。
  其實陸黎給她們的片子算是很正經的,畫麵唯美,還配上了唯美的音樂,連男女主角的姿態都是唯美的,也沒有什麽關鍵部位的嚇人特寫,不過小如這樣的菜鳥還是看得目瞪口呆,臉紅耳赤。
  看完後小如同誌又打了個電話給陳惠同誌進行了本次革命工作的總結,兩女生“吧啦吧啦”交流一陣,最後共同發出一聲感歎:“以後再也不吃香腸了!”
  電話一掛上,小如還在震驚狀態下沒有回過神來,鈴聲馬上又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秦然。
  小如做了個深呼吸,接起來,甜甜地叫道:“親愛的~”
  電話那頭靜了下。基本上每次小如會用這種調調叫他,都沒好事:不是她已經做出了讓她心虛的事,就是準備做出心虛的事。
  在短短幾秒鍾內,秦然分析出小如今天這一聲是因為後者,而且八成是要他幫忙找AV的事!他就看出來她丫的沒死心!於是趕緊說:“沒事就早點睡覺啊我先睡了明天起來再找你晚安!”未等小如說話,他趕緊把電話掛斷。
  當天晚上小如做了個夢,一個很奇怪的……春夢。
  她先是夢到秦然全身光溜溜地從浴室裏走出來,她很努力想看清他的關鍵部位,但怎麽眨眼都看不清,像是蒙了一層紗……而其他地方則是無比清晰。事後她想,大概因為現實中她確實沒見過秦然的關鍵部位吧,所以做夢當然也做不出來了。
  接著她看到了他長及腰間的沾了水的黑發,她看到從他胸膛上滴下的水,她看到他那半明半暗的眸,她看到他修長的手指上纏繞著一圈紅線,紅線的另一端,竟是繁複地纏繞在她自己的手上!
  他向她走來,無比優雅,每一步邁出的距離都是相同的,速度頻率也都是一樣的。
  秦然就算在夢裏也完美得仿佛天人。
  她大約是站在窗戶邊上,所以他越接近她,光線就越明朗,他的五官逐漸在她眼前放大,找不出一絲瑕疵。他就這樣捧起她的臉,輕輕吻下去,他的唇像極了小時候吃過的棉花軟糖,又鬆軟又香甜。他的皮膚上帶著一股蘭花的清新香氣,觸碰間,膚質光滑溫潤,肌肉強壯有力。他垂下的濕發就這樣糾纏住了她的手指,很溫柔,但仿佛再也解不開。
  他的舌肆意地挑逗著她,讓她不由產生了一種陌生的情愫……一種強烈的想占為己有,吞咽下肚,卻又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急迫!就像一個饑渴了很久的人,看到了玻璃瓶裏的甘露,卻無論如何都打不開這個瓶子!
  帶著既猛烈的心跳,和這種興奮又陌生的渴求,她伸手抱住他,貼近……但是秦然忽然就不見了,就像是融化在了空氣裏……懷裏的溫度也消失了,周圍隻剩一片茫茫的白,靜寂無聲。她四處張望,越來越心慌,在就要哭出來的時候,忽然麵前的霧散了,出現了一條路,而路的盡頭,秦然遠遠地站著,背對著她。
  還是那個長發的秦然,穿著月牙白的袍子,臨風而立,大風揚起了他的烏黑如墨的發,眉眼分明,靜謐得仿佛是一幅潑墨山水畫。他雖然麵對著她的方向,但視線停留在她身後的遠方,猶如根本沒看到她一般。
  她想叫他,但是嗓子怎麽也發不出聲音,她拚命向他跑去,可地麵忽然變成了鬆軟的泡沫,任她如何掙紮都沒有著力點……
  她在那團泡沫中掙紮了很久,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直到快放棄希望的時候,麵前又出現了秦然的臉,他淡淡地望著她,眼裏全是她看不懂的東西。
  然後他又笑了,說:“我會寵你。這輩子,會寵得你看不到邊際。”
  聲音很輕很柔,可是有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哀傷,每一個字都像直接傳到了她的腦海中那般清晰,又仿佛一直都銘刻在她的記憶深處,重來未曾觸碰過……
  她心一慌,想伸手去抱住他,才剛碰到,他就被風吹散了,徒留空氣中那淡淡的,蘭花的香氣。
  “秦然!”她大喊,周圍沒有反應,連回聲都沒有。
  “秦然!”她又喊。
  四下依然是霧氣,一片寂靜。可是她卻感覺到他不在了。很奇怪的感覺,但她就是知道!她被拋棄了。
  她就這樣孤零零地站在時間的縫隙裏,很久很久,久到時間已經沒有了意義……

  情人節
  手機鈴聲響個不停,她這才醒過來,天已經大亮。她一摸臉,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淚水,枕頭邊都哭濕了。
  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小如接起了電話。
  秦然笑著說:“寶貝,10點了,起來洗洗吃飯了。”
  “嗯,知道了。”小如迷糊地回答,然後被自己沙啞的嗓門嚇了一跳。
  “你的聲音怎麽了?”秦然遲疑了一下。
  “沒事,剛醒。”小如坐起來,清了清嗓子。
  “我不方便去女生宿舍,你好了過來找我吧?”秦然輕柔地說。
  “好。”小如答應,掛了電話。
  她洗洗刷刷也沒多想,隨便套了件衣服就出門去了。校園裏的人比昨天要多,返校的同學都拎著大包小包東西往宿舍搬。
  她暢通無阻地進了秦然宿舍,秦然開門一見她,就皺起了眉。
  他的手輕輕托起她的臉頰,關切地問:“你眼睛怎麽了?”
  小如愣愣地看著他,伸手把他的帽子摘了下來,對他的光頭看了好一會才說:“我就說,你應該是光頭才對。”
  秦然抽搐。
  小如又說:“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
  秦然這才鬆了口氣,揚起唇角,調侃道:“怎麽,夢到我不要你了?”
  小如一愣,呆望著他。原本等著她反駁的秦然見她直楞的眼神也被嚇了一跳,“難道……你真夢見我不要你了?”
  小如眨了眨她哭得水腫的眼睛,看到他說話時張合的嘴唇,忽然想起昨天那個棉花糖一樣柔軟的吻,那個溫潤的皮膚,那個強有力的肌肉……
  呼吸忽然有些炙熱,她臉一紅,低了下去。
  “很奇怪地夢?”秦然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正對著他的腦門,說,“夢都是假的,不能當真!”
  她依然低著頭不說話。
  秦然有些慌了,伸手便抱住她,“你個笨蛋怎麽連夢都信呢!我也經常會做到奇怪的夢,醒來就沒事了!”
  秦然宿舍開著空調,所以他隻穿了一件襯衫,襯衫的領口沒有扣上,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從他身上傳來。這才是該屬於秦然的味道吧?
  小如把臉貼在他的胸口,臉有些紅,夢裏那種溫存和渴望似乎還在指尖戰栗著……她抱著他的腰,有種從未有過的留戀。
  “秦然。”她輕聲說,“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睡吧?”
  秦然背一僵,輕輕把她推開,雙手扶著她的肩,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小如,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小如毫不畏懼地回視他的眼睛,點頭,“嗯,我知道的。”
  秦然耐著性子強調:“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所以,你明白嗎?”
  小如用力點了下頭,仿佛讀小學的時候第一次戴上紅領巾,發誓要為共產主義奮鬥終生那般認真而虔誠。
  她看秦然不說話,又道:“我明白的。我會對你負責的。”
  “……”
  秦然想笑,又不敢笑,“這句話能不能留給我說?”
  “嘿嘿”小如眯著眼,扯了扯他的衣角,輕聲說:“快來親我下。”
  秦然在她額前啄了一口。
  “這裏。”小如指指自己的唇。
  秦然聽話地抬起她的下巴,剛想親吻,忽然一陣咳嗽從衛生間的方向傳來。
  “抱歉打擾了,能不能讓我先離開了你們再繼續?”江森靠在衛生間的門框邊雙手著環胸,一臉打趣地看著他們。
  “你還沒走啊。”小如有點不爽他。
  江森笑得隻見牙不見眼,手裏的濕毛巾在光溜溜的腦袋上擦了擦,說:“別瞪我了,我馬上就走。”
  “去哪?”小如隨口一問。
  “下午跟洪浩說好了去打球。”江森把毛巾搭在頭上,忽然說,“哎,別說,光頭還真方便。”
  “托我的福麽!”小如能居功的時候從來不會謙虛,頓了頓又說,“你找洪浩4P嗎?”
  江森愣了下,哈哈大笑。
  秦然歎氣:“寶貝,以後能不能不說這個了?”
  “哦。”小如勾著秦然的胳膊,“那我們不跟他們玩,我們2P。”
  江森笑得毛巾都從他腦袋上滑下來。他穿上外套,戴上帽子,邊檢查錢包手機等物邊說:“你們就2P吧,小如你剛才進門說的話我聽見了,今天晚上我不回來,你要好好對秦然負責啊!”
  小如翻了個白眼,對他揮揮手,“走好,不送。”
  江森走了以後小如問秦然:“他真的要跟洪浩去4P?”
  “小如啊……”秦然歎氣,“這個,這個4P的意思不隻是4個人一起玩。”
  “我知道的。”小如鑽秦然衣櫃裏給他找衣服,拿了件駝色V領羊絨衫出來遞給他。
  “你知道什麽?”秦然繼續歎氣,接過衣服套上。
  “你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搜索引擎’嗎?”小如眨了眨她天真純潔的大眼睛,又挑了一條天藍色長圍巾,在秦然脖子上繞了一圈,“昨天晚上我一回家就搜索過了。”
  秦然愣了愣,失笑,伸手在她腦門上敲了下,“知道你還講!”
  “逗逗我森妹,你瞧他大笑的傻樣。”小如賢惠地為秦然穿上外套。
  秦然呆了幾秒,什麽時候小如也開始變狡猾了?
  最後小如給他套上了帽子,扶了扶正,抬頭在他唇上親了下,才笑咪咪地說:“今天有什麽安排?”
  “那個,隨便……”小如的溫柔讓秦然有些受寵若驚,“要花嗎?據說今天女生都希望收到玫瑰。”
  “花好看是好看,但不好養,還會生蟲。不如你把寒假裏贏我的一千塊還我吧?”
  “……”
  最後小如很沒創意地決定去逛街。秦然拎著大包小包跟在她身後,她今年春節壓歲錢拿了很多,逛起來自然勁頭十足。逛街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次過後秦然就決定了以後約會怎麽都不能再說“隨便”!
  “親愛的,我們歇會吧!”路過茶座的時候,秦然忍不住說。
  小如停下來,想了想,“好吧。”
  茶座在二樓,底樓有個窗口,專賣烤香腸。這裏的烤香腸很有名,小如以前常常從學校大老遠跑過來吃。所以上樓的時候,秦然就問:“香腸要嗎?”
  小如扭頭看看那一根根色澤光潤烤得油光四溢的香腸,皺了下細眉,趕緊別過臉,“蹬蹬蹬”跑上樓去。
  秦然見她沒說要,也沒說不要,就跟店家說讓他送兩根到樓上,自己雙手拎著大包小包跟上。
  坐定點好單,香腸也送了上來,小如搖搖頭,“我不要吃!”
  “為什麽?你以前不是喜歡吃的嗎?”秦然拿了一根,輕咬下去,剛烤出來的香腸很香,也很燙。
  小如看著他,忽然臉一陣紅,低下頭,目光遊離,“嗯,就是不想吃了。”
  秦然身體前仰,狹長的雙目眯了下,盯住她,“你臉紅什麽?”
  “我,我,我沒有!”小如雙手捂住臉。
  秦然又湊近點,“沒有?你在想什麽?有事瞞著我?”
  “沒有!”小如憤怒地把他的臉推開。
  “有!”秦然伸手固定她的下巴,“你昨天晚上幹嗎去了?”
  “我絕對沒有看A片!”小如大聲一吼,周圍立即安靜了下來。
  服務生托著托盤愣在小如身邊,幾秒後才回過神來,客氣地將飲料和點心放到桌上。
  小如頭埋了起來,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秦然則笑得全身發抖。小如的腿伸出去在桌底狠狠踢了他一腳,聽到他一聲悶哼,這才多少舒服了一點。
  人呢,並不是因為喜歡做惡而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而是人都喜歡比較,看到別人痛苦了,就仿佛緩解了自己的痛苦。
  秦然清了清嗓子,“昨天你去哪裏找的A片?”
  小如又一陣煩躁,瞪了他一眼,“讓陳惠從陸黎那裏騙來的。”
  “哦,是這樣。我說呢,你怎麽忽然要跟我一起睡。”秦然笑得跟隻老狐狸一樣。
  小如再踢他一腳,凶惡地說:“把香腸都吃下去!”

  安全套的問題

  小如顯然不是那種受了一點打擊就沒了信心的人,她休息夠了,站起來,像女王一般對秦然說:“東西都拿好,繼續逛。”
  情人節這天街上人很多,一個下午秦然任勞任怨提供勞力,跟著小如轉悠。
  路過花店的時候,小如被裏麵一捧包裝精美的玫瑰花束迷住了,站著不肯走,扯著秦然的袖子說:“給我買花吧!”
  秦然看了眼她拉住他袖子的手,再看了眼自己根本騰不出空來的兩隻手,說:“買花是可以,但接下來的時間裏你都要自己抱著,不可以讓我給你拿。”
  “好!”小如立即答應。
  秦然又說:“如果等下你煩了,讓我給你拿,我會去扔掉,或日行一善,在大街上隨便送個人,到時候你不可以對我發火。”
  小如的臉馬上垮了下來。
  秦然挑挑眉,嘿,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她這死脾氣他能不知道?
  小學課本裏有個文章叫做“小貓釣魚”,說一隻小貓,釣魚的時候不專心,一會捉蜻蜓,一會撲蝴蝶,到最後什麽都沒捉到,魚也沒釣到。這個故事告訴小朋友們,做事要一心一意,不可以三心二意。
  可是小如長那麽大了,還是那小貓的習性,新鮮感一過就丟了。
  逛到天色漸暗,他倆就去吃晚飯,情人節飯店裏的人都特別多,連座位還要等,虧得他們來得早!吃過飯後秦然不知道從哪裏摸出兩張電影票,於是又跑去看電影。這天電影院的入座率高得驚人,門口還有黃牛,特殊的日子裏真是需要特殊的服務。
  電影是小如一向熱衷的喜劇片,她邊吃這薯片邊開心地看著熒屏,秦然則無聊地靠在小如的肩上打瞌睡。
  小如動了動肩,不滿地說:“人家都是女生靠在男生肩上,哪裏有你靠在我身上的道理?!”
  秦然坐正,揉了揉脖子,攬著她的肩往自己身上靠,“你自己不主動點,還怪我?哎,我脖子都酸了。”
  “乖啊。”小如仰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以後吃東西的時候能不能別親我?”秦然麵無表情地擦去她遺留在他臉上的薯片渣。
  “不能!”小如這次改親嘴角了。
  “……”
  電影散場的時候已經十點了,小如摟這秦然的胳膊輕聲說:“我們別回去了。”
  “哎,A片果然不是好東西。”秦然歎,被小如腰裏戳了下,驚叫一聲。
  兩人去賓館開了房間,秦然本來想要標準間,有兩張床的可以分開睡,但小如堅定地要雙人房,還死瞪他。於是秦然就沒骨氣地屈服了。
  進了房裏,把大包小包放下,他累得仰麵倒進床裏,感歎,“逛街真是體力活。”
  小如眼珠子骨碌碌轉了會,便躺到秦然旁邊,說:“那你還行不行啊?”
  “什麽行不行?”秦然的腦子沒跟上她跳躍的思維,一直到看到她很詭異的笑容,才明白過來,曲起手指敲她腦門,“女孩子矜持一點可不可以?”
  “不要。”小如伸手攬著他的脖子,“我不要矜持。”
  秦然眼裏的笑意漸漸淡去,他安靜地注視著她,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眼神裏帶著一絲迷戀和掙紮,嘴裏仿佛無意識地逸出了她的名字。
  “小如……”
  她的臉靠他越來越近,直到那粉若花瓣的唇貼到他的唇。
  “我一直在想,看一個人一輩子會不會膩,親一個人一輩子會不會膩。”她的手指不安分地輕點他的下唇,“你知道,我很少一心一意去喜歡某件東西。”
  “那你會,膩了我嗎?”他的聲音很輕,很好聽,仿佛能直接鑽到人的心底去。
  她笑,“人家都說,老夫老妻拉著手就像左手拉著右手,你說會不會有那麽一天,我們彼此都很習慣了,然後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秦然吻住她的唇,輕輕貼著,也不深入,好一會,才鬆開,說:“左手和右手,是不可分割的,握著沒感覺嗎?可是,一旦有一天失去了對方,就如同砍去了一隻手,你想會有多疼?”
  小如愣了一下,抱住他,“秦然,我想,我大概不會膩了你的。”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我們,就做,左手和右手,好不好?”
  小如的吻忽然落在他的頸邊,秦然僵了下,任著她密密地吻著,一路上移到他的唇角。
  她伸手拎起他的襯衫下擺,冰涼的手鑽進他的襯衫裏,貼在他的腰上,還不安分地向上移去……
  “等下……”秦然不自然地扭過臉,離開她紅唇的範圍。
  小如追上去,整個身體幾乎都壓在了他的身上,她臉色緋紅,眸若春水,雖然動作生澀,但年輕的身體美好得不需要任何技巧。
  “小如!”秦然側過臉,將她輕輕扳開。小如皺著臉坐在他的腰上,手就撐在他的胸口,不滿地看著他。
  他的心跳分明也不比她的慢。
  小如一下子想到一個問題,小心翼翼地說:“是不是,你真的……不行?”
  對於這話,除非確實是不行的,或者寺廟裏的得道高僧,否則沒有一個男人會無動於衷,況且是秦然這樣血氣方剛的小夥子。
  “怎麽不行!”他憋紅了臉,“但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小如湊近了追問。
  “那個……”秦然舔了舔幹澀的唇角,“啊,沒有安全套!你知道,吃藥對身體有害的……”
  小如托著腮若有所思,“嗯,有道理。”
  秦然擦汗,想起身,誰知小如又說:“那我們出去買吧。”
  賓館出門對街就有個24小時便利超市,站在門口透過玻璃門就能看到收銀台邊上放著一排排不同盒子裝的套子。
  小如用胳膊拐了下秦然,說:“你去買吧。”
  “哦。”秦然邁出兩步,停住,又退回來,“是你要做,為什麽要我去買?”
  “因為是你用的啊!”小如理直氣壯地說。
  “可是用這個是為了避免你懷孕,我又不會懷……”
  好像這樣說也有道理?小如點頭,“好吧,那我去買。”
  小如邁出兩步,停下,也退了回來,問:“那麽多種,我要買哪種?”
  “我怎麽知道,我又沒用過……”秦然摸摸鼻子。
  “是不是有大小型號之分?”小如又問。
  “大概有的吧。”秦然想了想,“嗯,肯定分大小的。”
  “嗯,那你是,哪個號?”小如的目光向他的某個部位瞄去。
  秦然耳朵根都紅了,把她的臉扳正對著超市門口,“你怎麽那麽多問題!找大的買就行了!”
  無論是乞丐還是首富甚至是總統,男人在對待這個問題上的態度是驚人的一致。
  秦然站在門口等,看小如從有點害羞地跟收銀員小姐說要買套套,到現在聊天聊得火熱,就開始後悔剛才自己不進去買了。他原本是想讓她因為羞澀而打消去買套套的念頭,但顯然他低估了小如臉皮的厚度。
  收銀員小姐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她在給小如介紹產品的時候,還跟她交流經驗。在秦然等不耐煩了想進去拎她出來,小如這才提了個塑料袋出來,還友好地回頭對人家收銀員小姐揮手道別。
  “親愛的,我買了三盒。”小如從袋子裏還拿出兩廳啤酒,給了他一廳,“來我們喝酒壯壯膽。”
  秦然翻了個白眼,這姑娘還需要壯膽嗎?
  “你買三盒幹什麽?你覺得一個晚上能用得完嗎?”
  小如把手裏的塑料袋遞給他拿著,繼續說:“可是剛才那位小姐介紹的時候我實在難以取舍呀!一盒是草莓味的,你知道我最喜歡草莓了,一盒是夜光的,據說夜裏會發光,很有趣,還有一盒是什麽粗顆粒型的,我也不明白,但那個小姐說這個很舒服的。那,我們要不要都試試?”
  秦然忽然很想哭。
  回了賓館,小如先跑浴室洗澡,出來的時候胸前圍了條浴巾,一改先前的豪爽,有點扭扭捏捏遮遮掩掩。毛主席說: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這話是非常有道理的。
  她的臉頰浮上了兩朵霞彩,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剛出浴的緣故。
  秦然本來還有些緊張,見小如緊張了,他反而覺得好笑了。
  “你去,洗澡吧。”小如從床的另一邊鑽進被子裏,將被子拉到眼睛下麵。
  “嗯,好。”秦然把電視機的遙控器給小如,邊脫衣服邊走向浴室。小如兩隻眼睛賊溜溜地望著他,邪惡地想:秦然脫衣服比穿衣服更有看頭。
  浴室裏有她換下的衣服,內衣,還有內褲。
  秦然愣愣地盯著最上麵的內褲,呆了一下。深紫色的,還是紗狀的,穿起來大概是半透明的效果……真是涼快啊,可是那麽小一條,她穿得進去嗎?
  想到了不該想的問題,秦然臉上一紅,將她的外衣包著內衣褲胡亂一裹,拿到外麵去,口氣不太友善地說道:“內衣褲不要到處扔!那麽大一姑娘了,真是……”
  “囉嗦……你真像我媽。”小如翻了個白眼,然後對著半裸的秦然,咽了咽口水。

  我愛你

  秦然平時洗澡很快,後來頭發剃了洗起來就更快了。可是這個澡,他洗了足足二十八分鍾。他伸手擦了幾下洗手台上方的鏡子,那布滿水汽的鏡子在他的手劃過的地方赫然清晰起來。
  秦然對著鏡子裏的人深吸了口氣,嘴角扯開一笑,很不自然,於是放棄,又低頭用冷水衝了把臉。
  靠,他到底在緊張什麽!
  這種事分明應該女生更緊張吧!一想到小如,秦然想歎氣,打開浴室門走出去。
  電視裏正放播放著一個狗血連續劇,男主長得很苦情,女主長得很悲情,兩人深情對望狗血對白,效果竟然很可喜。
  房裏的大燈已經關上了,隻留了一盞昏黃的壁燈,柔柔地照著床上那團凸起的被子。
  秦然看到她,目光變柔和了起來。
  “不要蒙著被子睡覺。”秦然柔聲說,並拉開被子。
  小如背對他側躺著,隻動了一下,沒醒。大約因為睡覺的時候翻過幾個身,原本裹在身上的浴巾已經鬆了開來,褪到了腰際,露出了整個白皙的背。
  細膩無暇的皮膚在壁燈下出奇得柔和,介於少女和女人間的曲線起伏動人,混合了獨特的清新和性感。
  秦然趕緊把被子重新給她蓋上,走到床的另一邊,睡上去。
  他不敢靠她太近,其實他們共用著一條被子,而被子下麵,她什麽都沒穿,他也什麽都沒穿……
  秦然想想不好,又爬起來,把他的牛仔褲穿上,再繼續躺下。
  隔著一人的距離,他安靜地看著她。小如一喝酒就會醉,一醉就會想睡覺……大約他在浴室磨蹭的時間太長了,她就睡著了。
  不得不說,雖然內心很邪惡地失望了一下,但理智上還是鬆了一口氣。
  小如的心境還是個孩子,有些東西他想等她成熟了,等自己也成熟了,再去嚐試。可似乎這孩子的成長已經不在他的控製之內了。
  “嗯……”小如大概熱了,手臂伸出被子,向他的方向移了一些過來。
  秦然趕緊把她的手臂放回去,重新拉好輩子。
  她的臉很紅,靠近的時候可以從她的呼吸間聞到一點點酒味。
  小如的手臂稍稍掙紮了一下,不悅地皺起了眉,手一勾,勾住了秦然的手臂抱在胸前。
  秦然這下完全不敢動了,她的皮膚就這樣緊密無間地貼著他的赤裸的手臂,他幾乎可以聞到那裏迷醉的香氣……
  秦然試著抽了下手,未成。於是他稍許用了些力,又未成。接著他一咬牙很用力地將手臂從她那裏抽回來,而這次終於把小如弄醒了。
  小如半睜開眼,喉嚨裏發出一個煩躁的聲音,似是清醒似是迷糊地瞪了秦然一眼,向他身上貼去,腦袋直接枕在了他的胸前!
  好在,他們之間還隔著被子。
  秦然做了個深呼吸,展開手臂,摟住小如。
  終於她的嘴裏發出了滿足的輕吟。
  秦然一個晚上沒睡著。
  先不說美人在懷他一血氣方剛的小夥會有多心猿意馬難以入眠,隻說小如的頭發,就讓把他煩躁了半宿!
  小如的頭發不長,尚未及肩,又粗又黑,質地堅硬如同野豬毛。這麽楞刺刺的一捧野豬毛一整個晚上都在他細嫩的脖子邊摩擦,再摩擦,那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要是可以把她也剃了光頭就好了。不過這樣一來,豈不真是老衲和師太了?
  一想到他們兩人頂著光頭躺在一起的場麵,秦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如此,整個晚上秦然都沒睡著過,直到第二天天亮,他的手臂都被某人枕麻了,才有了點睡意。而這個時候,某人恰好又醒了過來。
  “秦然。”她很輕很輕地發出了這兩個字的音節,仿佛是無意識地輕吟。
  秦然心中一暖,雖然困得兩隻眼睛完全睜不開,但擁著她的手臂還是稍許用力了一點,作為對她的回應。
  過了幾秒,小如眼睛睜大,完全醒了,她盯著近在咫尺的秦然的睡臉,一下子思維連接不上了。
  她側躺著,正麵隔了條被子貼著秦然的胸,秦然的手臂從她脖子下穿過,勾住了她赤裸的肩膀。秦然的體溫要比她的稍許高一點,所以她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手臂和她的肩之間沒有任何布料的間隔。
  小如拉起被子,想內望去,對被子下麵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發呆。
  “秦然……昨天晚上,我們做了?”她的聲音有些抖,聽不出來是緊張還是興奮。
  “嗯……”秦然簡單地發了個音,他半夢半醒間根本沒意識到她在說什麽。
  “啊!為什麽我不記得了!”小如坐起來,用力搖晃秦然,好半天才把他搖醒。
  “不記得什麽?”秦然半眯著眼,懵懂地望著她。
  “昨天晚上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小如遺憾地說,然後動了動手腳,道,“據說,第一次都很疼,還會腿酸。”
  秦然這下明白她在講什麽了,無力地倒頭繼續睡,結果聽到她講了下麵一句話,他立刻顫抖起來。
  小如說:“啊,好像我渾身肌肉都酸啊。”(作者:這是你自己逛街逛出來的……)
  秦然把被子拉過頭,翻了個身,背對著她,不理。
  小如趴過來,好奇地問:“昨晚你用了草莓的還是夜光的?”
  秦然繼續抖。他昨天晚上忍了一晚上到底是為了什麽!
  “喂,你幹什麽不理我!果然,人家說男人都隻管自己爽,一旦把女人騙上床後,就會對女人不理不睬了!這簡直就是始亂終棄!”小如埋怨地踢了秦然一腳。
  秦然猛地坐起來,轉過身,雙目赤紅地瞪著她。她再說下去,他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小如被嚇了一跳,抱著被子的一角,向後縮去,“你要幹什麽……”
  “昨晚到底是誰隻管自己爽?!睡得像頭豬一樣,叫都叫不醒!還女人,就你這樣叫女人嗎?!做沒有你自己感覺不出來嗎?!被你搞得一個晚上沒睡著你還敢踢我……”秦然爆發了,但顯然他忽略了小如的強大。
  “踢的就是你!我什麽都沒穿你,別跟我說你是柳下惠,你對我一眼沒看一根汗毛都沒動!”小如也不顧身體走光,扯著被子向秦然踢去,結果兩人就在床上打了起來,好一場清晨早鍛煉!
  這場鍛煉的結果是最後秦然被小如一拳打在下巴上,牙齒磕傷了自己的嘴唇,仰麵向後倒去,滾到了地上。
  小如愣了愣,“為什麽你還穿著牛仔褲?”
  “靠!我跟你說了什麽都沒做!”秦然痛得捂住了下巴,雙目因為睡眠不足而泛紅,淚水沾在眼角,不知道那是因為眼睛幹澀還是痛的。
  “哎,你別哭啊!”小如伸手要去拉他,“我沒怪你,做就做吧,承認一句就好,我又不會讓你負責的。”
  秦然側過臉不理她,自己站起來,爬上床。小如這才發現她的上半身都從被子裏露了出來,趕緊退後,藏進被子裏。
  他背對著她躺著,一語不發。
  小如磨蹭磨蹭就蹭了過去,隔著被子抱住他的腰,“你生氣了?”
  “不敢。”秦然悶悶地說。
  “哎,這麽說就是生氣了。”小如放在他腰上的手臂搖了搖,“我以後不會一睡覺就叫不醒了不行嗎?以後你一叫我一定醒過來。”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你不信任我!”秦然終是歎了口氣,轉過身去。要不理她,對他來說,比上蜀道還難。
  小如像隻小兔子一樣看著秦然,一臉無辜。
  “我會拿你騙上床就不理你嗎?我會隻管自己爽嗎?還始亂終棄……成語不會用就不要用!”秦然伸手彈了下她的腦門。
  小如輕輕摸了摸秦然被磕破的唇角,“那你一開始就要說清楚啊。”
  秦然握住她放在他唇邊的手,“你連這些事都感覺不出來還敢說自己是女人?所以,小如,我想等你長大了,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了以後,再做。我不是柳下惠,我也會很想,想的一個晚上都沒睡著……小如,你對男人沒有安全感,是不是?”
  小如垂下眼瞼,半晌才說:“我父母離婚了,這事你知道的。以前他們也是很恩愛的夫妻,可自從我爸爸做了生意有了錢以後,就開始吵架了,吵了幾年後,又不吵了。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很怕,可他們不吵架了,我更怕。”
  秦然親吻著她的掌心。
  “不吵了,就是最後的感情都沒有了,然後他們就分開了。”小如說,“我不知道這樣是不是更好,但我媽媽分明還是愛著爸爸的,我看到她會看著他的照片發呆。秦然,你說男人的愛能保持多久呢?是不是一個新鮮感過去了,就沒有了?”
  “我不能代表所有男人,別的人也不能代表我。無論男女,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找到那個屬於自己的另一半,他們隻是找錯了對象,才會短暫地在一起,又分開。世界上也有很多人不相信愛情,我想那是因為他們還沒有遇到。就像,如果沒有遇見你,或許我終其一生也不會相信愛情這個東西。”
  秦然輕輕淺淺地敘述,小如的眼角卻濕潤了。
  秦然從來沒說過“”,小如也從來沒想過像他這樣性格的一個男人,要如何出說那三個字。
  可是這樣的話就夠了,足夠了。
  “秦然。”
  “嗯?”
  “。”

