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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晨:想入非非

(2009-06-10 12:37:59) 下一個

  Chaper 1
  1、命運撞車
  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來的黑夜
  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
  原諒被你帶走的永遠
  時鍾就快要走到明天
  痛會隨著時間好一點
  ……
  伴隨著張玉華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沈先非瞟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唇角輕勾,按下了接聽鍵,隨即耳機裏傳來一個極其不耐煩的男聲:“我說沈大帥哥,你到底什麽時候到啊?你已經遲了整整1小時25分鍾又38秒。又不是大姑娘第一次約會,你在磨嘰啥呢磨嘰到現在?還有五分鍾,就到了我和下一個病人約好的時間。”
  一想到電話那頭正在抓狂的阿穆,沈先非就忍俊不禁,手中握著方向盤,他笑道:“穆醫生,有必要將時間算的這麽精確嗎?上學的時候你常常遲到,也沒見你這麽有時間觀念。你到底在急什麽?難不成你下一位病人約的是位美女?”
  耳機裏一陣賊笑:“讓你小子給蒙對了,還真是位大美女。限你五分鍾之內給我滾上來,讓哥們我瞧上一眼,然後你就可以滾到一邊喝茶去,別妨礙哥們我‘看’美女。”
  “已經在你們醫院地下停車場內了,馬上就到。”沈先非悶笑了幾聲,掛了電話,瞄準了空車位,向空車位倒去。
  將車子停好,桑渝下了車,剛鎖上車門,這時包裏傳來了熟悉的音樂鈴聲,是張玉華的“原諒”。從幾年前,她就開始用這個鈴聲作為手機的默認鈴聲,一直不曾換過,她也不知道她想原諒什麽。
  拉開包,她在包裏找了半天都沒找著手機。剛才下車時,她隨手將手機扔在包裏,這會不知沉在包的哪個角落裏。
  一個字,煩。
  約了醫生的時間就要到了,臨走之前,她的小秘袁潤之千交待萬交待不能遲到,這個全市最有名的心理醫生很難預約,為人脾氣古怪,最恨人家遲到,若是錯過了,下次還不知道要約到什麽時候。
  最可笑的是,這個醫生有個更怪的名字,叫穆撻霖,穆Darling?
  鈴聲還在響著,該死的,是誰找她找的這麽急?
  她走的時候對袁潤之三令五聲過了,沒有被逼到進太平間的地步,任何事都不準找她,要是耽誤了她看醫生,回去之後她一定要剝了她的皮。
  翻著包包裏的手機,踩著腳下那三寸細高跟,她一邊走著一邊低咒。
  沈先非倒車的速度就跟蝸牛爬似的,但再也沒想到這時空車位會平空閃出來一個人,隻聽車屁股後一聲悶響,車撞上了那個平空冒出來的人。
  桑渝隻顧著找手機,並未留意那正在緩緩倒車的車子,在車尾撞上她的那一刻,她一陣驚慌,腳下一個不穩便往後栽倒,頭正好撞在了卡車位的鐵柱子之上,昏了過去。
  “要命!”沈先非低咒了一聲,急忙下了車。
  昨天車尾被一個冒失鬼給舔了一下,倒車雷達的傳感器似乎被撞得位置掃地了,還沒來得及送修,今天就撞了人。
  被他撞倒的是個年輕女人,他急忙蹲下探了探這個女人的鼻息,還有氣,顧不了其他,連忙抱起她,往電梯口奔去。
  這個女人好輕。
  立在電梯裏,沈先非時不時地望了望懷中的女人,她有一張姣好的麵容,如今這個時代,在一群喜歡將臉麵弄成調色盤的女人當中,她還真是個異類,有著白晳的皮膚,纖長的眼睫,挺直的鼻骨,細尖的下巴,還有一張讓人遐想的紅唇……
  他在幹什麽?怎麽會和阿穆一樣,滿腦子的色情思想,沒事意淫人家姑娘。
  掛在那女人手腕上的包就要掉了,他以手接好,抱緊了她,衝出電梯,便對著眼前好幾個白晃晃的白大褂高聲叫道:“醫生,醫生,有人被車給撞了——”
  立在病床前,沈先非雙手抱胸,盯著床上的桑渝。做了一係列的檢查之後,醫生說了,她沒什麽大礙,隻是頭部撞著暈過去而已,睡醒了就沒事了。
  之前為了辦理手續,他不得已翻了她的包,在她的錢包裏找到了她的身份證。
  原來她叫桑渝,一個很特別的名字,讓他想到“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他在等她醒來,當麵道個歉。
  這時,他想起約了阿穆,突然出了車禍,卻忘了通知阿穆。約好了晚上請客吃飯,這會他這個東家失蹤了,這家夥一定要找他拚命了。掏出手機,他撥了阿穆辦公室的電話,占線,又撥了阿穆的手機,卻是“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內”。
  算了,今天他送上門就是任由他們那群人宰割的,反正都逃不了被削,荷包始終都是要大出血,不如讓這個家夥多等等,讓他知道天下間沒有白吃的午餐。
  又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不知多少次抬手看表,桑渝依然還是沒醒。
  沈先非忍不住走出病房,對著走廊的盡頭叫了幾聲:“醫生,護士,醫生,護士——”
  “年輕人,這裏是醫院,沒看見這裏的告示牌嗎?請勿大聲喧嘩!有什麽事直接按鈴嘛。”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老醫生,突然像一縷遊魂似的出現在沈先非的麵前,嚇了他一跳。他順著老醫生指的牆上望去,的確是掛了一個禁止喧嘩的告示牌,他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隻是……隻是朋友被車給撞到了,有些著急。”
  沈先非想不到用什麽樣的詞語來解釋他和桑渝的關係,總不能見著一個人就說,是他在倒車的時候把她給撞暈過去的。
  “年輕人來醫院看病的,都是急得要命的事,沒病沒痛,不著急,誰來醫院?”那老醫生走進病房,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桑渝,“朋友?是女朋友吧。”
  沈先非被這位老醫生突如其來的問話弄得有點不知所措,尷尬一笑:“誤會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年輕人,別急著否認。不是你女朋友,你幹嘛那麽緊張地抱著她,一衝出電梯就大聲嚷嚷的叫醫生做什麽?年輕人,撒謊是不對的。”那老醫生一本正經地教訓起他。
  嘴角微微抽搐,沈先非對這位“熱情過度”的老醫生感到無語,話說,這撞傷了人,能有不著急的嗎?
  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來的黑夜
  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
  ……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傳來,又是那首“原諒”,沈先非急忙摸出自己的手機,在看到屏幕上無任何動靜時,才意識到並不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年輕人,是你女朋友的手機在響。”那老醫生朝他努了努嘴。
  順著老醫生所指的方向望去,病床上,桑渝的身旁,她的包包口微開,正露出一隻銀色的手機,那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原諒”在不停地唱著。
  她居然也用這個鈴聲,好巧。
  “年輕人,還看什麽看?還不快接,難不成是你準丈母娘打來的?”
  沈先非暗自歎了一口氣,真是服了這位三八老先生,聽著那熟悉的歌聲,他走過去拿起那支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那邊一個甜美的女聲傳來:“請問是袁潤之小姐嗎?”
  袁潤之?她不是叫桑渝嗎?打錯電話了吧。
  沈先非望了一眼床上的女人。
  等等,這聲音很熟悉,沈先非怔了怔,便說:“噢,不是——”
  “哦,這樣的啊——”其實沈先非的話並未說完,電話那頭的女人搶先了說,聲音拖得很長,語調裏帶著明顯的暖昧,接著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袁小姐的朋友,您好!請麻煩您轉告袁小姐以下留言:‘袁小姐,您好!這裏是穆撻霖醫生辦公室,您約了下午3點整看診,現在是下午5時38分又25秒,您整整遲了2小時38分又25秒,所以作為穆先生的特別助理,我在此提醒您,下次看診時間,請提前一周電話預約,謝謝!祝您身體健康!’”
  在聽到穆撻霖三個字時,沈先非的唇角緩緩向上輕揚,難怪這聲音聽著怎麽這麽熟悉,這不是阿穆的“貼身”助理護士艾妃妃嗎。
  聽完艾妃妃這一長串公式話留言,沈先非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小護士跟在阿穆身邊,對時間也越來越敏感了,他輕笑出聲:“艾小姐,能不能請穆醫生接個電話?”
  電話那端即刻傳來了一聲驚呼:“啊——是、是、是沈先生?!”
  “嗯,是我。”
  “穆醫生等了你很久,在辦公室裏不停地咒罵,說你是不是停車停到火星上去了。穆醫生也等了袁小姐很久,他最討厭別人遲到。沈先生你怎麽會和袁小姐——在一起的呢?”艾妃妃的聲音充滿了好奇。
  “袁小姐?哦,你打錯電話了,我接的這個電話不是袁小姐的,是另一位桑小姐的。這個說來話長,我在倒車的時候,撞到了桑小姐,所以,現在,在你們醫院的急診病房裏,等待桑小姐醒來。”沈先非以最簡潔最易懂的語言解釋。
  “不是袁小姐的?”對話那頭一陣沉默,隨即又聽見艾妃妃說:“這樣啊——那個,穆醫生打了你很多電話,但你的手機一直提示不在服務區內,最後他惱火地先走了。不過他臨走之前有交待,要是你打電話來,就說七點鍾,老地方見,不見不散。”
  “好的,我會和他聯係的。謝謝你,小艾。”
  這一聲“小艾”,讓電話那頭的艾妃妃激動得差點沒暈過去,拿著電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桌前的小鏡子,眨了眨眼,換了一副柔媚迷人的表情,軟聲細語說著:“不客氣,沈先生,為您和穆醫生效勞是我的榮幸。”
  沈先非很自然地笑了笑:“那好,Bye。”
  “Bye——”
  掛了機,沈先非望著眼前緊瞌著眼的桑渝,皮膚白晢,兩頰紅潤,一張誘人的紅唇似要掐出水來,一身價值不菲的套裝,還有一個名牌皮包,就連手中的手機,也是時下最新款,這位看起來非富則貴的美女不知受了什麽精神壓力,以至於要去看心理醫生,不禁為她感到有些惋惜。
  他微扯了扯嘴角,將手機放回她的包中,拉上包鏈。
  身後沉默已久的那位老醫生又開始滔滔不絕:“年輕人,在十大死因排行榜當中,意外事故是頭號殺手,而意外事故中,一直居高不下的就是車禍。不會開車就不要開嘛,沒事製造什麽死亡事件?”
  麵對這個無聊又三八的老醫生,沈先非直覺頭痛。
  這時,病房門口傳來一個暴跳的聲音:“四三八,終於讓我抓到你了!”
  沈先非抬眸,正好瞧見一位小護士,叉著腰,做了一個茶壺狀對那位老醫生吼道。
  那位老醫生一見到這位小護士,邁著堅定有力的步伐向她走了過去,手一舉,腳一跺,立即行了個軍禮:“喲!四三八到!”
  “四三八,你居然敢偷主治醫師的醫袍,該當何罪?!”小護士又是一聲怒吼。
  那個被小護士叫做四三八的“老醫生”指著牆上的告示牌,以食指在唇上點住:“噓,這裏是醫院,護士長說了,不可以大聲喧嘩。要是被她抓到,今天甭吃飯了。噓——抓他好了,剛才是他在這裏大呼小叫的。”
  這病號還真是特別。
  終於,沈先非明白了,原來那個“老醫生”是精神科的病人,病號四三八,一想到先前被給他捉弄,真是哭笑不得。
  那小護士注意到病床邊上立著的一位大帥哥,頓時心花怒放,舉起右手搖了搖,笑靨如花:“Hi——”
  四三八伸手在小護士眼前招了招,打斷了她的花癡行為,指著病床上的桑渝高嚷著:“你沒機會啦,那是人家的女朋友,看見沒?你和她,一個就像是天上的鳳凰,一個就像是地上的烏鴉。”
  “你閉嘴!”小護士橫眉冷對,眈了一眼病床上的桑渝,心有不甘地拉住四三八的手,凶道,“你,跟我回病房!”
  沈先非的嘴角之處,始終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在那小護士拉著四三八離開之際,他大步上前,叫住了那位小護士:“護士小姐,麻煩借你的筆用下。謝謝!”
  小護士又驚又喜,立即將隨身攜帶的筆雙手奉上:“不客氣,盡管用,盡管用。”
  接過筆,沈先非又走回病床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桑渝,不知道她究竟要睡到什麽時候。七點鍾,他和阿穆還有幾個多年沒見的老同學還有聚會,下午他已經遲到了,晚上不能再遲到,所以他決定先走了,不等她醒來。
  執起她的右手,沈先非捏在手中忍不住細細摩挲了幾下,腦子裏立即蹦出了幾個詞:“纖纖素手,滑嫩肌膚,腕無骨節”。打開她的右掌,他在她的掌心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行動電話,以及一句道歉的話。
  寫好,他輕輕地將她的右掌合上,盯著她熟睡的麵容看了一會,才轉身將筆還給了那位小護士,說了一聲:“謝謝。”
  未等小護士發花癡回過神,沈先非已經邁著沉穩的步調離開了。
  
  2、LEXUS SY520
  頭好痛!
  桑渝伸出右手揉了揉後腦勺,那裏被撞了個大包,她猛地從床上坐起,這才想起,她好象是被車給撞了,然後就到了這裏。腳剛著地,左腳踝之處傳來一陣刺痛,她定睛一看,那裏也腫了。
  啊,不知是哪個該死的肇事者撞了她,害她躺在這裏,錯過了看診的時間。
  就算是挖地三尺,她也要把他給揪出來。
  從包裏很快地找到了手機,她撥了一串號碼。
  “MB,是你嗎?你究竟去哪裏了?手機一直打不通,我都為你急死了。”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高亢尖銳的聲音,碟碟不休地說著話。
  “袁潤之,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許叫我MB,下次再聽到你這樣叫我,叫一次薪水扣10%,叫兩次扣20%,以此類推!”這個袁潤之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裏,仗著是自己的師妹,恃寵而驕。
  “MyBoss,我是在叫你我的老板,不是在罵你啊。你可千萬不能這樣,我上有老,下雖無小,但我還要交男朋友啊,我每月都苦巴巴地等著薪水過活呢。我向你保證,下次不敢了。”電話裏袁潤之一副為五鬥米折腰的狗腿樣,陪笑著,“請問桑總您有何吩咐?”
  真是個賤骨頭,一日不罵她,皮就癢得難受。
  “之之,記下,銀白色LEXUS,車型GS430,車號XASY520,嗯,應該是這個車號。”520?我愛你?真是個很賤的車牌號,桑渝忍不住低咒了一聲,她對英文字母和數字都特別敏感,在撞倒她的那一刹,她隻掃了一眼,便記下了,“查一下車主是誰,下午三點鍾左右,這輛車子在仁愛醫院停車場出現過。”
  “520,好有個性的車牌號啊。這款車子超讚,上次我看到廣告,你知道廣告上說什麽嗎?整款車子體現‘預’、‘純’、‘妙’三種元素,時尚現代、令人矚目、富有激情,並具人性化。預你所欲,超其所盼。等我有錢了,我也考慮買一輛。”袁潤之眉飛色舞地說著。
  欲?純?妙?富有激情?欲你所欲?真是太色情了。
  桑渝冷冷地說道:“袁潤之,我覺得你不太適合做建材家居這行,我認識不少汽車公司的人,要不要我介紹你過去?”
  隱約察覺到電話那頭老板的怒氣,袁潤之立馬住了嘴,話峰一轉,“M——啊,師姐,那個,穆醫生那邊有打過電話來,說你遲到了,要下次再電話預約了。”
  “哦。”要不是被那個肇事者給撞了,她現在也不會躺在仁愛醫院的病床上,害她又要再抽出時間。袁約之幫她約那個穆醫生至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這下倒好,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她都快被煩死了。
  “那,師姐你現在在哪?”
  “仁愛醫院。”
  “你不是沒去看穆醫生嗎?”
  “我被剛才讓你查的那輛車給撞了,現在正在醫院的病床上躺著。幫我盡快查到那家夥是誰,我要他吃不了兜著走,竟然敢肇事逃逸。”
  “啊,這麽嚴重!師姐,你別走開,在那等我,我馬上去接你。你等著。”
  手裏傳來嘟嘟的盲音,袁潤之是個行動派。
  收了線,桑渝從包裏摸出一包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方要點上,一想到這裏是醫院,又將煙和打火機塞回包裏。
  這時,她瞥見自己右手掌心有一片藍色印記,微微一怔。
  很快地,袁潤之便到了醫院,在見到滿臉怒容的桑渝之後不禁渾身打了個顫,母老虎發威的時候是很可怕的,二話沒說,便找了個輪椅,推著她上了車,駕著車離開了。
  “師姐,搞不懂你,有豪宅住,你不住,你要住‘毫宅’,有賓利坐,你不坐,你要開MINI。”
  “豪宅缺一位打掃衛生的傭人,賓利缺一個司機,依你的條件,我給你免試用期,明早八點準時去報到。”
  “師姐,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
  “師姐,你右手掌心上的字跡,可以證明三件事:一,撞你的是個男人,二,這個男人姓沈,三,他不是肇事逃逸,隻是臨時有事,不能等你醒來,但把手機號留給你了,意思就是說等你醒了可以打電話找他索賠。可偏偏不湊巧,你手汗太多,剛好把他的名字和手機號那部分給汗沒了。”袁潤之一邊駕著車,一邊分析著。
  桑渝在看到右手掌心上有字的時候,很意外,但她堅持這個撞她的男人根本心不誠,偏偏還姓沈,姓沈的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袁潤之,你今年多大了?怎麽還這麽幼稚?他要是留給我一個空號,也是臨時有事?”
  “師姐,我隻是不會把人心想的那麽險惡,難道你不希望他是真心想賠償你的嗎?”
  “小心開你的車。該查的你得給我去查,別以為有了這些破字之後你就給我偷懶。”
  “遵命,MB!”
  “10%!”
  “……”袁潤之翻了翻白眼,要是師姐真的扣她薪水,她就決定每周末賴在師姐的“毫宅”裏不走,直到把10%賺回來,“桑總,那個,下午標書拿到了。”
  私下裏袁潤之叫桑渝師姐,但在公司人前或者遇到公事的時候,才會叫桑渝一聲桑總。
  “哦。”桑渝淡淡地應了聲。
  對於皇廷旗下皇廷酒店這個工程,她勢在必得,因為她要賺錢,雖想賺錢,為避免見到某個她不想見到的人,所以對此事表麵上是不聞不問,全權交給了袁潤之和市場部,但私下關於投標的事,袁潤之和市場部經理楊正坤隨時向她匯報情況。
  “桑總,那個,我今天出門時候,走的匆忙,錢包丟在了家裏,所以購買標書的兩百塊錢……是我向GD公司借的。”
  桑渝摸了摸腦後的包包,還是很腫,眈了一眼在開車的袁潤之,衝著她笑了笑:“很好,你為公司省了兩百塊,這次美人計把握的很好,記得該用美人計的時候絕對不要吝嗇。”
  袁潤之原以為師姐一定會暴跳如雷,指著她的鼻子破罵“你怎麽沒將腦袋給丟在家裏的?”,很是意外,師姐居然對她笑得這麽燦爛,還這麽溫柔地對她說話。
  不對,以師姐的性子絕不可能這麽輕易放過這樣好的機會。
  袁潤之突然一個急踩刹車,桑渝捂著腦後被撞痛的包包,怒道:“袁潤之,你想提前下崗回家吃自己嗎?”
  袁潤之哀怨地望了師姐一眼,想想算了,和師姐這個沒人性的女魔頭,說不出啥道理,隻可惜標書那兩百塊要自己掏腰包了,誰叫她在忘了帶錢包的情況下,那麽沒骨氣的向桑氏的死對頭GD公司借錢的呢。天理啊,你到底在哪,自從誤打誤撞進了桑氏之後,跟在師姐身後,就永遠都不知天理二字為何——
  擦幹心中的眼淚,袁潤之不得不重新起動車子,將師姐載回“毫宅”。
 