  男人的奴性
  開學過後,學校就熱鬧了起來,休息了一個春節,大家精神都很飽滿。
  三月三號就是秦然的生日,算算不過還剩兩個禮拜。中午吃飯的時候,小如開始盤算該給秦然買些什麽。
  江森把小如餐盤裏的牛肉挑過來自己碗裏,漫不經心地說:“秦然就喜歡你,你把自己給他得了。”
  小如把牛肉夾回來,“我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不然我真想呢。”
  江森筷子又要伸過去,“他沒別的特別喜好啊。哦,對了,他喜歡看書,要不送他幾卷書?”
  小如用自己的筷子“啪嗒”一聲把江森那兩根侵犯過來的賤筷成功攔截住,“秦然看書不說過目不忘,至少百分之九十不忘,除了工具書外,書籍對他來說都是一次性的,還是讓他去圖書館看比較劃算吧?”
  “你送的不一樣,有紀念意義。或者你可以送他一本他平時不會看的書。”江森手腕一抖,繼續要搶牛肉。
  “呀!森妹,你真是我的靈感女神啊!”小如這次用筷子直擊江森的肉爪,疼得江森直咧嘴。
  “我非常嚴肅地再告訴你一遍,別叫我森妹,我是男人!”江森瞪她。
  “我決定了,送本言情小說給秦然!”小如兩隻眼睛亮閃閃地發著光,邪惡地“哦嗬嗬嗬嗬”笑起來。
  “言情小說……”江森的鄙視直接寫在了臉上。
  “你聽沒聽過‘女尊’這個詞?”小如無視他的表情,神秘地湊過去問。
  “女尊?”這詞,光聽著就讓他有做憤青的衝動。
  “我聽過!”一直坐旁邊默默進食順便觀戰的洪浩同學舉手發言,表情相當之肅穆,“我前女友跟我介紹過,簡直反了!”
  “怎麽?”江森問。
  “那種小說寫的是女尊男卑的世界,女人當女王,可以娶很多男人!男人都是嬌弱的,女人都是強壯的,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男人還要負責生孩子!”洪浩簡直義憤填膺了。
  江森嘴巴張大,驚詫。
  “多麽理想的社會啊!”小如雙手托腮,繼續閃亮著她的大眼睛,跟太白金星似的。
  江森抽搐,伸手在她眼前晃晃,“醒醒,這裏是餐廳,你不在床上。”
  小如是典型的行動派,下午一放學就跑去書店將小說買了回來,書的名字叫《女兒國記事》。
  回來的時候在校門口遇見了秦然和江森,她屁顛顛地過去,拉住秦然的手問:“你們去哪裏?我也要去。”
  “剛吃好飯要回去,給你電話怎麽不接?”秦然刮了下她的鼻子。
  “啊,在包裏沒聽見。”她把雙肩背包拉到前麵,拿出手機。
  “你去幹嗎了?”秦然問。
  “給你買生日禮物。”
  秦然摸摸她的頭,“真受寵若驚,你還能記得我生日,真不容易。”
  “哪能忘了啊,我家寶貝的生日我時時都銘刻在心啊!”這話說完小如把自己都給肉麻暈了,更別說旁聽的江森了。
  “不會真買書了吧?”江森問。
  “不是你讓我買書的麽?”小如無辜地眨眼睛。
  “是那個……女尊書?”江森的表情不大自然。
  “是的。”小如點頭,又強調,“很好看的。”
  “來先借我看看。”江森帶著些八卦的心態,“讓我瞧瞧你理想中的社會形態有多變態。”
  小如很大方地將書從包裏拿出來遞給江森。
  “我說,生日禮物你就送我本小說?”秦然勾住小如的脖子。
  小如用胳膊肘頂了下他的肋,道:“我這是怕你不夠了解我,才讓你知道我的理想!這書裏有我全部的理想!你給我好好看,看完寫個兩千字讀後感!”
  當晚,秦然回宿舍就把書看完了,這個過程中,一直頂著十分怪異的表情,仿佛臉部肌肉暫時性失調。
  這種怪異,江森在第二天早上上課偷看時,深切體會到了。
  他一邊看,一邊罵,臉一陣紅一陣白。本來像出版讀物中曖昧的情色描寫對於江森這樣經驗豐富的人來說早不算什麽了,但一個男人如何能忍受男人在女人身下輾轉呻吟?
  “潘淨如,這就是你的理想社會?”江森咬牙切齒。
  “多好啊!我可以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小如邊流口水邊意淫,“這樣就隻可以我不要秦然,秦然不能不要我了!我可以隨便休他,他偏不能離開我!”
  江森十分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小如繼續做夢道:“我可以吃秦然豆腐,可以逗他玩,可以養著他,可以看他害羞,可以把他綁起來幹我想幹的事!”
  江森顫抖地說:“這些,你現在也可以。”
  “可我打不過他!”小如遺憾地說,“比力氣我比不過他,比智商我也承認不如他,他一直被我欺負是因為他讓著我!可那是他寵我啊,不是我寵他!”
  “原來你也知道是他讓著你啊,我以為你一直當自己宇宙無敵呢……”任何時候江森都不忘諷刺她。
  “可我喜歡他,我不想什麽都不如他。如果我比他強就好了。”小如歎了口氣,往江森肩上一靠,“森妹啊,你說我怎麽啥都不如他呢。”
  “你這輩子沒可能超過他了,多做點好事,下輩子投個好胎。”江森把她的腦袋撥開,“不過你這樣的,做了男人也沒用,也就跟這書裏的男人一樣。”
  小如PIA他。
  江森歎:“總之,做為一個男人,我一定要說,這個書簡直太荒謬了!天方夜譚!”
  “不看拉倒!還我!”小如要搶回去,江森不讓。
  他繼續看,繼續臉一陣紅一陣白,看到男人在跟女人撒嬌或祈求“臨幸”時,好幾次都忍不住罵了出來。
  這方麵他的定力顯然比秦然差了一個檔次。
  小如鄙視他,“不好看你還要看?都罵那麽凶了還巴著看,賤啊!”
  江森咳嗽了一聲,“我們男人多寬容啊,哪像你們女人一樣!不就是紙上造造反麽,我們當然能包容了!”
  小如眉一挑,高傲地問:“是麽?”
  江森反問:“不是麽?”
  “當然不是了。”小如說,“我是要暗示秦然,讓他知道,以後家裏誰當老大!”
  江森華麗麗地倒了。
  江森把書看完後,洪浩又借去看了,症狀同江森,邊看邊罵,罵完繼續看。
  下課的時候,小如笑著對江森說:“看到沒,其實你們男人骨子裏都有種奴性!雖然理智上不想接受,但就是看著爽!”
  江森反駁道:“我們是覺得新奇!”
  秦紫忽然從後麵插進來說:“從科學上講,這是在母係社會男人的基因被刻上的殘留物,不幸一代一代遺傳了下來。”
  小如被她的出現嚇了一跳,然後笑咪咪地問:“紫啊,你也看女尊啊?”
  “看啊,我也喜歡!”說完秦紫就跑到前排去坐了。
  小如歎:“你有沒有發現秦紫越來越漂亮了?”
  江森點頭,“小如啊,雖然你長得沒人家好,身材沒人家好,腦子沒人家好,脾氣沒人家好……”見小如臉色越來越青,江森趕忙打住,“但是,小如小姐,我還是覺得你比她,更可愛!”
  “這話說得可真違心,是你追不上秦紫吧。”小如撇撇嘴。
  “唉,這都被你看穿了,我還怎麽混啊!”江森怪叫一聲,離開座位,去找洪浩抽煙。
  然後小如就看到洪浩走出教室,胳膊下還夾著那本書。
  奴性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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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然的生日
  秦然的生日轉眼就要到了,對於那本已經被傳閱翻爛掉的書,秦然拒絕接受,他軟硬兼施讓小如換個禮物給他。
  小如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上課,就拉著江森和洪浩一起逃課,出去陪她買禮物,據說,那是很重的東西,她一個人搬不動。
  他們是早上去的,一直到下午太陽偏西了才回學校,把買來的東西直接搬進了秦然宿舍。
  秦然下課回來一開門,小如就撲了上來,說:“親愛的我腿都要跑斷了才給你買到禮物噢!”
  洪浩和江森在聯機玩遊戲,見秦然回來,便說:“然哥哥,晚上你得請我們吃飯,我和阿森給你老婆做了一天苦力了。”
  秦然失笑,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著好大一個四方型的東西,上麵遮著一塊漂亮的粉藍色蕾絲布。
  “你們買什麽了?那麽巨型。”
  “打開看看。”
  秦然走過去,拉開遮布,眼前忽然一亮。
  竟是四尾漂亮的七彩神仙!魚缸也不是死板的正四方型魚缸,四壁都有著極其漂亮的流線線條!
  夕陽的霞光透進來,牆上都被折射得水波嶙峋,分外漂亮。那些魚兒尾巴甩甩,在水草間穿梭,自如愜意。
  秦然眼裏明顯有著驚喜。
  小如嘿嘿一笑,拱了他一下,“親愛的,滿意嗎?滿意了就過來親一下。”
  “流氓。”洪浩替秦然丟了兩個字。
  秦然回過頭,親了她一下,柔聲道:“謝謝,我很喜歡。”
  “說:‘奴家很喜歡’來聽聽。”
  “……”
  江森道:“正經點,為這個魚缸我們可把整個市場都跑遍了!”
  洪浩接著說:“還有淨化器,水源過濾器,小如還給你買了本養魚的書。秦然啊,你可別辜負人家,好好養啊!”
  江森笑,“這魚缸我倆搬得多艱辛啊,他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對,親愛的,別養死了。”小如摟著他的手臂,高興地說,“養肥點,到時候烤了吃。”
  “啪。”
  洪浩沒坐穩,終於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三月三日晚上,一群人跑去許陌桑那裏給秦然過生日。
  小如吃蛋糕吃得滿嘴都是奶油,拿起秦然的葡萄酒當飲料喝。秦然奪回,在她發怒前把果汁放她手上。基本上他是小如酒後亂性的目標,而有些事忍太久,總是不利於身體健康的。
  “這麽說,秦然是雙魚座了?”齊娟掰著手指算了算說,“小如,你是雙子吧?”
  小如舔著手指說:“是的,星座書上說,雙子和雙魚是最不配的。”
  “……”秦然默,將小如的手指從她嘴邊拿下,仔細地用餐巾紙擦幹淨。
  “不過話說回來,秦然一點都不像雙魚座。”小如扭頭看了眼秦然,說,“人家雙魚座浪漫多情,敏感細膩,而他……哼哼!”
  那兩個“哼”,很確切地表達出了她的不滿。
  秦然狹長的雙目眯了一下,“我有什麽讓你不滿意的嗎?”
  “你沒趣味,以為自己智商高點別人就都是豬。話太少,表情太少,跟個老頭似的,犯錯誤次數屈指可數,一點都不懂得年輕就是要衝動!”小如下巴向江森那裏挪了一下,“這方麵要多跟我們森妹學學。”
  江森聽了不樂意了,“小如你這是明褒暗貶啊!”
  “哪兒呀,我誇你呢,多活潑一孩子啊!”小如邊笑邊躲開江森要掐她的手。
  秦然將東倒西歪的小如摟在懷裏,笑道:“我這樣才跟你互補。”
  年輕人在一起,玩的比較多的是“真心話大冒險”。其實這是個早就被玩爛掉的遊戲,但若是玩家放得開,還是充滿了樂趣。
  遊戲先由剪刀石頭布贏的人——小如開始。
  小如轉酒瓶,第一個就就是江森。
  江森坐了坐正,猶豫了一下,選“大冒險。”
  小如對他眨了眨眼睛,指著場中,說:“看到吧台前坐的那個小姐沒?去熱吻一個。”
  江森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妙齡女郎穿著包裹住香臀的超短裙和黑色絲襪端坐在吧台邊晃著手裏的酒杯,食指上的戒指與杯中藍色的液體相映成輝。
  江森笑,“我剛才還想如果你敢讓我跳脫衣舞我就揍你。”
  小如對他做了個鬼臉,“你少以小人之心來揣度我君子之腹!”
  眾人皆汗,想這姑娘可真敢說。
  江森站起身,沒有猶豫,便走了過去。他在那位小姐邊上坐下來,開始勾搭。
  聊了兩分鍾,不知道他說了什麽,忽然引起那小姐陣陣發笑,然後江森給她點了一杯酒,指指小如他們這邊的隔間。那位小姐回過頭,大方地對小如這邊揮揮手,搞得一群趴著偷窺的人多少有點尷尬。接著她很熱情地攀上了江森的脖子,主動吻住他,輾轉啃咬了半天,真叫一個香豔火辣!
  江森擦著嘴上被染上的唇膏,慢慢踱步回來,小如兩眼呈星星狀,說:“哇,森妹,真強真彪悍!我本來想看人甩你巴掌……”一不小心說漏嘴了,小如頓了頓,訕笑,“你是怎麽做到的?小妹我好崇拜!”
  江森用眼角斜覷了她一眼,輕哼了一聲,道:“魅力,是你永遠都不會懂的東西。”
  小如忽然很想拿拖鞋砸他。
  江森開始轉瓶子,瓶子滾了幾圈,慢慢停下,最終指著秦然。
  “真心話。”秦然緩緩地說。
  事實上,玩這個遊戲,秦然每次都是玩真心話。小如說得沒錯,他是個無趣的人。
  江森邪惡地摸了摸自己光光的下巴,洪浩就在一旁說:“問,情人節那天晚上,他們一共做了幾次?”
  江森眉一挑,點頭,看著秦然。
  小如靠在秦然身上竊笑,秦然敲了下她的腦袋,直接去拿桌上的大杯紮啤,一口氣喝下去。
  “喂喂,太不好玩了吧,這有什麽不能說的!”洪浩嚷起來,“難道……沒做?”
  “不好說。”江森遲疑地看著小如偷笑的表情。
  “不會吧,你在我那窩了一晚上不就是為了他們能單獨相處嗎?”洪浩驚訝。
  “那天他們沒回宿舍,出去開房了。”江森停了停又補充了句,“到第二天下午才回來。”
  秦然隻笑不語,開始轉酒瓶。
  “哎,秦然,你真的很無趣啊!我們又不問你細節。”洪浩失望地歎氣。
  小如對他吐吐舌頭,“就不告訴你!”
  這次酒瓶停在了秦紫麵前。
  秦紫想了想,說:“大冒險。”
  還沒等秦然開口,小如就說:“跟江森法式熱吻一個!”
  所有人都目光齊刷刷地掃向小如,隻有洪浩對她豎起了大拇指,“今天阿森真是豔福不淺!”
  秦然拉了下興奮的小如,對秦紫抱歉地笑笑,“親一下就好了。”
  秦紫也沒生氣,很大方地站起來,到江森沙發邊上,俯身,紅唇就落在江森唇邊。
  “噢~~~”小如和洪浩開始起哄。
  江森對他倆分別鄙視了一眼,給出一個殺傷力很強的評語:“幼稚。”
  秦紫坐到座位上,照舊一派和風旭日。
  她總是這樣淡雅清新,穿著白色的襯衫,粉藍色的毛衣,頭發隨意紮起,可是一舉一動,包括剛才吻江森,都是那麽高貴得體,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小如看著她,忽然發現秦紫和秦然雖然長得不像,但給人的感覺卻很相似,簡單優雅,有種仿佛與生俱來的貴氣,而就是這種貴氣,形成他們與外人之間的距離感。所以無論她還是齊娟,盡管和秦紫走得很近,卻總像隔了些什麽。
  秦紫像是發現了小如的注視,抬起頭來,視線與她碰撞的時候微愣了一下,笑若春風。
  小如暗歎:此等女子,讓人如何不令人心動!她同情地拍拍江森的肩膀。
  “你真無聊。”江森繼續鄙視,掃了眼她放在他肩上的肉爪。
  “我怎麽無聊了?!”本來小如還沉浸在對秦紫的感悟中,一下子又被江森拉回現實裏。
  他們開始胡扯,眾人很默契地無視他們的紛爭。
  酒瓶繼續轉,很戲劇性地轉回了江森身上。洪浩和小如不懷好意地擠眉弄眼,江森本人倒是沒多大反應。
  “這次真心話吧。”江森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舒展了下四肢靠在沙發上。
  秦紫的眼神閃了閃,帶著惡作劇的笑容問:“你喜歡的人是誰?”
  江森臉色微微變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來。
  小如踢了江森一腳,想這人是白癡麽,那麽好的表白機會他要是錯過了就是豬!
  江森寧可做豬。
  笑夠了,江森拿起桌上的大杯紮啤,慢慢喝完。
  氣氛有些奇怪,小如看看江森,再看看秦紫,再跟洪浩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這兩人肯定有奸情!”小如對秦然說。
  秦然什麽都沒說,隻是在小如鼻子上親了一口。

  拔牙
  瓶子繼續轉起來,這次又繞回小如這裏。
  “大冒險。”小如說,“不許來脫衣舞之類下流的把戲!”
  江森有些意興闌珊,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被秦紫剛才鬧的。他看著小如,說:“去中間,大喊三聲:‘秦然我愛你’。”
  “好丟臉!”小如的眉頭皺到了一起,表情煞是可愛。
  秦然刮了下她的鼻子,似笑非笑,“又不是沒說過。”
  “可是站中間鬼叫很傻啊!”小如撇撇嘴,“臉皮厚也不能讓人說你媳婦是傻子不是?”
  “可我想聽。”秦然被她委屈的小媳婦模樣逗笑了。
  “我就說給你一個人聽。”小如扭。
  “嘿,現在不是你們談情說愛的時間!”洪浩打斷他們。
  “我替她罰酒。”秦然伸手拿酒杯。
  “不行,這遊戲不可以替!”洪浩不讓秦然拿。
  小如嘿嘿一笑,端著酒杯,一點點喝完。
  江森眨了下眼,眼睛有些紅,然後笑,笑得隻見牙不見眼。
  小如喝完臉就紅了,整個兒掛在秦然身上了,像隻無尾熊一樣抱住他。
  當晚除了秦紫滴酒未沾,其他人幾乎都爛醉在酒吧裏,最後女生睡房裏,男生全在外麵睡沙發。
  半夜秦然起來上廁所,撞到江森坐在窗台上抽煙。他用冷水衝了把臉,走過去問:“還不睡覺?”
  “醒了,就睡不著了。”江森把煙遞給他。
  秦然搖頭,“阿森,你最近抽太多了,這東西差不多就行了,過量會傷身體。”
  江森靠在窗玻璃上,懶懶地望著外麵昏黃的路燈,“沒事的。”
  秦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最近沒什麽精神。”
  “嗯,大概剛開學,沒進入狀態。”江森習慣性地去摸自己光溜溜的腦袋,摸上去已經不那麽光了。新長出來的頭發很硬,有點紮手。
  秦然又拍了他一下,笑道:“早點睡。”
  “知道了。”江森回他一笑。
  有些東西,他們一個眼神就能互相明白。這是十幾年來培養出的默契。
  江森看著秦然回去的背景,眼裏的笑容漸漸消逝,忽然脫口而出:“什麽都可以嗎?”
  秦然停了下,沒有回頭,隻說了一句:“阿森,你是我的兄弟。”
  秦然曾經說過:阿森,你是我的兄弟,我的任何東西都可以給你。
  可這句話他沒說完整:任何東西都可以給你,除了她。
  正因為是兄弟,所以更不可以。
  自從秦然生日過後,小如就開始口腔潰瘍,位置在左邊盤牙的牙根處。她本以為是上火了,但吃了涼藥,噴了西瓜霜,也不見好。一個禮拜不到,情況愈見糟糕,吃東西時都能直接咬到那腫起的腮幫子。
  這個禮拜六早上小如被疼醒,照了下鏡子,整個左臉的臉頰都明顯腫了起來。
  她試著咬合了一下,疼得直想掉眼淚。看來再不去看醫生真的不行了。
  小如抹淚,她最怕牙醫了!小時候長蛀牙,可把生龍活虎的小美女折磨得跟條泥鰍似的。好長一段時間,她一不聽話,家長就說帶她去看牙醫叔叔,任她再鬧也會馬上安靜下來——可見其陰影之重。
  小如洗洗刷刷,看了下時間,才早上九點半。齊娟還在床上睡覺。
  她帶上小包,輕手輕腳關上門,去找秦然。
  在秦然宿舍門外敲門敲了會兒,也不見有人來開,她就奇怪了,難道兩頭豬都睡死在裏麵了?
  於是小如拿出手機打電話。
  秦然的電話剛接通,她就聽見門內傳來電話彩鈴聲,這分明是她前幾天才給他設置的“路邊的野花不要踩”。
  難道秦然在蹲茅廁沒聽見?
  就在她撩起袖子打算砸門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小如?”
  江森從樓梯轉角處走來,手裏倒提著籃球,滿頭大汗,顯然是剛運動回來。
  “來得正好。”小如把手機放回包裏,說,“秦然不知道在不在,敲了半天都不給我開門。”
  江森從口袋裏掏出鑰匙將門打開,小如進去裏裏外外找遍了,就是不見秦然,他的手機倒是還放在魚缸邊上。
  “秦然人呢?”小如坐在桌邊逗魚。
  那四條七彩神仙怎麽好像真的被秦然養胖點了?
  “不知道啊,我出門的時候他都還沒起床。”江森衣服一脫,說,“我先洗個澡,你等等吧,他手機都沒帶,應該不會走遠。”
  小如點點頭,打開秦然的電腦開始玩遊戲。
  一直等江森衝澡完穿戴完畢,秦然還是沒回來。
  “你早點吃了沒有?要不要先吃點餅幹?”江森問。
  小如搖頭,退出了浩方遊戲平台,指了指腮,說:“我牙疼。”
  “怎麽?”
  “你沒發現兩邊臉不一樣大嗎?”
  江森仔細一看,嚇了一跳,“腫那麽厲害!臉都不對稱了!唉,叫你別貪吃吧,果然中毒了!”
  “中毒你個頭!”小如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幹瞪著江森。
  “張開嘴我看看,可能長牙了。”江森托著她的下巴說。
  小如乖乖把嘴巴長大給他看。
  江森數了下盤牙的數量,說:“果然長牙了。”
  “我都能生孩子了,還會長牙?”
  “智齒啊,你沒聽說過?”這女人是正常人嗎?
  “沒有。”小如捂著腮好不可憐,“長牙了為什麽會疼?”
  “你那顆新長出來的牙齒沒有對應咬合的牙,在咬合的時候就會磨到牙肉,一旦磨破了,就發炎腫脹。”江森很專業地解釋道。
  “好厲害哦,太崇拜了!你怎麽會知道?”
  “因為我長過。”
  “……”
  等等秦然不來,小如就催促江森陪她去醫院。
  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是要命!
  江森說:“還是等秦然吧。”
  小如搖頭:“不等了,你陪我去吧,你生過,經驗比較豐富。”
  江森擦汗:“你這話我怎麽聽著那麽別扭呢!”
  小如用秦然的杯子喝了口水,道:“我這是頭一次生,比較緊張,你麽,二胎,熟練了。”
  江森抽搐,“麻煩你換個正常點的說法……”接著就帶著小如,騎上了他一個冬天沒碰過的機車,駛向醫院。
  周末醫院裏人還挺多的,掛號要排隊,掛完號看醫生還要排第二次隊。
  牙科在四樓,上樓的時候,路過三樓婦科,走廊外全是等候著的男人部隊,很是壯觀。
  “啥時候我也來檢查檢查。”小如說。
  江森立刻表態:“先說好,我絕對不陪你來。”
  “幹嗎呀,以後就算我有了也是你侄子或侄女不是?除去孩子他爹跟你的關係不談,我們還是姐妹呢,姐妹,就是要在關鍵的時候挺身而出!”
  江森無言以對了……這女人果然從來沒拿他當異性看。
  小如剛想罵他幾句沒人性的話,江森的手機就響了,他接起來嘀咕了一陣,貌似推掉了一個約會。掛上後,對一臉八卦盯著他看的小如說:“你看,我本來是要跟姑娘約會的,為了你約會都推了,要不要感動一下?”
  “又有目標啦?你跟秦紫沒後文了嗎?上次不是在我的安排下都親過了?”小如追問。
  “秦紫,她不是看不上我麽。”江森長歎,“所以我隻好跟別人一見鍾情去了。”
  “男人說一見鍾情,一般都是謊話。”小如擺出很有經驗的模樣。
  “嗯,這話很客觀。”江森承認,“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第一麵,隻能是欲望。”
  “你看男人多賤。”小如鄙夷地說。
  江森望著對麵的白牆,有點發怔,仿佛自言自語道:“如果可以一直都隻是欲望,就好了。”
  “這麽說你愛上了誰?”小如八卦的靈敏度很強。
  江森用眼角斜睨她,先鄙視了一番,又苦笑,“大概吧。”
  “誰?!”傳說中的女主角呼之欲出。
  江森懶懶地說:“反正不是你,你激動什麽。”
  “切,我還不要呢!”小如翻了個白眼,回來繼續八卦,“是秦紫,對不對?!”
  江森笑:“是啊,是秦紫。”
  “那你現在,對她就沒欲望了?”小如對秦然不肯碰她,多少有些不解。等她長大?男人一般都會這樣想的嗎?
  “我說,這問題也太隱私了吧!”江森皺眉。
  “我們是姐妹,說說又沒關係。”小如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誰跟你是姐妹。”江森不給麵子。
  “森妹……”小如淚眼婆娑。
  江森投降,“好,那你先說,你對男人有欲望麽?”
  “欲望啥呀,我就渴望以後我們家廁所燈泡壞了的時候有個男人來給我換。”
  “你還渴望上廁所沒帶手紙,旁邊有個雷鋒來給你遞,是吧?”
  “別,那我還是用袖子先頂著。”
  “你直接洗手出來多好……”
  “咳……”旁邊偷聽他們講話的護士忍不住噴笑出來,見小如回頭看她,隻好紅著臉推了車趕緊走。