  3、匪夷所思的心理隱疾
  自那日撞到桑渝之後,沈先非會習慣性時不時地看下手機,但事隔了近一個月始終沒有接到桑渝的索賠電話。
  或許那位桑小姐並不介意,沈先非這樣想著。
  昨天晚上看此次競標的幾家資料看到很晚,正在洗澡的時候,阿穆的電話就像是催魂一樣,一個接一個。
  當他回過去的時候,阿穆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不管你沈大設計師明天有什麽重要的事,請你暫時放一放,明天務必抽空來我診室一趟。”
  他剛想追問究竟是什麽事,阿穆一句話把他給塞死了:“因為你長時間不接電話,所有解釋權我將予以保留。”說完,阿穆便掛了電話。
  望著手機,他一臉的莫明。
  次日一早,阿穆就打電話提醒他,八點半準時到他的診室。
  沈先非開著車再一次駛進仁愛醫院的地下停車場,這一次,他很小心,生怕又撞到了人。
  到了心理科,他敲了敲門,迎接他的是一個粉色的身影:“沈先生,你好!”
  艾妃妃像日本女人一樣向他深深地鞠了九十度大禮。
  沈先非彎了彎好看的唇角:“我是來找阿穆的。”
  “穆醫生等你很久了。”艾妃妃見著那傾國傾城的一笑,立馬做了一個西施捧心狀,隨即恭敬地領著沈先非進了裏間診室。
  阿穆一見沈先非,一雙桃花眼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著他。
  皺了皺眉,沈先非一臉莫明其妙:“穆醫生,請你收起看哥斯拉的眼神。”
  阿穆一下子跳到沈先非的跟前,不知道從哪搞來了一把模型手槍,指著他說:“沈先非先生,現在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不知道是不是阿穆研究心理學研究多了,以他現在的舉動,在沈先非看來,懷疑他是不是該轉精神科了。
  沈先非淡淡地道:“你是不是香港警匪片看多了,改研究犯罪心理學了?”
  阿穆一把拉過他,將他塞進對麵的沙發裏,自己又搬了個高角凳在他的對麵坐下,輕咳了幾聲,又喝了幾口水潤了潤嗓子,終於一本正經地開了口:“阿非,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要是你敢有半點隱瞞,哥們我一定會將你從13樓給一腳踹下去。”
  “究竟是什麽事?”沈先非挑了挑眉。
  “阿非,你是不是H大畢業?”
  “唔,確切的來說,大四之前是在H大,大四上到一半後去了英國中央聖馬丁。怎麽了?”沈先非覺得阿穆從昨晚開始就神神秘秘的,不對,應該說是神經兮兮的。
  “OK,反正你在H大讀過書就好,當時你念的是不是商業美術係室內裝潢設計專業?”
  “老兄,我接到大學入學通知書的那一天,你不就知道了嗎?”沈先非好笑地反問。
  “嗯嗯嗯,那麽我再問你,你還記不記得,你們係裏是不是就你一個叫沈先非的?”
  “當然隻有我一個,我百分之兩百確定。”
  “那麽,在國外這麽多年,你有沒有結過婚,然後又離了婚?”
  聽到這個問話,沈先非先是一怔,然後伸手摸了摸阿穆的額頭,說:“你是不是心理病人看多了,也發神經了。我怎麽可能會結婚還離婚?”
  “看著我的眼睛說。你有沒有結過婚?有沒有離過婚?認不認識你們H大,比你低一屆,一個叫袁潤之的女生。”
  袁潤之?這個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聽過。沈先非想起來了,一個月前他撞暈了那個女人,阿穆的助理小護士艾妃妃打錯了電話,叫的就是這個名字。
  沈先非看著阿穆的眼睛,從未見過他這樣正經過,同樣很嚴肅地告訴他:“沒有。沒有。不認識。”
  “人的大腦可分成左右兩半球,根據科學研究證明,理解數學和語言的腦細胞集中在左半球,而發揮情感、欣賞藝術的腦細胞集中在右半球。”阿穆微點了點頭,往後退了幾步,“根據美國聯邦調查局審問疑犯的最新研究,人在說謊時眼睛會向右上方看。”
  “你究竟想說什麽?你認為我在撒謊?”沈先非有點微怒。
  阿穆拍拍沈先非的肩:“哥們,別激動,我沒說你撒謊,剛才你的眼睛在往左看。”
  “穆大心理學家,你能不能切入正題?告訴我,我曾是H大的學生,和你剛才提到的那個袁潤之究竟有什麽重要的聯係?重要到昨晚半夜打電話給我,還有今天早上一大早又打電話提醒我要我過來?”沈先非的身體向後依去,靠在沙發上,等著阿穆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按理來說,做我們這行的,病人的資料是絕不能對外泄露的,”阿穆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拿起一個文件夾,丟給了沈先非,“但是扯上你沈先非,我阿穆這輩子最鐵的哥們,所以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什麽東西?”
  “你自己看吧。哥們我這次可是冒著犯法的事,不過呢,話說回來,同樣是為了幫助病人,我這人就是實在。”
  沈先非深皺著眉頭打開眼前的文件夾,看著麵前的病曆,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阿穆不停地來回走動:“你還記不記得一個月前,就是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你撞到人的那天,當時我和你說我約了一個美女看診。那,就是這個女人,袁潤之,昨天妃妃按例給她做了登記,我看了妃妃寫的病因之後就傻了很久。你看見沒,配偶一欄上的名字,寫的是‘沈先非’,而這個‘沈先非’年紀與你相仿,並且也是H大商業美術係室內裝潢設計專業。你可能會說這個‘沈先非’與你不是同一屆,但你往下看,看看這個袁潤之口述的內容,和她入學的年份,以及她形容的這個‘沈先非’的入學年份,剛好,與我們都是同一屆。還有那裏寫的很多事情,與你那時發生的一些事還真的就挺像的。”
  沈先非望著這份病曆,整個人僵在那裏,愣了半天,說:“不是很像,是確有其事。”
  阿穆在聽到這句話,剛喝進嘴裏的一口水就噴了出來:“確有其事,你還就記不得這位美女師妹?”
  “……我不知道。”
  “哥們,你真的不記得這位比你低一屆的師妹嗎?是不是你招了什麽爛桃花,然後無情的把人家給甩了,害得人家現在要到我這來看心理疾病?人家可是天天在意淫你是她老公啊。”
  沈先非繃著一張臉,將手中的文件夾合上,站起身,毫不留情地砸向了阿穆那張臭嘴,有些生氣:“你當我和你一樣,從初中的時候就知道追女生,整天風流快活,換女人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
  “好吧,我約了她九點,還有十分鍾就九點了。今天約你來,你當麵看看,認不認得人家,回憶回憶。如果真不關你的事,那是最好,看完了人你就可以滾了。”
  沈先非雙手抄在西褲口袋裏,深吐了口氣,對阿穆說:“能不能抽煙?我想抽一隻煙。”
  “沈大帥,這裏是醫院。”突然,阿穆像盯怪物一樣看著他,“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在英國?”
  沈先非沒有應他,這時,內線響了。
  阿穆接起電話,是助理艾妃妃,他對艾妃妃吩咐了幾句,放下電話,他便說:“人到了。你過來看看,認不認識她?”
  扒開百葉窗,沈先非在看到桑渝的一刹那,驚呼出聲:“是她?”
  “你真的認識她?”
  “等一下,剛才那份病曆上的名字是不是叫袁潤之?”
  “嗯哼。”
  “據我所知,外麵的這個女人並不叫袁潤之。我之所以認得她,是因為一個月前我撞到的那個女人就是她,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見到她。”
  阿穆摸了摸下巴,盯著沈先非的眼睛,沒有撒謊,這樣說來,那天這個女人和沈先非同時失約是事實。
  “來看心理疾病的人比較特殊,大多數人會選擇假名,倒是我少見多怪了。但不管處怎樣,這個女人所說的‘沈先非’與你可脫不了幹係。”
  “她叫桑渝,當時迫不得已,我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拿了她的身份證做了登記,並不是那份病曆上所寫的袁潤之。”
  “桑渝?等等,這名字好熟悉……”阿穆掐了下大腿,“我想起來了,建材業大享桑振揚的女兒,現任桑氏集團的總裁。你小子真是好命,居然被有錢人家的大小姐給盯上了。”
  桑氏集團?
  沈先非不禁皺起了眉,好像此次皇廷酒店項目的競標人之一就有桑氏。他忍不住望了望那個長發女人,她怎麽會認識自己的,怎麽會知道自己這麽多事?難道是為了想拿下這次皇廷酒店項目而耍的手段。
  走回桌前,拿了文件夾,阿穆說:“沈大帥,你可以走了。我要單獨麵對這位桑氏美女總裁,來剖析她和你之間究竟有什麽聯係。到時候挖了你什麽隱私,你可別介意,誰叫你有這麽個強大的粉絲。”
  在阿穆沒有出門前,沈先非攔住了他:“我能不能聽聽你和她的對話,我想知道她從哪裏得知我的事情。”
  “抱歉,沈大帥,給你看她的資料已經違反了我的職業操守。”
  “你本來就沒有操守。”
  “……”
  最終,阿穆在沈先非的殺人目光下折服了。鑒於目前很多粉絲傷及偶像的刑事案件,考慮到摯友的生命安危,阿穆便將他推進了自己平時休息的裏間,然後打開門,神彩飛揚地迎接桑渝。
  桑渝在見到穆撻霖之後,微微蹙了眉心,她以為穆醫生會是一位有位怪癖的中年大叔,沒想到這麽年輕,還長得一表人材。
  “袁小姐,這邊請。”阿穆很有禮地將桑渝請進了診室。
  進了診室,桑渝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對麵的穆撻霖一雙桃花眼不停地打量著他,讓她有些不自在。
  “桑渝小姐,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穆撻霖。桑小姐以後要常常和我麵對麵,所以呢,熟稔一點叫我一聲撻霖。”阿穆笑得很妖,在說最後撻霖二字時,語氣故意上揚,聽起來就像是英文Darling。
  桑渝小姐?
  桑渝在聽到穆撻霖稱呼她為桑渝小姐的時候,微怔,他怎麽知道她的名字。
  “桑小姐不必吃驚,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而已,甭問我怎麽知道你的名字的。我這個人呢,很隨性的,往往這樣才能更快的為病人對症下藥,不介意我叫你一聲桑渝吧。”
  有些尷尬,桑渝的嘴角微微扯動,她挺直了背部,輕咳了兩聲:“穆醫生,能不能抽支煙?”
  “呃,這裏可是醫院——”
  “那算了。”
  “不過,來我這的都是病人,首先是要緩解心理壓力,要是抽根煙能讓你放鬆下心情,又何妨?”阿穆倚在轉椅上,攤了難手,笑著。
  待在休息室裏的沈先非咬著牙,低咒了阿穆這個重色輕友、見色忘義的家夥,一看見美女什麽操守都沒了。
  桑渝彎了彎唇,笑道:“謝謝。”從包中掏出煙,又問了一句阿穆,“穆醫生,要不要來一支?”
  “吸煙有害健康,謝了。”阿穆不知從哪變出了一個煙灰缸,遞給了桑渝,笑望著她優雅地點著煙,忽然又道,“桑小姐害羞嗎?不好意思叫撻霖,就叫我一聲阿穆吧。”
  狠狠吸了一口煙,桑渝將煙霧緩緩吐出,手有些抖。
  “阿穆,我的資料你都已經看過了,我想問下我們什麽時候開始,還有我的病情嚴重嗎?”桑渝皺著眉頭有些不耐煩。
  “桑渝,你太緊張了,盡量放輕鬆,其實我們現在已經開始了。”阿穆引導性的對她說,“這樣吧,我們來做我問你答的遊戲吧,就是我問你什麽,你就回答什麽,可以嗎?”
  “好。”
  “你是不是很愛你的老公沈先非先生?”
  休息室裏的沈先非在聽到阿穆這句問話,突然有些緊張,將門甚至開了一道縫,以便聽得更清楚。透過門縫,他看見桑渝倚在沙發上,吐著煙,滿臉哀傷的樣子,心中有種莫明的情愫。
  “嗯。”又吸了口煙,桑渝應了聲。
  “因為沈先生突然要去英國,所以你很難過,所以你質問了沈先生,在國內待的好好的,為什麽要離開?是不是你怕沈先生不再愛你了,所以要離開?”
  桑渝歎了口氣,過了許久才開口:“是的,我問他為什麽要離開,但他不肯告訴我理由。”
  “那沈先生究竟有沒有離開國內呢?”
  “他走了,不,他沒走。”桑渝突然熄滅了煙,站起身,激動了起來,“對不起,我有點激動了。他……走了,現在又回來了。”
  走了,又回來了?那好友沈先非不就是這樣嗎?
  “別緊張,慢慢說。這樣吧,把我當做你最好最信任的朋友,說說你和你先生的戀愛史吧。”阿穆看到桑渝的情緒有些失控,立即上前,扶她再度坐下,並倒了一杯水給她,“比如怎麽認識的,有些什麽有竟義的事,這樣我也好從中得到經驗,以後追女孩子就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莞爾,桑渝深吸了一口氣,又點了一支煙,吐出了煙,才緩緩啟口。
  
  Chaper 2
  1、第一次遇見
  一中是N市教學質量最好、升學率最高的中學,但凡能進入一中的都是品學兼優的學生,可唯獨卻出了桑渝這個讓全校師生都頭疼的叛逆學生,幾乎沒有一天不打架,不惹事生非,甚至惡劣地還會搶女生的錢,搶男生的煙。
  高二的時候,剛調來沒多久的新任班導,因為看不慣桑渝上課睡覺,下課抽煙,騷擾別的同學,當著全班的麵,將桑渝狠批了一頓,並罰她在教室門口站著。孰料卻被桑渝一拳打的流了鼻血,暈倒在地。
  事後,這位班導忍無可忍,找到其父桑振揚,勸其女轉校,不但勸退未果,反而被校長拎到校長辦公室狠批了一頓。後來這位班導才知道不但一中的所有教學樓,甚至就連她住的教師宿舍,都是由桑振揚讚助的,若是她以後想分一套房子,或許也是桑振楊讚助的。
  自那件事發生之後,再沒人敢多說桑渝一個不字。
  滋事、打架、曠課,似乎成了桑渝的招牌,總之,全校之內沒一個人敢惹這個惡霸女,除了她有一個有錢的老子之外,還因為她是跆拳道三段。
  處於青春期衝動的少男少女們,身心急劇發展,這時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對異性產生好感,有追求異性的表現。
  桑渝也不例外,在荷爾蒙激素狂飆的情況下,她惡霸了一個別校同年級高大英俊的男生。
  從高二到高三,一直相安無事,卻距高考還有兩個多月,就發生了意外。這也是桑渝第一次遇見沈先非,在她最野蠻最粗暴的時候。
  那日午後,沈先非騎著單車趕去做家教,選擇了一條到學生家最快的捷徑,飛快地騎著車子。
  在巷口拐彎的地方,他聽見有人呼救的聲音,於是他騎著車往前又踩了幾下,看見一個身穿校服頭發齊耳的女生,正用腳踩在另一個穿校服的男生身上,不停在呼救的是被踩的男生,躺在他旁邊的還有一個頭發淩亂衣服破爛的女生。
  那頭發齊耳的女生身後還跟著四名女生。
  “賤男人,竟然敢跟老娘玩腳踏兩條船,玩劈腿。”那頭發齊耳的女生怒吼了一聲,“好,你喜歡玩劈腿,是嗎?今天老娘滿足你,讓你劈個夠。你們,把他的兩條腿給我掰直了,看他能劈多久。”
  “桑渝不要啊。”躺在地上的男生哭著哀求著。
  “不要你個死人頭,江南,老娘今天沒廢了你,你就該偷笑了。給我把他的腿掰直了,要一百八十度。”
  沈先非看不下去了,踩著車衝了過去,攔在那幾名高中女生麵前,望著她們皺緊了眉頭。
  那四名女生看到這麽帥的一位男生騎著單車很酷的停在麵前,一個個都忘了要去掰直躺在地上的男生。
  “喂,不管你是誰,我勸你別吃飽了撐著多管閑事,讓開!”桑渝伸手已經抓住了沈先非的車龍頭。
  望著眼前這個長相與行為極其不符合,漂亮又霸道的女生,沈先非習慣性皺了皺眉,對地上躺著的一男一女兩名學生道:“還不快走?”
  兩名學生從地上爬起,逃命似的跑開了。
  眼見人被放跑了,桑渝衝著眼前這個男生怒道:“你想替他們挨揍?好,我成全你!”說著,她一拳直襲沈先非的臉麵。
  沈先非反應很快,躲開了那一拳。
  接著,桑渝又是一腳後旋踢直襲他的胸部。
  這一下,沈先非被結結實實地給踢了一腳,痛得他整張臉都揪了起來。他抬起一雙怒眸,狠瞪眼前這個蠻不講理的高中女生,怒道:“我已經叫了警察,你要再敢動一下,我一定會送你進警局。”
  “臭小子,你找死——”
  桑渝緊握著拳頭還要揍沈先非,這時巷口真的冒出一名警察,追了過來。
  惱羞的桑渝被身後四名女生給拉住了:“渝姐,我們走吧。”
  桑渝狠瞪了沈先非一眼,放下狠話:“臭家夥,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把你揍的滿地找牙。”說著,她便被幾個女生給拉走了。
  追過來的警察叔叔看到沈先非之後,問:“剛才警亭接到兩個高中生報案。小夥子,你還好吧?是不是剛才那五個丫頭欺負你的?這幾個臭丫頭,天天在這附近惹事生非。真是有娘養沒爹教。”
  沈先非捂著被踢痛的胸口,搖了搖頭。
  他隻是不明白現在是什麽世道,一個高中的女生竟然囂張成這種樣子,打架、抽煙、談戀愛,還因為男生劈腿打架報複。
  今天算他倒黴。
  想到還要去做家教,他和警察大叔急忙告了別,騎著車離開了。
  回到家,一肚子氣的桑渝將整個身體摔在沙發上,一想到那個犯賤的江南,居然敢劈腿,她就火冒三丈。劈腿也不找一個好點的貨色,就那種身無幾兩肉的女人,簡直是太汙辱她桑渝了。
  最可惡的事,她還沒教訓完那對“奸夫淫婦”,就一個礙著她好事的高大男生冒了出來。長得還挺人模人樣的,就是偏偏愛多管閑事。
  哼,她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這個男生給找出來,狠狠地揍他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多管閑事。
  吳媽看見桑渝自一進門臉色就不好,連忙到了一杯水給她解解氣,然後靜靜地立在一旁。
  越想越氣,桑渝抓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
  這時樓上傳來什麽東西被砸的聲音,隨即就是女人哭泣的聲音傳來,桑渝疑惑地回首望向二樓,深皺了皺眉,問吳媽:“怎麽了?她今天是打麻將輸了,還是臉被人給做花了?”
  “小姐,剛才桑先生突然從外麵回來,拉著桑太太就上了樓,兩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沒多久桑太太就罵開了。”吳媽回答。
  桑渝挑了挑眉。
  她老爸桑振揚這個通常夜不歸宿的男人能在大白天回來,應該是彗星撞地球了。而她老媽趙卓青除了會待在麻將桌上就是在美容院,要是這時候也會在家,通常就是晴天霹靂。
  這會,兩人能在樓上臥室“密談”了那麽久,還讓老媽痛哭到砸東西,想來是彗星撞地球之後帶來的晴天霹靂美景。
  雖然心中在不斷地嘲諷她這一對極品父母,但她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從沙發上跳起,三步並兩步衝上了樓梯。
  手握上的門把手卻轉不動,門被反鎖了。
  桑渝輕敲了敲房門,卻聽見裏麵傳來老媽的一聲尖叫:“桑振揚,你少在那裏白日做夢,我趙卓青死都不會離婚的,我一定會叫你和那個賤女人難看的。”
  爸媽要離婚?!
  平常兩人貌合神離,雖然她知道爸媽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但親耳聽到這個事實,對桑渝來說無法接受。
  她退後一步,對著那道精致的臥室門就是一腳,“轟”的一聲,那門倒下了,同時也驚住了房內正在吵架的桑氏夫婦。
  “小渝,你這是幹什麽?”桑振揚一見到自己這個寶貝女兒就頭大。
  “請問桑先生,你又再做什麽?什麽事情這麽重要,需要日理萬機的桑先生白天趕回家?”桑渝的口氣很不好,甚至連爸爸也不稱呼一聲,而是叫桑振揚桑先生。
  趙卓青一見到桑渝,就撲了過來,抱著她痛哭:“小渝……”
  “桑先生你真是了不起,別的男人在外麵玩女人,都會把自己家中的老婆孩子顧得好好的,你卻是要把家給拆了,真是很了起。”桑渝輕拍了母親的背兩下。
  被女兒以那種鄙夷的眼神看著,以那種厭惡的語調諷刺,桑振揚的火氣也上來了:“趙卓青,你少在信口雌黃,你自己問問我為什麽要離婚?跟我在一起這麽多年,你有沒有上過一天班,你問問你每一天都在幹什麽?有沒有對這個家,對孩子負過責任?整天就知道到賭錢,就算再多的錢也不夠你賭,上次你把我的車子給賭輸了,是我第二天帶著支票去贖回來的。是不是下次你把房子也給抵押了你才甘心?真是沒見過像你這麽好賭的女人,一次比一次賭的大。在小渝的麵前就知道裝良母,我今天就拆穿你這醜惡的真麵目。”
  趙卓青抬起頭,離開桑渝,衝到桑振揚的麵前,潑口大罵:“桑振揚,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我趙卓青從十六歲開始就跟著你,是誰整天不要臉的纏著我,害的我沒有念書的?我把我最美好的青春全都給了你,你現在發達了,有錢了,了不起了,而我年紀大了,人老珠黃了,沒有給你生一個兒子出來,你就開始嫌棄我了?不就是外麵那個賤女人給你懷了個兒子嗎?你這就樣的處心積慮的想要一腳踢開我和小渝?”
  “趙卓青,你別亂講話。”
  “我亂講話?別以為你在外麵那些醜事我不知道。桑振揚,今天我要撕了你,看你還能和那個賤女人在一起——”
  趙卓青要衝上去撕打桑振揚的時候被桑渝一把從後麵抱住,猛地將她丟在床上,怒吼一聲:“你們倆都給我閉嘴!”
  這一聲怒吼果然起到了效果,臥室內頓時清靜了下來。
  桑渝走到桑振揚的麵前,輕聲問:“爸,你還愛小渝嗎?”
  “小渝永遠都是爸爸的好女兒,爸爸最喜歡小渝了。爸爸已經幫你挑好了英國最好的中央聖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過一陣子你就先去英國。”
  “桑振揚,你還說你沒要一腳踢開小渝?”趙卓青從床上爬起,尖叫著要衝過來,被桑渝給攔住了。
  “桑太太,請你保持你平日裏的端莊賢淑。”回過頭,她便對父親說,“爸,去不去英國改天再說,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說著,桑渝往門外走去,趙卓青剛想說什麽,便被桑渝斷了話:“媽,你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有了桑渝的保證,趙卓青稍稍放了心,因為她知道桑振揚就算再怎麽樣,女兒一哄就會沒事的,但願女兒還是他的心頭肉。
  