  致命的意外
  看牙的人不算多,很快就輪到小如了。
  小如的情況跟江森說的一樣,是長了智齒。但牙齒和牙齦本身都沒有發炎,醫生說可以拔牙。
  那是個年輕的牙醫,笑起來很柔和,但在小如眼裏,還是很恐怖。小如弱弱地說:“輕點,我怕疼。”
  醫生握著換好了麻藥的針筒,溫柔地說:“打了麻藥就沒感覺了。”
  針刺入牙肉,小如就“哼哼哼”地發出了鼻音,年輕的醫生趕緊拔出針問:“疼嗎?”
  小如點頭,“針紮進去當然疼的。”
  “哦,那馬上就不痛了。”醫生鬆了口氣,又在牙齒周圍補了兩下。
  果然,很快就麻了,連帶左邊的半邊舌頭都麻完了。
  醫生開始拿出工具拔牙,那鉗子看著很嚇人。
  才一拔,小如又開始哼哼唧唧起來。
  這次,這位年輕的醫生可被嚇了一大跳:“你還感覺得到疼?”
  小如想了想,搖頭,可憐兮兮地說:“我聽到你的大鉗子和我牙齒的摩擦聲,就覺得很疼。”
  “……”
  旁聽的江森鬱悶了,本想對她吼幾句,但話到嘴邊,又軟下來,輕聲說:“不會疼的,你現在還能感覺到疼,就該關去實驗室了。”
  小如眨了兩下眼,竟然有些水汽冒出,江森一愣。
  小如對他伸出了手,而他就跟被拐騙了的小朋友一樣,懵懵懂懂就上了勾,等他意識到,他的手已經被小如緊緊握住了。
  小如不疼,隻是緊張,手心裏都是汗。別看她平時那麽牛,其實又怕死又怕疼的。
  從這點上也可以看出,童年的陰影會對一個人的成長產生多大的影響。
  “輕點。”小如可憐兮兮地對醫生說。
  醫生失笑,看了眼江森,又看了眼他們交握的雙手,道:“別怕,很快就好了。”
  全過程維持了五分鍾,小如總覺得那醫生是卯足了勁拔的牙,她可憐的牙齒啊……真是太可憐了……
  牙齒拔下來後,醫生讓小如咬著棉花。小如站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淚眼婆娑了。
  她鬆開手,發現江森的掌心裏竟被她用指甲摳下了深深的引子!
  “森妹~”小如淚珠滾除來,輕撫著他掌中被她摳出來的指甲印,口齒不清地說,“疼麽?”
  江森沒好氣地瞥她一眼,“廢話。”
  “唔麽遊心,呢坑幹麽布索……”(我沒留心,你疼幹嗎不說)
  “行了,說不清楚話就別講了!”江森不耐煩她,大手一抹將她臉上的淚跡擦幹淨,“哭什麽呀,沒出息!拔個牙也能成這樣,丟不丟人!”
  小如怒,咬著棉花瞪他。
  年輕的醫生忍著笑,拿下口罩,開了些消炎藥,把單子給小如,說:“好了,去樓下拿藥吧,記得要吃,不然會發炎。”
  小如接過單子,點點頭。
  “謝謝。”江森替小如對醫生說,然後敲了她的腦袋,“走了。”
  “吾要牙!”小如扯了下他的袖子。
  “啥?”
  “牙!”小如指指那顆血淋淋的被拔下來的牙。
  “靠,你真無聊,這個要來幹嗎!”江森說歸說,還是順手抽了醫生桌前的紙巾,將她拔下的牙包了起來。
  “嗯。”小如滿意地點點頭,“剛吾好好拿則。”(幫我好好拿著)
  從四樓走下三樓的時候,小如又說:“吾要桑次所。”(我要上廁所)
  “你真是,懶人那個什麽多!”江森才抱怨了一句,就收到她哀怨的目光,隻好認命地說,“走吧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三樓是婦科,人流量要比四樓的牙科多出好幾倍。小如從廁所出來,江森已經在門口等她了,她不禁發出感慨,“男銀就素好啊,桑次所好快!”(男人就是好啊,上廁所好快)
  “你就少說兩句吧。”江森頭大了。
  小如捂著腮,那醫生大概是怕她疼,用的麻藥過多了,舌頭一半都僵著,說話忒不方便。
  廁所旁邊有個緊急出口,那裏離大廳比較遠,但人少比較好走。小如和江森拐過去從那裏下樓,才走到門邊,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這個孩子不能要!”
  小如像是被點了穴道般,雙腳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不!”一個哭泣的女聲,竟然……像極了秦紫。
  “你知道,這樣會毀了你。”這個聲音冷靜,或者說,很冷酷。
  “讓我留下孩子……”
  “你很聰明,我想有些話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的。”
  “可是……”
  “這是一個錯誤,你現在有能力承擔起這個錯誤嗎?孩子生出來了又能如何?你可想過他的命運?”
  秦紫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你隻是怕小如知道!你隻在乎她!”
  秦然歎了口氣,摟住她,輕拍她的背,“不要任性。我在乎她,可也不希望你被傷害。”
  “哥!”江森出聲打斷他們,小如淚如雨下的模樣著實嚇到了他。
  秦然和秦紫都是一愣,向他們這裏看過來。
  小如腦子裏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牙齒拔掉的地方似乎有很多很多的血湧了出來,滿口苦澀和腥味。
  她死死地捏住江森的衣角,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勉強站穩。
  她在發抖,不可抑製地發抖,她盯住了秦然,臉上的淚水根本停不住,仿佛已經不是她自己能夠控製的了。
  “小如?”江森小心翼翼地碰了她一下,她這樣的狀態,他從未見過。
  小如被他一碰,就似刹那間驚醒了過來,退後一步,掉頭就跑!
  江森看了眼秦然,終是什麽都沒說,轉身去追小如。
  小如跑的很快,醫院裏人又多,她跑下樓,穿過大廳,江森追去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她的蹤跡。
  秦然也從後麵追了過來,看到站在大門張望的江森,便知道小如已經跑沒影了。
  他也沒解釋,隻對江森說:“電話給我!”
  他撥通了小如電話,卻發現,小如的包還在江森手裏,而她的手機,放在了包裏。
  “錢包也在裏麵,她身上沒錢!”江森臉色一變。
  “她的手機給我,我們分頭去找!沒錢她跑不遠。”秦然果斷下令。
  “好。”
  事實證明,小如相當能跑,秦然和江森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沒見她的影子。他們一個下午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還是沒找到她。
  傍晚江森給齊娟打電話問:“班裏跟她關係好的女生都問過沒?”
  “問過了,都說沒見到她。”齊娟也很急,“他們到底怎麽回事?!”
  江森也來不及解釋什麽,應付了幾句掛上電話,對秦然聳聳肩。秦然沒有說話,目光有些遊離,眼睛紅紅的,說:“我再出去找找。”
  江森拉住他,“先吃點東西吧,你一整天沒吃了。小如對附近那麽熟,不會有事的。”
  秦然明顯心神不寧,沒說話,隻是把江森搭在他臂上的手移開。
  一直到晚上十點,能找的地方,都已經找過了,還是沒找到,兩人又轉了回來遇到了。
  江森對秦然說:“你一定要去吃點東西!”
  秦然隻是搖頭,疲憊地坐在路邊的長凳上,把臉埋進掌中。
  江森遲疑了一下,問:“你和秦紫……是怎麽回事?”
  秦然搖了搖頭,許久才說:“情況有些複雜,一言難盡。”
  “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江森隻想問這一句。
  秦然抬起頭,看著他,聲音嘶啞得厲害,“連你也覺得我會做對不起她的事?”
  江森與他對視半晌,道:“我相信就算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會,可是有些事,你知道,會在意料之外。”
  秦然笑得很無力,“阿森,你先回去吧。”
  “可是這麽晚了……”
  “我找就行了。”秦然站起來,“你先回去吧,去吃點東西,你不是也什麽都沒吃麽?”
  “……”
  江森沒有辯駁,回去學校,在門口買了個麵包,邊吃邊往宿舍方向走。
  他的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掌中握著一顆她拔下來的牙。
  風很大,仿佛要下雨,冷風從校園裏香樟樹的葉縫中穿過,發出了清冷的聲響。在昏黃的路燈投影下,樹丫黑幽幽的影子像童話故事裏的魔鬼,張牙舞爪地叫囂。
  江森停住了腳步,忽然想:小如會不會害怕?
  這孩子又怕疼又怕黑。
  大風夾著落葉打到他身上,他顫抖了一下,想起她白天穿的那件很薄的外套,又擔心,她會不會冷……
  長長歎了口氣,他究竟有沒有如此擔心的立場?江森苦笑,笑他自己。
  還是回宿舍拿件厚外套出來再出來繼續找吧,找不到她,他如何睡得著?
  江森有些恨。
  他不是聖人,他也有私心。

  分手

  江森他們宿舍的房間是走廊最裏麵一間,他轉過樓梯口,向熟悉的方向走了幾步,忽然停住了。
  昏黃的走廊燈光下,有一團黑影縮在他房間的門口,仔細一看,是一個人,穿著米白色的外套,藍色的牛仔褲,和帆布鞋。
  “小如!”江森快步走過去。
  小如睡得迷迷糊糊,被他一晃,半睜開了眼。
  “阿森。”她的眼睛又紅又腫,聲音也完全嘶啞了。
  “來,進去說。”江森扶她站起來,一驚,“你的手怎麽那麽燙!”
  “嗯?”小如身體晃了晃,目光渙散,淚痕還掛在眼角。
  一進門,江森拿出手機想給秦然電話,小如一把就搶過去!江森看著她一臉倔強,便作罷。
  他給小如泡了杯熱奶茶暖手,又拿出些餅幹之類的給她吃,才在她麵前坐下,問:“你怎麽回來的?”
  “走回來的。”她喝了熱茶,身體多少暖和了些。
  江森見她四肢都縮在椅子上,便將空調打開。三月雖然開春了,晚上還是很冷。
  “那麽遠,你就走回來的?然後呢,一直坐在門口?”
  小如咳嗽了幾聲,將奶茶喝完,看向他的目光乖巧得令人心疼,輕聲說:“走著走著,就走回來了。”
  江森像忽然想起什麽,將手放在她額上,嚇了一跳,“小如,你在發高燒!”
  “嗯。”她半閉著眼睛,“好冷。”
  “吃藥沒?!”這話才問,他自己就有答案了。她就這樣跑出的醫院,怎麽可能去買藥,況且身上又沒錢。
  拔了牙不馬上吃藥,不發燒才叫奇怪!
  “我可以睡在你這裏嗎?”小如這話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邊說就邊往江森床上爬去,“我今天哪裏都不想去,誰都不想見。”
  “等下,先吃藥。”江森翻出消炎藥,倒上一杯水,遞過去,又忍不住教訓她,“你亂跑什麽,不知道會讓人擔心嗎?萬一我不回來,你就打算在在門口睡一晚上?!”
  “森妹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小如看著他,眼睛一紅,又快哭出來了。
  “少廢話!還有不許哭!”江森橫了她一眼,將秦然床上的被子也搬過來。
  “哦。”小如委屈地把眼淚逼回去,乖乖吃好藥躺下,然後看著將森拿被子一床床壓在她身上。
  她微弱地抗議:“太重了……”
  “閉嘴。”江森沒給她好臉色看。
  小如眼淚汪汪,很想申訴:這人怎麽可以這樣對待一個病人呢……
  江森給她把被子都拉好,出手彈了下她的腦門,嚴肅地說:“不許這樣看著我,閉上眼睛睡覺!”
  小如早就眼皮千斤重了,這下才安逸舒服地睡過去。
  江森就這樣坐在床邊,望著她,目光輕柔而哀傷。許久,他才定了定神,去拿她壓在枕頭下麵的手機。
  她睡的很沉,他的手伸到枕頭底下她都完全沒感覺到。可是當他要把手抽出來的時候,他的手表鏈卻勾住了她散落在枕邊的發。
  江森微微一怔,輕輕地將頭發解開,手指下意識在她的發上繞了一圈。繞了一圈,就不想放開了。
  他想輕喚她的名字,可是不敢。這個名字不知什麽時候成為了他的禁忌,隻能被深埋在心底,不見天日,卻瘋狂生長,壯大,直至有一天,隨著本體一起腐爛。
  他曲起手指,青絲就這樣緊緊糾纏住他的指。過了好久,慢慢鬆開,手指上被發絲勒出了一道痕跡。
  十指是連心的。
  直到手指上的痕跡退去,絲毫看不出來,他才站起,走到陽台上,給秦然他們打電話。
  很快,秦然就回來了。
  他同樣給秦然泡了杯熱奶茶,然後穿上外套拿了鑰匙出門。
  “阿森!”秦然叫住他。
  江森停住,沒有回頭,隻是笑道:“我去洪浩那裏,你好好照顧她吧。”說完,便關上了門出去。
  要裝作不愛一個人,比裝作愛一個人,難得多。
  外麵很冷,他縮了縮脖子,拉緊外套。走了沒幾步,雨滴就打了下來,落在臉上,很疼。
  第二天小如醒過來的時候,就聽見了雨聲。
  透過窗戶望出去,光線昏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她想坐起來,忽然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被壓住了,轉過頭一看,才發現秦然坐在地上,臉貼著她的手睡在了床沿。
  她用力將手抽了回來,秦然半醒未醒,卻一把將她的手又重新握住。
  很久,他才睜開了眼,用另一隻手揉了揉眼睛,聲音沙啞地說:“醒了啊,感覺好點沒有?”然後他的手掌放在她的額上,鬆了口氣,“還好,燒基本退了。”
  小如別過頭,滑開了他的手掌。秦然一愣,沒說話,隻是望著她。
  他的眼睛紅紅的,能看到血絲,眉宇間滿是疲憊。
  在這之前,在小如昨天遊蕩的一天中,她都很想問秦然這狗血連續劇一般的一幕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可是現在,她卻忽然什麽都不想說了。
  小如拉開被子,不看秦然,繞到床尾下床,腳未著地,手臂就被秦然抓住了。
  “小如!”秦然的呼吸有些急促,聲音裏竟帶著恐慌。
  “放開我。”小如掙紮。
  “你,不相信我?”他蹙眉。
  小如冷笑,將目光投向他,“好吧,我給你機會,來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別告訴我是酒後亂性,我知道你的酒量和自製力。”
  秦然無奈地看著她,“別這樣,小如,我是清白的。”
  “哦。”小如麵無表情地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一寸一寸從自己手臂上挪開,然後說,“你是清白的,那秦紫為什麽會說,你是怕我知道,說你隻在乎我?”
  秦然一怔,好看的睫毛輕輕顫抖。
  “那一幕可真戲劇啊。”小如穿好鞋子,又將外套裹上,道:“如果不是你的孩子,為什麽怕我知道?秦然,是一個男人就該承認,並且幫她善後。”說到這裏,她頓了下,又非常厭惡地加了一句:“你知道,我最討厭始亂終棄的男人!”
  秦然悲戚地望著她,唇色蒼白,有些幹裂,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終還是沒說。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小如忽然笑起來,“秦然,你那麽聰明,怎麽就不會騙人呢?你可以編個合理的故事來騙我啊!我相信你肯定能的。”
  秦然的雙手已握成了拳,指骨泛白。
  “啊,不對,你騙了我好久了,不然我怎麽會以為你是我可以牽手到老的那個人呢。”小如在他麵前站定,將脖子上的項鏈解下來,掌中一枚碧血玉的戒指,攤開在他麵前。
  她對他微笑,“秦然,小時候當我媽媽發現爸爸有外遇的時候,我爸爸就跟你現在一樣,一句話都不說,任我媽媽怎麽哭鬧他都不說話。我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這樣,可是我覺得,不必要的,其實你隻要說一句‘我不要你了’,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我不會糾纏你不放。”
  “小如!”秦然握住她的手腕,眼神裏有著沉重的痛楚,力氣大的仿佛要將她的骨頭都捏碎。
  小如的笑容蒼白,手被他一扯,戒指就從她的指縫間滑落,掉到地上,“啪嗒”一聲脆響。
  “大家好聚好散吧。”她垂下了眼簾。
  玉質戒指碎成了三斷。
  秦然僵了下,卻沒有鬆開手。
  “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小如見他還是不放手,開始掙紮。
  “秦然,放手吧。”她用自由的那隻手捶打他。
  “放開!”她用指甲抓他,直到那他的那條手臂被抓得布滿血痕。
  “秦然!你到底想怎麽樣!”她強忍著的淚終於落下。她其實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在他麵前哭。
  秦然一把將她拉如懷中,緊緊抱住。
  “不是你想的這樣……不是的!”他的聲音落在她耳邊,仿佛低泣。
  “那是怎樣?”她任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胸前。
  是怎樣?秦然卻又不說話了。
  說出來又會是另一種傷害,他說不出口。
  小如閉上眼,“秦然,吧。”
  他的身體忽然僵住了,她可以分明聽見他心髒跳動的聲音,她可以聽見他急促的呼吸,可是,她已經決定,那都跟她再沒有關係了。
  “你不信我!你這樣就要放棄我了嗎?!”秦然忽然握住她的肩,將她推離他,他的眼裏,竟有著她從未見過的傷痛。
  “什麽叫‘這樣’?都這樣了,還不夠嚴重嗎?!”小如吼回去。
  “我等了你十四年了!這十四年來發生了那麽多事,我都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你今天卻說!”
  “我最恨男人勾三搭四!這樣的背叛我不能原諒!”
  秦然怔怔地看著她,忽然粗暴地把她推到牆上,用力吻了下去。
  那不是吻,是啃咬,是吞咽。
  而痛的那個人是誰,已經分辨不清楚了。

  往事

  小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出來的,外麵下著很大的雨,一出來就冷得她哆嗦。
  眼前霧蒙蒙的什麽都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哭太多把眼睛哭壞掉了。她恨恨地想,要是真這樣,一定去找秦然拚命!
  她走進雨裏,向自己的宿舍方向走去,禮拜天早上,又下著大雨,所以校園裏很冷清,看不見幾個人。
  小如盡量找牆邊走,屋簷下好歹淋不到雨。可風一吹,她還是打了個噴嚏。
  抹了把臉,她站定,抬頭,把眼淚逼回去。萬一回去給齊娟看到她這模樣,挺丟人的。
  宇宙超級無敵的潘淨如,怎麽能哭呢!
  甩了甩頭,唇邊還留著秦然的溫度,口腔有血的腥味。
  她咬了秦然,自以為瀟灑地揚長而去,卻還是留意到了他的眼神。
  靠!他憑什麽那樣看她!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小如邊唾棄,邊大步向前走,到轉角口也沒留心,一頭撞上了一個人的背。
  “走路不長眼睛啊!”熟悉的咒罵聲。
  小如把眼裏的淚水擦去,才看清楚麵前那個呆傻傻的男人原來是江森。
  江森手裏捂了杯熱可可,可可已經灑了出來,深褐色的液體順著他的手向下滴,白色的外套袖口邊也有一灘褐色的汙跡。而江森邊上站了個大眼睛的女生,正攬著他的胳膊好奇地望著小如。
  小如忽然有種莫名的憤怒,眼淚一擦就吼道:“江森你個混蛋!你有喜歡的人了還在這裏跟別人勾搭!死性不改!水性楊花!”
  江森本來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擔心著,這會瞧她還有力氣吼人,也鬆了口氣。然後才回憶起她對他吼的內容,沒什麽興致地揮了下手,說:“算了,今天我放你一馬,趕快回去洗把臉吧,瞧你都哭成什麽樣了!”
  小如吸吸鼻子,也不想理他,悶頭往雨裏走,但外套的帽子給江森拉住,硬將她扯了回去。
  “下雨你沒看到啊!”江森聲音一下子大了,“你出來不知道帶把傘嗎?!”
  “不許對我大聲說話!”
  “靠!對你大聲又怎樣!”
  “我說不許就不許!再叫我踢你!”
  “我怕你啊!”
  顯然小如的憤怒之火遠不是這場雨可以澆得滅的。
  “潘淨如!別以為我不敢還手!你再踢我要發火了!我真的要火了啊!”江森邊躲邊叫,相當之狼狽,一杯可可已經打翻得差不多了。
  小如灑潑了一陣,累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江森尷尬地對旁觀成石化的女生說:“抱歉,你看,這是我嫂子,出了點事,你先走好嗎?”
  那大眼睛女生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點點頭。
  江森歎了口氣,在小如旁邊蹲下,大手按著她的頭,“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我道歉,行不行?”
  小如不哭到酣暢淋漓哪肯罷休!江森把她拉進屋簷裏,不讓雨淋到,然後自己移到她另一邊,擋住了風口,和著她哭泣的節奏,拍著她的背。
  小如又哭了陣,抬起頭來把江森的手甩開,“哪有你這樣大力拍的!內髒都要給你拍出來了!”
  “……抱歉,沒經驗。”
  小如抽泣,瞪著他,一抽一抽的。
  “唉……”江森給他瞪得有些發毛,他可真是那被殃及的可憐池魚!“好了,別哭了,醜死了。”
  “你,你才醜,醜死了。”小如盡量控製自己的呼吸,但哭得太厲害了,抽起來一時半會也停不住。
  江森抬起袖子,本想給她擦眼淚,一見袖子上的汙跡,隻好放開,用手。
  他的手很大,一掌就能遮住她半個臉頰,她的臉很燙,眼淚卻很冷。
  他低語:“人家女孩子哭起來是梨花帶淚,叫人心疼,你看你哭的,一點藝術美感都沒有。”他嘴上雖損她,手上卻很輕柔。她的皮膚一直都粉粉得跟個孩子似的,讓他感覺隻要稍微用力一點就會破掉。
  所謂彈指可破,也就是這樣了吧。
  見江森笨手笨腳的,小如不耐煩了,抓住他的袖子,避開有可可漬的地方,自覺地把眼淚鼻涕都擦在上麵。
  “好了,有什麽想法,說吧。”江森拍拍她的腦袋,“你看你把我的目標女友都嚇跑了!”
  “我跟秦然分手了。”小如低下頭。
  江森一愣,沒說話。
  “這事我不能原諒,真的。”小如平緩了下情緒,望著雨幕,輕聲道:“我知道他喜歡我,雖然我經常無理取鬧,但他對我有多好我很清楚。可是這不代表我可以原諒!我從小就最痛恨這樣的事!”
  江森也看著雨幕,下雨天,空氣總是特別幹淨。
  “相信秦然,好不好?不是因為我是他的兄弟才這樣說,而是了解他。我想這裏一定有一些誤會,除非秦然點頭承認,對你說那是他的孩子,否則一定有一些不能說的緣由。”他頓了頓,側過頭看著她,“小如,我們不會永遠是孩子,成長不是件壞事,但是被迫成長,卻是件殘酷的事。曾經秦然說過,他想給你創造一個永無鄉,讓你可以在他的庇護下,永遠做你的彼得潘。可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無奈了,秦然也會有他無能為力的時候。”
  “如果不是他的孩子,那有什麽不可以說的理由?!”
  “這不隻是他的事。你想,或許秦紫也會有她的不得已,或許她並不希望別人知道。”
  “那為什麽秦紫要告訴秦然?他們什麽時候關係好到這個程度了?”
  “說起這事,我倒是有個懷疑。”江森頓了頓,“秦然父母的事,你都知道嗎?”
  小如吸了吸鼻子,說:“隻知道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是因為出軌。”
  “咦?”
  “秦然的父親,也就是我舅舅,據說是愛上了別的女人,要跟妻子離婚,當時秦然四周歲還沒滿……後來,這事鬧得非常大。”江森頓了頓,似乎在猶豫是否該講,但很快,他就定了下神,說,“秦然的父親,是被他母親殺死的。”
  小如驚詫。
  “而且,還是當著秦然的麵。”他的音調很低,很沉重,“那個女人完全瘋了,殺了丈夫以後就帶著秦然逃去了國外。她和秦然在海邊的房子裏住了四個月,四個月後,就在大家快找到他們的時候,她知道跑不了,竟一步一步走進了海裏,直到被海水沒頂。我奶奶他們趕到的時候,秦然已經昏倒在了沙灘上,奄奄一息,也不知道是想救他母親才走進海裏的,還是被那個瘋女人拉下水的。”
  小如愕然地看著江森,胸口起伏。
  “後來她的遺體被運回國內安葬,守靈的那天晚上,我奶奶憤怒地一把火把靈堂燒了。那時候她以為秦然已經去睡覺了,誰知道一轉身,就看到秦然站在她身後。秦然一直都站在她身後,看著靈堂一點點變成了灰燼,一句話都沒說。”這段,就算現在講來,江森還是感覺壓抑得仿佛透不過氣來,“我就是那時候認識秦然的,那時候的秦然,根本不會說話,有很嚴重的自閉症。經曆了這些事,別說他當時才那麽小,換做是我現在,恐怕也不見得會好多少。”
  小如的手死死地握著自己的衣角,“後來呢?”
  “後來啊……”
  後來就遇見了你,他的救贖,我的劫難。
  江森苦笑一下,把話題繞回去,“你有沒有覺得,秦紫和秦然很像?”
  小如一愣。
  “俗說,美麗都是相似的,醜的則各有各的不同。因為他們都長得很出色,所以會讓人忽略掉他們的相似之處。”
  小如想了想,說:“長相上,他們沒有特別相像,但我也曾經有那麽一刹那覺得他們很像!而且還是好幾次,說不出來的感覺。”
  “氣質,對不對?”江森笑,“他們的氣質很像,神態,甚至舉止。”
  氣定神閑,從容不迫,優雅淡然,還有同樣的聰明和優秀。
  “但這些並不能斷定什麽。”小如皺眉,“又不是在看電視劇……”
  “沒錯,所以我隻是在觀察,沒有下過結論。”江森笑,“不過他們的年紀也有問題,秦紫還大了秦然三個月,如果真是血親,那這裏頭就有故事了。”
  事情似乎出人意料,小如有些不太適應,“等等,你讓我好好想想。”
  江森揉了下她的頭發,輕柔地說:“你不是早就發現他們的關係不太對勁了嗎?比如在去吃螃蟹的那次。”
  小如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然說:“那次你不是還抱過秦紫麽?!”
  “我……是啊,當時我還沒想他們會有那樣的關係,隻是喜歡秦紫,才那樣做。”江森望天,小如其實一點不笨。
  “秦紫這事……我都哭成這樣了,為什麽我看你一點不傷心呢?”小如盯著江森,琢磨他的表情。
  “誰跟你說我不傷心了!”小如真的不笨,就是傻了點。
  “我看你逍遙得很啊,還跟別的女生約會!”小如鄙視他,“我討厭水性楊花的男人!”
  江森敲她的腦袋,“我傷心也不能跟你一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啊!找新的女朋友也是為了填補心中空白——你怎麽知道我就沒有心碎?”
  “是,你的心還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上麵全是洞,跟個馬蜂窩似的!”小如翻了個白眼。
  江森又好氣又好笑,“你對秦然有意見,可別鳳尾掃到我這裏。”
  小如靠過去,伸手攬住他的肩,大有兄弟共患難的豪情,“管他們是什麽關係呢!從今天起,我們吃香喝辣,讓他們都滾得遠遠的!世界上誰離了誰不能活呀,對吧森妹。”
  “那可不見得。”江森說。
  若非如此,他又怎會退讓?