  2、一天遇見兩次
  到了書房,桑渝把門給關上:“爸,如果你還愛小渝,那就當今天沒有回過家,沒有說過任何話,我和媽媽也會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不可能,你可知道你媽太不像話了——”
  “爸,如果我是你,是絕對不會提出離婚的。”
  “小渝……”
  “我和媽早就知道你在外麵有女人,媽一直不說不鬧,那是她一直在強逼著自己忍著。她之所以整天就知道賭錢,是因為那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了,如今她剩下的也隻有與賭作伴,如果你有關心過她,不至於這樣。你今天是觸到了她的底線,她才會歇斯底裏,換作是我,我也會像她那樣。”
  桑振揚抿了抿嘴,一陣沉默。
  桑渝繼續說:“爸,打開天窗說亮話,至於你外麵究竟有幾個女人,請你以後不要讓我和我媽知道。至於你想不想回這個家,隨便你好了,反正這麽多年,我和我媽早就習慣了,家裏多個人吃飯,不過是多副碗筷。”
  桑振揚的嘴角微動,依舊保持沉默。
  桑渝看了看他,又說:“我和我媽隻想有一個完整的家,就算這個家是空殼,也請你維持下去。整個桑家,整個桑氏集團,還有我和我媽都丟不起這個臉。若是有人蓄意破壞我和我媽長久以來辛苦維持的這個家,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說完,桑渝冷冷地看了桑振揚一眼,便轉身開門,出了書房。
  桑渝最後一句話並沒有明說,但是話中帶了明顯的威脅語氣,若是父親真的為了別的女人和母親離了婚,讓這個家四分五裂,她一定不會放過父母和那個女人。
  門外,趙卓青一臉期待地望著桑渝,桑渝朝她笑了笑:“媽,好像有很久沒有和你一起逛街了,我們去血拚一下吧。”
  趙卓青鬆了一口氣:“好,媽先去換件衣服。”
  在對上桑振揚複雜的眼神之後,趙卓青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匆匆回了房。
  桑渝看了一眼老爸,便往三樓自己的房間邁去,之前將江南那對“奸夫淫婦”痛揍了一頓,弄得她渾身不爽,她要回房把江南送給她的東西全部扔了。
  離婚事件,在桑渝的威脅之下,暫告結束。
  母女二人在商場的香水櫃台轉悠了一圈。
  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唉呀,卓青啊,原來和你家閨女逛街呢,我說怎麽打你手機打不通。”
  桑渝皺了皺眉,眼前這個臉上搞的跟調色盤似的中年婦女,身上穿著一身名牌貨,耳朵上、脖子上、手上戴得全是黃澄澄的黃金飾物,伴著那張塗得跟血盆大口似的嘴唇,怎麽看都像是暴發戶的老婆。
  “小渝還不快喊蘭姨?小孩子家真沒禮貌。”
  她當是誰呢,原來是母親的麻友陳金蘭。
  桑渝以鼻輕哼了一聲:“蘭姨——”
  陳金蘭陪笑看了一眼,這個惡霸一樣的小丫頭今天能叫她一聲,她真是要折壽幾年。聽兒子說她在學校裏整天就知道打架鬥事,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在父母麵前可會裝得乖巧了,也虧了溫溫柔柔的趙卓青能生出這樣土匪行徑的女兒來。
  桑渝和陳金蘭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了個叉,立馬就能感受強大電流擊過。
  陳金蘭被桑渝的霸眼狠瞪了之後,打了個顫,心想不能惹這個跆拳道三段的霸女。
  趙卓青看著陳金蘭望著桑渝,想到昨天約好一起打麻將,連忙道歉:“對不起,阿蘭,我今天要陪女兒逛逛,暫時不能和你們去摸兩把了,改天我約你們。”
  趙卓青的聲音越說越小,捏著包的手越來越緊,她真的好想上桌摸一把牌。
  桑渝聽見母親說話的聲音很勉強,鬆開了挽住母親的手:“我約了同學,還有事我先走了。”說完,陰沉著一張臉便離開了。
  趙卓青見著女兒不高興地走開了,想追上前,卻被陳金蘭一把拽住:“呀,你女兒都那麽大了,還怕被人給拐了不成?何況她是跆拳道三段呢,誰能拐得了她。”
  趙卓青雖擔心,一想到麻將,心一橫牙一咬,便跟著陳金蘭走了。
  桑渝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老爸提出離婚的事,雖然在她的威脅之下平息了,但無疑像是在她心底投下的一顆定時炸彈。
  為了那個她好不容易守住的家,她是絕不會讓第三者輕易破壞的。
  都怪老媽不爭氣,整天就知道搓麻將,搞不懂那一百多張破牌有什麽魔力,手都摸出老繭來了,還這麽沉迷,居然連老爸最愛的賓利都給抵了,也難怪老爸會發火。
  換作她是男人,她也會受不了。
  唉,她這對父母真是人間少有的極品,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什麽鍋配什麽蓋。
  好煩哦。
  從校服口袋裏摸了一包煙出來,她點著了一根煙,猛吸了一口,想吐了一個煙圈,卻不想才學吸煙沒多久,技術不到位,被煙給嗆著了,好難受。她惱怒地將煙熄滅,隨手一彈,正中目標垃圾箱,轉身走向馬路對麵的便利店,買瓶水潤潤喉。
  從貨架上取了一瓶百事可樂,她摸了摸口袋,竟然忘了帶錢,這才想起來錢包放在書包裏,下午揍了“奸夫淫婦”之後就回了家,書包就丟在了家裏,然後就和老媽一起出來逛街了。
  怨啦,她真是這天下間最沒有人愛的小孩,都要高考了,本應該還在上課,但她那對極品父母居然看到她下午在家中出現都不問她原因的。
  她氣憤地將手中的百事可樂打開,猛喝了一口,二氧化碳帶來的那種麻辣刺激感,讓她爽完了才意識到一件事,沒錢的她,這種行為就是一種偷盜行為。
  她一定是被她的極品父母給刺激到了,才會幹出這種她最不恥的行為。
  該怎麽辦?才喝了一口,擰了蓋子,也看不出區別。她想把喝過的百事可樂就這麽的給塞回去,想一想,反正都偷了,偷一口,不如偷一瓶。四下張望,下午這時候便利店人很少,沒人注意,頭頂上的也沒有監視器,她下定決心,將那瓶可樂往校服裏麵左下端的口袋裏一塞,雙手插進校服外麵的口袋裏,將整個校服上衣給往外撐起來,根本看不出來裏麵塞了瓶口樂。
  她順了順氣,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出了便利店。
  出了便利店,桑渝便忍不住地想尖叫,她捏緊了拳頭,心情十分激動。成功了,成功了,她成功地出了便利店了。真是太刺激了,這種刺激感比揍那對“奸夫淫婦”要爽多了。
  她剛想將校服裏的百事可樂拿出來,這時,便聽到身後一男一女的聲音大喊著:“抓小偷——”
  桑渝回頭,便看見那一男一女指著她大叫:“那個一中的女學生站住,拿了我們店裏的東西不付錢,站住!”
  大街上行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在桑渝的身上。
  桑渝立在那裏,隻覺得一股熱血直湧上腦袋,脹紅了臉,反應過來,她便拚命地往前麵跑去。
  孰料,她被一個中年大叔給抓住了,那位“熱心”的大叔抓住她的胳膊凶道:“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學人家偷東西,還是一中的,你真丟一中的臉。”
  “關你什麽事?放手!”桑渝甩開那位大叔的手掌。
  這時,那一男一女追了上來,三人合力將桑渝抓回了便利店。桑渝不停地叫著“放開我”,那三人就像聽不到她的叫聲一樣。
  便利店的店長辦公室裏,店長義正言辭:“說,你偷了什麽東西?”
  這店長是不是腦子秀逗,居然問她偷什麽東西。
  桑渝瞪著個眼:“我沒偷東西。”反正就是死不認賬,就算是發現她身上有可樂,她就說是她帶進店的。
  “還不承認,我們有人證,證明你偷東西。”便利店店長拍案而起。
  “誰?你讓他有種的站出來。”出了這門,她就剝了那人的皮。
  “是我。”一個高瘦的身影走進店長辦公室。
  桑渝一看,竟然是那個礙著她揍“奸夫淫婦”的家夥,他真是吃飽了撐著的,一天之內兩次遇到他,兩次都是他搞破壞。
  “原來是你!”
  沈先非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對著店長說:“是我親眼看見她把可樂瓶蓋打開喝了一口,然後又想將喝過的可樂塞在貨架上,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改變了主意,而是將可樂藏在左邊衣服裏。”
  說來正巧,他打算買一瓶礦泉水解解渴,一進店,卻正好看到她偷飲料的全過程,起先他很吃驚,她從他身邊走出便利店的時候,才看清是幾小時之前狠踢他一腳的那個高中小女生,心中不由得一陣厭惡。
  “你再亂說,小心我——”桑渝大叫了起來,本來雙手抄在口袋裏,這會沈先非說了她偷百事可樂一事,讓她惱羞成怒,掄起拳頭就要揍他,結果那一瓶百事可樂從校服裏麵滑了出來。
  店長及周圍兩個看熱鬧的店員齊齊“哦”了一聲,尾音拖得很長。
  刹那間,桑渝覺得自己的耳根發燙,接著兩邊臉頰猶如火燒,她強作鎮定,凶道:“怎樣?不就是兩三塊錢的東西嗎?我隻是忘了帶錢而已。你們又不是警察,憑什麽像審犯人一樣這樣審我?”
  店長看了一眼這個高中小女生,真沒想到人長得這麽漂亮,卻這麽野蠻粗暴,竟然還是一中的,一中什麽時候有這種潑皮無賴的學生?
  “問題這不是兩三塊錢的事,而是人品問題,顯然你的人品很有問題。如果你直接說你沒錢,叔叔我送你一瓶都可以,可偷東西就是不對。一個人,人品很重要,知道不?”店長一臉慈祥和氣的模樣,這個叛逆的小孩刺激了他想教誨她走正道的想法,於是他義正言辭地說,“我決定了,同為一中學子的我,一定要把這件極奇惡劣的事告訴母校。”
  沒想這個三八大叔是一中畢業的,桑渝鄙夷地衝他翻了翻白眼,告就告唄,就算是告了也不能把她給怎樣,再過兩個多月,她就離開這個讀了三年形象純潔又光輝的學校了,校長和那些老師們還不知道要怎麽歡送她呢。
  店長是行動派,已經在找一中校長辦公室的電話了。
  打就打,她倒要看看校長能把她給怎麽著。
  忽然,她瞥了一眼身旁那個一直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一天之內壞了她兩次好事的男生,心中一個報複的念頭升起,張開雙臂就像那個男生撲了過去。
  沈先非被桑渝猛然一抱,整個人都僵住了,想要拉開她,她卻抱得死緊,隻聽她哭喊起來:“你這個狠心的家夥,居然跟我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玩。不就是我今天早上氣你踢了你一腳嗎?你要一直氣到現在嗎?我以為你隻是和我開玩笑,我以為你會幫我付錢的,所以拿著就出去了。現在倒好,被人當成小偷了,你還跑出來指證。你是故意的,你這個混蛋。嗚嗚嗚——”
  真的流出了眼淚,哭著,桑渝雙手往沈先非的胸部揮打。
  沈先非被這個野蠻的高中女生弄得莫明其妙,連忙抓住她的雙手,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啊,你這個壞蛋,上午還抱著人家猛親的,這會竟然說不認識人家。你真是太壞了。”桑渝哭著狠踩了沈先非一腳,捂著臉跑出了店長辦公室,跑出了便利店。
  店長一看這情形,放下了手中的電話,原來是小倆口吵架,惡作劇。
  他義正言辭地對沈先非說:“小夥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女孩子的麵子薄,不能因為人家小女生踢你一腳,你就這樣對人家。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親不自在。人家小女生踢你是在乎你。我說呢,母校怎麽可能會出這種偷東西的不良學生,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說了我不認識她,不相信就算了。”
  原本是幫人抓賊,沒想到是惹了一身騷。
  沈先非氣得轉身就出了店長辦公室。
  
  3、報考H大的決心
  沈先非越想越氣,從來沒遇到過這麽壞的女孩子。
  推著單車沒走幾步,就看見那個高中女生雙手抱胸擋在前麵,看樣子在等他。
  沈先非眈了她一眼,推著車打算從她旁邊過,卻被她一把拉住。
  “你叫什麽名字?哪個學校的?為什麽要誣蔑我偷東西?”桑渝開口就是很凶。
  “我誣蔑你?我有沒有誣蔑你,你有沒有偷東西,你自己心裏有數。”沈先非怒道。
  “我隻是忘了帶錢。”
  “忘了帶錢?很好的借口!你要是殺了人,你可以和警察說,你忘了帶人性?”
  “喂,你才沒有人性!我上午踢了你一腳,下午你就伺機報複。看你長得人模人樣,卻像個女人一樣不但愛管閑事,還心眼比針眼小。你活該被人踢,被人說,誰叫你多管閑事!我沒把你揍得滿地找牙,你就該偷笑了。”桑渝不講理地說著。
  真是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女孩子,那警察說的一點都沒錯,真是有娘養沒爹教。
  “懶得理你!”沈先非將她的手從車龍頭上硬拽了下來,跨上了車,騎著走開了。
  桑渝摸了摸被抓得生疼的左手,咬了咬下唇,對著沈先非的背影大叫著:“愛管閑事的臭家夥,你給我等著。”
  隔了一天,因為內心不安,桑渝將那瓶可樂的錢補還給了那家便利店。
  那家便利店的店長早就將那件事給忘了,見到桑渝,笑著聲稱那瓶可樂就當是請桑渝喝的。
  這樣桑渝更加不好意思了,硬把錢塞給了店長,急忙跑開了,就連店長追著出來要把多餘的零錢找給她,她都沒聽見。
  時間匆匆一晃,又一個月就這麽“咻”地飛過。
  高考在即,所有人都在奮筆做著試題,就連下課了,整個班上都鴉雀無聲,感覺還像是在上課一樣。與這片和諧景象產生極大反差的就是坐在窗戶邊上的桑渝,從上課一直睡到現在,似乎還沒有要醒的意思,嘴邊似乎還流淌著一絲透明液體。
  坐在她前麵的朱仙仙,做題目做得難受了,於是回頭,輕拍了拍她,小聲叫喚:“渝姐,和你說個事。”
  “嗯?”桑渝輕哼了一聲,抬起頭半眯著眼,一副很白癡的模樣,迷茫地看了朱仙仙一眼,又埋頭繼續睡。
  朱仙仙知道吵著桑渝睡覺,後果將會非常的嚴重,可是她今天從一進入校門就開始等著桑渝,誰知道桑渝不但遲到,而且還遲了一節課,遲了一節課也就算了,還一進教室就與周公約會,把講台上的數學老師給氣得半死。
  朱仙仙咬了牙,又搖了搖桑渝幾下,輕聲叫著:“渝姐,醒醒。”
  緩緩睜開眼,桑渝再度抬起頭,一臉煞氣:“朱仙仙,你今天沒帶腦袋出門是不是?”
  “唉,不是的。渝姐,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幾個人痛揍江南的事?”
  “不是我們,是我,負責揍人的是我,叫你們幾個把他給我掰直了,都跟老牛拉破車似的被人給攔了。”一提到上次那個事,桑渝就有氣,人也算清醒了些。
  朱仙仙陪笑:“是是是,渝姐最厲害了。渝姐還記不記得當初擋著我們四個,那個騎車的帥哥?”
  一聽到那個多管閑事的家夥,桑渝就來了神。N市這麽大,到現在都沒查到那個家夥是哪個學校的。
  “當然記得,就算是讓我忘了高考是哪一天,我也不會忘了他的。”桑渝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引來同學們異樣的眼光齊刷刷地都盯著她看。
  “看什麽看?看什麽看?三年天天在一起,天天看,還沒看夠嗎?做你們的作業。”桑渝站起身指著班上的同學就嚷開了。
  朱仙仙拉下她,激動地說:“渝姐,告訴你,我見到那個帥哥了,再次見到他,發現他比上一次更帥哦。嘻嘻——”
  桑渝的同桌唐小珊一聽見有帥哥,兩眼放光,立即加入了對話:“什麽帥哥?說來聽聽。”
  本來桑渝轉著手中的筆,聽到朱仙仙這麽一說,一把揪住她的麻花辮,怒道:“朱仙仙,你明知道我在找他,居然知情不報,你想找打是嗎?”
  “唉喲,渝姐,人家昨天才知道的,今天不就告訴你了,”朱仙仙奮力地搶過自己的麻花辮,摸了摸被抓得發麻的頭皮,“你早上來的時候已經遲到了,然後又一直睡到現在嘛,還是人家推醒了你,不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事嘛。”
  “說重點,他哪個學校的?你在哪見到他的?”
  “我小姨病了,昨天我去看望她。我表妹今年初三,下周就要中考了,我到了小姨家後,意外看見我表妹的家庭教師,就是上次被你狠踢了一腳的那個帥哥。”說到這裏朱仙仙停住了,忍不住花癡了一下,“他真的好帥,尤其是他教書的時候,好認真好迷人。啊喲,痛——”
  桑渝毫不留情地用數學課本猛敲了一下朱仙仙的腦袋,凶道:“說重點,他哪個學校的?”
  “哦,他沒認出我,後來他走了之後,我問了我小姨,原來他是H大商業美術係室內裝潢設計專業大一的學生,比我們高一屆,他叫沈先非。”
  “沈先飛?笨鳥先飛?哈,這名字起得可真有水準,明擺著就是讓人罵的。”桑渝言加諷刺。
  “不是笨鳥先飛的先飛,是先鋒的先,非常的非,是這個先非。這名字挺好聽的,多麽有詩意。”朱仙仙為沈先非的名字打抱不平。
  “那是因為你沒水準,聽聽你的名字就知道了,朱仙仙,豬還能成仙呢,你家裏人當你是天篷大元帥啊。”桑渝冷嗤了一聲。
  唐小珊停下了筆,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朱仙仙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因為這個名字,她從小就被人給笑話,她賭氣似的說:“名字是父母取的,我有什麽辦法?誰叫我爸是個跑龍套的。”
  “好了,好了,別氣了,放學之後,我請你們幾個去吃哈根達斯。這一次,多虧了你這個天篷大元帥——的妹妹。”
  朱仙仙一聽到有吃的,也顧不得哀悼自己的名字了。
  嘴角處泛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桑渝咬著圓子筆頭,輕哼了一聲:“沈笨鳥,看你這次往哪飛?”
  她非把他這隻笨鳥的毛全拔光不可。
  “渝姐,你打算報什麽學校?”朱仙仙問。
  這時,唐小珊停下了筆,插了一句嘴:“仙仙,你不知是真笨還是假笨,小渝怎麽可能和我們一樣,他老爸肯定早就給她找好了學校,說不定會出國呢。”
  朱仙仙驚呼一聲:“渝姐,是真的嗎?”
  “嗯。”桑渝輕應了一聲,腦子裏正想著放學之後殺到H大,找到那隻笨鳥,好好地教訓他一頓。
  “所以說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這是永恒不變的定律,比那牛頓定律還要強大百倍。唉,我還是啃我的書好了,但願‘書中自有黃金屋’這個定律能讓我考上一個滿意的學校。”唐小珊一邊寫著作業一邊哀歎。
  桑渝倚著牆,笑了笑。
  朱仙仙一臉沮喪,沒過多久,突然她笑了起來:“我決定了,我要報考H大,這樣我就可以天天見到那個沈帥哥,我要倒追他,讓他愛上我。啊,我的人生將從此豐富多彩。”
  唐小珊立馬做了個嘔吐狀,如果真有那麽個帥哥,跟了朱仙仙,那真是叫暴殄天物。
  桑渝皺了皺眉,想著朱仙仙的話,倒追他?讓他愛上她?
  自從上次老爸和老媽吵過架之後,老爸回家的次數明顯多了,老媽也收斂了一些,但是唯一給她帶來不便的就是老爸老媽不知道從哪知道她的事,兩個人天天開始像老母雞一樣不停地念她,說是女孩子大了,別整天像個小地痞流氓似的打架滋事,要做一個有文化的文明人。
  她沒文化嗎?雖然上課不怎麽聽課,但是每次考完試也絕不會倒數啊。她不講文明嗎?每次吸完煙,都是熄滅了煙頭然後丟進垃圾筒裏,過馬路也不闖紅燈,她沒必要為了爭那幾秒連命都不要,更不會隨地吐痰亂扔東西,最多喜歡暴幾句粗口,動動拳頭動動腳而已,這就叫做不講文明?
  她用手在朱仙仙和唐小珊麵前招了招:“現在是不是流行做有文化的文明人,不流行動拳腳了?”
  朱仙仙和唐小珊像是看哥斯拉一樣看著她,齊聲道:“一直以來國家就是在提倡做一個有文化的文明人。”後麵兩人有一句話硬塞著沒敢說出口,就是隻有她桑渝喜歡動拳腳而已。
  桑渝摸了摸下巴,做一個有文化的文明人,真是一個深奧的問題。
  換句話說,就是她想揍那隻笨鳥,就是一個沒文化又不講文明的人了?
  “對了,你們說,假如有個你看著特別討厭的男生,除了揍他一頓之外,還有什麽法子能打擊報複他。”桑渝習慣性地咬著筆頭,這個問題她很糾結。
  “我知道我知道,讓那個男生愛上你,然後你再無情地甩了他,將他的愛與自尊狠狠地踩在腳下,這樣那個男生就會痛不欲生。”朱仙仙的同桌馬璐璐興奮地舉著手,回轉頭也加入了討論。
  唐小珊很鄙視地看了她了眼:“你當你這是在演八點檔的狗血言情電視劇嗎?”
  “對啊,那些偶像劇中不都是這麽演的嘛?有什麽不對嗎?”馬璐璐不以為然。
  讓那個笨鳥愛上她?然後她再無情地甩了那隻笨鳥,將笨鳥的愛與自尊狠狠地踩在腳下,這樣笨鳥就會痛不欲生了?這種方式就是有文化的文明人才會做的?
  桑渝扒了扒一頭俏麗的短發,這真的跟八點檔的狗血言情電視劇沒什麽兩樣。
  “渝姐,你不會是想打擊報複沈先非吧?”朱仙仙驚呼一聲。
  桑渝疑惑地掃了她一眼:“不可以嗎?”
  “我寧可你狠揍他一頓,隻傷害他的肉體,不傷害他的精神。像他那麽美好的文藝青年,若是被你傷了,肯定沒法再活下去了,你不知道他渾身都散發著一種憂鬱而讓人疼惜的氣質嗎?用情來傷人,實在是太殘忍了,渝姐你千萬不能這麽做,不然我代表月亮鄙視——”朱仙仙翹著蘭花指指著桑渝。
  桑渝一把揮開朱仙仙的豬爪:“你代表,你能代表什麽?代表天篷元帥一家鄙視我?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周圍的同學一個個哄笑開來。
  隨即,上課的鈴聲又響了,教室內很快地恢複了寧靜。
  H大,林蔭道上,抱著書準備去上課的沈先非,沒由得連打了幾個噴嚏,抬眼望了望陽光燦爛的天空,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剛才一恍眼,他有看到一隻扛著三叉戩的小惡魔從眼前一閃而過。
  或許是他昨天忙著畫設計草圖忙得太晚了,是眼花了,才會看到那種東西。
  沒再多想,他加快了步子往教學樓走去。
  
  4、HK518——香港我要發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全都給我換了。”桑渝指著眼前的床鋪,對跟在身後的傭人吩咐著,自己則抱著雙臂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著帶來的傭人幫她將學校發的床單被子全換成了剛剛買好的HelloKitty床上用品。
  在剛邁進這個四人一間的518宿舍時,桑渝的眉毛不禁皺得連成一條線,直覺反映就是房間小,人多。
  每層樓的X18宿舍是人最少最特殊的宿舍,也是不同係不同專業的學生混雜地。
  原本她想人最少的宿舍應該是條件最好的宿舍,誰知道是條件最差的宿舍,沒有獨立的衛生間,上廁所洗浴幹嘛的都要到樓層正中間的公共衛生間。
  當初打破了頭硬是擠進了這間宿舍,為的就是避免人太多,沒想到宿舍居然這麽小,跟她家裏的臥房比起來,簡直是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當傭人將學校發的統一床上用品鋪好之後,她隻眈了一眼,就很想撞牆,簡直跟醫院的病床一樣,枕套床單被套全是藍色豎條紋。
  她是來上學的,不是來做病號的。
  立馬掏出手機給家裏打了電話,讓吳媽按她的品味帶司機去買新的床上用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H大。
  望著眼前煥然一新的床鋪,她滿意地讓傭人回去了,然後撥開粉色的床帳躺了上去。
  本來桑振揚幫桑渝已經安排好去英國念書,她卻一反常態,開始天天認真惡補功課,隻是一個月的時間,以她不算笨的腦子,以及平時小打小敲,竟然考了個相當不錯的成績出來,還達到了一本的分數線,這讓一中全校高三師生全跌破了眼鏡。
  一中的校長樂得嘴都合不攏,簡直是把桑渝當成了他們一中的神話。
  桑振揚本來早就不對她報以什麽希望,就等著高考結束,直接將她丟出國去鍍層金。
  豈知桑渝一本正經地告訴桑振揚,她不會出國,因為她已經報考了本市的H大工商管理係工商管理專業,而且她的分數還超了一本分數線很多,所以上H大是肯定沒有任何問題的。其實她本來想報商業美術係室內裝潢設計專業,但是由於之前沒有參加藝術類考試,所以就隨便挑了一個專業。總之,她的目的是要進H大,至於什麽專業,對她來說都一樣。
  扭不過寶貝女兒,桑振揚搖了搖頭,就此做罷。孰不知他的寶貝女兒報考H大的光榮目的是為了去倒追男人。如果他要是提前知道這種事情,就算是綁也會將她綁去英國的。
  當然桑振揚答應她留在國內念書,也是提有要求的,就是要她從今往後要像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好好學習,做一個文明的淑女,別整天動不動就動拳腳,暴粗口,如今這個時代都不是以前那樣拳腳手打天下。
  桑振揚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放任桑渝整天看香港黑社會的槍戰片子,發展到後來那個古惑仔更是不得了,一開始以為女兒學習跆拳道是為了強身健體,結果到後來才發現她的動機很不純,不過沒走上歪道,他已經很欣慰了。
  瞪著一雙大眼,桑渝望著腳那頭垂著的珠簾,她決定今天好好休息一日,明天就去“拜訪”那隻可惡的笨鳥。
  突然覺得宿舍的氣氛有點怪異,她偏過頭,發現之前一直在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的另三名舍友,正以一種“快來看怪獸啊”的眼光在盯著她。
  她掀開粉色的帳簾,探出頭,好奇地問:“怎麽了?難道我有三頭六臂?”
  那三個舍友同時麵部一陣抽搐,其中一個高高瘦瘦的女生咳了兩聲,很有禮地說:“我叫何其思,這兩位分別是沙莎同學和張初初同學,你可以叫我們思思,沙沙和初初。不知道這位同學怎麽稱呼?”
  桑渝從床上坐起了身,皺了皺眉,淡淡地回應:“桑渝,桑樹的桑,至死不渝的渝。”爸媽當年挺肉麻的,非要將兩人的愛情在她的名字上體現出來,可現在呢,怕是生死有渝吧。
  “很好聽的名字,可以叫你一聲小渝嗎?”何其思問。
  “嗯。”桑渝勉強點了點頭。
  若是以她之前的性格,她一定會直接無視這三個女生,不過在報考H大的時候,她已經對天發過誓,她要做個有文化的文明人,對待同學要和睦友愛,而不是動不動就掄起拳頭。
  要以人為本,以德為先。
  “小渝同學,不知道你在進宿舍之前,有沒有看過通知,我們大一的新生所用的被單床單等等一些床上用品,一定要用學校統一發的,是不可以隨意更換的。如果哪個宿舍違反規定,是要被扣分的,並且那個宿舍的所有人,都會被罰打掃整個樓層的衛生間一個月。”何其思很耐心的向桑渝“抗議”著她那滿床都是粉粉的HelloKitty。
  眉頭越皺越緊,沉默了半晌,桑渝開口問:“什麽通知?寫在哪了?”她怎麽沒見到這麽個莫明其妙的白癡通知啊。
  “一進宿舍樓就豎著的大牌子啊。”張初初說。
  “大紅色紙上寫著黑色毛筆字的那個。”沙沙補充。
  一進宿舍樓?大紅色紙?黑色毛筆字?
  桑渝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來她抄著口袋進宿舍樓的時候,麵前的確是豎著一個大牌子,她嫌那牌子擋著她的路,一腳便將那個牌子踹得多遠。之後,好像有個中年大媽的聲音,不知道跟在她身後念叨著什麽,她讓跟來幫她鋪床疊被的傭人去解決了。
  原來就是那個礙事的破牌子啊。
  她一臉迷茫的望著對麵三個人:“那些跟醫院裏用的一樣的東西已經被我扔了,那要怎麽辦?還能買到嗎?”防止多看一眼那種病號床單被套會得針眼,在換下之後,她就叫傭人扛著扔了出去。
  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隻有麵對著她不停地嘴角抽搐。
  心動不如行動。
  三個人拉起傻坐在床上的桑渝直奔出了宿舍。
  很遺憾,學校為新生準備的生活用品都是按人頭采購的,一份不多一份不少,剛好全部發完。
  望著對麵三個比較沮喪的三位舍友,桑渝突然意識到打掃一個月的衛生間是件很鬱卒的事。從三人口中了解到,學校要求用統一發的東西就是希望一進宿舍有個統一整齊幹淨清爽的環境,而不是東床紅西床綠,給人一種亂七八糟的感覺。
  統一整齊幹淨清爽?
  桑渝突然冒了一句:“什麽時候檢查宿舍?”
  “唉,晚上八點……”思思以手撐著頭,望著眼前最愛的杭椒牛柳,她連動都不想動,一想到要打掃一個月的衛生間,誰還有食欲啊。
  桑渝看了一下手機,現在是六點半,也就是說還有一個半小時,還來得及。一個電話便打回了家,對吳媽吩咐,讓她帶司機去買三套HelloKitty的所有用品。
  三人齊刷刷地望著她打那個電話,一個個目瞪口呆。
  一個小時之後,三套HelloKitty的東西被準時送到,三個丫頭依舊還是維持一小時之前的癡傻模樣。直到桑渝將三隻HelloKitty的粉色鬧鍾放在三人的麵前時,三人終於反映過來,興奮地尖叫著開始更換自己床上的東西。
  半個小時之後,整個宿舍一片粉色氣息,從床單被套枕套睡衣睡褲拖鞋,至水瓶飯盒杯子毛巾臉盆,所有東西全被換成了統一的HelloKitty粉色貓頭。
  總之,整個宿舍完全符合“統一整齊幹淨清爽”八個大字。
  四個人累得像狗一樣吐著舌頭趴在桌子上,滿意地傻笑著,直到一陣尖叫在門外響起,才看到三個來查房的女生呆如木雞地立在門外一動不動。
  不一會,整層樓,甚至整棟樓全部轟動了,所有女生一窩蜂的全湧向518宿舍……
  “統一整齊幹淨清爽”八個大字並未給桑渝她們四人帶來好運。
  相反,第二天一早,學校在各宣傳欄內便貼出了B區T棟518女生宿舍被全校通報批評的通知,並且告誡全校所有學生以她們四人這種“浪費奢侈華眾取寵”的行為為恥,若有再犯,定當嚴懲不怠。
  在那個玻璃窗內,四人的大頭照成了全校師生爭相觀看的焦點。
  從此,桑渝、何其思、沙莎和張初初四個人一夜成名,成了H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明星人物。她們所在的518宿舍獲得了一個非常有愛的美名,隻要到了H大,無人不知那B區T棟的女生宿舍出了一個“HK518(香港我要發)”。
  最可恨的是,桑渝她們四人依舊逃脫不了被罰掃一個月衛生間的命運。由於第二天下午所有新生將要參加為期半個月的軍訓,所以這個“光榮而艱巨”的刑期改判為半個月的“死緩”。
  深山裏進行了為期半個月的野地軍訓之後,所有新生都被折磨成了非洲土著人,一個個哭爹喊娘地終於回到了宿舍,那裏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在其餘人都開始享受大學生活的時候,桑渝她們四個人則開始了她們為期一個月的“WC之旅”。
  一到了晚上,除了桑渝,思思、沙沙和初初三個人都會躲在被子裏哭,此起彼伏的哭聲成了518宿舍每次熄燈後的固定催眠曲。
  她們三人會哭,是因為想家了,在家中都是慣寶寶,可是到了學校來卻要受這種苦。
  桑渝不哭,不是她不想家,而是從她進了H之後,自己的手機就沒曾響過。即便響了也是吳媽問她:“小姐你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我給你做,做好了讓司機給送去,髒衣服你不用收拾,我讓人過去拿。”
  她的父母,一個就知道工作,一個就知道賭錢。她有時候真的很懷疑自己是怎麽長大的。
  手機在手中摸了很久,她終於還是打回家裏,接電話的依舊還是吳媽,一如和她猜想的一樣,一個沒回來,一個還在賭桌上。
  看著屋內三個抱頭痛苦的乖乖女們,她點了一支煙,在陽台上默默地抽了起來。
  一個月下來,每人幾乎瘦了好幾斤,搞到最後,一路過衛生間,聞到那種“振奮人心”,叫人“欲仙欲死”的氣味,她們就有一種想要衝進去打掃的衝動。最可憐的是,這次“WC之旅”之後,四個人還落下了不同程度便秘的病根。
  終結此次HK事件之後,讓桑渝和其他三個舍友明白了什麽叫“患難見真情”,更堅定了她們緊密團結在HK518周圍的決心。
  