  原諒

  小如睫毛撲閃了一下,沾上的淚珠都還沒幹透,晶瑩剔透。忽然,她打了個噴嚏,睫毛上的水珠就這樣飛起,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江森皺眉,伸手探了下她的額頭,“早上起來藥吃了沒?”
  小如看著他,搖搖頭。
  “……一起來就跟秦然吵了?”
  她點點頭。
  “沒吃早飯?”
  搖頭。
  “那……刷牙洗臉了沒?”
  繼續搖頭。
  “……”
  小如見他臉色一變,麵露凶相要訓斥,眼裏又閃出一宏水光,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活像一隻被人丟棄的小狗。
  江森泄氣地扶著額頭,站起來,“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先去梳洗下,把濕衣服都換了,小心感冒。”
  小如依然蹲著,淚光閃閃地抬頭仰望他。
  “又怎麽了?”
  “蹲久了,腿麻了。”
  “……”
  小如回宿舍梳洗好,齊娟陪著她一塊兒下了樓,時間剛好吃午餐。
  江森在樓下打著電話等她們,見她們下來,便收起線。
  齊娟遞了把傘給他,自己跟小如合打一把,然後溫柔地問小如:“想吃什麽?”
  小如倒是不客氣:“火鍋!”
  “別吃這種沒營養的東西!”江森擰了下眉,“你昨天都沒吃什麽,我們還是去吃飯吧,你就喝點雞湯什麽的。”
  飯店中午人不多,他們選了間包廂裏坐下,齊娟先給小如叫了碗酒釀圓子,讓她舒下胃。菜上來後,江森又要了一瓶紅酒。
  “飯不吃,喝酒,你可真行。”小如哼了一聲。
  “這輩子啊,我最愛兩樣東西。”江森在杯子裏倒滿酒。
  “酒和女人?”齊娟冷眼瞥他。
  “嗯?你怎麽知道?”江森笑。
  “真落伍,還學古龍呢,那是十幾年前的玩意了。”小如百忙中抽空抬頭說,嘴裏還塞滿了食物。
  “多嘴!吃你的飯!”江森凶惡地拿筷子輕敲她的腦門。
  小如噎了下,搶過江森剛倒滿的杯子一口灌下。
  “嘿!這是酒!”江森驚恐地看著她歸還的空杯子,杯口還留了一個油膩膩的唇印。他笑了笑,說:“小如啊,那杯子我用過了,你把我的口水一起喝下去了。”
  “撲哧!”小如把嘴裏尚未來得及咽下的東西都噴了出來,那是早分不清原型的爛糊糊的某物。
  齊娟剛好坐在小如對麵,不幸中招,邊抽紙巾擦臉邊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小如心虛地用擦擦嘴,咳嗽一聲,對江森嗔怪道:“果然有毒!”
  江森的電話鈴聲響起,他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又抬眼悄悄看了眼小如,起身跑出包間接電話。
  江森一離開,齊娟便問:“昨天你和秦然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啥,就是分手了。”小說埋頭吃東西。
  “分手?!”齊娟吃了一驚。昨天秦然給她電話讓她幫忙一起找人的時候她就感覺他們之間出了問題,可沒想到直接到分手這一步了。
  “合不來就分了,沒什麽的。”小如燦爛一笑。
  秦紫是女生,定不希望別人知道她懷孕了,所以這個事情她還是決定保持緘默。
  齊娟抓不住重點,見她如此,隻能說:“小如,你可要想清楚,很多事情,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小如低頭往嘴裏扒飯,額際的發絲垂下,遮擋住了她的眼睛。
  吃飯的時候還是不要哭的好。
  隻一小會江森就進來了,什麽都沒說,招呼她們多吃點。
  小如化悲憤為食欲,一直吃到肚子再也撐不下任何東西歪在桌子上,就看到秦然拉開了包廂的門。
  她轉過臉,手指指著江森的鼻子,說:“叛徒!”
  江森沒好氣地打掉她的手,“有話好好說清楚,別胡鬧!”
  “我怎麽胡鬧了?!”小如怒,剛想罵人,忽然打了個飽嗝,隻好立即捂住嘴,羞得滿臉通紅。
  緊張的氣氛一下子變了味,江森憋著笑,對齊娟說:“我們先走吧。”
  齊娟點頭,冷冷地看了秦然一眼,這才跟著江森出門。
  秦然坐到小如對麵,見紅酒還有半瓶,便隨手拿了個杯子,倒滿。
  小如霸道地搶過杯子,狠狠瞪他。
  秦然歎氣,“小如。”
  小如倔強地不說話。
  秦然握著她端住酒杯的手,柔聲道:“你不會喝,別喝。”
  小如望著他的手,呆了一下,才說:“跟你沒關係。”
  “誰說跟我沒關係?”秦然抽出她手中的酒杯。
  “我說的!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是我的什麽人?”小如話說出來才發現很酸。
  “我是你的男人。”秦然執起她已經空了的手。
  他除了明顯露出的疲態外,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來,連說話的語氣都恢複了往日的氣定神閑,隻是唇上一道傷痕,十分曖昧。
  小如恨恨地想抽回手,曾經她令她心動的從容,如今直讓她要抓狂。
  “小如,秦紫是我的親姐姐。”他沒有鬆手。他不鬆手,她的手又如何能收回去。
  “你連續劇看多了吧。”小如翻了個白眼。
  “沒有,我很少看。”秦然老實回答。
  “……如果是你姐姐,阿森怎麽會不知道?你又為什麽到現在才講?!”
  “阿森不知道的……”秦然的睫毛顫了一下,“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小如忽然想起了江森說的,秦然的爸爸曾經有過外遇。
  “我父親跟我母親結婚的時候,並不知道有她……所以後來才會……”秦然說這話的時候,握著她的手卻下意識緊了一些。
  小如想起江森講述的那段往事,又見秦然這模樣,忽然有點想哭。是承受了多少恐懼和悲傷,才能讓一個四歲的孩子完全自閉起來,一年多也不說一句話?
  秦然的雙手包裹住她的手,雙手合十放在唇邊,輕聲道:“孩子的事情不要多問,可以嗎?那個男人不會對她負責的,對女孩子而言,這一生幾乎是毀了!所以我才會勸她把孩子拿掉。”
  小如很難想象秦紫那樣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也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可雖然秦然這樣講,雖然秦然講的她相信都是真的,內心卻還是有些惶惶不安,隱約覺得還有什麽重要的細節遺漏了!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秦紫是你姐姐?”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是後來才知道……她不太能接受……或者說,我們倆個都不太能接受。”秦然輕歎,“我父親結婚的時候,不知道秦紫的母親懷了孩子,一直到我四歲,才發現這件事,便強行要跟我母親離婚。我母親是自尊心極強的人,寧可玉碎不要瓦全,這才有了後來的悲劇。”
  上一輩的冤孽,即便下一代人講出來,依然不堪。
  “那……你不恨她嗎?”小如輕聲問。
  “恨過,如果沒有她,在我身上發生的所有悲劇都不會發生了。於是今年春節,我去見了她的母親。”
  “怎樣?”小如好奇了,忽然想起,春節秦然來找她的前一個晚上,跟她打過一通電話。
  “看到她的一刹那,我就覺得堵在心中多少年的積怨忽然就沒了。”秦然笑了,“她溫婉得像朵開在枝頭的白玉蘭。”
  小如噴笑出來,眼角都還帶著淚,“我以為天底下雌性動物在你眼中都是一樣的!”
  秦然是有名的見了美女還能目不斜視的異類。逛街的時候看到美女經過,小如尚且要回頭瞄兩眼,秦然卻從來不因一個人漂亮而看第二眼。曾經小如就這個問題問過他,秦然說,在他眼裏,隻有男人和女人的分別,老人和小孩的分別,沒有美女和醜女的分別。
  由此也可見,秦然是個多麽缺乏情調的人!這樣的秦然,會用如此詩意的比喻來形容一個女人,實在令人跌破眼鏡。
  秦然莞爾,“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我父親為什麽會為了她那麽不顧一切。錯不在她,錯在我父親太懦弱,頂不住各方壓力而娶了我母親。”
  “幸虧懦弱,不然就沒你了。”小如沒好氣地說。
  秦然心中一動,親吻她的手指,“下次帶你去見見她吧。”
  “好。”小如遲疑了一下,“那秦紫這件事,她知道嗎?”
  秦然輕聲說:“應該還不知道。”
  “到底是什麽樣的男人那麽混蛋?叫上森妹一起去把他廢了!”小如挺義憤填膺的。
  那瞬間,秦然的表情很複雜,但很快低頭吻了下她的掌心,說:“這事你別管了,總之,那個人,會付出代價的。”
  小如茫然點頭,又忽然說:“那,秦紫也是阿森的表姐了?”
  “嗯,是的。”
  小如呆了呆,長歎:“可憐的森妹啊……”
  “怎麽?”秦然不解,怎麽扯到江森頭上去了。
  “森妹喜歡秦紫,而且是真的喜歡,不是玩鬧的!”小如擰著眉說,“你不知道?!”
  “……啊?……啊,他沒跟我說過。”
  “你真是呆子!這個看也看得出來啊!”小如恨鐵不成鋼。
  “……”秦然眼角抽了下,到底誰是呆子。
  “完了,這下森妹真的完了,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小如急他人之急。
  “別擔心,他知道該怎麽做。”秦然將她摟在懷裏。
  因為,他早就無望了。

  打架
  之後秦然找了個別的借口跟大家解釋,洪浩不客氣地猛敲小如的頭,齊娟卻有些不相信,又有些擔憂,但很快被秦然溫柔到一點脾氣都沒有的眼神化解掉了。
  秦然會背叛嗎?其實,說小如背叛秦然,要比說秦然背叛小如,可信多了。
  周一繼續上課,秦紫表現得也很正常,隻是很明顯在刻意躲著小如。
  小如想,大概這事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吧,畢竟給她親眼撞見了,多少有些尷尬。於是也就不去主動打招呼。
  下午的時候班導進來講,院長開會忽然提議在學院裏搞個話劇比賽!說是比賽,其實就是為了豐富同學們的課餘生活,活動活動而已。看如今春暖花開,年輕人理應朝氣蓬勃,整天窩宿舍玩遊戲可不是什麽好的習慣。
  話才說完,底下一片唏噓。
  但是唏噓歸唏噓,老院長發了號令,大家還是要積極配合的。
  班導甩出一答厚厚的紙,說:“我知道大家辛苦,劇本都給你們準備好了,來一起商量商量如何執行。”
  話說,這位年輕能幹的班導,準備的是莎翁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這是曾經他讀書的時候表演過的劇本,早已在莎翁的原著上濃縮過提取了精華,如今隻要用現成的本本去複印,人手一份就好了。
  想他容易麽!
  結果底下還是一片意興闌珊。
  “大家不能這樣啊!年輕人怎麽能這樣呢!”班導給眾人做思想動員,“我們係裏的男生本來就少,所以要全部參加”
  男生在底下繼續唏噓。
  於是他又加了一句:“參加演出的,就可以不用做後勤了,不演出的,一律發配苦力。”
  底下安靜了一陣,大家都流淚舉手了。
  班導滿意地點點頭,“來來,男生人少,我們先定角色。”
  他們班男生外形條件好到能夠提高整體舞台效果的,就隻有江森和洪浩,洪浩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江森,舉手說:“我建議讓江森出演羅密歐!”
  兄弟是要來幹啥滴?此時不陷害,更待何時!
  江森睡得迷糊,聽到洪浩叫他的名字,便半睜開了眼,抬了下頭,迷茫地看著他。
  “好啊。”班導已敲定,在紙上做記錄。
  洪浩對江森溫柔一笑,小聲說:“沒事,沒事,你繼續睡。”
  他這一笑,就把江森給嚇醒了,好半天才搞清楚是怎麽回事,懊悔不及,隻能好好地敲詐了洪浩一番做補償。
  剩下的男生瓜分了別的角色,這時候大家才發現上了班導的當,角色比人數多,像洪浩這樣的甚至要身兼數職才夠用……沒有兼職的,就兼後勤了。
  班導又說:“女生如何?得要找美人給我們班撐台麵呀!”
  這話一出,底下氣氛就變得詭異了。
  眾所周知,英語係是出美女的地方,他們班也是一樣。在這樣的環境下,這個邪惡的班導說這句話,詭異地燃燒起了一杆美女的攀比之心,美麗麽,就是要秀給別人看的。
  班導狡猾地不去得罪人,摸著剃得光溜溜的下巴問臉色不佳的江森:“羅密歐,這裏,誰才是你的朱麗葉呀?”
  江森平時人緣賊好,被這麽一問,不隻是男生們開始起哄,連幾個比較能鬧的女生都一起起哄,比如唯恐天下不亂的小如同學。
  人群中已經有人低聲喊出了“秦紫”的名字,小如本想跟著喊,忽然又忍住了。
  這時候讓江森和秦紫演對手戲,會不會是件太過殘忍的事?可惜這次她忍住了也沒用,男生們都首推秦紫!誰讓江森當年追秦紫那麽高調,英語係還有哪個不知道他的賊心?包括站在講台上長得跟狐狸一樣的班導。
  “看來大家都推秦紫呀,那就秦紫吧!”班導順水推舟,既不得罪人,也募集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女主角。
  秦紫仿佛要出口拒絕,但又咬著唇,臉色蒼白,一字未說。
  小如看了她一眼,忽然勇敢地舉手道:“老師你不能看人家秦紫漂亮就不給別人機會!”
  周圍安靜了一下,她這舉動連齊娟都驚訝了。
  小如調皮地吐吐舌頭,大方地接受各種目光,委屈地說:“我演朱麗葉也不會丟了班級的臉吧?”
  “當然當然!”班導扶了下眼鏡,小如同學毛遂自薦,有這個熱情,當然也是好的。
  接下來他又安排了一些細節,而秦紫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小如一眼,可是小如卻看到,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在她舉手把女主角要過來以後,一直握成了拳,很緊很緊。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但又似乎不一樣了。用洪浩調侃時的話來說:連空氣中都充滿了詭異的味道!
  這天,小如在推開秦然宿舍門時,看到某兩人正滾在一起,熱火朝天撕打中,場麵那叫一個歎為觀止!若不是江森的鑰匙忘在了她那裏,她可以順利打開這扇門的話,他們兩個還不知道要折騰到何時結束。
  見小如呆立在門口,這兩人才互相鬆了手,從地上坐起來,一個靠在床邊,一個靠在書桌邊喘氣,衣服早就扯得一團亂了,連臉上都掛了傷,戰場更是狼藉成一片。
  小如趕緊把門關上,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台風過境了?”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在滿地的雜物間發現一台被砸裂開的手機,揀起來,驚歎道:“森妹,你這手機不是才買了一個月麽?你們可真能作孽啊!”
  兩人帶著幽怨的眼神分別看了她一眼,又別過臉去。
  “嘿,還知道不好意思啊!不就是打架麽,我不會嘲笑你們的。”小如的笑容好不燦爛。
  她熟門熟路翻出藥箱,走到江森身邊蹲下,勾著他的下巴扳正他的臉,仔細打量了下,說:“唉,親愛的,你下手真狠,我們森妹破相了。”
  秦然沒說話,隻是從地上坐到床上,閉了眼。
  “不用你管。”江森推開小如。
  小如本來半蹲著,被他一推,沒蹲穩,眼見就要向後倒去!江森推出去的手還沒伸回來,又隻好抓住她,將她拉回來。
  小如對他眨了下眼,江森一愣後便知上當,氣得翻了個白眼。
  “哎,羅密歐,你的嘴角都破了,顴骨都發青了。”小如拿出棉簽,沾上消毒水,輕輕塗在江森的傷口處,疼得他直咧嘴。
  “行了行了,你去照顧秦然吧,他比我傷得重。”江森不耐煩她,撐著地麵站了起來,揀起他那個摔爛的手機,向外麵走去。
  門關上後,小如才拎著藥箱,坐到秦然邊上去。
  她的手放在秦然的手上,秦然睜開了眼,烏黑的瞳仁隱約還沾了些水汽。
  “寶貝,你也破相了。”小如輕碰了下他的顴骨,可不隻是青,皮已經破了,滲出了血,“不會留疤吧?”
  秦然沒回答,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小如伸手捂住他的眼睛,道:“別這樣看著我。怎麽,難道你們是為我打架?”
  秦然拉下她的手,順手把她圈進懷裏,下巴摩擦著她的脖子,也不說話。
  他的胡子雖然一直剃得很幹淨,可這樣擦著,多少都能感覺到硬硬的胡渣,又癢又麻。
  “你們感情不是很好麽?第一次見你們這樣……怎麽了?”小如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沒事……好久沒打架了,回顧一下。”秦然的聲音很輕,很柔,但很……很有喜劇效果。
  小如翻了個白眼,雙手用力撐在他胸前,將他推開,卻聽秦然低低地抽了口氣。
  “怎麽?”小如一把拉開秦然扭成一團的襯衫,盯著他泛出淤青的胸口瞧了半天,有些惱怒地說:“你們兩個瘋子,真是皮癢欠抽!”

  唯一
  這之後,大家依然老樣子。小如問起打架那事,江森的口徑跟秦然保持一致。
  眾人吃晚飯還是會經常聚在一起,隻是最近忙著排練劇本,吃好晚飯就要去教室。而秦然總是在旁邊等他們,手裏捧著他要看的書,自己再看一會,再陪他們玩一會。
  小如家班導見大家熱情度很高,有時候晚上也會過來指導指導,多來了幾次,就跟秦然混了個眼熟。
  秦然的大名他早有耳聞,如今見了,更是好感倍增,以至於後來還告誡小如,找到這種男朋友的概率比被天上掉下來的人民幣砸到還要小,不珍惜會遭天譴!可小如顯然那沒把這話聽進耳裏,一會指使秦然給她買水買宵夜,一會給她捶背捏肩膀,那女王般的待遇隻差引起公憤了。
  話說,莎士比亞大神寫的東西讀起來很美,可是要拿來表演,就顯得太過肉麻。多少次小如念著台詞,念著念著就笑場了,笑得腸子百轉千回打成了結,還止不住。
  她的不專業,遭到了大夥的鄙視,搞得她都有放棄的打算了!可一想起秦紫,就又覺得還是得堅持下去。每每這時,都會感慨,秦紫這樣幾近完美的美人,怎麽就會那麽倒黴遇到這種狗血事呢!
  江森卷起手裏的劇本敲小如的腦門,“該你了!台詞!認真點,別走神!”
  “咦?到哪裏了?”小如趕緊收回注意力。
  江森清了清嗓子,讀劇本:“小姐,我拿那幸福的月光起誓,那照滿果園樹尖的銀色的月啊——”
  小如:“不,起誓可不要拿月亮,那沒有常性的月亮,在三十天裏都會變上幾回圓缺,免得你的愛也會那樣無常。”
  江森:“那要拿什麽起誓?”
  小如:“就不要起誓吧。如果你不肯,你就拿你自己。”
  江森:“用我心上的愛——”
  小如:“不,還是不要,雖然我喜歡你,可不喜歡今夜這樣的誓言……再見,再見了,在夏天的風裏萬物都暗暗滋長,這枝愛的嫩芽會等我們再次相見!”
  江森:“就讓我這樣不滿足地走嗎?”
  小如:“你還要怎麽滿足呢?”
  江森:“把你的盟誓換了我的。”
  小如:“沒有等你要,我已經給過你了。”
  江森:“你會不會有一天收回?”
  小如:“那也是為了更多地給予!我的情像海那樣無邊,愛也像海那樣深,全部,都給你。”
  江森忽然靜默。
  小如:“嘿,別發呆!”
  江森摸摸腦袋,“抱歉,看岔行了,我找找,到哪裏了?”
  秦然托著下巴看著台上,修長的手指輕輕叩打著桌前的一本《南齊書》,見小如轉身過來,便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我想吃燒烤。”小如坐到秦然邊上說。
  舞台上羅密歐在跟別人對台詞,秦然握著小如的手,目光又掃向舞台,說:“燒烤不能多吃,對身體不好。”
  這時候秦然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下來電顯示,接起來,捏了下小如的手,就轉身向教室後方走去。
  小如回頭看了眼秦然的背影,開始擔憂。
  她剛才看到了來電顯示的名字:秦紫。
  其實仔細想想,這事從被她撞見開始,就有些蹊蹺,但秦然和江森對此似乎都諱莫如深,小如想了很久,還是忍住了,傷害既已發生,多說一次,就是多揭一次傷疤,誰都不好受。
  在醫院裏遇到他們的那次,秦紫說:“你隻是怕小如知道!你隻在乎她!”。秦然對於這句話的解釋是:秦紫責怪他做弟弟的重色輕姐。
  倒不是她懷疑秦然,以她對秦然的了解,秦然說了沒有,那一定是沒有的!隻是他頗具隱諱的態度,和秦紫對她躲避的目光,總讓她覺得有些什麽東西她應該知道,卻沒有被告知。
  小如的視線掃過桌上秦然留下的書,呆了一下。也或許是她多心了吧?女孩子遇到這種事,確實不希望更多的人知曉,哪怕那個人是她的朋友,她哥哥的女朋友。
  小如歎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看羅密歐和別人的對手戲,恐怕這件事最難過的,應該是台上的這個家夥吧!
  正當小如感慨時,台上忽然一陣喧鬧,好像是對台詞的時候出了笑話,幾個男生撲成一團,江森被壓在底下哈哈大笑。
  小如眼角抽了一下,這沒心沒肺的家夥需要別人擔心嗎?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美好地過去,氣候越來越暖。
  那春天特有的夾雜著青草芬芳的氣息吹拂而來,令人從骨頭裏開始發懶。
  話劇下周就要正式比賽了,所以這周六大家講好要做最後的彩排。早上起來秦然去圖書館看書前跟她打了個電話,那時候她還埋伏在被窩裏,等她完全醒過來了,已經是正午了,剛好可以蹭秦然一頓午飯。
  進了餐廳,小如老遠就看到了秦然。
  他穿著白色的襯衫,V領的薄毛衣,清爽宜人。腦袋不再是光溜溜的了,雖然還很短,可照舊英俊得令人不敢直視。
  帥,不是臉上五官俊俏,不是身材比例黃金,不是全身名牌堆積,而是一種需要沉澱的男人味,是一種由內而外體現的氣度。所以可以遇到一個真正的帥哥的概率,確實要比買彩票中獎小很多很多。就好比漂亮的女人很多,可真的能稱之為美人的,真是鳳毛麟角。
  而秦然,小如覺得,他們班導說得對,不珍惜會遭天譴!倒不是她自家的娃說自家好,如果秦然不是她家的娃,她想她大概還是會心動。
  小如樂顛顛地撲上去給了秦然一個大擁抱,他身上有著被太陽曬過後的溫暖,讓她產生了吃過這頓午飯抱著他再去睡個午覺的衝動!
  她一不小心把這想法說了出來,被秦然好一陣嘲笑,秦然說:“你再睡要變成豬了!”
  “變成豬了你還喜歡我嗎?”她的大眼睛裏放出純潔無暇的光芒。
  這樣的問題,承認了是放縱,否認了是自討苦吃,聰明如秦然當然選擇他最擅長的笑而不答。
  小如撇撇嘴,不滿意他的態度,伸手掐住他的下巴,露出一副猥瑣的表情笑道:“再不回答大叔我可要當眾調戲你了!”
  秦然唇角揚起了,眉眼笑成一道月牙,聲音低沉而性感:“大叔,你變成了鬼我都喜歡。”
  “如果是貞子那樣的呢?”小如歪著腦袋問。(注:貞子,一部著名恐怖片裏的女鬼)
  秦然挑了下眉,笑道:“網上說,女人都喜歡問男朋友愛不愛她,問多少遍都不會煩。是不是你也要我每天都對你說那些肉麻的話?”
  小如眼睛一眯,臉拉了下來,“人靠自覺!哪裏還需要我問?主動表白,懂不?”
  “好話說多了就不值錢了。”秦然委屈地爭取自己的利益。
  小如歎氣,摸摸他的頭上硬硬的短發,就跟摸一條小狗似的,“好男人果然都是調教出來的!親愛的,以後我一定會好好調教你!”
  “……”
  小如的電話鈴聲響起,她笑著接過。
  “咦?爸?你回來了啊……嗯,我在學校……好的……好,下午我給你電話。”掛了電話,小如笑嘻嘻地對秦然說:“我爸晚上找我吃飯,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秦然愣了一下,沒回答。
  小如見他神情有些不自然,便又笑道:“你也會害羞?哈!我爸還不知道我有男朋友,我待會跟他交待一下,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下次再帶你去!”
  秦然垂目,隨意點了點頭。
  小如勾起他的下巴,“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別緊張啊,你看我見你奶奶的時候多大方!”
  秦然似笑非笑,“傻妞,你那是臉皮厚……”