  5、把百事可樂還給我
  大眼睛動人,小眼睛迷人,不大不小光彩照人。這一句話剛好在HK518的四個美女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HK518是混合舍,桑渝是工商管理係的,思思是英文係的,沙沙是土木工程係的,而初初是商業美術係。巧的是四人都是南方人,思思和桑渝一樣,都是N市本市人,巧的是沙沙和初初都是南方浙江人。
  思思一副北方女孩模樣,個子高挑,五觀很立挺,皮膚很白,讓人感覺就是那種有北方貴族血統的後代。沙沙的皮膚是時下最讓人羨慕的健康小麥色,一雙丹鳳眼,笑起來很迷人,從小就習舞的她,身材是超級完美,隻要一隨著音樂舞動起來,那場上的焦點絕對是她一人。初初是四人當中個性最文靜的,嬌小甜美,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猶如嬰兒般的肌膚似要能掐出水來。
  桑渝最喜歡幹的事就是有事沒事掐掐初初的臉:“掐了才更紅潤。”
  自從HK518紅遍整個H大之後,接著一係列的麻煩事也接踵而來,除了桃花滿天飛之外,各社團爭相拉著她們四人入社,以達到提高自己社團的在校排名目的,是早也追她們晚也追她們。
  最終抵擋不住來勢洶洶的追擊,英語很好的思思選擇了陽光外語社,喜歡跳舞的沙沙選擇了舞蹈協會,生性文靜的初初選擇了花藝社。
  桑渝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因為擋都擋不住的桃花運都讓她煩不過來,哪有時間分神去研究什麽社團。
  本來以為一進入H大,桑渝就可以找沈先非算賬,豈知一個“HK518事件”後引發的一係列相關事情,將她這個十指纖纖的千金大小姐折磨了很久緩不過氣。
  蝶繞蜂圍的陣勢讓她幾度抓狂,她桑渝是個重承諾的人,因為牢記對爸爸的承諾,要當一個文明的淑女,不可以動武力,所以她唯有強忍著這些爛桃花。可這些爛桃花比她以前打架受傷時貼的狗皮膏藥還要粘,直至最後忍無可忍,她再不要聽老爸的話做一個文明的淑女,而是將一個人高馬大的大二男生給海扁了一頓,才讓這些爛桃花們猶夢初醒——
  原來有些美好的事物,是隻可遠觀,切記不可褻玩焉!
  解決了爛桃花,桑渝終於有時間了。
  這一天已經是11月11日,一年一度的光棍節,男生宿舍區每隔幾少鍾就是一陣思春的狼嗷。
  “阿非啊,樓下,HK518的霸王花找你哦。”一個高壯黝黑的男生,站在406宿舍門口露著一口潔白的牙齒,一臉曖昧的衝著宿舍裏的兄弟們擠眉弄眼。
  頓時,整個406男生宿舍沸騰起來了。
  “哇哦——”
  “有什麽好叫的,誰都知道阿非很吃香的,天天有女生來找。”
  “這次的不一樣,是HK518的霸王花哎,不僅人長得很漂亮,聽說家裏很有錢,死小子有福了。”
  “在哪在哪?”
  “那,站在樹底下的那個。”
  沈先非坐在上鋪正看著書,皺了皺眉,衝著隔壁宿舍來報“喜”的王浩問:“什麽HK518?什麽霸王花?我不認識。”說完,他低頭繼續看書。
  宿舍裏的張忠誠抬首像是看火星人一樣,盯著他笑道:“阿非你不是吧,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HK518——香港我要發,你居然不知道?你還是地球人嗎?”
  “B區T棟518宿舍的女生把學校統一發的生活用品全都扔了,換成了性感的HelloKitty貓頭,都全校通報了,罰掃了一個月的衛生間。”王浩揚著嘴角。
  “我拜托,HelloKitty那麽純潔可愛的形象也能被你這色狼說得那麽色情。”另一舍友李晨曦往王浩的腦袋上揮了一掌。
  “色情的是你吧,不然你怎麽知道粉紅色是色情色?”王浩說完,全宿舍的男生全部暴笑起來,話說男生宿舍裏從來就不缺色情話題。
  “快看,那霸王花竟然抽煙?”張忠誠叫了聲。
  “暈,姿勢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沈先非皺了皺眉頭,他最討厭別人抽煙,還是一個女生抽煙。
  “阿非,你到底要不要下去?你再不下去,我估計那個霸王花要衝上我們男生宿舍了,要是你弄得我們整棟男生宿舍暴動了,你就罪過了。”王浩依在窗戶上對坐在上鋪的沈先非調侃。
  煩死了,每天都有這些爛七八糟的事。真搞不懂這些女生考進大學是來做什麽的,就是為了來談戀愛的嗎?
  “不去!”合上書,沈先非幹脆倒床睡下了。
  一支煙都吸完了,也沒見到沈先非的人影,桑渝將手中的煙熄滅,擲進幾米開外的垃圾桶內。
  這隻笨鳥,根本就是一隻縮頭烏龜。
  走到406的宿舍窗下,桑渝抬頭看見那個幫她傳話的男生和幾個男生正倚在窗戶邊上有說有笑地看著她,其他宿舍同樣也三三兩兩的冒著人頭。
  果真是男人靠的住,母豬會上樹。
  這會都窩在上麵看她的笑話呢。
  好吧,不下來是吧。她就不信逼不了他現身,她桑渝就不姓這個邪了。
  “沈笨鳥,你這隻縮頭烏龜,你欠我的一瓶百事可樂究竟要到什麽時候才還?”老爸說要做個文明人,她不可以以不文明的語言開罵。
  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著的沈先非在聽到樓下的叫喚聲時,微微一怔,這個尖銳的聲音很熟悉,好象在哪聽過。
  “阿非,你隻是欠霸王花一瓶百事可樂?早知道我送霸王花一箱好了。”王浩揶揄著。
  宿舍裏的人一個個應合著,並且好奇地盯著沈先非。
  又是百事可樂。
  自從上學期末,遇到一個討厭的高中女生之後,看到超市裏賣可樂的他一律繞道而過。找他討要百事可樂的難道是那個討厭的高中女生?
  沈先非從床上坐起,下了床,走到窗戶邊上,看見了樓下叉著腰抬著頭一臉凶神惡煞的桑渝。
  真的是那個高中女生。
  那樣一個品德奇差的女生怎麽可能會考進他們H大的?!
  桑渝看到沈先非冒了頭,於是又往前走了一步,高喊著:“沈笨鳥,你給我下來。限你三十秒之內給我下來,不然我衝上你們宿舍。快點下來,把百事可樂還給我!”
  沈先非在心中低咒了一聲,陰沉著一張臉走出了宿舍。
  他的身後一片嘩然,因為這朵霸王花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成功將阿非叫下宿舍樓的,不愧是HK518的領軍人物。
  他們幾個趴在窗戶上對著桑渝興奮地喊著:“HK518,阿非他下去了。”
  其他宿舍的男生聽見了,一個個都跟著起哄,色狼口哨一個接一個的響起。
  桑渝白了那些男生一眼,雙手抱著胸看著沈先非走出了宿舍樓。
  離了大約至少有五米,沈先非便頓住了腳步,雙手抄著口袋,口氣很不耐煩:“你究竟找我有什麽事?如果是為了一瓶百事可樂的話,我想你白費力氣了。”說完,他轉身又要回宿舍樓了。
  “我說笨鳥,你幾個月沒見到你‘女朋友’我,都不想我的嗎?我可是這幾個月來天天都惦記著你呢。為了你,你看,我還報考了H大。”桑渝走到他對麵,抬頭看著他。她是很惦記著他呢,惦記著怎麽將他給追到手,讓他愛上她,然後將他的男性自尊狠狠地踩在腳下,踐踏踐踏再踐踏。
  一聽到“笨鳥”二字,倏地,沈先非的怒氣就上來了。因為他的名字叫先非,從小到大都會被人叫“笨鳥”,那他都不生氣,但一聽到眼前這個蠻不講理的女生叫他“笨鳥”,他就忍不住火冒三丈:“請你懂得尊重下別人好不好?我叫沈先非,是非凡的非,請你別亂叫。還有,別再提你是我女朋友這幾個字,別整天胡說八道。人要臉樹要皮,你不要我還要!”
  還什麽為了他考上H大?他真是倒了黴的撞見鬼才會在那個上午和下午都遇見了她。
  什麽人要臉樹要皮?她是來找他算賬的,又不是來找他來討論臉皮的。
  她往前挺進幾步,身體都快要貼上沈先非,抬頭學著沈先非剛才那樣,扯著嗓子對吼了起來:“你吼那麽大聲幹什麽?不叫就不叫,有必要吼那麽大聲嗎?當真你個子高,就要以氣勢壓人嗎?”
  這緊張的時刻,使得男生宿舍樓的幾排窗戶上響起了聲音各異的口哨聲,甚至,還有個宿舍的男生不知從哪搞來兩麵大鑼,哐唧哐唧地猛敲一陣,其他幾個人幫著助威呐喊:“HK518,加油!霸王花,加油!”
  眉頭越蹙越緊,沈先非猛地推開她,掃了一眼樓上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突然一轉身,便向別處走去。
  “美女,快追啊——”又是一陣敲鑼聲。
  桑渝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個三八男生,不但銅鑼聲響,還紅旗飄飄,定睛一看,原來是超市賣的最多的本命年大紅三角內褲。
  見著沈先非已經走得離自己有十幾米遠了,她邁著步子趕緊追了過去。
  沈先非一直走到學校的超市門口,才放慢了腳步。進了超市,他走到賣飲料的貨架那一排,從架上拿了兩瓶百事可樂,然後去收銀台結賬,出了超市門,冷冷地看了桑渝一眼,便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桑渝一臉不明所以,看到他手中抓著兩瓶可樂,心想是不是這家夥腦子突然想通了,要請她喝可樂。
  誰知沈先非突然停下腳步轉了個身,跟在後麵的桑渝悶著個頭走路,一下就撞上他的胸膛,撞得她的鼻子好痛。壓著想要暴發的火氣,她摸了摸鼻子,抬頭看向沈先非,他已經“自覺地”向後退了一小步。
  將兩瓶百事可樂塞進她的手中,沈先非說:“這裏是兩瓶可樂,買一送一,你認為我欠你的,現在已經清了,請你以後不要再到男生宿舍找我。”
  說完,沈先非頭也不回地往宿舍方向走去。
  買一送一?
  這種事情也虧得那隻笨鳥能想得出來。跟著他繞了大半個學校,散了一大圈的步,她難道就是為了得到這兩瓶破百事可樂?
  想她桑渝美麗又大方,家世背景又好,從小到大,身邊的人,不管是男生也好,女生也好,都會圍著她轉,隻要她一個跺腳,那地都能震三響。
  這個該死的笨鳥,以為兩瓶可樂就可以打發她了,天下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否則她費盡千心萬苦考進H大是為了什麽?
  望而手中的兩瓶百事可樂,桑渝抿著嘴,出師不利,第一回合就戰敗,都怪她一開口就說什麽把百事可樂還給她。
  死笨鳥,你給我等著。桑渝在心中咒罵著,她倒要看看沈先非這隻孫猴子怎麽能翻得出她如來神掌的五指山。
  抓著兩瓶百事可樂,她氣衝衝地回到宿舍,將兩瓶百事可樂,往桌上“嘭”地一放,嚇了沙沙一跳,以為她吃了炸藥。
  
  6、牢獄之家VS離婚之家
  沙沙從上鋪滑下來,雙手按在了桑渝的肩上:“怎麽了小渝?誰欺負你了?”
  在筆記本電腦上打著暗黑遊戲的思思,一邊拚命地砍著僵屍,一邊插著嘴:“看她那副求偶未成的衰樣,八成是被人家男生給拒絕了。”
  沙沙有些好奇:“啊?小渝,那麽多男生追你,你居然跑去倒追人家男生?是哪個係的?”
  思思又說:“我已經拷問過她了,這個悶騷的家夥不說。啊啊啊,殺殺殺——”
  桑渝狠瞪了思思一眼:“砍僵屍,是用手砍,你用嘴叫什麽?”
  “不叫不性感,叫叫才性感。”思思笑著聳了聳肩。
  “小渝,到底是哪屆哪個係的男生啊?有這麽難搞嗎?”沙沙問。
  思思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把迷宮給闖出來了,暫停一下,沒等桑渝開口,她便將頭伸了過來,接了話:“目前,據我所知,我們H大有兩個比較難搞的男生,一個是大二商業美術係室內裝潢設計專業的沈先非,還有一個就是我們大一信息管理係計算機信息管理專業的曾梓敖。不知道桑渝小姐相中了哪一位帥哥?”
  一聽到沈先非的名字,桑渝就咬牙切齒,打開麵前的百事可樂,猛灌了一口,將可樂瓶大力地放下:“我就是為了這瓶百事可樂才決定報考H大的。”
  “為瓶百事可樂而報考H大?你不是吧?”思思用手探了探桑渝的額頭,確認她沒有發燒,“百事可樂公司付你多少廣告費?我還以為你隻是求偶不成遭拒而已,原來是跟瓶可樂在嘔氣。切——”
  “誰失戀了?”初初抱著剛插好的鮮花籃進了宿舍,在見到桑渝之後,奇怪地問了一句,“咦,小渝,你不是和沈先非去約會了嗎?怎麽會坐在這裏?”
  “啊——”思思突然大叫起來,“真的是沈先非?大二商業美術係室內裝潢設計專業的沈先非?”
  桑渝以食指掏了掏耳朵,思思那一聲尖叫震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一聽到沈先非的名字,沙沙也跳了起來,抓住桑渝的肩膀死命地搖晃起來,還不停地以手作了個抽打桑渝耳光的姿勢:“小樣的,老實交待,你什麽時候勾搭上人家沈先非的,不說一巴掌抽死你。”
  思思衝過去,一把將宿舍門給關上,並將一臉莫明其妙的初初也給拉過來一並拷問。
  初初把花放好:“我隻是在半路上,聽兩個男生說的,才知道小渝追到男生宿舍去找沈先非的事。”
  經過兩個月的朝夕相處,桑渝已經適應了這種近距離的肢體接觸,若是換在高中期間,朱仙仙她們要是敢這樣對她,她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為了能上H大,她向老爸保證過,要做一個文明的淑女。
  於是,她點了一根煙,將她怎麽樣認識沈先非的事從頭到尾說了出來。當然,她不會說她是因為偷百事可樂被抓包,為了報複沈先非才報考H大,而是改說成當時沈先非急著去做家教,騎車撞翻了她的一瓶百事可樂跑掉了,驚鴻一瞥,她對長得很帥氣的沈先非有了好感。後來去同學家玩,剛好他就是同學妹妹的家庭教師,見到他細心教課的樣子,脾氣很酷,就這樣喜歡上了他。為了他,她才放棄去英國念書的機會,而報考了H大,剛才挖空心思,才用一瓶百事可樂做借口,鼓起勇氣去男生宿舍樓找他的。
  雖然桑渝說得聲情並貎,情意綿綿,實則在心裏不停地咒罵,如果沈先非敢把這事的真相宣傳出去,她一定不會再用文明人的方式對待他。
  一支煙完了,她的故事也編完了。
  三個女孩同時尖叫了起來。
  思思激動地說道:“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哦。沒想到你平時冷冷淡淡,一股酷勁,居然可以為了愛舍下一切,真讓人感動。那他知道嗎?”
  幼稚外加花癡。桑渝白了她們三人一眼,又點了一根煙:“他要是喜歡我,還會買兩瓶百事可樂當作是賠我的?”可惡的家夥,居然好意思說什麽買一送一。
  思思一聽這樣的結果,立馬安慰似的拍了拍桑渝的肩膀:“唉,那家夥果然難搞,之前傳聞他上大學不交女友的消息已經滿天飛了,不然你以為我們這屆的女生一個個按兵不動?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突然,沙沙拍了一下桌子:“小渝,你別灰心,你要像剛出生小牛犢一樣,憑著那股子勇氣,一點點地攻進那個孤傲的沈先非的心房。”
  可是這時初初卻歎了一口氣:“小渝,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倒追他,我覺得他挺可怕的。”
  “為什麽?”思思和沙沙同時好奇地問。
  桑渝也好奇地偏著頭望著初初。
  “就是追我的那個男生,前兩天我和他的幾個同學一起去唱卡拉OK,其中一個是沈先非的同班同學,喝多了,他們就聊到了沈先非,說沈先非家是牢獄之家。就算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以你家那樣的條件,你爸媽一定不會同意的,如果隻是想大學玩玩,你還不如換一個人呢。”
  “什麽是牢獄之家?”
  “聽說他爸因為炒股虧了錢,挪用了公司一筆巨款,進了局子;他大伯因為做生意被人騙,找人家拚命,把人家砍成植物人,進了局子;他叔叔因為女人變心,把人家女人給殺了,自殺未遂,也進了局子,還有他的姑姑不知是犯了什麽事,好像也在局子裏蹲著……”
  果真是XX之家,聽得她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好變態的一家……”沙沙第一個回過神,拉住桑渝道,“桑渝,說不定那個沈先非也有犯罪基因,你可千萬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桑渝早已經傻掉了,她完全沒有想到沈先非居然有這樣一個身世。
  難道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竟然她和他的家庭有這樣一個說不出口的共同點,她大伯因為跟道上一個有身份的搶女人,弄得道上的人天天來家裏找麻煩,大嬸嬸因受不了這種生活,和大伯離婚了;她二姑姑因為嫁了個吃軟飯二姑父,後來嫌棄那二姑父沒用,在外麵找姘頭,最後一腳把軟腳的二姑父給踹了,又和姘頭結了婚;她小叔叔也因為桃色糾紛,弄的小嬸嬸也離婚了;現在,在外麵不知道包了多少奶的老爸,終於也鬧回到家裏,要和老媽離婚了。
  那他們家是不是要被稱為“劈腿之家”?“外遇之家”?“離婚之家”?
  初初又說:“這事可別亂傳,傳開了,對人家也不好,畢竟人家也沒惹著咱們。其實那個沈先非也挺可憐的,長得那麽帥,成績那麽好,可就是攤上了這麽一個家庭。”
  “喂,小渝你傻了?”思思推了推桑渝。
  這時桑渝才反應過來,手中的煙差點燒到手指,她趕緊熄滅了。
  那隻笨鳥的弱點應該就是家庭自卑心理。
  思思望著桑渝一臉茫然的樣子,對她說:“唉喲,小渝啊,你還是放棄那個沈先非吧,長得帥又怎麽樣,他家可是恐怖份子家庭,萬一你要是和他真的好上了,哪一天他體內潛藏的犯罪基因暴發了,你可就慘了。”
  桑渝隻是回以淡淡的一笑,腦子突然也開始轉悠著,假如她真的倒追成功了,那隻笨鳥心裏有問題,反過來報複她,那她豈不是很慘?那到底是追還是不追,如果不追的話,她報考H大豈不是發神經?
  看那隻笨鳥的言行都很正常,她應該不會這麽倒黴,而且她有跆拳道護身,要是那隻笨鳥“禽流感”發作,她一定會打得他一地鳥毛。她桑渝是個重承諾的人,既然自己曾對天起誓,一定要將沈笨鳥拿下,她就不可能打退堂鼓。
  從凳子上站起,腳很自然地踩在了凳子上,她開口道:“他家是牢獄之家又怎樣,隻要他沒犯錯就行。我決定追他追定了!如果隻是因為他的家庭,那就顯得我桑渝太膚淺了,我一定會至死不渝,否則對不起老爸老媽為我起的這個名字。”說著,還用右手拳頭做了個張開又抓緊的動作。對,至死不渝,不整死他,她就不是桑渝,捏死他那隻小笨鳥。
  其他三人看著桑渝一隻腳踩在HelloKitty貓頭凳麵,那種黑社會大姐大的架式,嘴巴裏卻是說著那樣深情的話,一個個麵部不停地抽搐,如果之前桑渝是以這樣的麵貌去追沈先非的,難怪沈先非要送她兩瓶百事可樂。
  俗語說的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不過是一層紗而已,對桑渝來說,最直接的就是扯了。堅定了決心之後,她將前些日子那些個爛桃花追她的方法,用在了追沈先非的身上。
  每天一個HelloKitty貓毛絨玩具必會送達406的宿舍,每一隻HelloKitty貓玩具上都會綁著一張粉色的小便條,而小便條上的署名統一寫著:至死不渝。
  連著一周下來,已經送來七隻HelloKitty貓玩具,並且沒有一隻是相同的,沈先非連看都不看。
  舍友李晨曦從禮盒拿起那第七隻,仔細看了看說:“這隻色情貓可不便宜,自從HK518事件之後,我女友天天吵著要我給她買,沒想到這次HK518的霸王花送了這麽多隻過來。還是真是奢侈。”
  一言不發,沈先非從李晨曦的手中奪過那個禮盒,連盒子帶貓直接扔進桌子下麵的垃圾簍裏。
  張忠誠看到,將那個禮盒從垃圾簍裏撿了起來,把裏麵的HelloKitty貓拿了出來,對沈先非說:“這好歹也是人家女孩子的心意,你這小子就是不懂得浪漫。”
  “我是來念書的,不是來談戀愛的。”沈先非冷冷地回道。
  張忠誠就像是變魔術一樣,將另外六隻HelloKitty貓給變了出來,對大家說:“看,這裏有七隻,都是被他給扔的,幸好我又給撿了回來。以霸王花的架式,這少說也要一個月,不如我們把這些貓全掛起來,在每隻貓肚上貼一個數字,剛好當我們宿舍的日曆牌,怎麽樣?”
  除了沈先非,其他幾個人一陣轟笑。
  “虧你想出這種法子。”
  “好啊好啊,天天對著色情貓,咱哥們睡得肯定香。”
  臉色一直陰沉的沈先非突然吼了一聲:“你們不覺得很無聊嗎?”
  “就是因為無聊才找些有聊的事來做做嘛。”李晨曦拍了拍沈先非的肩膀,“阿非,反正扔了也是扔了,不如掛在屋裏當擺設好了,你看我們這些大男人的屋子,太陽剛了,萬物講究陰陽調和,掛些嬌柔的東西,陰陽結合嘛。交給兄弟們,你就當這沒收過這些色情貓好了。”
  正如張忠誠所料,桑渝這一送還當真是一個月。
  這一個月裏除了送玩具之外,其他的桑渝是一樣也沒閑著,加上三個舍友的頂力支持,她將沈先非的吃飯時間和課程摸得一清二楚。
  本來喜歡在餐廳裏點菜吃的她,特地辦了一張飯卡。
  當桑渝捧著HelloKitty的飯盒四下尋找沈先非的身影時,李張幾個人就已經嚷開了:“HK518,這裏這裏。”
  周圍的人投來了異樣的目光,一個個竊笑不止。
  當真的要麵對沈先非一起吃飯的時候,桑渝有些猶豫了,因為送“定情之物”給他,不用見到他,這會要麵對麵的對著他,她怕自己會消化不良。
  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在到處找位子,看到有人召喚桑渝,桑渝還傻愣愣地站在那,於是三人上前推著她,一齊擠到了沈先非坐的那桌,將她給推坐在了沈先非的旁邊。
  沈先非一看到她坐了下來,心裏一陣慌亂,被口中的飯菜給嗆住了,猛咳了起來。
  這時,坐在另一桌的沙沙死命地使眼色,以手示意桑渝給他拍拍背。
  桑渝皺著眉,狠瞪了一眼,要幫他拍背,有沒有搞錯,萬一她拍著拍著難以控製胸中的憤慨,一巴掌將他拍在飯盆裏,雖然能解一時之氣,但之後她偉大的計劃就會泡湯了。
  思思和初初也跟著使眼色,桑渝決定豁出去了,拍就拍。於是,狼爪伸向沈先非的背後。
  