  朱麗葉
  吃過午飯,小如又吃夠了秦然的豆腐,才放他回去。她終究未能如願抱著秦然睡午覺,因為她要去教室排練。
  今天這太陽真是燦爛溫暖,天空藍得像童話一般,滿校園都是春天的氣息,小如邊走邊開始盤算出遊項目。
  她走到教室門口,看了下表,時間還早,本以為還沒人到,抬腿進去,卻發現窗邊坐著一個人——江森。
  這間教室靠南,陽光從玻璃窗外灑進來,將江森整個人都包裹住,連他身上那件雪白的襯衫,都泛出了白晃晃搶眼的光。
  太過刺目,小如眯了下眼睛。
  江森沒有發現她的到來,還是安靜地坐在窗邊,桌前放著的大約是劇本,劇本上壓著他的手。他掌心攤開向上,目光停留在掌中,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麽,那表情竟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濃重的哀傷,眼裏仿佛有著深刻的痛楚。
  小如呆了下,她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眼花看錯了。森妹,怎麽會有這樣的表情?!
  當她揉完眼睛定睛再看去的時候,江森已經發現了她的到來,笑容燦爛可比窗外的太陽。難道……真是她眼花了?
  “站著幹什麽,過來。”江森說。
  小如走過去,見他那隻手握成拳,又鬆開,懶懶地插進褲子的口袋裏。
  “你手裏是什麽?”小如盯著他那隻手,總是改不了八卦的陋習。
  不八卦,不成活!
  江森笑,手又伸出來,掌心裏什麽都沒有。
  “在口袋裏!”小如眼神犀利地與他對視。
  下一秒江森就移開了視線,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慌亂,“你管我呢!”
  小如坐在他對麵的桌子上,歎氣,“森妹,那次你和秦然打架,是不是為了秦紫啊?”
  江森愣了一下,嗤笑,“你可真有想像力。”
  小如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問:“那個……孩子,拿掉了沒?”
  江森頓了下,輕輕搖頭,“沒有。”
  小如將劇本翻開,輕歎:“那是要準備休學?唉,秦紫不能演這個朱麗葉,太可惜了。”
  “為什麽?”
  小如對他眨了下眼睛,笑道:“給你個機會做告別演出呀!”
  “……無聊。”
  “我說真的,森妹,沒希望了,就放手吧。”
  “我知道……”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江森的手插進看褲子口袋裏,握成了拳。
  “長痛不如短痛。”小如說這話的一瞬間,又仿佛看到了他臉上濃得令人窒息的哀傷。
  “我知道。”他微笑。手握得很緊,掌心裏有樣東西梗著,生生的疼。
  小如把劇本翻到第五景,用清朗的聲音讀起來:“那亮光不是天明,我知道,哦,那是太陽吐出來的流星,做你今夜的火把,一路照你到了曼陀。”
  接著是羅密歐的對白:就讓他們把我逮去,我願意去死,我心甘情願,為你,我願意。
  江森看著劇本,卻沒讀出來。
  小如愣了一下,尷尬地抓抓頭,“唉,真不應景,我們換一段。”
  江森忽然說:“你說朱麗葉吃假死藥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害怕。要是你現在給我一瓶假死藥,我肯定不敢吃。”小如頓了下又說,“不過,如果我是真的朱麗葉,為了羅密歐,我想我還是會做的。”
  江森揚起了唇角,卻不知是否在笑。
  “愛情總能讓人盲目地勇敢。”小如歪著腦袋,靠在玻璃上,整個人都沐浴在陽光下,周身浮現出淡淡的金色。
  江森眯了下眼,“那你為何讓我放棄?”
  “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看,這樣對你更好。”她懶洋洋踢了一下他的腿。
  “可是羅密歐選擇了殉葬。”他的聲音很輕。
  “阿森……你不是羅密歐。羅密歐是悲劇,你不是。”
  “可是,世上就隻有一個朱麗葉啊。”江森出神地望著她。
  小如愣愣地回視他,原來他也不是沒心沒肺。可要是他對秦紫是認真的,就糟糕了……
  江森站起來,說:“我去下洗手間。”聲音忽然間有些暗啞。
  小如點頭,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江森再次進來的時候,教室裏已經很多人了。他短短的頭發看起來是濕的,仔細看還會發現襯衫領口和袖口都沾了水漬。小如輕輕搖頭,這家夥,難道是真的哭了?可是他的表現再正常也沒有了,嘻嘻哈哈,根本看不出異常。
  小如想,江森如果做演員,或許能衝擊奧斯卡。
  想到這個,卻又有點心疼他。
  接下來做了最後的排練,服裝道具等都到了位。班導看了很滿意,說比賽當天照這水平發揮就可以了。
  下午散場的時候,小如打電話給她老爹,約好了吃飯的時間和地點,回宿舍放了東西,換好衣服就出門去。出來的時候,剛好遇到一輛黑色別克車開過來,駕駛座上那人不是江森又是誰!
  小如立即跳到中間,伸手攔車,隨著一陣急促的刹車聲,車在她麵前停住。
  江森怒了,伸出頭來罵道:“你找死啊!我剛才要是走神了你怎麽辦!”
  小如壓根沒理他,開了門就座上去,係好安全帶,說:“中山東一路18號,謝謝。”
  “靠!下去!”江森怒。
  “森妹啊,帶我一程吧!”小如趴住座椅,生怕江森真動手把她扔下車,“反正你要出去,順路麽~~”
  “誰告訴你順路?!”江森掰她手指,“我有約會!你自己打車過去!”
  “打車要錢的啊!”小如低聲抗議。
  “靠啊,我汽油不要錢啊!我給你十塊錢,你坐地鐵過去!”
  “森妹你不能這樣小氣,連一點汽油費都要跟我算!”小如一臉小媳婦的幽怨模樣,“這個時間地鐵好擠的,我那麽可愛的小姑娘很容易被老色狼騷擾!”
  江森又好氣又好笑,瞪了她半天,最後還是妥協了,無奈地說:“每次遇見你都沒好事!”
  “緣分啊,森妹,這是緣分!”小如哈哈大笑。
  江森頗為泄氣,恨恨地說:“你上輩子姓孫麽?連這樣都能被你逮著!”
  “那是,我的視力做飛行員都夠了,況且你那麽大個帥哥,能看不見麽!”小如誇自己的同時也不忘拍馬,笑得那是相當之狗腿。
  江森拐個彎上了南北高架,才想起來問她:“你剛才說是去哪裏?”
  “中山東一路18號。”
  “……外灘18?你跑那裏去幹什麽?!”
  “吃飯。”小如如實說。
  江森眯了下眼,“連車費都摳的人……”
  “當然不是我付錢啦。”小如晃了晃腦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混飯吃?”
  江森嚴肅道:“我有正事!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遊手好閑?”
  “那是,我的理想就是遊手好閑一輩子!畢業以後讓秦然養我,等我老了,再讓我兒子養我,哈哈哈哈!”
  江森鄙視她,“你這條社會主義建設的蛀蟲!”
  “我培養一個好老公,培養一個好兒子,他們建設祖國,我就是間接的功臣!”
  江森對她的邏輯徹底無語。過了會,又忍不住問:“誰請你在那裏吃飯?看你還打扮得那麽淑女,真不像你的風格……”
  “一個中年帥哥。”小如打開車窗吹風,“我還不想穿這麽別扭呢,但他喜歡啊,不讓他滿意我怎麽騙錢?”
  “中年帥哥?”他皺了一下眉。
  小如歎道:“嗯,我現在就是給這個小氣的男人養著了,每次問他要錢,他都得對我進行一番思想教育!說什麽要勤儉節約,勤勞樸素……你看我都樸素成這樣了,他還說我揮霍!我能揮霍啥呀,最多就在咱學校食堂揮霍一下而已。”
  “你說的是……你爸爸?”江森臉色微微一變。
  小如調整了一下椅背和坐姿,踢掉皮鞋,非常不雅觀地做了下腳趾運動,“嗯,雖然他身上有很多很多缺點,但話說回來,嫁人之前,也就他跟我媽肯養我了。森妹,你有沒有覺得我這人一無是處?”
  江森視線投向遠方路麵,說:“你能發現自己一無是處,也是一大進步。”
  小如假哭,轉過身要開車門,“我不活了,你別攔我!”
  江森嚇了一跳,趕緊鎖車門,手沒扶穩方向盤,車子左右扭了下才回到正軌,幸虧剛才旁邊沒車。
  “潘淨如!”江森咆哮了。
  小如見他雙目都紅了,縮了縮脖子,心虛地說:“我就開個玩笑……怎麽可能真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死了……”
  江森板著臉不發一言,小如倒也不敢再惹他,看著他死捏著方向盤的手,過了好一會才說:“阿森,你是不是生病了?好像……很緊張?”
  他暗暗舒了口氣,手放鬆了一下,“抱歉。”
  小如見他眉宇間忽然出現了疲倦,就好像奮力跑完了馬拉鬆的人過了終點線後整個虛脫了下來,再也掩飾不住身心的疲憊。她有些擔憂,一下子又不知該說什麽。
  她一向不會安慰人,也一向覺得江森不是需要別人安慰的人,可是……或許他也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情非得已

  到了目的地,小如下了車,直接上五樓。
  五樓是粵菜為主的中餐館“灘外樓”,而再往上六樓則是著名的“Sens & Bund”,法式餐廳。
  她老爹本來是訂了六樓,後來在她的強烈抗議下,才改到五樓吃中餐。在她爹的觀念中,女孩子一定要淑女,所以從小便致力於將小如培養成奧黛麗赫本那樣的女人,可天總是不遂人願的,小如漸行漸遠……她爹又想,淑女不行了,至少培養個優秀的對社會有貢獻的人吧!時至今日,“優秀”兩字幾乎跟她不沾邊,更別提對社會的貢獻了,社會倒貼貢獻給她還差不多!
  “爸爸!”小如走過去甜甜地叫了一聲,心裏琢磨著待會兒怎麽多騙點零花錢來用。
  “來了啊。”潘熙成從頭到腳打量了下小如,點點頭,對她這次的著裝還算滿意。
  桌前放著三碟餐前小吃,其中有她喜歡的芝麻核桃仁。
  潘熙成雖然和她見麵的次數不算多,但總能夠記得她的喜好,甚至不用問,從她對待食物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來,然後下次點餐的時候會挑她喜歡的點。
  其實小如長得像就她爸爸了,可以說,兩人從外表看起來,就幾乎是從同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潘熙成今年三十九歲,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不過三十多一點點。加上事業有成,本身氣質又內斂穩重,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強烈的男性魅力,絕對是秦然,江森之類小毛孩不可望其項背的。
  當然,也不會有人相信,這麽優質的一個男人,竟會有小如這麽大的女兒。
  事實上,他在二十歲的時候,是跟劉莉小姐兩人私奔的,沒多久把潘小如小朋友給折騰出來,帶著回家,這才把雙方家長擺平。
  如此看來,盡管潘熙成現在惜字如金,看似不好親近,其實也是一個性情中人。
  潘熙成跟服務員要了杯鮮軋草莓汁,就說可以上菜了。他比小如早來了半個小時,菜早點好了。
  很少有人可以讓他等,就像很少有人可以讓他又頭痛又牽掛。他的寶貝女兒,在他的世界裏,永遠都可以做一個例外。
  盡管他和劉莉如今已經分開,可無需置疑的是,無論是他,還是劉莉,都把世間最真摯和心疼的愛給了這個延續著他們血脈的女孩。
  “你媽說你有男朋友了?”潘熙成問。
  小如邊吃芝麻核桃仁邊點頭,“嗯,對,下次帶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好。聽你媽說是你高中同學?是不是她經常跟我提起的那個男同學?叫秦然,對吧?”潘熙成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挺複雜的,大概每個父親在嫁女兒的時候心裏都會泛酸吧。把一姑娘從光屁股小毛孩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要交到別的男人手裏,總不是滋味。
  所以他又矛盾地說:“小如啊,你現在談戀愛是不是早了點?”
  小如有些想笑,或許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真是有點八卦……難道她的八卦就是這樣遺傳來的?
  小如咳了下,說:“不早了,再過一年我就趕上我媽跟你私奔的年紀了。”
  “……”潘熙成頓時無語。
  “別擔心,你會喜歡秦然的。他這樣優秀的青年要是錯過了,憑你女兒這點姿色吧,肯定不能再拐騙到第二個!”小如頗嚴肅地說,“你也知道你女兒啥本事都沒有,怎麽還能挑別人呢?人家肯要我就不錯了,唉。”
  潘熙成被小如那怨婦相搞得哭笑不得,真不知道這孩子是像誰了,想法和行為都千奇百怪……他隻好退一步說:“那下次帶來給我看看。”
  “嗯。”小如喝了口送上來的草莓汁,又說,“可別為難人家啊。”
  “……你爸我是這樣的人嗎?”
  “你要是不喜歡他,我就跟他私奔。”
  “……”潘熙成額頭開始冒汗。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可他偏偏不能責罵!看來教育果然是要從自身做起的,否則一點立場都沒有了……
  “女兒啊,你喜歡的,我肯定喜歡,你別緊張。”潘熙成妥協了。
  “嗬嗬嗬嗬。”小如滿意地笑了,見上來的菜竟全是她喜歡吃的,心中大喜。
  她撒嬌道:“親愛的老爹,你好久沒給我剝過蝦了。”
  潘熙成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在她雪亮亮的眼神注視下,無奈地剝蝦殼。眼裏,卻滿溢著溫柔。
  江森開車到江邊,找了好久,才找到秦紫。
  她穿著白色的風衣,坐在路燈下的椅子上,烏黑的長發被江風拂亂,青絲紛繁糾纏。
  江森歎了口氣,走到她麵前,為她擋住了風。
  “不能吹風,就算是平時也不該這樣吹風。”江森說。
  “對不起,麻煩你了。”秦紫低下頭,臉色蒼白,絲毫不見孕婦該有的紅潤。
  “說什麽傻話!”江森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把她包裹住,說,“走吧,先去吃點東西。”
  秦紫今天下了決心要去拿掉孩子,結果都躺到了手術台上了,又逃了出來。她並非不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可若情能自控,又何以稱之為情。
  秦紫遲疑了一下,說:“秦然他……”
  江森搖頭,“我沒告訴他。其實你不必擔心秦然有什麽想法,他讓你不要這個孩子,是站在你的立場上來說的。你知道,秦然是從來不在乎別人眼光的人,你不會讓他覺得困擾。”
  “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這是報應嗎?阿森,你說這是報應嗎?”秦紫眼淚沾滿了臉頰。
  江森輕輕抱住她,搖頭,“不是,如果這世界上真有報應,該承受的人也不是你。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我和秦然都會保護你!但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都不該像現在這樣!不要再哭了,割舍或留下,都不要哭。”
  “保護我……”秦紫靠在江森的肩頭,愣愣地重複著這三個字。她從未想過有人的肩膀可以給她依靠,她有一個溫婉如水的母親,可是從懂事開始,她一直是提供肩膀讓人去依靠的那個。
  她是個連父親都沒有的孩子。
  “是,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你和我血脈相承,你是我的表姐。”江森擁著她,說,“秦然的想法和我是一樣的,我們是你的靠山。如果遇到了我們能力之外的事,背後還有我爸媽。”
  秦紫緊緊握著江森的衣角,痛哭出聲。
  晚上小如大豐收了回去。她不但騙到了錢,還騙了一身衣服。她說吃太飽了要去樓下轉悠轉悠,他爹就主動陪著去給她挑衣服,刷了卡。
  其實潘熙成很少給她買奢侈品,在此之前從來沒給她買過超過一千塊錢的衣服。大概是因為吃飯的時候提到了男朋友的話題,他就忽然覺得,自己的女兒真的長大了。
  小的時候希望她快點長達,快點女大十八變,變成淑女,可真長大了,又特別懷念小時候的天真童趣,懷念那些女兒騎在自己脖子上歡笑的日子。
  那時候她很小很輕,總喜歡別人把她拋起來,再接住……
  把小如送到學校門口,潘熙成就開車離開。小如則給秦然電話讓他出來吃宵夜。
  秦然如約而來,看到她一臉喜氣,便了然地問:“看你樂的,騙到了多少錢了?”
  “一千塊!”小如亮出一小疊紅色人民幣。
  “唉,你可真好養啊,以後是不是我給你一千塊,也能讓你那麽高興?”
  “做夢!”小如馬上翻臉,“以後你的收入都要交給我保管!”
  “隨便,反正人都是你的了。”秦然用手指彈了下她的腦袋。
  “哎,從我爸手裏要騙一千塊可真不容易!”小如感歎,把手裏的購物袋給秦然拿著,說,“今天我爸倒是大方,還給我買衣服了。”
  秦然掃了眼購物袋上某大品牌的LOGO,笑道:“是不是我以後得按照這個標準來養你?”
  小如意氣風發地拍拍秦然的胸口,豪爽地說:“怕啥,以後我爹的錢還不都是我的!我對你要求不高,別讓我餓死就成。”
  “那可真是低……我說你是不是對我沒信心啊?”
  “是沒什麽信心。”小如承認,“你學的是曆史,這專業能賺到錢麽?”
  “大概能吧……”
  小如往他身上蹭蹭,“別有壓力,賺不到我養你,就當養個小白臉了。”
  “謝了,您可真善良賢惠。”
  “那是啊,一般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我沒打燈籠反而找著了。”
  “所以知道你有多麽幸運了吧!”
  “……受寵若驚了。”
  “秦然。”小如忽然說,“我們把這衣服退了吧!”
  “能退嗎?”
  “不知道……打折退也成啊!”
  “你這敗家子……”
  “就算打八折退掉,也夠我們出去玩一趟了!”
  “你想去哪兒?”
  “隨便哪兒,到風景好的地方去轉轉。春天到了,坐不住啊!”
  “好,那下周末我們去。”秦然摟住她的肩。
  “嗯,那我們去退了吧。”
  “不用退。”
  “咦?”
  “學曆史的,也能賺到錢。”秦然笑咪咪地說,“別人不行,變態的秦然會不行麽?”
  小如順勢摟著他的腰,“那你可得多賺點啊,我以後要養一個後宮!”
  “還養後宮呢……”秦然鄙視她,“我先買群小雞給你養著,要是你可以養大了一隻都不死掉,我就給你開個後院,養一院子雞鴨狗豬,這樣要喝雞湯吃狗肉什麽的,就方便多了,抓了就是。”
  小如掐了他一把,“你自己去養!”
  “要不讓你混合養幾隻寵物也行啊。”
  “寵物?”小如忽然不懷好意地說,“人還是畜?”
  秦然愣了一下,微慍,“潘淨如,你的思想什麽時候變那麽腐敗了?!”
  小如嬉笑道:“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腐了……就是你老不讓我得手。”
  秦然有些窘,捏了把她的臉頰,小如再捏回去……
  就在兩人打鬧間,碰到江森和秦紫迎麵走過來。
  秦紫低下了頭,緊握著江森的手。
  江森對小如和秦然點點頭,說:“我先送秦紫回去。”
  於是,擦身而過。

  誓言

  把秦紫送到宿舍門口,江森才一個人慢慢走回去。
  回到宿舍,沒有人。
  他沒開燈,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發呆。
  今夜的月光很圓很亮。
  朱麗葉說:不,起誓可不要拿月亮,那沒有常性的月亮,在三十天裏都會變上幾回圓缺,免得你的愛也會一樣無常。
  江森對著月亮笑,那就用這個月亮起誓吧,願這份愛,會有遺忘的一天。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放在唇上親吻,然後用力向樓下扔去!
  放棄,有時候狠一狠心,也能做到吧……
  月下,草地上,一顆被拔下來的牙齒,孤伶伶地躺著。
  ……
  正式演出的那天,院裏領導都來了,還來了很多外係的同學,座位不夠,就站在後麵看。小如開了個後門,留了個視野很好的位置給秦然。
  眾所周知,《羅密歐與朱麗葉》是一個悲劇,但整台戲劇在羅密歐死前,都以喜劇的形式在表現。本劇經過篡改後加入了很多現代元素的風趣台詞,輕快而無憂無慮的笑聲,看起來就像一台青春劇,逗得底下觀眾一陣陣哄笑。
  羅密歐與朱麗葉是分別屬於兩個大家族的孩子,這兩個家族世代對立,存在著極深的宿怨!他們不共戴天,隻想拚個你死我活,可是愛情,卻在兩個年輕人中間萌發了……
  在一次假麵舞會上,兩人相遇,並被對方迷住,他們感受到了那樣濃得化不開的愛情,感受到了刻骨銘心,可是這樣的愛情,又如何能被允許!朱麗葉被家族勒令嫁給一個她不願意嫁的男人,她跑去找到了當地一個智慧慈愛的長老,長老給了她一瓶假死藥,告訴她,吃下去後會呈現假死的狀態,一直持續四十二個鍾點。
  按朱麗葉家的習俗,他們會給死人穿上最好看的衣服,並不遮蓋地放在殯床上,抬到一個古老的墳穴裏,與多年前家族的屍骨存放在一起。同時,長老說,他會在朱麗葉未醒時,給羅密歐寫信,讓羅密歐守著她醒來,然後帶她離開。
  可是誰知道,朱麗葉假死了,長老的信卻沒能到羅密歐手裏——那個送信的人,因為別的事被抓了起來!殘酷的現實挫敗了這個智慧的長老周密的安排,羅密歐,以為朱麗葉真的死了。
  直到朱麗葉獨白後喝下假死藥,都演得都很順利,小如的表現雖然有些無厘頭,倒也很討喜,院長大人坐在下麵還跟旁邊的人說:“這個朱麗葉真有意思。”
  最後一幕,朱麗葉穿著漂亮的衣服,躺在冰冷的墳穴裏,等待醒來後看見到羅密歐去接她。
  江森上台後要做的是說一大段台詞,俯身吻朱麗葉,然後喝下毒藥自殺,可是他走到小如身邊,看著她,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底下觀眾席裏的竊竊私語漸響,後台做兼職導演的班導也急了,揮手給江森做提示,而小如在台上躺著不敢睜眼,隻能皺著眉頭為他緊張!該不是關鍵時候,森妹忘台詞了吧?
  她用最小的幅度,從齒縫裏擠台詞出來提醒江森:“這是墳麽?不,這是光明的天窗,因為你睡在這裏,你的光彩,把這裏照耀得金碧輝煌……”
  “朱麗葉。”江森終於出聲了,四周安靜了下來,小如鬆了口氣。
  “朱麗葉,我的愛,我的妻,在這陰暗的地方,你害怕嗎?”江森的聲音平靜而低沉,仿佛已經沒有了對生活的熱情,死亡一樣的安靜和平息,以及不帶一點希望的蒼白。
  台下觀眾都安靜了下來,似乎被這樣深沉而帶有磁性的聲音感染了。
  “你會害怕嗎?那我來陪你,我們永遠也不離開這個昏暗的地方,此地,此生,相守,長眠。如果死亡才可以將命運擺脫,又有何懼。”
  小如平躺著,擰起眉,她怎麽覺得這台詞不太對勁?
  “死亡不能泯滅你的一絲美麗,隻是肉體對這個世界的厭倦。可我依然想,朱麗葉,如果你能睜開眼看我一眼,如果你能伸開雙臂擁抱我一次,即便與死神訂下契約,我也願意。”
  江森俯身抱住裝死的小如,動作跟排練時的都一樣,可是台詞的最後一句小如確定他說錯了!
  這家夥真的忘詞了……!
  “睜開啊,你最後再看我一眼!”江森的聲音有些顫抖,演得還算真實。
  小如心下則想:還好,這句台詞說對了。
  “我恨你,如同我愛著你……你給了我世界上最美妙的心動,卻又將我推向最絕望的深淵!你是一個凶惡的指路人,將我帶上了不歸路,自己反而轉身離去。可是,我卻不能抗爭……我不抗爭,還要給你我最忠貞的:此生不悔。”
  莎翁的台詞是這樣的嗎?……不過無所謂了,森妹的臨場發揮總算是像模像樣的。那最後一句話,忽然讓她聯想起了一個人——楊不悔,然後又聯想起央視版的一係列金庸武俠劇來。小如還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中,忽然,就有一個柔軟濕綿的東西貼上了自己的唇!
  她震驚之下卻分毫不敢動——因為隻要她一動,朱麗葉就詐屍了!
  排演的時候,江森都會在接近她唇的地方停下,這次……該不會是他忘了台詞一緊張就沒掌握好距離吧!雖然她是有點吃虧沒錯……可好像除了開始的震驚外,也沒太大的感覺。
  隻是觸碰,蜻蜓點水般溫柔。小如心想,森妹的唇到也是很柔軟麽。然後她感到臉上涼涼的,仿佛有水滑過,有些濕潤。
  他將她放平,說:“朱麗葉,用這個吻,我與你訂下此生的契約。”
  他仰頭喝下瓶中毒藥,羅密歐就這樣死在了朱麗葉身旁。

  成長的代價

  接著長老上場,與羅密歐的仆人一起走進墓穴。
  發現羅密歐已死,長老十分悲痛,這時候朱麗葉應該醒來,小如卻僵直地躺著沒動。
  洪浩演的長老隱蔽地扯了扯小如的衣服,又詠歎了一句:“啊,小姐醒了!”
  小如還是沒動。
  洪浩下了重手,在小如胳膊上掐了一把,於是朱麗葉大叫一聲“轉醒”過來。
  小如瞪了眼洪浩,其實,她是自己胡思亂想多了,把台詞給忘了……
  忘台詞也會傳染嗎?
  “長、長老,我的夫君在哪裏?”小如替自己捏了把汗,將台詞去繁從簡。
  “快,小姐,我們要離開這個不祥的地方!一種更強大的力量我們無法對抗,走吧,快走吧!你的丈夫躺在你的胸口上已經死去!”洪浩拖著長長的聲調聲情並茂。
  朱麗葉從棺柩上坐起來,搖頭,“你去吧,我不走。我的羅密歐在這裏。”
  她拎起自己鑲有繁複花紋和層層疊疊蕾絲的紗裙,跪在江森身邊,從他手中抽走瓶子,說:“親愛的,這是你喝的毒藥嗎?噢,為什麽聞著味道像可樂!”
  好不容易積累的悲情被小如的最後一句話就打破了,底下哄笑,連洪浩也忍不住,控製臉部肌肉不讓嘴角上揚,卻有抽搐的嫌疑。
  “羅密歐,你真吝嗇,喝得幹幹淨淨,不留下一點給我。”朱麗葉蹲坐在羅密歐身邊,歪著腦袋說,“要不讓我親你一下吧,或者那毒藥在你的唇上還留下了一點?”
  按照劇本,她應該俯身,做親吻狀。但小如隻是用手指在他唇上擦了一下,然後頹敗地坐在地上,“不行,一點沒沾上。”
  洪浩長老上前:“小姐,你不能這樣!我們快走吧!”
  朱麗葉繼續搖頭,“不!我的羅密歐在奈何橋邊等我!”
  羅密歐死在地上,嘴角抽搐了一下——文藝複興時的意大利,跟“奈何橋”屬於同一個文明產物嗎?
  這時,朱麗葉終於看到了羅密歐腰側的匕首,“呀”地叫了一聲,說:“好了,終於,一切都結束了,羅密歐,我們去不了天堂,那麽在地獄,也再也不要分開。”
  匕首悲壯地刺入胸躺,朱麗葉的身體一個回轉,華麗的裙邊散開,本來應該完美地倒在羅密歐身上的,結果誰想她的皮鞋鞋跟踩到了江森的手,羅密歐驚叫詐屍,朱麗葉結結實實地摔倒在羅密歐身上,疼得捂著屁股直咧嘴!
  底下哄笑起來,台上洪浩大長老也看呆了,不知道該給他們每人來一下弄成真死呢,還是上前救活他們。
  傳說,在那戰亂紛繁的歐洲中世紀的意大利,羅密歐與朱麗葉,是用死亡成全了他們的愛情。兩個家族的仇恨在這兩個年輕人的鮮血之上化解了。
  而在二十一世紀的J大舞台上,羅密歐詐屍複活捂著手抹眼淚,朱麗葉胸前插著匕首坐在羅密歐身上生機無限。
  “羅,羅密歐,你醒了!”小如也算反應靈敏了,驚叫一聲,撲上去就抱住江森,誇張地長歎道:“噢!我就知道上帝會把你還給我的!羅密歐!”
  江森黑著臉推開她,將她胸前的道具匕首拔下來,恨恨地說:“當然,你還活著,我怎麽舍得去死!”
  班導在後台早已掩麵流淚了——百年後讓他以何臉麵見莎翁啊……
  洪浩幹脆把最後一幕都省去了,那本來應該是兩家人被兩個年輕人打動從此和睦相處,結果長老站旁邊為這對年輕人做最後獨白:從此以後,羅密歐與朱麗葉過著幸福的生活!
  長老早在前幾幕就有句台詞,叫“狂暴的歡愛也會有狂暴的結局”,此時,洪浩覺得分外應景,在獨白完後,又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算是前後呼應。
  果然,狂暴的愛也會有狂暴的結局。特別當這個狂暴的愛以狂暴的演員來演出時……
  觀眾都笑狂暴了。
  掌聲一片,最後院長給他們頒發了一個特別獎:最佳鬧劇獎。
  於是全校都知道了,外語學院的院長,那是相當幽默啊。
  結束後,秦然在外麵等小如換好衣服出來,小如出來見到秦然,還頗不好意思,抓抓腦袋說:“哎,演得亂七八糟了。”
  秦然摸著她臉上畫得厚重的妝,低笑:“不會,我覺得很好,不這樣就不是潘小如的風格了。”
  這是褒她呢還是貶她?小如幹笑兩聲,決定不與他計較,挽著他的胳膊說:“晚上班導請客吃飯,要給大家慶功!一起去吧。”
  秦然也不推辭,點頭說:“好。”
  地點就在學校邊上的小飯店,畢竟班導收入不多,二十多張嘴呢,大飯店可請不起。
  可是江森沒來,手機已關機,連一向跟江森狼狽為奸的洪浩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小如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秦紫!江森肯定跟秦紫在一起。
  羅密歐和朱麗葉是場悲劇,今天江森在台上反常的表演,小如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太對。
  她擔心地小聲問秦然:“阿森不會有事吧?”
  秦然促了下眉,沒說話。說不擔心是假的,可是有些東西,除了自己,誰都幫不了。
  吃完飯,天都黑了下來,秦然才接到許陌桑的電話,許陌桑說:“阿森在我這裏,看起來不太對,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
  江森在洗手間把喝下去的酒全吐了出來,連胃酸都快吐完了。
  他撐在水台邊的手背上一片紅腫,那是被某人的皮鞋踩出來的。
  他用冷水衝了下臉,看到鏡子裏的那個自己,滿臉是水,滴下,沾濕了襯衫。
  他笑了起來,似狂顛。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攤在掌中。
  一顆牙。
  那是一顆被他丟棄過的牙,丟了,又跑到樓下去找。找了一個晚上,找得滿手都是泥,滿臉都是淚……
  我不是你的羅密歐,可你是我的朱麗葉。
  最後的告白,卻也是他愛情的殉葬……
  門被打開了,秦然出現在了門口。
  “你來了。”
  “阿森。”
  江森看著他,半晌,彼此都沒有說話。江森想笑,笑不出來,走到秦然麵前,忽然低頭靠在他的肩上,摟住了他。
  “我要怎麽辦?”
  秦然頓了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置身局內,怎麽能告訴他怎麽辦?
  “哥,我想離開。”江森低低地說。
  秦然並不意外,“去哪裏?”
  “去一個,我就算想回來也不容易回來的地方。”江森的聲音有些哽咽,依然靠在秦然的肩上,沒抬頭。
  “阿森……”
  “哥,你說命運是什麽東西?”
  “命運,不就是她麽。”
  “我們大概上輩子都欠了她的……”江森抬頭,哀傷地望著秦然,笑道:“你看,我最後竟然死在了她手裏。”
  “其實,我也不太明白愛情是什麽東西。”秦然說,“我隻知道,逃不掉了。”
  逃不掉了……可誰又能輕易抽身?江森苦笑,在秦然胸前送了一拳,“哥,你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對不起?”
  “你不需要。”
  靜默了一會。
  “秦然,你真是個混蛋!”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秦然笑了,眉目間清淡如水墨畫,他或許也不是看得真正透徹,或許也知道彼此的悲傷,卻沒有選擇逃避,而是坦然麵對。
  這也許便是秦然最殘忍的地方吧。

  成長的代價Ⅱ

  小如坐在外麵百無聊賴,拿著手機上網聊天。
  見江森和秦然從洗手間出來,才收起手機,很痞地對江森說:“喲,這是誰惹了我們家羅密歐妹妹?”
  江森別過臉,提不起跟她說話的興致。
  小如很大度地原諒了他欠扁的態度,把桌上的塑料袋打開,端出一隻碗,打開上麵的密封蓋子,裏麵竟裝著蛋花粥。
  這是她特地跑了很遠的路,在本市一家很有名的店裏買的。
  小如把勺子遞給他,說:“還熱著呢,吃吧。”
  江森有些發怔,一時語塞。
  小如把他拉坐下來,勺子塞他手裏,雙手拖著腮撐在桌麵上催促道:“吃點吧,不然會胃痛。”
  秦然走過來,坐在小如的另一邊,輕輕攬住她,柔聲道:“這是小如去買的,怕你餓壞了。”
  小如見江森直愣愣地看著她,習慣性地踢了他一腳,“別這樣看著我,真肉麻!不就是一碗粥麽,瞧你感動的……好像我平時都吝嗇得一毛不拔一樣!”
  江森接過勺子,低頭一口一口喝粥,他不敢抬頭,把這時的情緒連同蛋花粥一起咽下肚,認真而虔誠。
  溫暖的蛋花粥,一下字暖了他空而冷的胃,暖得他幾欲流淚。
  從許陌桑那裏出來,晚風頗涼,江森想吹會風,讓他們先走,但小如執意要跟秦然一起陪著他。
  小如不會因為江森在台上親過她而對他改變想法,同樣江森也不會因為一碗蛋花粥就對她溫柔以待。
  兩人邊走邊吵一刻都沒停過,秦然則麵帶微笑做忠實的聽眾。
  五歲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似乎三個人一直都以這樣方式在相處。然而不同的是,當初的秦然是小如的小朋友,而現在,是男朋友。
  夜風裏夾著花香,舒暢了四肢百骸。天空能看到星星,雖然不是那麽明亮,卻還依稀能分辨得清哪裏是北鬥七星。
  小如指著其中最亮的一顆星星說:“那是北極星!”
  江森不客氣地嘲笑她,“北極星什麽時候給你搬家了?有點常識好不好,你指的那是北方嗎?”
  小如哼了一聲,扭頭問秦然,“我說錯了嗎?”
  秦然攬過她的肩,笑道:“北鬥星的勺尾指著北極星,所以你隻要順著勺柄的方向就可以找到北極星了。並非最亮的才是。”
  “嗯,親愛的,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是你。”小如眼神爍爍地望著秦然。
  秦然笑起來,眸子比星星還亮。他寵溺地捏了把小如的鼻子。
  小如抗議道:“不能捏了,再捏要塌了。”
  江森出於本能地打擊她:“本來就是塌的。”
  小如活動了下筋骨,“森妹,你皮癢了嗎?我靠山在這兒呢,你也敢來挑釁?”
  “跟你鬥太沒麵子了,直接派你靠山來吧!”
  小如一拍秦然的背,“靠山,上!”
  “上去幹嗎?”秦然懶洋洋地問。
  “SM了他!”
  “……”
  走路是項很好的運動,但是邊走路邊說話,很容易口渴。
  路過24小時便利店的時候,小如對秦然說:“去買瓶綠茶。”
  “遵命,老佛爺。”秦然乖乖領命。
  江森發現身邊煙沒了,也跟進去買。小如懶,不想動,就站在路燈下等他們。斜對麵是上海的一家著名大酒店,從外麵看起來,那裏燈光閃耀,金碧輝煌。
  小如站在陸燈下,無聊地數著停在酒店門口的車。第一輛是寶馬730,第二輛是帕薩特出租車,第三輛是奔馳S350,第四輛是桑塔納2000型的出租車,第五輛是……邁巴赫。
  小如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那第五輛車的車牌,擰了下眉。
  9888,那不是她老爹的車嗎?
  門童將車門打開,車後分別出來兩個人,一個是小如的爹,另外一個……是個身姿婀娜的女人!
  小如知道,她爸爸跟媽媽分開以後,身邊的女朋友就沒斷過。
  她讀初二那年,有一次約好了在飯店跟爸爸吃飯,她早到了半小時,在飯店透明的玻璃窗內看到她爸爸的車子遠遠開來,停下,司機給他開了門,他才出來走了幾步,車內就追出來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叫住他,把他遺忘在車內的物品遞給他。
  當時小如很震撼,震撼的不隻是她爸爸有那麽年輕美貌的女朋友,還因為那個美女,竟然是她一直以來都很喜歡的清純偶像!
  小如小朋友的偶像夢就這樣破裂了,從那以後,她再也沒喜歡過什麽女星。
  “發什麽呆呢?”江森從便利店走出來,遞了瓶酸奶給她。
  小如接過,打開瓶子喝了一口,視線依然放在遠處的邁巴赫邊上。她怎麽覺得那個和她爸爸一起從車裏出來的女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小如?”秦然跟在江森後麵走過來,叫她。
  小如渾身一顫,酸奶瓶掉在地上,白色的酸奶濺到了她黑色的平底小皮鞋上。
  她不是被秦然的聲音嚇到了,而是被她見到的那個身影。
  “小如!”江森還未來得及拉住她,小如就忽然跨過欄杆,向對麵跑過去!
  秦然目光掃到賓館門口正要進去的兩人的背影,臉色一變,扔下塑料購物袋就向小如追上去!跑到賓館門前的時候,秦然追上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頓了一下,才問:“小如……你,怎麽了?”
  小如的爸爸和那個女人已經進了賓館的大門,小如想跟進去,秦然卻拉住她一動不動。
  “快放開我,我要進去。”小如的聲音有些顫抖。
  “別玩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學校好不好?”秦然不但未放開,而且握得更緊。
  “秦然……”小如幾近哀求地看著他,搖頭,快要哭了出來,“放開我……我看見了……”
  秦然心中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下,不忍,但終是鬆開了手。
  要怎麽樣對她才算好?那天江森跟他打架的時候是這樣說的:秦然,你隻知道用你所能做得最好來對小如,可你想過她要的是什麽嗎?小如不可能永遠是孩子,她總是要長大的。或許這是她成長的代價,或許這樣的代價要建立在別人的不幸之上,可是她總是該學會去麵對,而非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之下。
  小如推開了側麵的旋轉門,那是一扇透明的,布滿了金黃色花紋的玻璃門,門的那一邊,仿佛永遠都是春天。
  “爸爸!”她的聲音很清脆,在那金碧輝煌的大廳內蕩漾開。

  真相

  “爸爸!”她的聲音很清脆,在那金碧輝煌的大廳內蕩漾開。
  潘熙成本已走到電梯口,聽見聲音,回頭。見是小如,他愣了一下,續而溫柔微笑,手從身旁美麗女郎的腰上收回。
  “小如,你怎麽來了。”他笑著說,等了兩秒,卻發現小如沒像他預料中的走近,而是站在原地,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他身邊的女郎。
  小如不是第一次見他的女朋友了,雖然他沒有刻意介紹小如認識他的女朋友們,卻也沒有刻意躲著。
  “小如?”潘熙成見她一臉受傷的表情,疑惑地又叫了一聲,走上前。
  小如卻連連後退,撞到站在她背後的秦然。
  秦然扶住她,她卻忽然推開秦然,轉身就向外跑出去!
  “小如!”潘熙成意識到什麽地方不對,要追上去,剛到門口卻被秦然攔住,秦然一句話沒說,一拳就打了上去!
  “不要!”潘熙成身邊的女人忽然護到了他身前。
  “秦紫,你讓開!”秦然上前一把拉開秦紫,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又一拳迎上尚未反應過來的潘熙成!
  但也隻能到這裏,因為賓館的保安立即上前架開了秦然。
  潘熙成站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把秦紫從地上拉起來,問她:“你認識?你朋友?”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從她精致的臉龐落下,。
  “我是她弟弟。”秦然說。
  潘熙成愣了愣,眼裏隱忍著憤怒,對那幾個保安說:“報警。”
  “不要!”秦紫拉住他,拚命搖頭。
  這時候賓館的大堂經理聞訊趕來,暗示保安們將秦然拉下去,對潘熙成討好地笑道:“潘先生……真對不起,這種事在我們賓館發生,我一定讓他們回去好好檢討……”
  秦然眼神犀利地盯著他,忽然揚起了一邊的唇角,輕輕一笑,順著保安走了,沒有掙紮。
  小如跑出賓館,眼前霧蒙蒙地都是淚水,什麽也看不見。她恍惚間撞到了一個人,向後彈出去,卻又被一雙強壯的手臂扶住。
  “小如?”
  “怎麽會這樣……”
  “小如。”
  “阿森……他們怎麽會這樣……”
  江森沒有再說話了。
  “你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像個傻瓜一樣被瞞著,是不是?!”她用力捶打著江森,江森一動都沒動。
  “所以孩子也是……是不是?”她緊緊抓住他了他的襯衫,仿佛以此維係站直的勇氣。
  江森輕聲說:“小如,原諒秦紫,好不好?”
  “可那是我爸爸!”小如失聲痛哭,“是我爸爸啊!”
  江森輕輕拍著她的背,“人都會犯錯誤,小如,感情會讓人犯錯誤。”
  “他們怎麽會!他們怎麽可以?!”小如抽泣著幾乎快透不過氣來,“阿森,阿森……”
  “別哭……”江森無措了,語氣輕柔下來,大掌貼著她冰涼的臉,拭去了上麵的淚水。
  小如卻哭得更加厲害。
  “好了,別哭了,醜死了。”江森並不懂如何安慰女生。
  小如點頭,可眼淚卻停不住,緊緊抓住他肯不鬆手。
  都說愛情是個人的自由,小如知道誰都有相愛的權力,可是……若是潘熙成和秦紫,那她要情何以堪?她能夠承認的爸爸的女人,就隻有媽媽一個!
  如果是那些不相幹的女人也就算了,可這次是秦紫啊——秦然的親姐姐,江森心底喜歡的人,還是她的同班同學,一個她當作朋友來看待的人!
  她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恨到了骨子裏!
  小如的爸媽曾經因為雙方家長反對,私奔了才結合在一起的,可以想象,他們的感情又多好。而對於雙方家長當初為什麽會反對,小如的外婆在很多年後跟她說,那是因為小如的奶奶曾經極力反對。
  小如爺爺是軍區首長,自是條件相當好的人家,而小如的外公隻是一個技術工人。小如奶奶看上了另一個有著同樣背景的女孩,不想讓平民家的小如媽媽嫁進潘家。中國三千年封建社會的門當戶對製度,從來未曾消退過,哪怕是二十一世紀的今天,許多人依然保有這樣的觀念。而小如的外公雖然隻是一個技術工人,但自己家女兒從來也是寶貝,見對方的母親如此跋扈,怕女兒吃苦,對這婚事也就不讚同了。可誰知,這兩孩子,就這樣私奔了。
  等他們私奔回來,有了小如,可謂生米煮成熟飯,大家不認都不行,於是就給他們補辦了婚禮。可是王子和公主經曆萬難結婚了,卻不見得從此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有裂痕的?是她懂事了以後吧,從奶奶住進了她家的房子,到爭吵越來越多,到不再爭吵,到潘熙成不再回家,到小如媽媽帶著小如離開……愛情其實並不是強大不可磨滅的。愛情是美麗的種子,需要悉心照料,才能開出鮮豔的花,結出甜美的果子。
  小如知道,媽媽跟奶奶從來就不合。
  可是媽媽愛小如,奶奶也同樣愛小如。
  小如曾經試著想調解她們的關係,結果以失敗告終。就跟她爸爸一樣。
  這場婆媳的戰鬥,誰贏了,誰輸了?那些傷痛和眼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可是小如知道,她的媽媽,其實還是愛著她爸爸。而她爸爸,或許已經不愛她媽媽了。
  她爸爸可以身邊不間斷地有女人,她媽媽卻還為他守身如玉,這或許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也曾因此,她一度都不相信男人的愛情,不相信秦然。
  江森的手機響了,他邊安慰著小如,邊接起了電話,才說了幾句,臉色就變了。
  小如擦幹淚,這才想起秦然沒跟她出來,轉身看了看周圍,又沒見到秦然的影子。
  “好,知道了,好。”江森應付了電話幾句,掛上。
  “是秦然的嗎?”小如問。
  江森臉色凝重地看著她,說:“秦然打了你爸爸。”
  小如一怔。
  “秦然被帶去派出所了,你爸報了警,秦紫阻止不了他。”江森握住了她的手。
  “阿森……”小如的聲音有些顫抖。
  江森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我陪著你。”
  他知道她不願意去麵對他們——至少現在不願意。
  重新走回賓館,保安一看到小如,立刻攔住,剛被經理教訓過,他可還記得。
  大堂經理對坐在大廳沙發裏的潘熙成道歉,而潘熙成看著他身邊的秦紫一言不發。
  江森架開保安,讓小如進去,保安一看江森這鬧事的架勢,趕緊招呼他兄弟過來,頓時門口又一陣喧鬧。
  潘熙成看了眼門外小如的身影,對大堂經理說:“帶他們進來。”
  大堂經理趕緊親自出門讓人放行。
  小如直直地走到潘熙成麵前,視線掃過他掛傷的臉,最後停在妝容精致到完美,卻毫無血色的秦紫的臉上。
  “小如。”江森在旁邊拉了她一下。
  潘熙成發現小如眼睛早已哭得紅腫,再看了眼江森觸碰小如的手,皺起眉,嚴厲問:“這到底怎麽回事?!”
  小如視線轉到潘熙成臉上,淡淡地說:“放了秦然吧。”她的聲音幾乎嘶啞得說不出話來。
  “秦然?”潘熙成愣了下,忽然間恍然大悟,轉頭看著秦紫,“剛才那個,你弟弟,叫秦然?!”
  不等秦紫回答,小如已經失控地大叫:“秦然是我男朋友!打你的那個,你要關的那個,是我的男朋友!”她聲嘶力竭,喘著氣,嗓門像被火燒了一樣疼痛。
  潘熙成惶然站了起來,一向泰山壓頂而不動的他,一時間竟然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小如強忍著眼淚,吼道:“我要見秦然,現在!就現在!”
  潘熙成默然,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大約四十分鍾後,警車開到賓館門口,將秦然送了回來。
  大廳的氣氛壓抑得有些嚇人,潘熙成抽著雪茄,也不說話。
  秦然一進來,小如就幾步上前就抱住秦然,埋在他的懷裏哭,潘熙成的臉一陣發白,夾著雪茄的手指都有些抖。
  秦然的臉上有青腫被打過的痕跡,但不是很嚴重。他擁著她,輕柔地在她耳邊說:“小如,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她搖頭。
  “別哭。”他撫摸著她半長的發。
  “嗯。”小如抬起頭,卻怎麽都不肯鬆開抱住他的手。
  潘熙成全看在了眼裏。
  那個從小纏繞在他身邊需要他保護的女孩,那個他為之付出了所有愛的女孩,那個他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如今,需要的是別的男人的懷抱。
  一時間心裏像打翻了無味瓶,什麽滋味都有。潘熙成掐滅了雪茄,第一次覺得,自己老了。
64 . 她愛著誰?


晚上小如沒有回學校,在外麵和秦然開了個房間,一個晚上都抱著他,不肯鬆手,直到睡著了,秦然才把她放成一個舒適的姿勢。
第二天早上她沒有去上課,下午跟秦然去圖書館的時候,在樓梯口遇見了秦紫。
秦紫看起來很憔悴,一夜未眠的那種憔悴。
秦紫熱切而悲傷的看著小如,小如卻失去了與她說話的熱情,隻想拉著秦然往樓上走。
“小如!”秦紫叫住她。
小如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秦紫似乎急切的想說什麽,卻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最後隻低喃了三個字:“對不起……”
小如還是不說話。
秦然歎了口氣,拍拍小如的手,卻被小如一把甩開。
“不許為他說話!”小如怒吼道。這樣的情緒壓抑的她快要崩潰。
秦然愣了愣,無辜地望著她,那眼神,讓小如又傷心又委屈。
她轉頭,麵對著秦紫,說:“現在說對不起會不會太晚了?你跟我爸上床的時候,難道不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秦紫身體一顫,向後退了一步。
“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他是我爸爸,我和他一個姓!我的臉和他長的一模一樣!任何人看過一眼就會確定我是他的女兒!”小如向前邁一步,“你那麽聰明,會不知道嗎?不可能!可你知道了還跟他在一起!”
秦紫連唇上的血色都退了去,眼淚開始泛濫。
“小如!”秦然不忍心再看下去,拉住她的手臂。
可小如哪裏願意這樣停住。
“現在來跟我說對不起?會不會太假了?雖然我爸爸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可是如果他知道你是我的同班同學,他一定不會和你在一起!秦紫,你到底有多賤?”
“小如!”秦然打斷她,她說的有些過分了。
可悲哀的是,雖然過分,卻句句說中了。
小如見秦然護著秦紫,愈加憤怒,他用力甩開她,吼道:“反正是你姐姐!你幫著她好了!”
這一推,小如用了十分的力氣,秦然怕傷到她也沒敢強拉緊,結果她就仰麵向後倒去!就在這時,站在她身邊的秦紫忽然上前推住她的背,使小如向下倒的趨勢緩了緩,秦然一步上前拉住她,而秦紫一腳踩空了階梯,整個人翻了下去!
小如傻了眼,回過頭呆呆的看著倒在地上縮成了一團的秦紫!
血從她白色的褲子裏滲透了出來,觸目驚心!
秦然衝下去抱住秦紫,對小如叫道:“不要發呆!快叫救護車!”
……


病房外,小如全身都在顫抖……都是她害的!盡管她不能接受秦紫,不能接受秦紫肚子裏的孩子,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要親手扼殺他們!
秦然從輸血室出來,看到小如失魂落魄的樣子,也顧不得捂住因抽血而留下的針孔,隻上前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秦然,秦然……”小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甲陷入秦然的皮下都未發現。
秦然摟住她,抱緊。
潘熙成接到電話也趕了過來,在轉角處看到抱在一起的小如跟秦然,腳步慢了下來。
走近的時候,小如看到他,下意識鬆開了秦然,站了起來,兩眼淚汪汪的叫了一聲:“爸爸。”
潘熙成走過去,輕輕按了下她的頭。
眼淚再也忍不住撲哧哧落下:“爸爸,對不起……孩子沒有了……”
“沒關係,不要哭。”潘熙成輕輕拍著她的背。其實他根本不知道秦紫懷了他的孩子,秦紫什麽都沒說……
出於私心,他也並不想要這個孩子。倒不是怕“負責”這樣的說法,而是他覺得,他應該把所有的愛都給小如。
小如,一個就夠了。
小如進了病房坐在秦紫的床前等她醒來,秦然則和潘熙成站在走廊裏。
潘熙成說:“小如是我的寶貝。”
秦然淡淡地回道:“秦紫沒有父親,卻有母親。她也是她母親的寶貝。”
潘熙成一愣,笑道:“看來你對我充滿了敵意。我想我有必要解釋一下,我從來沒有過不尊重秦紫的意思。”
他說得很含蓄,換句話說,一切都是兩廂情願的。
這卻是秦紫最不堪的地方。
潘熙成見秦然唇線緊閉,歎了口氣,又說:“你是小如喜歡的人,我不希望你對我有什麽誤會。”
秦然抬眼,直視著他的眼睛,說:“小如是你的寶貝,也是我的寶貝。我想這點上,我們可以達成共識。”
潘熙成沒想到秦然會這麽說,他揚了揚眉,道:“那小如以後要麻煩你照顧了。”
秦然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著門內的小如,說:“不麻煩,這是我的責任。我愛她。”
潘熙成愣了下,仿佛在體味他這句話,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良久,他笑了:“我先走了,秦紫若醒來,打電話給我。”
擦身而過的時候,秦然忽然問他:“就這樣嗎?你愛過她嗎?”
潘熙成頓住腳步,轉頭看著這個慍怒的年輕人,笑了:“我喜歡她,可是並不愛她。”
“那為什麽?”秦然逼問。如今這社會,上床跟愛情可以完全分離,他並非不了解,但若是潘熙成有任何玩弄秦紫的意思,他絕對不會放過。
潘熙成溫柔的看向病房內那個坐在床邊的孩子,說:“你覺得,秦紫愛的人是我嗎?”
秦然一愣。
潘熙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孩子,愛一個人,並不一定可以在一起;在一起的,也不一定是相愛的。如果說各取所需,未免顯得太過無情,那就說,是有互相吸引的特質吧。因為彼此吸引,喜歡,而在一起。如果有一天,沒有了那種感覺,就自然會分開。所以那不是愛,可也算是真實的感情吧——可是,你知道,有時太過真實,會讓人覺得殘忍。”
秦然皺了下眉頭,不完全理解。
“比起我來,秦紫或許更願意看到另一個人,”潘熙成輕笑,揮了下手,轉身離去……


秦紫醒來後,第一眼就看到了秦然。
“感覺怎麽樣?”秦然問。
“孩子……”
“沒了。”
秦紫點點頭,情緒竟然很平靜。
“你真傻。”秦然歎口氣。
秦紫卻笑了,問:“小如呢?”
“給你買粥去了。”秦然說,“她最近很熱衷於替人買粥。”
“咦?”
“我都被她強迫喝粥好幾次了。”秦然攤了下手,笑道:“現在看來她找到更合適的目標了。”
秦紫聽得很認真,眼神異常柔和。
“不要怪她。”秦然說。
秦紫微笑:“不會。”
怎麽可能怪呢……
秦然猶豫了一下,又說:“潘先生來過了。”
“恩。”秦紫點頭,反應依然平靜,就跟聽到今天中午吃蘿卜還是青菜一樣。
大約真是像他說的,她愛的人,也不是他。
那麽秦紫心裏的那個人,會是誰?


病房被推開了,小如和江森邊對罵著,邊一起進來。
江森抬著粥進門,見秦紫已經醒了,立即笑得燦爛如七月天午後的陽光:“寶貝,我來了。”
“秦紫。”小如想到她昏迷前自己說的話,頗有些尷尬。
秦紫卻依然微笑,就像她們之間從未發生過難堪的事情。
“快進去,別堵在門口。”站在小如身後的江森推著她向內走去。
小如順勢進門,乖乖站到秦然的身邊,秦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了眼秦然,然後對秦紫低聲說:“對不起。”
秦紫愣了下,搖頭,笑得很開心,眉宇間盡是不容忽視的傾城之姿。
“可是,在那件事上,我依然沒有辦法原諒你。”小如又說。
秦紫一愣,垂下長長的睫毛,有些顫抖,唇角勉強保持著微笑。
江森坐到秦紫床邊,端上溫熱的粥,說:“好了好了,你們倆都出去吧,別妨礙我們。”
秦然拉著小如走出去,小如問他:“你有沒有覺得我很過分?”
秦然搖頭:“立場不同,價值觀判斷就不同。就像我對你父親心存芥蒂,而你不原諒秦紫。”
小如靠在秦然肩上說:“可我爸爸比她要大上將近二十歲啊!她為什麽......我一直覺得她不是那種會為了金錢出賣自己身體的人。”秦紫雖然美得令人不敢直視,但平時都是很低調的,讀書用功,穿著也以簡單利落的白襯衫為主,幹淨聖潔的向朵百合。這樣的女生,怎麽看都不像會給有錢人做二奶的。
“她不是。”秦然歎,他總還是站在秦紫這邊的。
“難道,是因為,所謂的愛情?”小如皺眉。雖然當下二三十歲嫁七八十歲的都大有人在,她也相信相差二十歲產生愛情無可厚非,放在平時她說不定還會覺得唯美浪漫......可是把主角安在她爸爸和秦紫身上,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愛情?秦然忽然想到潘熙成走前說的:你覺得,秦紫愛的人是我嗎?
......


秦紫安靜的喝下粥,那樣的安靜,像是心裏已經一片死寂,徒留廢墟。
江森接過空了的碗,忍不住握緊她的手。
“阿森,我很好,我沒事。”秦紫淺淺的對他笑。
“真的好嗎?”江森聲音有些哽咽。
秦紫不說話,呼吸忽然急促起來。
“愛著,卻不能說,會好嗎?”江森的聲音很低很低。
“不好,一點不好......”秦紫哭了。
“你真是傻瓜。”江森罵道。
“你不也是一樣......”秦紫吸了一下鼻子。
“我才沒你傻。”這話顯得很無力。
“阿森......”
“用這樣的方式......你才是最傻的那一個!”江森隻覺得眼角有些濕潤。
若不是到了絕望的地步,又怎會這樣......