  7、法律是一種生活藝術
  誰知,一巴掌拍下,將原本在咳嗽的沈先非給拍得胸部一下子貼向了桌子,一張俊臉脹得通紅,差點將麵前的飯盆給撞翻了,那個飯盆震動著晃了幾下又平穩了下來。
  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一齊以手遮住了眼。
  還想再拍第二掌的桑渝,在沈先非惡狠狠的瞪視下,手僵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又咳了兩聲,沈先非麵無表情地端起了未吃完的飯,離開了那張桌子,出了食堂的門。
  望著沈先非背影,桑渝收了手,懊惱地拍了一下頭。
  該死的,都說了她會忍不住死命狠拍的,剛才沈先非幸好頂住了她那一掌,隻是胸抵在桌子上而已。
  在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眼神的唾棄之下,桑渝鬱悶地扒完了飯盒裏那超級難吃的大鍋飯,她是發神經的才追到這裏來吃這種飯菜。哼,明天那隻笨鳥求她來這裏吃飯,她都不會來,晚上她決定還是回小餐廳點炒菜。
  驀地,她盯著自己飯勺上的青菜,有一種想要吐的欲望,發出了一聲怪叫。
  思思鄙夷了她一眼:“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叫什麽叫?”
  “吃到一條蟲,可怕,吃到兩條蟲,很可怕,那麽吃到幾條蟲最可怕?”桑渝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雖然她喜歡打架鬧事,凶得像個黑社會大姐大,但是她最怕這些亂七八糟長得超級無敵惡心的東西。
  一旁吃完飯的李晨曦吹了個口哨,很自然地接一了句:“恭喜你,霸王花,半條蟲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說著,與其他同學轟笑著去洗飯盆。
  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仔細地看了看那半條僵硬的蟲屍,兩排腳被油炸的全撐直了,上麵還有毛啊刺的,一根根豎在那清晰可見,想到另半隻這樣的東西進過桑渝的嘴,又進了她的肚裏,三人齊口同聲:“今天你別和我們說話,還有不許坐馬桶。”
  桑渝氣得放下勺子,端起飯盆,她大步走向打菜的窗口,那裏隻有三三兩兩幾個學生在打飯菜,裏麵的工作人員在聊天。
  敲了敲玻璃窗,一位大叔級別的工作人員問她什麽事?
  她將飯盆中的那半條青蟲展示給他看,那位大叔長哦了一聲:“高蛋白,高蛋白,同學你可不能浪費了。那,再免費贈送你一勺,不用刷卡的。”
  那位大叔非常“好心”地舀了一大勺青菜蓋在桑渝的飯盆裏,將那半隻青蟲給蓋得見不著。
  桑渝隻覺得血氣翻湧,掄起的拳頭尚未有所動作,她的嘴巴便被人給封住了,手中的飯盆也被人給奪了去,雙手也被人給架住,整個人就這麽被拖出食堂。
  窗台內的大叔看了看:“那幾個同學一定是嫉妒了,去搶她的菜了。”
  被綁出食堂,桑渝四肢伸展,就將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給震離一米多遠。
  “你們幹什麽?我想對食堂的夥食發表點意見也不可以嗎?”桑渝怒道。
  思思說:“我拜托,桑大小姐,你真的隻是去提點意見?你一巴掌把沈帥哥都給拍走了,有氣沒地方撒,又吃了半條大青蟲,隻是去提點意見?上次你把追你的男生給打得三天下不了床,而且還留下後遺症,那臉後來怎麽看都像個豬頭。你那掄得死緊的小拳頭,還有那張羅刹臉,分明是想將那位大叔從櫥窗裏拉出來痛扁一頓。”
  沙沙說:“桑大小姐,這是潛規則,潛規則你懂不?大鍋飯就是這樣,隻是你今天比較倒黴。你沒看到那些大二大三還有大四的前輩們,就算是飯裏有隻蒼蠅,也是一個個神泰自若。”
  初初說:“要不是我們三人攔著你,你明天就又要上宣傳窗啦。你已經上過一次宣傳窗啦,要是再犯,就會被記大過。知道不?有‘案底’的人,是很難畢業的。”
  思思說:“我終於知道為啥沈先非看到你就像看到瘟神一樣,跑得比什麽都快。”
  沙沙說:“因為你暴力。”
  初初說:“還相當的暴力。”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將桑渝原本囂張的氣焰給無情地澆滅了。
  過了半晌,她擺了擺手:“算了,晚上我們去小餐廳點菜。”
  思思問:“那你不追沈先非了?你那天雄赳赳氣昂昂地發表了什麽言論,都不作數了?”
  “如果因為追他,弄得我得厭食症,我寧可——”“不追”兩個字卡在桑渝嘴裏死活不肯冒出來,這樣的心聲絕不能表露出來。
  “寧可怎樣?”三個舍友死活不肯放過她。
  “晚上大鍋飯。”桑渝迅速改了口。她桑渝決不是那種說放棄就輕易放棄的人,她一定要讓那隻笨鳥折服。
  桑渝選擇了大鍋飯之後,最多隻見了沈先非三次麵,之後見到的隻有沈先非的同學,後來一問才知道,沈先非改變了原來吃飯的時間,總之不是提前來打飯就是延後來打飯,然後,打完了飯菜直接回宿舍。
  這讓桑渝決定窮追猛打的決心更甚了,不過是一隻笨鳥,她就不信這麽難射下來。
  食堂計劃行不通,改為課堂計劃。
  這一節課是修學法律的大課,一般上這種大課,幾個班的學生聚集一起,後排的座位會比前排的座位更吃香,因為談戀愛的談戀愛,吃零食的吃零食,打牌的打牌,睡覺的睡覺。
  沈先非早早就來了階梯教室,在前幾排坐下了。
  漸漸地,進教室的學生越來越多,他身邊也有人坐下了,但他的頭始終連抬都不曾抬,一直靜靜地看著他的書。
  伴隨著那催命似的上課鈴聲響起,一位穿著卡其色風衣的老師邁著優雅性感的貓步走進了教室,因為其走路像是模特走貓步,故同學們給他起了外號叫“貓步”。
  貓步說話風趣幽默,舉得一些案例總是讓人捧腹大笑,就連一向很少言笑的沈先非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想到你竟然會笑。”
  冷不防的一個猶如魔鬼一般的聲音刺進沈先非的耳中,他偏過頭看向旁邊的人,原本淡笑的一張臉猶如萬年寒冰。
  “你怎麽混進來的?!”
  “大搖大擺,走在老師前麵走進來的咯。”桑渝一邊回答沈先非的話,一邊盯著那個走貓步的老師,認真地做著筆記。這個貓步說得還真不錯,法律是一種生活藝術,就像是走貓步一樣。難得有一門課,能讓她不睡覺,怎麽當初她沒去報法律係,她決定大二時候選修這個貓步老師的課。
  麵對桑渝這種無恥的說法,沈先非隻能忍著,可身邊坐著這麽個定時炸彈,之後老師說了什麽,他根本就沒法再聽進去。
  還有十幾分鍾才下課,貓步看了看手表,然後一雙鷹眼掃過全場,當目光落在沈先非身旁座位的女生身上時,他以其特有的溫柔嗓音說:“今天似乎有些同學沒到,但似乎又多了一些不該出現在本課程上的同學,讓譚某倍感榮幸。所以今天譚某決定點下名,作為本課程期末考試的評分標準之一,以此減輕同學們的壓力。不過點過名的同學可不能代報到,譚某五官當中,最不好使的就是耳朵和眼睛,如果有同學代報到,那麽你的那聲‘到’我將會自動歸為最後一個聽到的同學名字上。好了,開始點名。”
  貓步的話剛說完,台下便是一陣騷動,一個個在心中為自己今天來上課感到幸運,隻能對那些曠課的同學說抱歉了。
  貓步一個個點著名,台下一個個應著聲。
  “沈先非!”
  自桑渝坐在了身旁,沈先非腦子就開始亂亂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麽,隻盼著快點下課,至於譚老師後來說了什麽,他壓根就沒聽見。
  “喂,笨鳥,老師點你名了,你發什麽呆?”桑渝以手肘碰了他一下,那力道很大,將沈先非的胳膊撞得疼死了。
  “你能不能輕一點,每次出手都那麽重!警告你不許再叫我笨鳥。”沈先非惱怒地說。
  “沈先非!”貓步看著沈先非,又點了一次名。
  “到!”
  “沈同學的耳朵似乎比譚某的更不好使,外界的影響力量果然大。”貓步笑著說,目光卻是瞥著咬著筆頭的桑渝。
  沈先非的耳朵和臉頰猶如火燒似的滾熱起來。
  那貓步繼續點名,卡在下課鈴聲響起之時,剛好點完最後一個名,完了之後他曖昧地朝沈先非和桑渝笑了笑,夾著書邁著他優美的貓步離開了教室。
  除了沈先非和桑渝之外,其他同學一個個都站起身,跟著貓步離開了教室,有的還很形象得學著貓步走路。
  王浩、李晨曦、張忠誠幾個人走過他們身邊時,一個個都給桑渝比劃了一個“V”的手勢,向她致敬。
  所有人都走光了,若大的教室隻剩下沈先非和桑渝。
  沈先非轉過頭問桑渝:“你究竟想怎樣?”
  “你不是知道嗎?”桑渝反問。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怎樣,是想打我一頓,還是想怎樣,你直接說開來,別整天陰魂不散的跟著我。”
  望見沈先非這種囂張氣焰,桑渝捏著拳頭真想狠揍他一頓,幾經平複,她鬆開了手,扯著僵硬的臉皮,笑得很難看:“是你叫我說的,那我可就說了。我想做你女朋友……”
  終於咬牙切齒地將這句話說出口了,桑渝突然覺得臉好像發燒似的,她想她一定是被自己的內火給氣的。
  “神經病!”沈先非將書本整了整齊,起身抱著就走。
  “你這人真是莫明其妙,是你叫人家說的,說了又罵人家神經病。”桑渝一腳踩上課桌,跳過前麵的桌子,直接跳在沈先非的麵前,攔住他的去路,“想做你女朋友就是神經病,那你以後娶了老婆是不是也是神經病?”
  “我寧可做神經病,都不會找你這樣一個野蠻粗暴的女生做女朋友。”沈先非狠瞪了她一眼,無情地推開她,邁出了教室。
  第一次,這是桑渝自進了H大,第一次想罵髒話。
  在她千忍萬忍忍無可忍的情況下,一腳將教室的門給踢爆了。
  結局,就是當天下午桑振揚派人送了一扇更好的門給安裝好,學校這次不但沒有記桑渝過,反而誇獎她是位愛校的文藝好青年。
  經過上次點名事件後,法律課出現了每節課暴滿的異象。
  沈先非很想早些去占位置,但為了避免身邊做著那個桑渝,無奈隻得將時間算得準準的,在貓步進門的前幾秒,他才會進門,而往往他隻能坐到最後幾排,忍受著後麵幾排打情罵俏紙牌滿天飛的同學。
  不知道是喜歡那個貓步,還是怎麽的,其他沈先非的課,桑渝從來不去,就是法律課的時候,她每節課必到,而且還會做很詳細的筆記,比那些應該修學分的大二學生還要認真。
  有一次,那個貓步終於忍不住問她哪個係哪個專業的。
  在座的幾乎都認識她,熱情地代替她回答了。
  當貓步一聽她是HK518之後,笑意更濃,總是以其特有的溫柔嗓音誘惑她:“要不要轉專業?來我們法律係吧。”
  而桑渝總是一本正經回答:“能轉商業美術係室內裝潢設計專業嗎?”
  貓步很歹毒,幾次誘惑桑渝轉專業不成功,某日,在下課之前,他對著台下所有學生溫柔地說:“請各位同學將筆記交上來,作本課程期末考試的評分標準,注意是評分標準,本課程將不再另外出卷進行筆試。給你們一刻鍾,將筆記迅速交上來。”
  這個溫柔的聲音對在場所有選修的二年級同學來說,無疑是個晴天霹靂,比那原子彈爆炸的威力要強上10倍。一時間,整個教室之內哀號一片,幾經商量,貓步終於同意下節課將筆記交上來即可。
  原來沈先非手中的筆記是同學們第一爭先搶奪的目標,但因為受到桑渝的騷擾,沈先非有好幾次都沒有記全,這樣,桑渝手中的筆記,成了搶手貨。
  麵對大把鈔票在眼前搖晃,桑渝無動於衷。她錢多的是,最不缺的就是錢。她把筆記複印成N份,誰能提拱沈先非的生辰八字、家庭住址、愛好、生活作息等等,她就將筆記複印件免費提供一章。
  此招果真奏效,隨即而來寫著沈先非有關事跡的小紙條滿天飛,包括沈先非什麽時候上廁所,今天穿了什麽內褲都有。
  因為貓步筆記事件之後,讓沈先非的隱私完全暴露在桑渝的麵前,這讓沈先非忍無可忍,而最終做了個決定。
  
  8、悲慘聖誕平安夜
  時間如飛,前前後後,桑渝的“追鳥計劃”實施了一個多月,完全沒有一點進展。
  自法律課結束之後,她已經三天沒有見到沈先非了,問了他們宿舍的人,都說不知道。突然心裏有種莫明的情愫,她居然有點想他了,有一句話叫什麽來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今天是12月24日,聖誕平安夜,校園內到處都可以看到牽著手的情侶,就連本宿舍的三個妖女,也美美的打扮好了準備和男友出去狂歡,班上的其他同學就算是沒男友的也三三兩兩的出去玩了。她平時除了和三個妖女比較好之外,和班上其他同學隻能算是點頭之交,有的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一時間,整個校園變得冷清起來。
  在三個妖女走了之後,桑渝的心一下子變得空洞洞起來,就好像少了什麽似的。她掏出手機,給朱仙仙幾個同學分別打了電話,叫她們出來陪陪她,結果幾個沒義氣的家夥,自上了大學之後都各自交了男友,今天晚上全和男友出去約會了。
  有異性沒人性,連自個老大都忘到腦後了。
  掛了電話,桑渝差點沒氣得吐血。之前給家裏打過電話,想回家過聖誕,結果老爸出差了,老媽約了人打麻將,連她的家人都拋棄了她。
  一個個欺負她沒爸媽疼,沒男朋友愛。
  吸了幾口煙,桑渝的心更加煩躁,那種感覺她說不上來。
  那個該死的沈先非,就跟皖南一帶的貞節烈女一樣,貞潔牌坊豎得老高,搞得她怎麽推都推不倒。或許打小家庭生活太優越了,她想要什麽東西,都是唾手可得,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老爸拚了命也會摘給她。可偏偏就是這個沈先非一再而再而三的不給她好臉色看,讓她很沒麵子。說好聽點,她是為了一雪前恥才倒追他的,可結果呢,事實擺在眼前,這家夥完強的連一絲空隙都沒有。第一次,她嚐到了那種得不到一樣東西的滋味,猶如貓抓的難受,讓她很崩潰。
  一定是今夜是聖誕平安夜,她看到太多男男女女手牽手,她才會發騷的在這裏想著那隻該死的笨鳥。
  熄了煙頭,拿起一件外套披上,她決定去血拚。
  女人就要對自己好一點,沒有老爸老媽關心怎麽著,沒有男朋友愛又怎麽著,她有錢就行了,她一定要把商場裏的東西都搬回來,讓那三個妖女羨慕死。
  有男朋友就很了不起嗎?
  出去逛沒問題,可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將肚子給填飽。
  望著手中大包小包,現在下午五點還不到,桑渝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一想到今天是聖誕平安夜,還是早點吃東西為妙,否則到時候跟那些情侶搶位子,她不氣吐血才怪。自上次的青蟲事件後,她已經強忍了吃了一個多月的大鍋飯,雖然偶爾也有到處吃吃,但是今天怎麽也不能虐待自己。
  於是進了最常去的綠茵閣西餐廳,立即就有一位高個的美女迎賓迎了上來:“歡迎光臨!請問您幾位?有預定嗎?”
  桑渝沒搭理她,找了一個空位就坐了下來,那位迎賓小姐立即說:“不好意思,這個位子已經有人預定了。如果您是兩位的話,請這邊坐。”
  換了個位子,桑渝展開菜單就開始看了起來,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揚著手中的菜單對服務生說:“你們這的菜單什麽時候換的?前兩天才吃過,還不是這樣的。”
  “這位小姐,很抱歉,因為今天是聖誕平安夜,日子比較特殊,所以菜單今天一早就改了。”服務生說。
  “那有沒有我能吃的?”整個菜單掃下來,全是情侶套餐,還分ABCDE,然後就是家庭套餐,又分ABCDE,欺負她孤家寡人。
  “小姐,請問你是一位還是兩位?”
  “你看我現在是一位還是兩位?”
  “很抱歉,本店今天隻準備了情侶套餐和家庭套餐。”
  “如果每家店都像你們這樣,是不是今天隻要是單身的,沒有家庭的都要餓死在馬路上了?”
  “這……很抱歉,要不您點一份情侶套餐吧。”
  “我為什麽要點情侶套餐?另一半錢,你幫我付?”
  “這……很抱歉,您還是得付情侶套餐的價錢。”
  “不幫我付錢你叫我點什麽情侶套餐?”
  “這……很抱歉——”
  “你,對著這本菜單好好抱歉吧。”
  將菜單砸在這個一直在不停道歉的服務生麵前,狠瞪了一眼,桑渝起身便離開了這家店,她就不信她找不到一家不賣情侶套餐的店。
  而那位服務生穩妥地接住菜單之後,對著桑渝的背影畢恭畢敬:“很抱歉。歡迎下次光臨。”
  桑渝走了之後,坐在斜後方臨街靠窗口一桌的男生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目光一直追隨著那件黑色風衣消逝在窗外的人群之中。
  “梓敖,你在看什麽?”坐在男生對麵的美女張小曼以手在他眼前招了招。
  曾梓敖,是今年剛入H大信息管理係計算機信息管理專業的新生,英俊的外表透著溫謙和斯文,換句話說他擁有一副通殺少女少婦大嬸大媽的外表。他和性格冷酷的沈先非不同,他對所有追他的女生來者不拒,隻要那個女生有一點優點能讓他感到新鮮的,比較喜歡的,他都會同意和那個女生交往,若是那陣子新鮮勁過了,也就是通常所說的保質期過了,那就意味著分手。
  雖然是這樣,但是仍是有很多女生前赴後繼。
  開學不過短短幾個月,據說他換過的女友,已經超出兩隻手的範圍。
  張小曼看著眼前含笑迷死人的曾梓敖,噘起了嘴:“在看‘香港我要發’的那個桑渝嗎?”
  曾梓敖抬眸望著有些吃味的張小曼,他好像和她交往了快大半個月了吧,覺得她很不錯,本來想試著往一個月的目標挺進,可是今晚的她,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他不喜歡亂吃醋的女生。
  女人吃醋,是件麻煩的事。
  “那個桑渝真是很怪,按理來說她今晚不應該會一個人的,自從HK事件之後,那麽多男生追她,可她就像是個怪胎一樣,對待那些追求者就像轟蒼蠅一樣,據說還把一個大二的男生給暴打了一頓。”張小曼吸了一口果汁。
  曾梓敖依舊優雅地切著麵前的牛排。
  張小曼繼續說:“但一個月前聽說她在追二年級的沈先非,她真是有意思,以為家裏有幾個錢,就可以買到一切,她也不看看沈先非是什麽人,有那麽好追的嗎?切,人家當她是瘟神,避都避不及——”
  “怎麽?今天的牛排不好吃?”曾梓敖停下手中的刀叉。
  張小曼見到曾梓敖的一張俊臉陰沉了下來,連忙擺了擺手:“啊,不是的,很好吃。”
  曾子敖隻是微微抬了抬嘴角,用刀叉輕輕切了一小塊牛排,淡淡地說:“好吃就快吃吧。”
  夜幕下寒風凜冽,溫柔的霓紅燈光把美麗的N市裝扮得更加豔麗多彩,到處都飄揚著喜慶的聖誕之歌,聽在桑渝的耳中是一種莫明的諷刺。
  似乎老天有意和她作對似的,提著手中幾個血拚完的購物袋,在繁華的市中心美食街上走了三個來回,居然沒一家店是提供非情侶套餐和非家庭套餐的,這對單身又沒家庭愛的她簡直是種汙辱。
  即便是穿著一雙球鞋的她,她的雙腿雙腳,已經不能動了,於是在一家商場大堂內休息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看了看手碗上的表,這會已經快要晚上九點了,她居然白癡的從下午五點多一直走到現在還沒有吃飯,隻為了找一家供應單人套餐的飯店。為了爭這一口氣,她還真是活受罪。
  她敲打著酸疼的腿,透過玻璃望向商場外麵喧鬧的大街,一個聖誕老人走進她的視線。那個聖誕老人在不停地為行人發放著禮品。她從美食街上走了三個來回,看到這個聖誕老人不下於六次,原來也有和她一樣倒黴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吃飯。
  這時,不知從哪跑出來幾個頑皮的孩子,趁那聖誕老人不注意,將聖誕老人手中的禮物袋給奪下,拔腿就跑。那個聖誕老人由於鞋子超大,太礙事了,追了幾步,整個龐大的身體一直搖搖晃晃,差一點就要摔倒。
  這群小鬼,竟然欺負一個餓了三個多小時的人。
  桑渝顧不得腿疼,將手中的幾包購物袋往總服務台一丟,說了一聲“幫我看著一會就回來”,不管那兩個總服務台的小姐願不願意接收,就向那幾個小鬼追去。
  隻追到一旁的小巷口,她便將那個聖誕老人的大禮物袋給搶了回來。
  頭一次這樣幫一個人,隻因為那人是與自己一樣餓了三個多小時沒吃飯的可憐人。
  當她將禮物袋拎在那聖誕老人的麵前,那聖誕老人竟然僵在那一動不動,都不知道要接那個禮物帶。
  “對不起,沈先非,我來遲了,害你到現在都沒有吃飯。”一個響亮亮的聲音突然出現。
  桑渝看著眼前拿下那個又笨又重頭套的沈先非,驚愕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謝你。真不好意思,害你到現在沒有吃飯。改天我請你吃飯。”剛才那個男生從沈先非的手中接過頭套和衣服,又從桑渝手中接過禮物派送袋,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換上,提著那個大禮物袋開始發送商場的小禮物。
  不知過了多久,桑渝總算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沒想到是你。”
  沈先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接話,雙手抄著口袋往另一條小巷走去。
  望著沈先非修長的身影,桑渝終於發現今夜燈光如此燦爛。
  難道這是老天可憐她餓了三個多小時沒吃飯,給她的一個契機,讓她和沈先非共進聖誕晚餐?
  
  9、大碗皮肚麵的感動
  桑渝心中一陣莫明的緊張,一直跟在沈先非身後,不知走過幾條街巷,他終於在一家名叫“王記大碗皮肚麵”的小吃店門口停了下來。
  看著沈先非走進這家環境超差的麵店,桑渝皺了皺眉頭,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這家店的生意很好,雖然已經是九點多了,還是有很多人在這裏吃麵。看來今天這樣的日子出來,沒有情侶套餐吃的還真不隻她一個人。
  “老板,來一碗大碗皮肚麵。”沈先非對在不停忙碌的老板叫了一聲。
  “好咧,一會就上。一碗大碗皮肚麵。”那老板應合著。
  店內唯一的空位就是沈先非的對麵,桑渝緊張地握著拳頭在他對麵的位子坐了下來。她四處張望,四麵牆被油煙熏得黑乎乎的,這樣糟糕的環境怎麽能吃得下麵?
  但聞著這店裏漂散的麵香,她的口水直泛,肚子也在不停地嘰嘰咕咕直叫,她偷瞟了幾眼其他人吃得呼哧哈啦的,難道這麵真就這麽好吃?
  “老板,我也來一碗大碗皮肚麵。”桑渝跟著也叫了一碗。
  “好咧。兩碗大碗皮肚麵。”
  她偷瞄了一眼沈先非,看見他正從筷筒裏拿出一雙一次性筷子,輕輕掰開,然後將兩支筷子對搓了幾下。她不是很明白這動作究竟是什麽意思,於是她也學著,拿出一雙,看著那個一看就是衛生不達標的一次性筷子,擰緊了眉頭,半天沒下手,而是望著沈先非發呆。
  雖然不是第一次近距離麵對沈先非,桑渝卻是第一次仔細地看他,從高中時代,到了現在大學,從那票瘋狂的同學口中,她一直知道這家夥很帥。
  眼前的他,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英俊麵龐上,兩道濃黑的眉毛,纖長而在不停顫動的睫毛之下,印象中是閃爍著一雙深遂的眼眸,配合著高挺的鼻梁,還有那從來就沒有弧度薄唇,構造出了一張完美而會引人犯罪的臉。
  嗯,她就是那個暴力犯罪份子,真的好想將他狠狠地海扁一頓。
  像是感覺到桑渝不懷好意的目光,沈先非抬起頭,木納地看了她一眼。
  被沈先非這莫明其妙的一看,桑渝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然後胸腔內那個不安份的小心又在“嘭嘭嘭”地亂跳個沒完。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她凶道:“看什麽看?”
  皺了皺眉,沈先非回敬了她一個眼神,似在說“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桑渝咬牙切齒,算了,現在餓得兩眼發花,四肢發軟,沒力氣再和他較勁。她的真好餓,真的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找吃的,而且沈先非能坐在這裏吃,她為什麽不可以?
  她掰開筷子,學著沈先非先前那樣對搓了幾下,看到上麵的木屑不停的往下飄,她直覺站起身,生怕木屑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手拿一支筷子,桑渝覺得很崩潰,這筷子木屑掉成這樣,能吃東西嗎?
  沈先非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之後,目光便落在老板端過來的麵碗上。
  那老板見兩人麵對麵坐著,以為他們二人是情侶,便將麵條先給了桑渝。
  皺了皺眉,沈先非望著還站著的桑渝一眼,毫不客氣地將那碗麵端到自己的麵前,吃了起來。
  “喂,這碗麵條是我的。”桑渝的手剛想伸向那碗麵,被沈先非用筷子的另一端給抵住了。
  “哈哈,小兩口打情罵俏,別急,這碗也來了。”那老板將另一碗麵放在桑渝的麵前。
  坐了下來,桑渝用筷子在麵裏攪了攪,一看到上麵漂著皮肚,她就傻了眼,她最討厭吃這種東西,於是用筷子將那幾片皮肚一片一片夾出來扔在了桌子上,然後先喝了一口湯,味道還真的不錯,看來她真的是餓急了,能在這種環境下吃下這種食物。
  望著那幾片皮肚,沈先非鄙夷了一眼,浪費糧食,可恥的行為。
  搞不懂哪來的怒氣,將悲憤化為食量,他大口大口地吃起麵,不一會吃完了,便起身去結賬。
  沒想到這麵條這麽好吃,桑渝都舍不得丟下碗,但是看見沈先非走了,她隻得抱著碗喝了幾口湯,擦了嘴角,急忙去結賬。
  那老板笑著說:“你男朋友付過了。”
  “啊?!”桑渝不可思議地望著那老板,似乎他在講天方夜潭。望著已走了很遠的沈先非,她也顧不上在此這糾結這個問題,趕緊追了出去。
  沈先非走得很快,桑渝幾乎是用小跑的才追上他。
  攔住沈先非,桑渝叫著他的名字:“沈先非!”
  沈先非看也不看她一眼,往左邊邁了一步,桑渝跟著往右邊邁了一步。
  這時,沈先非抬眼,看著她,淡淡地說:“我好像沒有擋著你的路。”
  “你沒看見是我在擋著你的路嗎?”
  沈先非挑了挑眉,輕道:“你想怎樣?”
  “你為什麽要幫我付那碗麵的錢?”
  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沈先非淡淡地開口:“我幫你付錢,是因為你幫我拿回那個禮物派送袋,如果丟了那個袋子,我少的不隻是一碗麵錢。沒有別的意思,請你不要誤會了。”說完,他轉身向前方走去。
  回味他的話,這是他和她說的話當中有史以來最多的一句,隻因為她幫他搶回了那個聖誕禮物派送帶?那袋破東西就那麽值錢?糟了,她才想起她大采購的一堆東西還放在某個商場的總服務台。到底是要回去拿東西還是跟蹤沈先非?
  不成,沈先非無緣無故消失了這麽多天,才讓她瞎貓碰上死老鼠的給撞上了,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她還要繼續她的“追鳥計劃”呢。
  想著,她又緊跟著追了上前,隻是一個恍眼,沈先非已經失去了身影。
  立在巷口,望著車來車往的馬路,桑渝恨不能跺了自己的腳。
  突然,馬路對麵,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正是沈先非,他依舊還是那副姿態,雙手抄在褲子的口袋裏,在車站等著公交車的到來。雙手抄在口袋裏這個動作已經成了他習慣性的招牌動作了。
  這時正好來了一輛公交車,沈先非的手微動了動,好像在掏什麽。
  桑渝沒有多想便追了過去,她居然不要命地橫穿馬路,更誇張的是在公交車剛起動的那一刹,她成功地攔下了那輛公交車。
  上了車,司機凶巴巴地便嚷開了:“你不要命了嗎?”
  “不這樣攔你,你能停下嗎?”桑渝的口氣比司機還凶。
  桑渝從記事起就沒坐過公交車,雙手扶著欄杆,眼睛在車內四處找尋著沈先非的身影,在看到他站在車箱尾部,剛想走過去,那司機就叫了起來:“喂,你還沒投幣。”
  “投幣?”桑渝順著那司機眼神的指向看過去,是前麵的一個鐵皮箱,上麵印著“投幣箱”三個大字,旁邊還有幾個小字“空調車投幣兩元”。
  坐公交車要投幣的嗎?不是公共事業嗎?桑渝以眼神尋問。
  那司機挑了挑眉,回瞪了她一眼,似在說:你是隨家倉出來的?誰說坐公交車不用給錢?(注:隨家倉是個地名,那裏有個非常有名的腦科醫院,盛產精神病患者。)
  桑渝一臉無辜,從口袋裏摸了半天,隻有一枚一元的硬幣,舉在司機的麵前又以眼神問:師傅一元行嗎?
  司機以神色回她:你現在下車行嗎?
  當然不行。
  不行,就得兩元。
  人家是學生,半票。
  把學生證掏出來。
  “師傅,你到底要不要開車?你盯著人家小姑娘看好久了。”不知車上誰大叫了一聲。
  什麽叫盯人家小姑娘好久了,哪個家夥亂講話。司機衝著桑渝翻了個白眼,凶道:“投了幣就往後站,別擋著我車鏡。”
  切,早說一塊錢可以坐車,她不就往後站了。桑渝將那一元錢硬幣隨手一彈,剛好彈進錢箱口。
  那司機無語地翻了翻白眼,發動了車子。
  今天是聖誕平安夜,所以哪都人多,這車上自然也是人很多,也許是急著往沈先非的身邊擠去,在車子起動的那一刹,桑渝正好不小心踩到一個化著濃妝、衣著暴露的女郎腳上。說這女郎衣著暴露,是因為這12月底這麽陰冷的夜晚,她居然隻著了一個小皮裙,外麵罩著一件短上衣,上衣裏麵穿了件低胸緊身衣。從桑渝這個方向看過去,真是“波滔胸湧”,乳溝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女郎回頭就對桑渝狠瞪了一眼:“丫的你有病啊?”
  桑渝本來想道歉的,但覺得這女的無理取鬧,於是反問:“那你有藥嗎?”
  車上的人開始一陣騷動,一個個轉身盯著桑渝和這女的。
  那女郎被桑渝這莫明其妙的一問,很生氣,於是回道:“真是個神經病。”
  桑渝沒了好臉色,握緊了拳頭又鬆開,想了想便往女的身上貼去,冷著臉問:“那你能給治嗎?”
  終於,車上有人忍不住地噴笑出聲。
  這時剛好到站,那位和桑渝眼神交流了很久的司機趴在方向盤上大笑不止,按了一下廣播鍵,打開了車門。
  “XX站到了,請從後門下車。”
  這一聲,像是救了那個女郎一樣,一臉驚恐的推開桑渝跟著人流從中門落慌而逃,口中還在不停地嚷著:“你神經病呀!你神經病呀!你神經病呀!”
  順勢桑渝往後麵擠去,對著那女郎的背影大喊著:“你複讀機呀!你複讀機呀!你複讀機呀!”
  車上人一片暴笑,有兩個小屁孩站著車門處,用仙女棒指著對方,童聲童氣模仿起來:
  “丫的你有病啊?”
  “那你有藥嗎?”
  “真是個神經病。”
  “那你能給治嗎?”
  “你神經病呀!你神經病呀!你神經病呀!”
  “你複讀機呀!你複讀機呀!你複讀機呀!”
  “哈哈哈——”
  “哈哈哈——”
  兩個小屁孩抱著父母笑成一片。
  車子再次起動,桑渝突然覺得剛才那一幕挺傻的,以前要是那女的剛罵她一句,她早就一拳揮上去,誰有閑功夫還這麽無聊的跟那個女人鬼扯。不過老爸的話真的沒說錯,讓她做個文明人,這種鬥鬥嘴皮就能把人氣得半死的方式,確實不錯。
  瞥了瞥站在一旁的沈先非,桑渝竟然捕捉到他嘴角處的一抹笑意,這是她第二次見到他笑。
  
  10、淑女迅速養成
  餘光瞥到桑渝立在身旁,沈先非斂了笑意,雙眼直看著車窗外。望著車窗,桑渝剛好可以清晰地看著那張年輕的臉龐,沒什麽表情似乎就是他的表情。
  他們站的位置不是很好,剛好離下車的中門很近,上下車的人很多,每經過中門下車的人,都要推一把桑渝,桑渝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扭成麻花了。
  天啦,這就是公交車,打死她,她也不會再坐第二次。
  終於到了,沈先非依舊是麵無表情地下了車,桑渝跟著下車,看了看周圍,才發現這裏是城南,而學校是在城東南,這裏離學校雖不算太遠,但桑渝以為他打完工會是回學校。
  走了沒幾步,沈先非終於還是沒忍住,轉過身,對桑渝說:“別再跟著我了,在學校裏,你已經侵犯了我的隱私,我不希望現在住到校外,你還要這樣繼續下去。”
  “你住到了校外?”難怪她找不到他,原來是他為了躲她躲到了校外,“沈先非,你幹嘛一直躲著我?我又不會吃了你。”
  “幹嘛躲著你?你為什麽不問問你這一個多月把我的生活攪得有多麽亂七八糟!”一想到這一個多月在校內的情形,他隱忍了很久的火氣就上來了。
  他知道她家裏很有錢,有錢人通常就是喜歡幹一些很無聊的事。
  每天中午12點,宿舍內都會準時出現那個他看著就很討厭的粉色小貓。每天晚上11點宿舍熄燈的前半小時,她都會準時打電話過來,向他道一聲晚安,不過他從來沒有接過她一通電話,而其他幾個舍友輪流轉達,他們都喜歡和她侃到直至宿舍熄燈為止。
  他在食堂吃飯,對麵坐的會是她,那些“義氣”的哥們會主動地給她讓座,三天,他就被逼得獨自一人回宿舍吃;他去圖書館溫習功課,對麵坐的還是她,三天,他又被逼得回宿舍溫習功課,可三天之後宿舍內嘈雜的聲音又將他逼去圖書館繼續忍受著她,一開始他無法靜下心,每一次都要經過好久的思想鬥爭,他才能完全投入到課本當中;他上課,她能弄到他的課程表,而且專揀人多的大課,她會端坐在課堂上,他被逼得隻有踩著老師的步伐一起進門,坐在吵鬧的最後幾排,老師究竟說了什麽,根本就沒法子聽清。上次法律課的筆記事件,弄到最後,他還要反過來抄他室友出賣了他的隱私同她換來的筆記。
  一開始,他什麽都不知道,漸漸地,他發覺他在她麵前就像個透明人,無論是球場上,食堂,課堂,圖書館,宿舍,花園……似乎隻要是在H大,他就逃不出她的視線範圍內,最讓他受不了的是什麽隱私都暴露在這個可惡的丫頭麵前,就連自己哪天穿什麽顏色的內褲她都知道。
  一天中午,他打好了飯,在回宿舍的路上,看到她端著那個粉色小貓飯盒在等他,本以為當作什麽沒看到,可是她的一句話,讓他覺得麵前的宿舍樓瞬間坍塌在麵前。
  “沈先非,聽說你今天穿的內褲屁股後麵是一個小豬頭——”
  終於,在忍受了一個多月的精神折磨之後,逼得他隻得托同在N市上大學的高中同學,在校外找了間合租的屋子,並警告那個幾舍友若是敢將他在外租房子的事給說出去,就絕交,為了怕她知道他現在的住處,他沒有告訴宿舍內任何一個人。
  總之,自從他招惹了這個魔女之後,他每天都像是在做賊一樣,目的隻為了防著她,如果哪一天他被逼得進了精神病院,那一定是被眼前這個魔女給逼的。
  “你讓我當你的女朋友,不就沒有這些事了嗎?”
  沈先非吐了一口氣,皺了皺眉又說:“如果因為上次在便利店的事,我沒有顧及你是女生,沒有顧及到你的麵子,那麽,在此我向你賠禮道歉,對不起。”
  路燈之下,桑渝盯著他那副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姿態,如果他這樣也算是賠禮道歉的話,那隻會讓接受歉意的人更加火冒三丈。所以對付沈先非這種自大狂,還是得用她的“追鳥計劃”。但是,能讓他開口求她原諒,這就說明她這一個多月浪費的時間、生命和金錢終於有了回報,哼,小樣的,終於頂不住了,她就不信她推不倒他那塊貞潔牌坊,她就是不信這個邪。
  “那件事我早忘了,”那是她的恥辱,她要是忘了,除非這世上真的有鬼,“沈先非,隻不過是想當你的女朋友而已,這事有這麽難嗎?”
  說來說去,又說回了原點,沈先非已經氣得無話可說。
  一排殘缺的路燈,在夜幕下“掙紮”地照明著,時暗時亮,時斷時續。
  桑渝就這樣和沈先非麵對麵的站著。
  一陣冷風吹過,桑渝縮了縮身體,將風衣領口拉了拉,凍僵了的雙手放進口袋裏,剛好觸碰到了口袋裏的煙和打火機,她直覺就將煙掏了出來,點燃,深吸了一口,籍著這少許的暖意,她才覺得不那麽冷。
  許久之後,沈先非終於開了口:“我喜歡的女孩子,要有一頭烏黑亮麗柔滑齊腰的長發,身上的穿著是那種比較可愛而女性化的衣服,說話輕聲細語,認真對待生活和學習,絕不會動不動就對別人亂揮拳頭,更不會像個痞子一樣,還抽著煙。”
  夾著煙的手剛貼近唇畔,桑渝便僵在那了,愣了半晌,才抬眸問道:“假如我要是成了你說的那樣,你就同意我當你的女朋友?”
  沈先非並沒有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向小區內走去。
  這一次桑渝沒有追過去,而是愣愣地望著沈先非的身影發呆。
  沈先非所說的,她沒有一樣是符合的。
  她的頭發很短,這一個多月來她忙得還沒有時間理發,所以頭發最長也不過才及耳下。她喜歡穿得比較中性,顏色不是黑就是灰,多半是牛仔褲,而且還是打了好多洞的嘻哈風格牛仔褲,腳下登得是雙黑白相間的NIKE球鞋,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絲所謂的可愛而女性化的氣息。說話輕聲細語,似乎從見到沈先非開始,她就沒對他溫柔和氣地說過一句話,當然他也沒對她好聲好氣地說過話。認真地對待生活和學習,唯一算得上合格的,就是她認真的生活,但這在沈先非看來,就她這一個多月所做的事,就是極奇不認真;學習,她隻對她感興趣的學科認真。素來解決問題,她靠的就是拳頭,雖然進了H大動武的機會少了,但是她有前科,就是揍過一朵爛桃花,弄得幾乎所有男生都知道她很能打架,不敢接近她。
  還有抽煙,望著手中還剩下的半支煙,她想都沒想,熄了它,直接丟進垃圾桶裏。
  她快步走出這條巷子,等了半天,好容易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先前被她丟下幾個購物袋的購物商場。
  到了商場,除了買的幾樣送給思思她們三人的禮物,桑渝將兩袋中性化的衣服,全部送給了幫她看東西那兩名總服務台小姐。
  聖誕平安夜,市中心幾大商場和店鋪都會營業到晚上24點,現在午夜12點還不到,她衝上二樓全是賣淑女裝的專櫃,放眼望去,一片粉紅和粉藍。
  不浪費時間,她眈了一眼,看到一個品牌叫“淑女屋”,OK,就是它了。走過去對那專櫃小姐說:“按我的身材,幫我從裏到外,從上到下挑一套。”
  那專櫃小姐先是一怔,隨即眉開眼笑,今天已經業績很好了,沒想到在快要結束營業時,還能做到一筆單子,並沒有按桑渝所說的挑一套,而是挑了四五套出來。
  桑渝看都沒看,抓了其中一套,便走進了試衣間。
  不一會,桑渝從試衣間走了出來。
  專櫃小姐立即迎上前,雙眼中露著羨慕和讚許的眼光:“您還是位學生吧?”
  桑渝點了點頭。
  “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太好看了,瞧,比我們貼在那的廣告宣傳畫上的模特還要漂亮。”專櫃小姐的這句話絕對不是為了做成一筆單子而說的奉承話,的確是發自內心的。
  望著鏡子裏的人,桑渝有那麽一刹那失神,這裏麵的人是她嗎?真的好奇怪。
  一襲淡藍色的風衣,腰後還有個可愛的蝴蝶結,裏麵是一件乳白色的毛衣,胸前是一大片繡珠繡成的圖案,袖口和領口都是那種可愛的蕾絲花邊,下身是一條及膝的配套短裙。這些衣服將原本就很漂亮的桑渝稱得更加亭亭玉立,正如那位專櫃小姐所說,比那廣告宣傳畫上的模特還要漂亮,但全身上下唯一不搭的就是她腳上的那雙NIKE鞋。
  “您需要再去一樓買一雙皮靴,這樣穿起來更漂亮。”專櫃小姐建議。
  桑渝問:“這樣看起來是不是很可愛,很淑女?”
  那專櫃小姐掩嘴笑了笑:“當然啦,這個係列是我們這個冬季主打的淑女修身係列。”
  挑了挑眉,桑渝又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心想:原來沈先非好這口子,真是好怪異哦,這種服裝,就像是她上幼兒園時才會有的可愛扮相,這麽粉嫩,難道沈先非有戀童癖?
  這種想法讓桑渝沒由得打了個冷顫,抬手看了看手表,時間不多了,她還要趕回學校,於是對那專櫃小姐說:“把你剛才給我挑的幾套衣服,全部打包,還有,你陪我去樓下買皮靴,我不太懂。”
  專櫃小姐驚訝地張大著嘴巴,似乎可以塞下幾個雞蛋。
  之後,在那位熱心的專櫃小姐指導下,桑渝又買了鞋子和幾雙絲襪,她嫌麻煩,穿上了就沒有脫下,並將自己原來的衣服和鞋襪全部扔在了商場的垃圾筒內。
  就這樣大包小包的,桑渝踩著那高跟,三步一扭地衝出了商場。
  現在剩下的就是頭發了,該死的沈先非,當她是白癡,以為她真的會等到頭發長到腰後那麽長才會再去找他嗎。
  死笨鳥,在現代這個社會N年前就有了一種技術叫做接發。她之所以知道這個,拜她老媽所賜,因為她老媽除了麻將就是美容美發,所以她見多了。
  桑渝打車去了老媽經常去的美容美發會所,那裏的人早已認識她。根據她的要求,造型師在她的頭上開始忙碌起來。
  每每當她要睡著的時候,就會因頭發拉扯著頭皮而痛醒了。一想到自己在這裏受盡幾個鍾頭折磨,就為了沈先非那幾句屁話,她的牙齒就咬得響響的,等她把沈先非那隻笨鳥給捉在手掌心,她一定要好好將他蹂躪一番,把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怨氣全部還給他。
  桑渝在心中罵著:哼,死笨鳥,你給我等著。
  