65 . 青春無限


天氣漸熱,秦紫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
但是大家都仿佛經曆了一場重創,對視時很難再擁有那般簡潔無暇的笑容。
六月十六,是小如和江森的生日,他們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是另一種緣分吧。
周歲十九,虛歲二十。
小如問江森,“你有沒有覺得青春不在了?”
江森笑:“女人因為年長而色衰,男人因為成熟而更具魅力。小如啊,從這個生日開始,你要越來越緊張了,而我的行情,會越來越好。”
小如翻了個白眼。
江森又說:“所以,你要抓緊秦然啊!”
小如很難得沒有反抗,慎重得望向秦然。
秦然那廝卻親昵的敲了下她的腦袋,說:“怎麽?你不是宇宙無敵美少女嗎?”他狹長的雙目輕輕一眯,眸光透過長長的睫毛,仿佛穿越了時光年輪得光芒,將小如電的直發昏!
小如撥開秦然的手:“你現在年紀還輕,未來十年,不知道該禍害多少無知少女了!我還是日行一善,趕緊把你收了吧!”
秦然眼睛一亮,笑得很歡:“怎麽收我?”
“等你滿二十二周歲了,我們就去領結婚證吧。”小如認真地說。
洪浩將口中的啤酒噴了出來。
“寶貝,你這是在跟我求婚嗎?”秦然得了便宜還賣乖。
“不是求,是告知。”
“戒指和鮮花呢?”
小如目光犀利起來。
秦然不為所動,繼續散發他迷死人的笑容:“要鑽戒,不能小於一克拉。”
小如終於拍案而起:“我娶你,以後孩子跟我姓潘!”
秦然伸手把她抱住,放到膝上,笑道:“那還是我買鑽戒給你吧,反正最珍貴的戒指已經被你摔壞了。”
秦然說的頗幽怨,小如一陣心虛。那個戒指,她自己想著都心痛......
秦然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溫和地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不怪你,真的。”
......
這話怎麽聽起來跟字麵表達的意思完全相反?


“來來來,關燈許願。”齊娟把十九根蠟燭插在一個超大的蛋糕上,點燃,許陌桑關掉了包房裏的燈。
江森和小如麵對麵坐在蛋糕前,他見小如已閉眼許願,自己又不信什麽許願,便別扭的說:“幹嘛我們倆要用一個蛋糕啊?”
洪浩拍了他一下:“你不樂意?我還不樂意呢!送兩份禮物,就吃一頓飯!多虧啊!”
江森樂了,推開他:“看到你虧了,我就真高興,今天果然是好日子!”
小如睜開她烏溜溜的大眼:“我許好了!”
“許的啥呢?”江森痞痞地問。
“不告訴你!”小如對他吐了吐舌頭。
“快吹蠟燭,我要吃蛋糕!”洪浩吹了聲口哨。
江森很順手的用食指沾上白白的鮮奶,向洪浩臉上劃去。洪浩愣了一下,就地反撲,場麵頓時一團亂,小如叫道:“啊!我的蛋糕!混蛋!不許動我的蛋糕!”
“打翻了打翻了!”
“靠!小心蠟燭!我的衣服著火了!”
“你丫的踩到我了!”
“我的新衣服!!天啊!!!”
“啊——”
黑暗中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許陌桑站起來開了燈。
能把生日過成這樣,天底下到底不多見。
這些孩子,不知道十年以後會不會還是這樣?但無論如何,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的青春,他們的這份青春,飛揚如歌。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上帝開始唱歌,人間便開始瘋狂。
二十歲的天空,晴朗的仿佛會有白色的羽毛落下。


鬧了一個晚上,小如最後倒在了秦然的懷裏。
秦然抱著她,親吻她的額頭,鼻尖,最後停留在她的唇上,許久。

..........
(正文完)

  後來的後來

  江森推掉了雪莉的約會邀請,買了貓糧回家喂那隻叫做“小如”的肥貓。
  貓小如是三年前他剛到紐約的時候在出租房門口揀到的,當時,它正被其他流浪狗、流浪貓欺負。江森充當護花使者將它救出,而它已被咬得奄奄一息,隻剩下一口氣。
  江森推開門,打開燈,一隻肥貓就“喵”地叫了一聲,從角落裏躥出來,直圍在江森腳邊打轉——準確地說,是圍繞在那袋貓糧上打轉。
  江森清理了貓砂,喂了貓,給自己倒了杯牛奶,又拿出剛買的熱狗,坐在沙發裏邊吃邊看西甲聯賽。
  貓小如吃飽了,跳上沙發,躺在江森的腿上陪他一起看球賽。
  注意,它確是仰麵“躺”著的,四仰八叉,跟大爺一樣。由於它肥碩的身體脂肪含量太高,因此一躺下,滿身肥肉就在重力作用下,從原來的足球球形變成了鐵餅型……
  而自從它被養胖後,江森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揉捏它柔軟肥碩的身體……貓小如的毛,跟它的肚子一樣軟。
  “唉,小如,你是不是該減肥了?”江森拍拍它的腦袋。
  “喵。”貓小如叫了一聲,懶洋洋算是在搭理他。
  “你這樣下去就找不到男朋友了。”江森輕輕搔它的腦袋,貓小如舒服地眯起眼仰起頭。
  貓小如因為幼年陰影,從不接近同類。
  貓小如腦袋在江森掌心蹭了蹭,嬌滴滴地“喵”一聲,然後閉上眼躺在他腿上小寐。
  江森看著它有些發怔……這隻貓,和那個跟它同名的女生,像極了。
  算算,他和她分開了有三年零十個月又二十八天。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後來因為不舒服,去廁所裏吐了。出來的時候,他在走廊的轉彎處遇到了剛好要去上廁所的小如,他便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雙手,抱緊了她,怎麽也不肯放手。
  那是他第一次失控。
  她拍拍他的背,說:“喂,森妹,你認錯人了啦,我不是秦紫!”
  他收緊手臂,埋首進她的發絲裏,生怕自己會嗚咽出聲。
  “唉,你這是何苦。”小如輕輕拍著他的背。
  何苦?是啊,何苦。
  小如安慰道:“阿森,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要怎麽樣才算好?
  “其實我挺舍不得你走的,不過秦然說,這對你而言,是好事。”
  舍不得……是件糟糕透了的事!
  “阿森,你進入一個新的環境,會認識很多新的朋友,也會有全新的開始。”
  是啊,全新的開始……可是為什麽要新的呢?不要!不要!!
  “阿森,我會想你的。”
  可是我不會想你,我會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不再想你……
  “去了那裏也要記得跟我聯係,沒事給我打打電話什麽的。”
  眼淚再也克製不住,流淌下來。
  小如感到了肩上的濕潤,愣了一下,拍著他的背笑道:“你會不會認識了漂亮女生就把我忘掉了啊?”
  如果這樣就可以把你忘掉,我又何必離開?
  “唉,江少,你手下留情,少荼毒幾個無知少女吧。”
  她開始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越扯越遠了。
  “要荼毒也要不能找咱同胞,找資本主義的壞女人吧。嘿嘿,洋妞身材都很豐滿,你似乎就喜歡豐滿的?”
  是的,喜歡豐滿、性感的女人,絕對不是你這樣的!
  “哎,我真是笨蛋,你都醉得連人分不清楚了,我還在自言自語。”小如自怨自艾,“我說,我不是秦紫呢,哥們,你抱錯人了。”
  醉得人都分不清楚?怎麽會分不清楚?胸口處一直在叫囂著一個名字,你可曾聽見?
  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壓抑住的哭泣,小如雙手放在他的背上,安撫他說:“好了,阿森,沒事的,會好的……”
  擁抱她的手卻收得更緊了。
  “森妹,你要把我勒死了~”小如堅持不住,抗議了,再這樣下去江森沒倒下,她先要英勇就義鳥……
  他死死抱緊她,仿佛溺水的人抱著汪洋大海中唯一的一根浮木……他用力呼吸著她發間的餘香,他要將她銘刻,以便在未來蒼茫的歲月中,以便在每一個不眠的夜晚,想念。
  想念,三年零十個月又二十八天。
  江森喝下最後一口牛奶,拿起了電話。
  彩鈴是一首欲讓人流淚的歌:When you're gone,the pieces of my heart are missing you;When you're gone,the words I need to hear will always get me through the day and make it OK……Do you see how much I need you right now?
  I miss you……
  “喂?”一個暗啞,迷糊的聲音。
  他的心髒開始不聽指揮地亂跳,仿佛要跳出這個胸膛……定了定神,江森才說:“小如,你是豬啊,你那裏都快十點了,還在睡?”
  “咦?森妹?”小如說話拖了下音調,令人發狂的動聽。
  “是的,是我。”他的聲音比他自己所想的還要柔和。
  “我睡了還不到三個鍾頭啦!都是秦然那混蛋,他晚上睡不著,竟然把我拖起來陪他玩魔獸世界!”小如哀嚎。
  “是你自己想玩吧?”江森了然地說。
  那頭靜默了一會,小如哭道:“森妹,你怎麽能拆穿我……嗚……人家不活了……”
  熟悉的裝腔,熟悉的撒嬌,卻讓人連心髒都開始抽痛。
  小如裝夠了,才問:“你打電話給我有事?”
  “沒事……”
  “嘿嘿,我知道,你是想問秦紫吧。”小如邪惡地笑。
  “她還好嗎?”江森順著她的話問。
  其實,他隻是想聽聽她的聲音。
  小如柔聲道:“一切都好。如果你能回來,就更好了。”
  “……”
  “森妹,今年暑假你會回來嗎?”
  “不知道……”
  “都三年了!”小如不悅道,“如果再不回來,我就去找你。”
  心髒仿佛被狠狠紮了一下,他握著電話的手開始顫抖……一種叫做“渴望”的情緒開始泛濫。
  小如發揮她一貫的任性,說:“就這麽說定了啊,你是要自己回來還是我去接你,自己看著辦吧。”
  “小如……”
  “什麽?”
  “沒什麽……”
  “那我睡覺了,我剛才說的你認真考慮一下。”
  “哦。”
  “乖啊,睡了,bey-bey。”
  “等下!”
  “嗯?”
  “……”
  “怎麽了?”
  “……”
  “喂?在嗎?你要說什麽?”
  “沒事……線路不太好。”
  “嗯,那我掛了啊。”
  “好……”
  然後電話裏傳來了刺耳的盲音。
  “小如……小如……”他捏著電話,埋首進膝蓋裏,哭了出來,“我想你……”
  那三個字,艱難得仿佛會將他三年的時間全部抹殺……
  我不會想你,我會用盡全身力氣讓自己不再想你……
  可是小如,我錯了,我想你想得快要瘋掉了!
  “喵~”貓小如用腦袋蹭了蹭江森的腿,以為他口中的“小如”是在叫它。
  江森抬起頭,看著它。
  “喵~”它又低低地叫了一聲,琥珀色的眸子水潤閃亮。
  “我很好,別擔心。”他抹了把臉,抱起它,放在懷裏輕輕揉捏,“小如,我很好。”
  它開始在他懷裏撒嬌。
  有多少人知道他這三年來唯一的奢望就是能夠回去?當著某個人的麵說出自己一直想說的一句話……那是在醒著的時候永遠無法說出的話。
  我是那樣愛你,雖然知道自己永遠都無法得到回應,還是愛了下去。
  六月十六日,雪莉過來找他,說:“森,生日快樂。”
  今天,六月十六,是她二十三歲的生日。
  北京時間19點30分,美國東部時間早上7點30分,小如打了個電話過來,跟他說:“森妹,生日快樂。”
  那時候他還躺在床上,隻覺得整顆心柔軟得仿佛可以滴出水來。
  “你也是,生日快樂。”他說。
  小如電話的那頭聲音很嘈雜,他聽見了秦然的聲音,洪浩的聲音,齊娟的聲音……能夠跟她在同一天生日,他該有多幸運。
  胡扯了一會兒,才掛上電話,江森又躺了十分鍾,才起床。
  他的起身驚動了卷縮在他腳邊睡覺的貓小如,貓小如不滿地發出了一陣“咕嚕”聲,身體跟個球一樣滾了一圈,才繼續睡去。
  貓小如的睡相很不雅觀,這大概跟它的體型有關。胖成那樣,哪裏還有一點貓科動物特有的靈動氣質?
  江森無奈地看著貓小如搖頭,不知道寵物醫院有沒有專門給寵物減肥的服務?
  跟雪莉出來約會的時候,江森帶上了貓小如。
  雪莉很不明白江森為什麽能將一隻瘦小的,受了重傷,瀕臨死亡的流浪小貓崽養得那麽胖……不隻是胖,還懶得出奇,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
  貓小如的尾巴在它被江森揀到的時候就已經給它的同類咬斷了,隻留了一小截,跟兔子尾巴似的。所以事實上,它是一隻殘疾貓。
  尾巴是貓用來保持平衡的杠杆,沒有了尾巴的貓小如,走路姿勢當然不能跟它同類的“優雅”相比較了——其實它那麽胖,大概有了尾巴,也無關優雅。
  雪莉把貓小如抱在懷裏,抱了一會,就有些承受不了它的重量,於是又交給江森。
  “小如,你自己走吧,該減肥了。”江森不顧貓小如抗議,把它放在地上。
  江森配合著雪莉的步伐向前走,貓小如本想耍賴,但見他鐵了心不回頭,也不等它,就隻好不情願地跟上去。
  “雪莉,你要帶我去哪裏?”江森問。
  雪莉嫣然一笑,“我住的地方。”
  雪莉是個文靜的美國姑娘,家在西雅圖。認識她的時候,他剛到紐約。
  那時候小如在電話裏問他:“森妹啊,美國姑娘是不是都像電影裏的那麽HOT?”
  美國姑娘是很HOT,但雪莉很文靜。正如中國姑娘都很含蓄,但小如很豪邁。
  雪莉會做中國菜,那是認識江森以後學的。而小如,到現在也不知道煎雞蛋應該先放油。
  雪莉在自己住的地方給江森開了個party,他關係比較好的朋友幾乎都來了。其實江森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過自己的生日,而雪莉是在無意間看到他的護照才知道的。
  知道了,就記住了。
  美國人很能鬧,其實江森原本也很能鬧,但在他們眼裏,江森有點“內向”。江森做過一個心理測試,題目是:當你參加了一個狂歡party後,你的選擇會是:一,回家休息;二,繼續去一個更狂歡的party。正常的中國人都會選前者,江森也不例外,於是屏幕上就跳出了一個結論:你很內向。
  囧。
  內向的江森本來就沒把自己的生日放在心上,因此見到眼前歡騰的場景,多少有些意外,隻好內向地抱著貓小如傻笑。貓小如也被這陣勢嚇到了,“喵”地叫了一聲,肥胖的身體直往他懷裏鑽。
  不斷有人跟他說“生日快樂”,他不斷說“謝謝。”
  不斷有人給他塞禮物,他不斷地說“太好了,我太喜歡了,謝謝。”
  美國不是一個懂得含蓄的國家,他們習慣於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緒。喜歡,就要聲情並茂誇張地說:“太棒了!”
  所以即便像雪莉那麽溫婉的女子,在表達她的愛慕的時候也絲毫不含糊。
  她喜歡江森。
  江森也知道,她喜歡他。
  江森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她喜歡他。
  六月十六,他的生日,她的生日,他喝了很多酒。
  多到他不得不睡在雪莉這裏。
  這是雪莉的一片心意,他即使不願意,也不想當著許多人的麵去拒絕她。誰能比他更清楚單戀著一個人的快樂和苦楚?
  所以他隻好灌醉自己。
  雪莉把朋友送走回來的時候,江森躺在沙發裏睡得正香。她靜靜地走過去,不想吵醒他。走得近了,她就悄悄俯下身,坐在沙發邊的地毯上,出神地看著那張輪廓分明的臉。
  這個男人,本身就是一個發光的存在,從初遇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他深深吸引,縱使知道那是妾有情君無意。
  好在他從未拒絕,也沒有顯現出尷尬,對她一直都是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的友好。
  雪莉已經等了三年了,她用美國人特有的自信和天真去相信,勝利不會很遙遠。
  手指勾勒過他的眉,他的目,還有那亞洲人少有的挺直的鼻梁,和性感的嘴唇。越來越近的距離讓他的麵容清晰起來,淺淺的呼吸拂在她的臉上,帶著酒的醇香,將人迷醉。
  “小如……”他輕吟。
  即將觸碰到他唇的那一瞬間,雪莉停下了動作,最終隻在他額頭輕觸一下。
  “喵~”貓小如不知道從哪裏踱步回來,跳上沙發,在江森身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蜷成一團,閉眼睡覺。
  小如,這個名字,陪了江森三年,從未離開。
  雪莉知道,這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
  這個名字的發音她怎麽都讀不準,讀不準,她就不知道要怎麽叫貓小如,於是江森說,那個字的發音類似於“room”,你就叫小如“room”吧。
  所以貓小如還有一個洋名,叫room。
  雪莉給江森蓋上毛毯,又把趴在江森胸前睡相極差的貓小如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它在毛毯下露出了一個腦袋,這才轉身回房。
  腳步聲漸漸遠去,江森睜開了眼睛,看著微開的那扇門。很久,他揉著貓小如的腦袋,低語:“你說她有沒有希望?”
  沒有人回答,隻有貓小如被吵醒後煩躁地低叫了一聲,用肉爪撥開江森的手。
  夏天來臨的時候,江森還沒決定是否要回去,小如就履行承諾跑來找他了,並且一點前兆都不給他。
  那天早上九點,她忽然打了個電話來,說:“森妹,我在機場,快來接我。”
  這話對他來說,就像是憑空的一陣驚雷。
  在機場他看見了她,頭發比以前長了,皮膚曬得有些黑,但是精神很好,眉目間依然是她特有的飛揚神采。近四年,她的氣息,還是未曾改變。
  他呆站著,穿過人群看著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那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困頓和掙紮。
  可惜,小如很快就發現了他,對他招手叫道:“森妹!我在這裏!”然後就丟下她的皮箱,撲過來對他抱個了滿懷。
  “森妹!”她撒嬌地腦袋直往他胸口蹭,他卻將她推離。他害怕,害怕她聽見自己失去控製的心跳。
  江森清了清嗓子,張望了一下四周,問:“秦然呢?”
  “沒來,我一個人來的。”小如回頭將她的皮箱拉過來,嘿嘿一笑。
  江森挑眉,“吵架了?”
  “哇,森妹,你好厲害哦!真是料事如神!再世諸葛!”小如的狗腿樣一如往昔。
  江森翻了個白眼,這個女人,見不著的時候瘋了一樣想念,見了麵……就隻想掐死她。
  到了江森的公寓,小如和貓小如一見如故。
  “它叫什麽名字?”
  “room。”江森見她一臉迷茫,解釋了下,“房間的room。”
  “好奇怪的名字哦!難道你是諷刺它胖得撐了整個房間?”小如哈哈大笑,“不過這貓可真夠胖的。”
  “是啊,太胖了。”江森低頭,揉著貓小如肥肥的肚子,不敢看她的眼睛。
  貓小如很少主動跟人接近,連認識了三年的雪莉它都是保持距離的,可對小如,偏偏親切無比。
  江森想,邪惡的生靈果然都很善於發覺自己的同類。
  原先江森隻需要伺候貓小如一隻,現在,他需要伺候兩個小如。
  “吃飯了!”他對在房裏玩得熱火朝天的人和貓說。
  兩小如不理,繼續造反,將他房裏搞得一團亂。
  “吃飯了!”他又叫了一聲。
  兩小如不知道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繼續鬥毆。
  “吃飯!”江森怒了,衝到門口,“你們兩個!給我從床上滾下來!”
  兩欺軟怕硬的邪惡生靈真才乖乖下來,低著腦袋跟在他身後出了房間。
  客廳裏多了一個人,雪莉。
  雪莉是江森發怒衝到房裏的時候來的,她手裏本還拎了一袋蘋果,結果全部滾落在地。
  她一來驚訝江森屋裏多了個女生,二來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江森對人吼叫。
  江森看到雪莉的那一刻,忽然有些窘迫。他臉色有些不自然地對她介紹:“雪莉,這是小如。”
  小如這名字對雪莉來說,如雷貫耳。
  而顯然某小如本尊壓根不知道自己的知名度,還對眼前金發碧眼的美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森妹,你果然不老實,還對我說沒交女朋友。”小如踢了江森一腳。
  雪莉聽不懂小如的話,卻還是豎起耳朵來聽。
  小如的英文程度實在不怎麽樣,能夠看懂學術文章和能夠熟練運用生活用語其實是兩碼事,她遠遠沒達到想表達什麽就能直接表達出來的地步,所以隻好吃力地慢慢跟雪莉磨,幸虧雪莉耐心好,努力聽明白她想表達的東西,然後用最簡單的英文來回答。
  江森頭疼地看著這兩個彼此都懷有私心並都對對方意圖不軌的女人,心下暗想幸虧她們交流有障礙,否則他可真頂不住了。
  “小如你別胡鬧,人家正經姑娘呢,不是我女朋友,我們是純潔的階級感情!”
  “這姑娘對你可沒階級感情純潔。”小如曖昧地對他眨了眨眼睛。
  江森假裝沒看到,說:“那是少爺我魅力大,你嫉妒了?”
  “沒,我就是想,跟洋妞談戀愛也不錯,以後生個混血多漂亮啊!”
  “你想多了……”
  “沒想多!經過我火眼金睛的一番探究後發現,隻要你點頭,人家雪莉一定願意替你生娃!娶老外還不用計劃生育呢,多劃算呀!要不你多生個給我怎麽樣?”
  “靠!你瘋了?!”江森瞪她。
  小如嘿嘿直笑。
  雪莉看著他們一來一往,心漸漸往下沉。
  她以前還為江森對她的友好而慶幸,現在卻發現,她其實根本就插不進他們的世界。
  友好,是因為疏遠。
  晚上江森送雪莉下樓的時候,她問他:“你為什麽不告訴她你愛她?”
  江森抬頭仰望漫天繁星,笑道:“雪莉,這一生,她都是我的一個夢。”
  她疑惑地看著他說:“我不明白。”
  江森把雪莉送到她的車邊,輕聲道:“夢一旦醒了,就永遠失去了。”
  她依然似懂非懂。要美國人了解中國人的含蓄表達,實在有點難度。
  江森輕輕在她額前親了一下,柔聲道:“晚安。”
  雪莉的思緒因為這個吻從小如身上全線撤出。這是江森第一次主動對她親近。
  “晚安……”她呆呆地說,然後呆呆地被江森拉開車門塞了進去。
  磨蹭了半天,車開走後,江森才往回走,下意識抬頭,便看到小如抱著貓小如正趴在二樓陽台上對他壞笑。
  夏日夜晚的涼風嫻靜舒適,帶著清爽的青草味道,撲麵而來。
  “還純潔的階級感情呢,森妹你真違心。”小如說。
  站在樓下,江森仰視著她,莞爾,“你真八卦。”
  “人之初,性八卦。”
  “小如。”
  “啊?”
  “我馬上就畢業了。”
  “嗯。所以我才來接你回去。”
  “你想我回去嗎?”
  “想。”
  江森笑,他和她現在的姿態,正是羅密歐約會朱麗葉時候的姿態。那個愛情的露台,朱麗葉站在上麵,羅密歐站在下麵,於月光下,宣讀他們的誓言。
  “小如。”
  “什麽?”
  “我跟你走。”

番外:初愛(上)

  潘淨如小朋友的生日,是在六月十六號。一般情況下,每一年剛入五月,她就會在身邊的親戚朋友耳邊念叨:我要過生日啦,今年你要送我什麽呀?
  如此念上一個月,記性再差的人,膽兒再肥的人,也不能、不敢忘記送她小佛爺的生日禮物。
  但是這一年,很反常,一向高調的小如同學竟然沉默著,一聲沒吭。
  旁人沉不住氣了,跑去問她是不是生病啦?或者,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再不就是曖昧地說:你丫也會沉淪在愛的海洋裏,把生日給忘記了?
  呃,可貌似,所有條件都成了真,小如那麽自戀的人也不可能忘了自己的生日吧!那些沉不住氣,經不住好奇心驅使的同誌們,恰是中了她的招,潘小如同學終於可以揚眉吐氣異常欠揍地歎道:“唉,既然你非要送我,那我就勉為其難想想看,咱現在還缺點什麽吧!”
  眾人吐血。
  正如我們所了解的,這種故事定然不會發生在秦然身上。秦公子別的優點不談,就氣定神閑這個特征,無人能及。所以這段敏感時期,他絲毫不表現出他的好奇,依然該做啥做啥,仿佛全然忘記了那麽一個重要的日子。而小如小姐憋得一臉難受,就是很想上去問他為什麽不好奇自己忘了自己的生日!
  唉,她果然沒有秦然這般沉得住氣,真是忍得她黯然神傷、肝膽俱裂!
  終於熬到六月十五日,那日,又恰逢禮拜五。
  小如把行動計劃安排好以後,發短信給秦然:下課後給你半小時梳妝打扮,六點半準時到我宿舍樓下待命,遲到一分鍾罰款十塊錢!
  小如對秦然經常使用罰款招數,屢試不爽。這不能怪她,實在是她爹媽零花錢摳得緊,每次給錢都不超過一千,想人家普通高中生零花錢也能有個幾百塊吧,那還是零花錢,她是整個兒的生活費哪!
  唉,一切都是為生活所迫啊!不怪可憐的小如同學想盡辦法從秦然那裏剝削錢財來填補家用了。所幸秦然在這方麵對她比較放任,才能讓小如同學盡早脫貧致富,保溫飽、奔小康!
  秦然對她的短信,隻回了一個字:哦。
  好,此番作為,又犯了小如的禁忌!
  想當初秦然還在追求她的時候,他是很願意與她發短信的,她哇啦哇啦說一堆,他也能一一應上,可後來真的好上了吧,小如就發現秦然真是個沒情趣到極點的人,她的短信還是能哇啦哇啦說上一堆,但他每次都回那一兩個字!如果問題複雜需要他解答的話,他會幹脆打個電話過來,用嘴巴說。總之就是懶得敲那幾個字,還找理由說啥,啊,那手機按鍵太小了,他手大,不方便!
  嘖嘖,明顯是借口,當年追求她的時候他的手就小了?追上她了那手就忽然發育長大了?她又不是生長素……分明就是瞧不起人!
  自此,小如領導給他定下了規矩:回複親親小如寶貝的短信,每次不得少於10個字,若少一個字,便罰款十塊錢!
  於是,當下小如就回了個短信過去:罰款九十,請於今日見麵時一次性繳清。
  不一會兒,秦然給了回應:“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數了一數,剛好十個字。
  囧嘩嘩,他還真是天才。的
  接下來的時間裏,小如坐在教室最後排,寶貴的青春光陰就在她的異想天開中度過了。
  因為臨近考試,很多同學下了課就去自修教室占位置,當然更多的是到食堂搶飯。小如跑步前進,一回到宿舍就開始梳妝打扮。
  今兒晚上有某電影的首映,她早就以自己生日為借口,讓她爹去弄了個包間。當然電影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曖昧的包間和與她一起呆在包間裏的人。
  她打扮了半天,還噴了點香水,施施然下樓,優雅地抬表一看,已經遲到了二十分鍾了……
  秦然同學當然早就在女生樓門口等著了,倒也沒有不耐煩,隻是靠在大樹下麵優哉遊哉地聽著音樂。
  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習慣了。
  天氣很好,幾乎沒雲,夕陽在地平線上做最後的掙紮,在昏暗的天色裏透出最後一縷彩霞的光,異常美麗。被這樣的光彩打在身上的秦然,也異常令人心動。
  小如歎了口氣,早知道該動作快點的,他家男人怎麽能被晾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那麽多人白看了呢?
  罪過啊罪過!
  秦然依然那麽玉樹臨風,隨便往哪兒一站,都讓人無法忽視。但小如還是有那麽點兒小失望。這個男人,不是讓他打扮了麽,為什麽還穿著白襯衫牛仔褲?
  沒情趣啊沒情趣!唉,少了她的監督,他自己果然是不行啊!
  秦然衣櫃裏最多的就是白襯衫,他是個懶人,在小如幹涉他著裝自由之前,他自己上街買襯衫都是三五件一買,同樣的款式,而且隻會買白色的。心理測試分析說,一般這樣的人,往往性格上有殘缺,對某些事務會格外執拗。這話聽起來挺可怕的,像心理變態一樣。
  小如走上前挽住秦然的胳膊,說:“媳婦兒,晚上去吃什麽呀?”
  秦然挑了挑眉,道:“給點提示吧。”
  曾經小如在一本雜誌上看到一段話,說女人在跟男人征求意見時,心裏往往已經有了一個範圍,要是男人提議的沒在這個範圍內,女人就會變得很暴躁。當時她把這段話讀給了秦然聽,秦然深以為然,於是每次她在詢問類似問題的時候,他都會先要求給個範圍,以免被她的鳳尾掃到。
  “瞧你這點出息!”小如翻了個白眼,伸手到他麵前,說:“先交罰款。”
  秦然把錢包掏出來放她手上,見小如不客氣地翻他錢包,便忍不住戳了下她的腦袋,回敬道:“瞧你這點出息。”
  結果,兩人商量下來,去吃了川菜。夏天吃辣,可不是一個爽字了得!吃罷小如拿出電影票來獻寶,說:“親愛的,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首映票哪!”
  “讓您老費神了。”秦然接口道。
  “那是!”小如點頭,對這個話,相當滿意。
  其實看首映挺煩的,整一個秀場,弄得跟演唱會似的。好不容易等眾名人把話說話,電影開始放了,小如已經無聊地打了好多個哈欠。
  那是一部在當年還算有名的電影,導演也是說出來大家都知道的名導演,製作費據說也是天價。那電影場景倒是真做得不錯,可就是內容看不大懂。
  小如靠在秦然肩膀上,把玩著他的手。秦然的手很好看,幹淨修長,骨節分明,指甲飽滿。但是因為從小練小提琴的緣故,他的左手指腹跟常人不太一樣,顯得更厚實些,指骨也軟,可以向後彎一個弧度
  小如捏啊捏的,捏得秦然手心裏出了汗,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問:“你今天怎麽了?”
  平日小如好像不會粘人粘那麽厲害。
  小如其實很想說:過了午夜零點就是我的生日啊!但還是忍著沒說,繼續蹭。
  他們包間位置很好,空間也夠大,夠五六個人呆的,小如偏對秦然粘得緊,把秦然都捂出了汗。
  秦然一手摟住她的肩,另一手從果盤裏插了片西瓜到她麵前,小如乖乖張口,吃掉。
  “秦然。”她在他懷裏蹭蹭,以引起他的注意。其實她一直在悄悄打量他,而他一直認真地看著那莫名其妙、故弄玄虛的電影。
  “嗯?”秦然懶懶地應了聲。
  “來親一下。”小如嘟著嘴靠近。
  秦然撇了一眼,把自己的臉湊過去。
  小如扭,不滿地說:“嘴!”
  秦然猶豫了一下,問:“你剛才吃大蒜了麽?”d
  嗯?啊,好像吃了誒……啊啊啊啊啊!該死的川菜!
  (川菜:你自己要吃蒜跟我有嘛關係啊- -b)
  秦然與她進行了一番眼神的交流,然後一臉了然的表情。
  小如內心極度不爽,決定在沉默中爆發,雙手捏住秦然的臉,拉向自己,嘴巴嘟了上去!
  強吻啊,這絕對是赤裸裸的強吻!
  秦然默默的,毫不抵抗的,承受住了。
  小如吻得有點欲罷不能,為什麽每次見到他,都想把他吃下去呢?這個男人她太喜歡了,隻要一想到,就覺得心裏有個貓爪子在撓……難道說,她變態了?
  唉,原來變態也是會被傳染的。
  “你說我正常麽?”小如忽然問,手沒停下,在他身上吃著豆腐。
  秦然先是一愣,轉念就明白了她跳躍的思維,樂嗬地說:“這不怪你,潘同學,是我的問題,魅力太大,不怪你抵擋不住。”
  秦然很少開玩笑,沒想到說個笑話也能一本正經。
  小如大笑,跨坐在他的腿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對準他的唇啃了起來。
  這天小如穿了一條及膝的波西米亞風格的裙子,裙擺很大,所以一點都不影響她的行動,反而讓秦然忍得有點難受。
  吻著吻著,她開始解秦然的襯衫扣子。其實穿襯衫最大的風情,在於解扣子的過程,一顆一顆紐扣解開,要比T恤一整件脫下來有情趣多了。秦然被她弄得氣息不穩,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小如……這裏是電影院……”
  電影屏幕上幻彩的光映在他的臉上,音響裏忽然傳出來男主和女主歡愛的聲音……
  配合得可真默契啊……
  小如扭著身子掙脫秦然,秦然怕弄疼她,也不敢用力,隻好隨她。於是她的手又不安分地伸入他的襯衫內……扣子被解了四個,胸前大大地敞開了!
  “小如……”秦然從不認為自己是聖人,一直以來都憑著自己的意誌力在強忍……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麽?”小如有些委屈地靠在他胸前,做小女人狀。
  秦然歎息,“知道。”8
  “你說說看。”她與他耳鬢廝磨。
  “過了今天,你就二十歲了。”秦然輕輕抱著她,心下也開始感歎,他的姑娘真的長大了。
  小如聽他這一說,坐直身子了,雙手放在他胸前,用哀怨的眼神望著他說:“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
  “記得。”秦然啄了她一口。
  “行麽?”小如捧著他的臉,逼他正視這個問題。
  秦然笑,“你都已經計劃好了,還問我?”
  喲,秦少爺默認了!小如喜出望外原形畢露,蹦躂起來說:“那趕快走!現在就走!”
  “電影還沒完……”
  “不看了不看了!”小如穿上鞋子,催促道,“你要看下次買盜版碟送你!”
  “……”
  關於這事,得從頭說起。
  潘小如同學自從研究過A片以後,就對閨房之事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本著理論結合實踐才能得出真知的原則,她非常積極主動地對秦然同誌提出了實踐的要求,而秦然通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了她。
  作為女生,被人這麽拒絕是很沒麵子的一件事,特別對方還是她的男朋友!
  所以在進行了一段時間的鬥勇鬥智後又不幸以失敗告終的情況下,潘小如同學終於發飆了,雙手插腰成水壺狀,怒發衝天指著秦然道:“我要和別人去實踐!”
  縱然秦然大師再心如止水,也是切切不能忍受被戴綠帽子之事的,隻好耐心拉她坐下來,語重心長地開導。開導的過程是讓她明白某些事情等心智成熟一些以後再進行會比較好,開導的結果是他答應在她過完二十周歲後,一定陪她實踐!
  而在這段等待她長大的過程中,他到底用了多大毅力去隱忍自己的欲望,隱忍她懷疑自己的目光,就不在這裏細說了。
  總之,秦然是個非常沉得住氣的人,自持力已非常人能夠達到了。
  如今,小如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自己的二十歲的生日,便迫不及待把他拐騙了出來!為這一天,她可是做足了準備!
  她先是提前一個月開始健身,跑跑步做做仰臥起坐什麽的,企圖以她迷人的身姿一次性將他迷死!當然這些運動是否有成效,暫且不提,至少咱態度是端正的。
  後來她又跟她娘親耍賴撒嬌,說人家姑娘二十歲生日母親都送內衣的,讓她家女王陛下也給她買一套內衣,指明要Victoria's Secret。嗯,本來她計劃的是買性感的情趣內衣,但是如果女王陛下在旁邊的話她就不好開這個口,於是跟女王陛下商量,借她的信用卡刷,她自個兒去買。女王陛下沒想太多,拿了卡給她,然後小如就找齊娟陪著去買了,可最後還是挑了套深紫色的看起來挺性感其實還挺保守的內衣。
  齊娟嘲笑她:有賊心沒賊膽,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小如歎氣,算了,想秦然那小夥子也是第一次,第一次就太刺激了,怕會不利於他長期穩定的發展,那總是不大好的。
  齊娟無言。
  離電影院不遠的這間金碧輝煌的酒店的豪華套房,是小如騙了她爹的VIP卡來定的,她早就查過了,憑他爹卡上的積分,夠她在這間她連吃幾個月饅頭也住不起的套房內住上一禮拜了。
  唉,你見過那麽小氣爹麽?自己吃香喝辣,對女兒卻管那麽嚴!
  小如趴在床上打滾,一側是整一麵落地玻璃,夜都市就在腳下,看起來流光四溢。
  嗯?這裏是幾十層樓來著?果然還是景觀房好。小如跳下床,蹲在落地玻璃前看著黃浦江江麵上倒影的燈光,一時陷入沉思。
  秦然說,她總是習慣以發呆的方式來進行思考,跟他家那隻小黑一樣。哦,對了,小黑是阿森養的黑背,因為是黑色的,所以叫小黑。
  瞧,多沒創意!好歹也叫小白啊,以此,方能顯示主人的與眾不同。
  秦然洗好澡出來,見小如蹲在玻璃前發呆,頭上還包著毛巾,身上裹了件大浴衣——唉,浪費的內衣白買了。
  “你幹嘛呢?”秦然拿了吹風機,坐在沙發上,對她鉤鉤手指頭,“過來。”
  秦然有個癖好,喜歡玩她的頭發。
  小如乖乖走過去,坐進他身邊的沙發裏,背對著他。他開了吹風機,手指溫柔地插入她的發中。
  “留長發吧,小如。”秦然不下十次地蠱惑她。
  “不要!”小如不下十次地拒絕。
  “為什麽?”秦然不下十次地問。
  關於這個為什麽,小如的回答倒是每次都不一樣。這次她哈哈一笑,說:“你看你那麽喜歡長發,我卻堅持短發,可你還是纏著我,那是不是說明,你是真的喜歡我呀?”
  “……有邏輯關係麽?”秦然眉一聳。
  “如果你喜歡長發,我又剛好是長發,那就有可能是你喜歡我長發才喜歡我的,是不是?”小如解釋道。
  多奇怪的思維!秦然歎氣,“傻孩子。”然後溫柔地對她後腦勺親了一口。
  短發也有短發的好處,吹起來快。秦然收起吹風機,小如就順勢躺倒在他懷裏,仰起頭看著他。
  氣氛很好,有曖昧的壁燈,和整個夜都市的流光做背景。
  可是小如問了個煞風景的問題:“你帶套了嗎?”
  秦然忍俊不禁,“你說呢?”
  其實本來她就是順口一問的,而秦然這一笑,她倒反而坐了起來,扭過身麵對他,叫道:“天哪!你是不是早就準備好了?!”
  秦然懶懶地伸了個腰,踱步去床邊,道:“我怎麽敢不準備……”
  “你早就知道我今天出來要幹嘛了?”小如不甘心地追問。
  秦然躺進柔軟的床裏,側過身子,一手托腮,一手很妖孽地對她勾了勾手指,眯著眼睛笑道:“連你都看不穿,我還能混跡江湖麽?”
  小如跳起來,撲上去!在與他口舌相交前,問了個問題:“你帶的是什麽套套?”
  “嗯?”秦然一時間沒想明白她問的是什麽什麽套套。
  “我也帶了!”小如掙開秦然的手,蹬蹬蹬幾步跑到茶幾邊,拿過她的包,從裏麵套出幾盒東西,再跑回床上,給他顯擺,“你看,夜光的,草莓的,還有顆粒的!我早就想試了呢!啊,不是去年買的那些,去年的我怕過期了不幹淨,這些是新買的。”
  “……”秦然隱隱抽搐。
  小如頓了頓,一本正經地問:“我買的都是大號的,你可以用嗎?”
秦然翻了個身埋進被子裏,不知為何,內心一片瓦涼瓦涼……


番外:初愛(下)
  “我們先用哪種?”小如左看右看,覺得哪個都挺好。
  秦然從他的錢包裏拿出一個比較正常的套套,無力地說:“還是用我的吧……”
  小如接過一看,嗯,超薄的。
  “薄了,質量會不會變差?”她認真地問。
  秦然伸手摟過她的腰,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扶著她的臉認真地說:“能不能先不研究這個?”
  “你打算不用?”小如驚恐狀,“網上說,目前未婚婦女人流問題很嚴重啊,特別是那些無知少女們,因為不注意避孕,導致了意外懷孕再去做人流,不但對身體會造成很大的損害,還可能引起一些並發症……”
  “……”秦然壓著她,開始親她的耳垂,“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好癢啊~”小如笑著躲開,“我怎麽想太多了?這是多麽現實的問題,像我這樣成熟的女人當然得先確保自身安全無誤,才能進行風險作業,是不是?”
  秦然一口咬住她的唇,聽到她喊痛了才放開,用蠱惑的聲音說:“一個成熟女人,應該懂得怎樣調動男人的積極性,是不是?否則直接作業不起來,你自個兒研究風險問題也是閉門造車,是不是?”
  “閉門造車?”小如眨巴了兩下眼睛,“閉門造車是啥意思?”
  “關起門來造車比喻脫離實際隻憑主觀辦事。”秦然一口氣說完,開始惆悵。為什麽要在床上說這個話題?
  小如兩眼一眯,手臂繞上他的脖子,笑道:“你是在暗示我要勾引你麽?”
  秦然心想,已經明示到這份上了,還暗示呢……
  他開始吻她。
  她開始不安分。
  秦然的浴衣被她扒下,氣氛被點燃。 @
  他在她身上種下了草莓,她在他身下妖嬈輾轉;他將她的每一寸肌膚點燃,她把玩著他的兄弟不肯撒手。
  一般女生不是應該先驚訝,後羞澀麽?怎麽這年頭的小處都如狼似虎?
  他吻著她的胸口,手指彈著她腰間細膩的肌膚,她卻捏著他的兄弟笑場了。
  “哈哈哈哈好癢啊……”小如扭腰,滿眼含笑,低下頭非常不厚道地打量秦然的兄弟,說,“秦然,這個真的會變大誒……好好玩啊,哈哈哈哈哈……”
  秦然適時封住她的唇。再讓她笑下去,那變大的某物指不定得在她手裏又變小了……
  他將手指從她腰上移到腿間,小如下意識合並雙腿,唇間支吾了一聲。
  “放鬆,別怕。”他輕柔地吻著她,道。
  一些奇妙的感覺令她懷帶期待,並同時又真有那麽一點……緊張,嗯,不好述說,委實複雜。
  她睜開蒙了層水汽的眼睛看著秦然,秦然的額間因為隱忍已經淌出了汗,但依然很溫柔很溫柔地親吻她,並安撫她。
  “如果舒服了,告訴我,如果不舒服,也告訴我。”他在她耳邊說,那聲音低低地,像細沙慢慢研磨進了心底。
  “嗯……”小如抱著他的背,身子弓了起來。他的動作也有些生澀,在她最神秘的地帶進行探索,雙眼則一眨不眨地觀察著她的表情,以分辨出如何才是她喜歡的,或者不喜歡的。
  秦然從來就是個有鑽研精神的好學生。
  小如尖叫一聲,忽然覺得身上的敏感處都集中了在某一點上,四肢開始顫抖,就像在抽搐。她四名抱緊了秦然,張口咬住他的肩,過了好幾秒才算緩和過來,很舒暢,身上蒙了層汗。
  難道是……傳說中的高潮?
  小如喘著氣睜開眼,見秦然看著她笑,拉下他的脖子親了一口,以示嘉獎。
  其實在這以前,兩人雖然沒真的做過,但倒也坦誠相見過很多次。況且小如本來臉皮就很厚,縱然有那麽點不好意思,但離所謂羞澀,還差得遠。
  秦然俯身親吻她,手指向下探去,緩緩進入。不過才進去一個指甲蓋的距離,小如就叫了起來:“痛!”
  “乖,放鬆,我慢慢來。”秦然耐心地吻著她,與她唇舌相交,而小如是真的痛,閉著眼強忍著忽略身下的痛楚。
  早就知道第一次會痛,但沒想到會那麽痛!縱然秦然很忍耐,很溫柔,她還是在微微顫抖。
  “好些沒?”秦然問,手指就停留在原處,也不敢再向內進入。
  小如雙臂纏繞著他的脖子,以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緊抱著他說:“一次性進來,我能忍!”
  秦然在她額前親了親,她這模樣,他也心疼,可這事真不能替她承受……
  秦然一手用力攬住她,吻住她的唇,另外那隻手,猛地將一指全部伸入!
  “嗚——”小如的嗚咽聲淹沒在秦然的唇齒間,若非秦然抱住她,她定是痛得整個人都能縮起來!秦然一放開她的唇,她就哭了出來,那叫一個梨花帶淚……
  “好痛……”她非常委屈地蹭蹭秦然的脖子,淚水混了他的汗水,從他肩頭滑落。
  “現在呢?好些沒?”他的手指還停留在她的體內,想給她一個適應的過程,但顯然她一時間是無法適應這忽然擠進來的異物。
  “疼,別動。”她在他耳邊低聲道。
  “好……”秦然親她的臉。
  小如吸了吸鼻子,問:“都進來了麽?”
  “嗯?”秦然微微抬了下頭。
  “有沒有全進來?”她淚眼朦朧地問。
  “……”看著她那期盼的目光,他要如何告訴她,現在進入的不過是他的一根手指?
  小如見秦然麵露難色,手便從他肩頭向下滑去,路過胸膛,腹肌,下腹……然後是他的兄弟。她一愣,放開,向自己身下探取,然後握住了他的手。
  “幾根?”她問。
  “一根。”秦然說。
  “啊——”小如尖叫一聲,忽然把秦然推開,滾到旁邊裹住被子,哭道,“我不玩了!”
  秦然握住她的腳,艱難地說:“總要經曆這個過程啊小如……”早疼晚疼都是疼,躲不了。
  “嗚~~那我不要做了!”小如踢開他,把被子裹裹緊了,說,“我這輩子都不要做了!”
  “……”
  “我不要——”小如用被子遮住臉,隻露出兩隻眼睛,看著秦然。秦然望著她的眸子裏帶著很深的情欲,憑借動物般的直覺,她也能感受到這樣的男人很危險。
  “一輩子都不要?”秦然的聲音已經暗啞得不像他自己的。
  “嗚~~不要不要不要!”小如猛搖頭,最後把腦袋也埋進被子裏。
  秦然長長地做了個深呼吸,說:“好。”然後不再理她,走進浴室。
  小如聽見了淋浴嘩啦啦的水聲,這才拉開被子透氣,順便把空調溫度打低一些。沒多久,浴室門開了,她又躲進被子裏,隻留了一條縫,看見秦然腰間裹了浴巾,走回床邊。
  小如本以為他會再說些什麽,哪想到他隻是關了燈,躺在她身邊,睡覺了。
  賓館這床很大,小如睡在一邊,秦然睡在另外一邊,中間隔的距離足夠再躺兩個人。秦然睡著沒動,小如不確定他有沒有睡著,但反正她是睡不著的。
  平時兩人睡在一起秦然都喜歡粘著她,今日她也知道是自己先挑起了火,又聽說男人發情的時候會很衝動,想想他也真夠不容易的……
  “秦然。”小如向他身邊挪了挪。
  秦然沒說話,仿佛真的睡著了。
  “你生氣了啊?”小如再挪過去。
  秦然還是沒說話。
  “我知道你沒睡著!”小如拉開被子,霎時覺得一陣清爽!唉,她都給捂出一聲汗來了,也挺不容易的。
  因為捂久了,身上很燙,而秦然剛衝過澡,皮膚光滑又清爽,小如貼上去就覺得一陣暢快。
  秦然的身體僵了一下,氣息有些不穩地說:“小如……別這樣……”
  “你生氣了麽?都不理我!”小如把胸口貼著他的背,手伸到他胸前抱住。
  啊,皮膚真好,冰涼舒適啊!
  “不是的……”秦然有些急了,拉開她的手,但她像八爪魚一樣纏著不放,腿還纏上來,跨在他的大腿上。
  秦然無奈地歎氣,轉過身,平躺著,側過臉看著她,低聲道:“我是個正常的男人……”
  “嗯。”小如湊上去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秦然的味道,親多少次都不會厭倦。
  “我……”秦然被她這舉動弄得不知該哭還該笑,最後隻好長長地歎口氣,道,“小如,我或許沒你想得那麽能忍……”
  小如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臂橫過他的胸口,順手吃點豆腐,問:“就這樣不好嗎?”
  “你沒感覺到我的心跳嗎?”秦然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
  “你緊張麽?”小如好奇地問。
  秦然痛苦地呻吟了一下,猛地收緊手臂將她扯進懷裏,然後將她貼在他胸口的手向下移去,伸入那還裹在他腰上的浴巾裏。呃……男人果然容易興奮啊。
  “很燙。”小如做出評價。
  “嗯。”秦然盡量平複自己的呼吸,可是很難做到。他心裏一直念著的那個姑娘如今什麽都沒穿躺在他懷裏啊……能平靜下來才是見鬼了!
  “不能讓它縮回去嗎?”小如認真地問。
  秦然無奈道:“它不聽話。”
  “不聽話就打。”小如手上稍稍用力,便聽見秦然急促地鼻息噴到了她的耳際,竟也有了點感覺。
  “小如……”秦然低頭,用力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然後將她鬆開,收回手臂,並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挪開,說,“睡覺吧,不要碰我,沒事的。”f
  小如見他這般忍耐,心裏多少有些愧疚,拱了他一下,問:“要不,我不碰你,我就讓你碰碰?”
  她貼過來,秦然卻不能再向床邊讓了,再過去就要掉下去了!於是他幹脆起身越過小如,躺在另外一側,說:“不行,我說真的,不管你碰我還是我碰你……我忍不了……”
  小如長歎:“男人好麻煩。”
  “……”秦然背對著她,窗簾拉得不那麽嚴實,透出了一點點光亮。
  過了一會兒,小如翻來翻去按捺不住了,蹭過去說:“要不,再試試?”
  秦然保持沉默。
  小如的手順著他的腰向下,握住他那還清醒著的兄弟,柔聲道:“還裝睡?”
  “再試試?你又要喊痛了。”他嘀咕。對小如他還是了解的,非常了解。
  “那怎麽辦?總不見得真的永遠不做吧?”小如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問,“有沒有辦法讓我不痛?”
  “比如?”他問。
  “打麻藥?”小如挑了下眉。
  “那你還有感覺麽?”秦然幾欲崩潰,哪家姑娘是靠打麻藥來過初夜的?說出去不要笑死人了……
  小如咽了下口水,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說:“來吧,我忍!”
  “真能忍得住?”秦然不是懷疑她,是真的真的不相信她。
  “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小如怒了,“不就是痛點麽,能痛得死人麽?!老娘拚了!”
  “……”
  “來吧!”小如爬秦然身上,跨坐在他的腰際,居高臨下,女王模樣。
  秦然手先放在她腰側,慢慢輕揉著移動到她的後背,他的手指很溫柔,小如舒服地發出了一些不太像她自己的聲音。
  他的大手又從她後背,慢慢向前移,她的胸不大,但形狀手感都很好,他用滾燙的手心,將它們包裹了起來,聽到她微微動情的吸氣聲,才開始輕柔地撫摸,從周圍,到中間。
  小如的呼吸驟然變快,牙齒咬著下唇,仰起頭。
  “喜歡就叫出來,沒關係。”秦然用嘶啞性感的聲音誘惑她。
  “嗯……”小如握著他的手臂,好吧,她承認,她很動情。
  秦然眸色一沉,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含住她胸前的花蕊,輕挑慢撚起來。
  “喜歡嗎?寶貝。”他低聲問。
  小如的手指插入他的發絲,抱著他的頭,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要是說喜歡,會不會太過淫蕩?
  “不要問這種問題……我是良家婦女!”小如咬牙道。
  這下輪到秦然笑場了,她這是什麽逼良為娼的良家婦女啊……好在秦同學自製力一向超強,隻笑了兩下,就收斂住了,繼續幹活。
  他的唇向下移動去,到腰,腹,然後再向下……
  “啊!秦然……”小如一驚,秦然卻早已分開她的雙腿,舌尖占據了她的敏感部位。
  “那裏……不要……”小如隻覺得自己的聲音像是那瀕死的貓叫,她的手指握緊了床單,緊到自己都控製不住,四肢像被電流激過,瞬間繃直,腦海中一片花白,然後開始抽搐。
  “不要了——啊——”她尖叫一聲,隻覺得有一陣暖意從腿間湧出……
  “放鬆,別怕。”秦然的手指沾了花蜜,慢慢進入她的身體,很輕很柔,但小如還是不舒服地扭動了一下身體,本能地阻止異物的入侵。
  “秦然……”小如低聲喚他的名字,帶了一些迷茫,和無助,又像是要哭。
  “小如,我在這裏,我在。”他親著她的耳垂,那麽輕那麽柔地述說著他的愛慕,“交給我,好不好?”
  “嗯……”眼前朦朧一片,淚水向下滑去,小如伸手攬著他的脖子,低聲道:“來吧,我不怕。”
  她的身體已經能適應他的一根手指。
  於是秦然試著放入兩根,她的身體又開始因為疼痛而顫抖。
  他吻住她,纏綿的舌吻。誰說他不心疼,可半途而廢的話,下次依然會這般疼痛。
  待兩根手指完全進入的時候,他放開她的唇,她已經哭得一塌糊塗了,還強忍住不出聲,咬著自己的下唇。
  “對不起……”秦然吻她的眼睛,罪惡感油然而生。
  小如控製了下情緒,問道:“還差多少?”
  “現在是,兩根手指。”秦然實在不太忍心告訴她。
  小如控製不住淚腺,眼淚像珍珠似的,又嘩啦啦掉下來。兩根手指寬度啊,跟她摸過的他的那個什麽,嗚……根本不能比啊……
  “直接來吧,也就痛一下!”小如一咬牙,勇敢地說。那表情,當真是視死如歸。
  “受得了嗎?”秦然心疼地問。
  小如將他的手指抽出來,放在自己的頸邊,吻了一下,說:“來吧。”
  想當年革命烈士門拋頭顱灑熱血,挖地雷炸碉堡!想當年關公刮骨療毒!想當年……那什麽,是吧,她這一點點痛算什麽呀!
  “來吧!”小如壓低秦然的腦袋,吻住他的唇,心中默默地呐喊:勞動人民萬歲!中國人民萬歲!無產階級萬歲!
  然後一陣被撕裂般的疼痛,把她那本就薄弱的意誌全部打垮!
  口號果然是不頂用的……
  縱然秦然封著她的唇,也感覺到她疼得想死的痛楚!她的指甲深深地抓進了他的背裏——幸虧不長,不然指不定血濺當場。
  而事實上,他才進去了還不到三分之一。
  “放鬆,寶貝,緊張了會更疼!”秦然安撫她,其實自己都快不行了,汗水從額際滑落,他忍得快崩潰了。
  小如說不出話來了,睜開淚濕的雙眸,向下探去,發現還沒全部進入,哭泣著說:“進來,就一次,全部進來!”
  “小如……”秦然真的疼了。
  “沒關係的,速度快點,這樣一點一點會更疼!”小如強忍住自己想要逃跑的欲望,親了下秦然的臉。她知道這個男人是花了多大力氣在忍耐。
  秦然不再多語,雙臂從她腋下伸過,扳住她的雙肩,不讓她向上滑去,然後在她耳邊低聲問:“準備好沒有?”
  “好了。”小如攀上他的脖子,等待那最初的愛。
  這是仿佛是一場祭奠,因為愛情而虔誠。
  他一口氣沒入了她的體內,完整的,毫無保留。
  很多年以後,小如依然記得當年初愛時的疼痛,那種像是身體被撕裂開來的痛楚。可後來卻明白,正是因為痛,所以才能銘記。
  愛情或許也是如此,因為痛了,才會更加刻苦銘心。
於她,於秦然,於江森,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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