  11、一夜未歸的下場
  做完頭發,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這家店已經打烊了,隻是在為桑渝一個人服務而已。
  店員好容易將桑渝叫醒以後,桑渝眯著朦朧睡眼,根本沒心思去管自己的頭發被接成什麽樣,而是拎著大包小包,踩著那三寸高跟,東搖西晃地出了門。
  夜裏溫度比先前的時候要冷很多,一陣寒風吹來,桑渝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人終於清醒過來。
  望著手中這麽多的東西,她狼狽地空出一隻手,拍了拍腦袋,看了下時間,學校早已關門,等著到天亮之後開門差不多,反正是回不去了。
  想想,還是找一家賓館休息一晚再說。
  對桑渝來說,這就是一個倒黴的聖誕平安夜。
  如同找飯店一樣,連走了五家賓館,大堂的人都很抱歉的對她說,今夜所有客房全都滿了,同時還給了她一個極富有暗示性的曖昧眼神:小姐,今天是聖誕夜啊,開房的當然多啦,誰像你這麽無聊一個人來開房。
  出了這第五家賓館,桑渝就大罵了一聲:“Fuckyou!”
  極度疲憊的她不得不打車回H大,不管她幾點回去,隻要能想法子進去,她就有地方睡覺,這才是最重要的。
  麵對那緊閉的學校大門,桑渝隻得拎著東西,往一旁的院牆處走。
  下下策,隻有翻牆了。
  盯著那說高不高說矮又不算矮的院牆看了半天,桑渝比劃著怎麽下手翻牆時,身後一個很好聽的男聲響起:“你不覺得拎著這麽多東西很礙事嗎?”
  回首,桑渝看見一個一身休閑的男生立在她的身後。
  同道中人?
  曾梓敖望著眼前一身淑女裝扮的桑渝,雙眸中閃爍著久違的興奮光茫。之前他以為是他眼睛花了,才會看錯人,居然真的是十個小時之前在綠茵閣裏碰到的桑渝。讓他驚喜的是隻是十個小時,一夜而已,她竟然有了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出色極了。
  他的嘴角不由得輕勾了勾。
  “收起你那種極度猥瑣的目光和淫蕩的笑容。”桑渝的口氣很不好。
  曾梓敖不怒反笑:“你好,我叫曾梓敖,很高興在這樣的淩晨認識你。”
  “我管你是誰,沒閑功夫理你。”桑渝白了他一眼,提著東西往其他地方走去,決定從其他地方翻牆。
  “你帶著這麽多東西要怎麽翻牆?”曾梓敖跟在她的身後,不以為然地笑著,“兩個人,有個幫手,怎麽說也方便些。”
  同流合汙?
  桑渝望著眼前這個頭發飛揚,長相不輸沈先非,笑起來又很好看的男生,脫口而出:“你也是H大的學生?”
  “是的,大一信息管理係計算機信息管理專業的曾梓敖。”曾梓敖笑得很好看。
  曾梓敖?好熟悉的名字。
  桑渝看了看帥氣的曾梓敖,突然想起思思的話,叫道:“噢,我知道了,你就是另一個難搞的家夥。”
  “難搞?”曾梓敖挑了挑眉,他難搞?他怎麽不知道自己很難搞?
  “你想幫我進校?”桑渝走進他。
  “嗯。”曾梓敖笑了笑。
  他長得很高,幾乎和沈先非一樣,她隻到他們的頜下,應該超過一米八吧。
  “好,接著,等我上了牆,你再扔給我。”桑渝將手中幾個又大又沉的袋子塞給了曾梓敖。
  然後,她望了望那座院牆,往後退了幾步,活動了下手臂,助跑了幾步,便往那牆邊躍去。孰知,因為她穿得是高跟靴子,腳下一個打滑,沒能踩上牆,而隻是雙手夠著了牆頭。
  曾樣敖大叫一聲:“小心!”
  咬了咬牙,桑渝使出全身的力氣,雙手撐住,她便攀上了牆頭,坐在了上麵,對曾梓敖說:“OK,現在東西可以給我了。”
  “沒想到你的身手還挺敏捷的。”曾梓敖笑著走到牆角下,將袋子一一扔給了桑渝。
  “這難度還不算高的,待會怎麽進宿舍,還是個難題。”桑渝努了努嘴角。
  “女生宿舍就是麻煩。”曾梓敖一邊說著,一邊往上一躍,雙手一撐,很輕易地也躍讓了牆頭。
  “你的身手也不賴。”桑渝讚賞他。
  “嗯,那當然,爬多了。”
  桑渝輕輕一笑,看這勢頭這個曾梓敖是在校外鬼混多了。
  這時,看大門中年大叔的聲音傳過來:“什麽人在那裏鬼鬼祟祟的?”
  “不好,被發現了,快走!”曾梓敖率先跳下牆頭,站在牆下仰著頭對桑渝說,“沒事,跳下來,我接著你。”
  望著那邊手電筒的光線越來越近,桑渝毫不猶豫跳了下去,被曾梓敖接了個滿懷。桑渝驚慌地剛想跳開,手中的袋子早就被曾梓敖接過,他已拉著她的手往右前方跑去。
  兩個人像是做賊一樣跑了很遠,終於停下了。
  大喘著氣,桑渝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正被曾梓敖給抓著,連忙將他的手甩開。
  手中一空,曾梓敖隻覺得一陣惋惜,不過,他淡淡的一笑:“桑渝,認識你很高興。”
  微微怔了怔,桑渝瞅著笑得有些恍人眼的曾梓敖,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而且是唯一一個沒有提到HK518的。
  “嗯,”桑渝懶懶地應了一聲,“後會有期。”
  轉身,她便提著大包小包,走著蛇步往女生宿舍方向步去。
  對著桑渝的背影,曾梓敖笑著喊道:“桑渝,其實我們隻要多等十分鍾就不用爬牆,學校六點半開門。”
  當桑渝凶神惡煞地回過頭,那可惡的曾梓敖早已跑得遠遠的。
  走到宿舍樓下,宿舍樓的門已經開了,起碼不用踩著水管爬上五樓。桑渝抬頭望了望宿舍樓,五樓,她要拎這麽多東西爬五樓嗎?
  摸出手機,她將還在睡夢中的三個人給吵醒,命她們下來給她搬東西。
  擔心了一整夜,初初接起宿舍裏的電話,一聽是桑渝的聲音,激動的要命,叫醒了思思和沙沙,就衝下了宿舍樓。可三人看了半天也沒見著桑渝,倒是看見一個身穿淡藍色大衣,頭發齊腰的女生垂著頭坐在一堆東西之上。
  “喂,你確定小渝在宿舍樓下?”思思推了推初初。
  “百分之百。”初初點頭。
  “算了,叫叫看了。”沙沙已經扯著嗓子叫了起來,“小渝,小渝。”
  “……這裏。”桑渝有氣無力地舉起一隻手。
  “小渝!”三人齊齊驚呼。
  “你的頭發?你的衣服?你的鞋子?”
  “見鬼了你,你昨夜是不是遇見耶蘇了?”
  “你昨夜死哪去了?”
  “老實交待,你昨夜和哪個男人出去鬼混的?”
  “你知不知道昨晚查房的?”
  眼前這三隻鳥真的好吵,她好困,她要上床睡覺。猛地站起身,桑渝將三人湊過來的臉一一揮開,半眯著眼,以那三步一跌半步一扭的蛇步向宿舍樓裏走去。
  不知睡了多久,桑渝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多了,她睡了近十二個鍾頭。
  “啊,落枕了,脖子真的很痛。”桑渝動了動脖子,下了床,準備刷牙洗臉,卻看見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黑煞著臉坐在桌旁,三人的臉象是被人給揍過一樣,她不禁笑了起來,“哈,你們三個好奇怪,原來還有比我還倒黴的,三人同時在聖誕平安夜被揍,不是眼睛腫就是臉腫。”
  “桑渝——”三人如狼似虎地向桑渝撲了過來,結局是三人再度被踹。
  事後,桑渝終於理清了整件事,因為三人早上下樓接她,擾了她打旽,才會被她給揍成了這副尊容,導致今天聖誕節沒法和男友再出去“鬼混”。
  活該,有異性沒人性。
  桑渝望著屈服在她“淫威”下的三個舍友,將昨天幫她們買的化妝品丟給她們,算是彌補了她們三人今天不能出去玩的遺憾。
  當她們三人得知桑渝因為沈先非的幾句話,居然整夜不睡覺去接發,一個個愣愣地望著桑渝,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過了許久,初初在桑渝的麵前坐下,小心翼翼地問:“小渝,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沈先非了?”
  “呃?”桑渝疑惑地望著初初,她為什麽要突然這麽一本正經地問。
  “小渝,不是姐妹說你。你若不是鬼上身,就是真的喜歡上他了。”思思用一個HelloKitty貓頭抱枕敲了敲桑渝的頭。
  “一開始,我隻是以為你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圖個新鮮。可這事都過了這麽久了,你不但對他的興趣不減,反而勢頭更猛了,竟然為了他的幾句話,一夜不睡覺,把自己整的換了個人似的。這難道不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嗎?”初初又說。
  “小渝,你怎麽傻了?你倒是說句話啊,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他了?”沙沙急了。
  腦袋瓜子在瞬間糊成一團,桑渝整個人僵在那一動不動。她怎麽可能會喜歡那個討厭的家夥,她之所以這麽做,就是想報仇雪恨,怎麽可能會喜歡他呢,會喜歡他才叫做真的鬼上身呢。
  但不知怎麽搞的,她臉頰的溫度越來越高,就像是火燒似的。她想她一定被這三人給急的,因為不能對她們說出她是想報複那隻笨鳥才這麽做的。
  “天啦,小渝,你真的喜歡那個沈先非了,瞧你那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丟死人了。”思思用貓頭蓋上了桑渝的臉。
  “你完蛋了,沒藥救了,跟那群花癡為伍了。”沙沙應合著。
  初初拉開貓頭,歎了一口氣:“喜歡歸喜歡,你可是要有心裏準備,從他入學以來,到目前為止,沒有女生成功的。你能將他逼得住到校外,也算是另一種‘成功’了。”
  
  12、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瘋狂的聖誕節過完沒幾天就是元旦,元旦過完,就是無情的期末考試,校內的氣氛再不如一開學那樣輕鬆自在,所有人都乖乖的一個個埋頭**,準備著時刻奔赴“刑場”。
  每天中午,沈先非依然是從食堂打完飯回宿舍吃,由於天氣冷,每次回到宿舍,飯菜早已涼透,他隻得用開水泡著吃。這樣雖麻煩一些,痛苦一些,但是能夠躲過那個瘟神就好。
  臨走近宿舍的時候,他見到來來回回的男生比較多,一個個嬉笑著不知道在說什麽,與他平時回宿舍時的氣氛不太一樣,心中警鈴大作,他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沒有見到那個桑渝,他總算放心了,快步往宿舍樓裏走去。
  “沈先非!”一個熟悉又不確定的溫柔嗓音飄進了他的耳朵。
  他緩緩轉過身,見到幾步開外,樹下站著一個身著白色大衣的長卷發女孩,微微怔了怔,仔細看清了那張笑臉之後,他有刹那間的失神。
  望著沈先非驚愕的表情,桑渝淺淺一笑,向他走過去。眼角微微上揚,迷人的雙眸清澈如水,眼波流動的時候盡是嬌柔。
  “哦,那個,我沒什麽特別的事,隻是想來看看你。”咬了咬唇,桑渝纖長的眼睫微微顫動。
  微動了動喉嚨,沈先非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麽,輕咳了一聲,別過臉,目光落在別處。
  原本看到沈先非怔愕的模樣,桑渝還是有些驚喜的,但在見到他沉默對應,現在還別過臉,這讓桑渝的心莫明地一陣刺痛。
  漸漸地,微笑的臉上現出哀傷的神情,她不禁抿緊了唇。
  她真的弄不懂究竟是哪裏出了錯,她已經按他說的,頭發弄長了,衣服穿得很淑女,就連說話聲音都變得輕聲細語,生怕聲音一大,嚇跑了他。不論是誰,看到她變了個樣,都是又驚又喜,一個個死命地稱讚她。隻有他,隻是一瞬的怔愕而已,又是以往那種冷漠的白癡表情。
  咬了咬唇,她深吸了氣,緩緩啟口:“對不起,你還是先上去吃飯吧,飯菜都涼了,改天……改天我再來找你好了。”說完,她喪氣地轉身離開。
  沈先非坐在桌前,依舊是吃著同樣的午飯,但這頓飯卻是吃得有一個世紀那麽長。他忍不住地往窗外望去,目光落在宿舍前那棵大樹下。
  那晚隻是隨口亂說,她竟然當了真。雖然他驚訝她是怎樣在短短的幾天內將頭發弄的那麽長,就算是假發,配上那身雪白的大衣,那清麗嬌柔的模樣,的確適合她。
  那一瞬間,他好像聽到自己的心“嘭嘭嘭”地跳個不停。他甚至不敢看她,隻能選擇回避。
  今天,她的聲音也很好聽,低低的,淺淺的,柔柔的,比起以前動不動就喊他“沈笨鳥”要舒服得多。這讓他想起聖誕平安夜那晚,在公交車上,她把那個女的給氣下車的那副凶悍的樣子,完全是兩個樣,真不知道她是怎麽辦到的。
  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什麽東西觸及著,他的唇邊不禁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呀呀呀,居然被我逮著我們商業美術係最帥的純情男在偷笑。這頓飯吃到現在都還沒吃完,不像你的作風,一定是在想著你家那位霸王花是不是?”隔壁宿舍的王浩突然嚷開。
  李晨曦跳了過來:“什麽霸王花?你沒看到這幾天她的穿著嗎?那簡直就是一朵清純的百合花。”
  “之前就覺得霸王花霸得很有味道,沒想到,換了淑女裝束之後,就像這色情貓一樣,超純情。”王浩拿起一隻HelloKitty貓比劃著,猛地親了一口。
  “不覺得你們很無聊嗎?”飯涼透了,被王浩這麽一攪,沈先非更不想吃了。
  王浩跳過來攔在他身前:“我說阿非,你究竟喜歡不喜歡人家,如果你不喜歡人家,哥們我就去追了。”
  沈先非白了王浩一眼,輕輕推開他,往水池間走去。
  洗著飯盆的手停下,沈先非望著水龍頭發起了呆。
  他相不通現在的男女生是怎麽想的,似乎進了大學就要戀愛似的。他考進大學是來學習的,不是來戀愛的。
  從他懂事以來,就一直很努力很用功的學習,因為他有一個那樣的家庭,辛苦地考上了H大,這一年多裏除了學習,還是學習,他的理想是畢業之後,能找一份好工作,能買得起屬於自己的一套房子,把母親從西街裏接出來,好好的孝敬母親,讓苦了大半輩子的母親,好好安享晚年。
  桑渝,那個有錢人家的小姐,整天無所事事,因為她,他已經被逼得住到校外了。今天,看到她穿得就像李晨曦說的那樣,像個……像個清純的百合花,他承認,那一刻,他莫明的很緊張,甚至很亂。
  這個桑渝,一點都不懂知難而退,讓他真的很困擾。
  雙手撐著水池邊,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事不能再這樣下去,他沒那麽多時間和她耗,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他不是有錢人閑睱的玩具。
  堅定了心中的想法,他快速地洗了飯盆,回到了宿舍,準備下午的課。
  “啊喲——”桑渝一邊咬牙輕哼著,一邊蹲在廁所的坑裏努力地“奮戰”著。
  這幾天為了走淑女路線,她天天穿裙子,兩條腿可憐隻著了一層薄薄的絲襪,寒風透過那層絲襪,將她吹得好似那迎風弱柳。
  要風度不要溫度,這不,報應來了。
  這已經是今天拉的第四次了,除了兩條腿在打晃,她甚至還有些輕微的感冒跡象。
  緩緩起身,兩條腿已經蹲麻了,她倒抽了一口氣:“噝——”
  “哎,我說,你剛說的是真的嗎?沈先非真的有女朋友了?這不可能吧。”這時,廁所裏進來了兩個女生,其中一個女生的話,讓桑渝放在門扣上的手縮了回來。
  沈先非有了女朋友?!
  “是啊,今天早上都傳開了,說沈先非載著於佳進了校門,於佳坐在他車後,很親密地依著他呢。這幾天他們兩一起去食堂吃飯,一起去圖書館,兩人有說有笑的,這不是男女戀愛,還會是什麽?”
  “哈,真有這回事兒?我還以為HK518那條死魚會打破H大這一年多來的記錄呢。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出來。”
  “哎,才不是程咬金。於佳長得不錯,是他們班的班花,也是他們係的係花,當初我們隻是知道於佳追了沈先非很久沒追到,誰知道兩人一直是搞地下戀情。這不,沈先非被那條死魚給逼急了。”
  “也是哦。以沈先非的性格,要是會喜歡那條魚就怪了。雖然那條魚家裏有錢,有錢又怎樣,聽說很能打架,整個就是一個小太妹,哪個男生和她談戀愛簡直是找死,等著天天挨揍吧。”
  “哈哈哈——”
  聽著兩個聲音漸漸遠去,桑渝咬牙切齒地握著門扣的手才微微動了動。
  死魚,原來她的外號叫死魚?
  沈先非有女朋友,那女的還是和他同班,叫於佳?她很能打架,是個小太妹,男生和她談戀愛就是找死?沈先非不可能喜歡她?
  陰沉著一張臉,桑渝回到了宿舍。因為今天一直拉肚子,她請了病假,整個宿舍空空的就她一個人。突然之間,她的心情很煩躁,從床頭裏角摸出香煙和打火機,點上一根,狠狠地吸了好幾口。
  她不相信沈先非在短短的幾天內,就能莫明其妙地冒出一個女朋友出來,如果真的像那兩個大二女生說的,那就是沈先非那晚上說的話是在耍她。她要弄清楚那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她必須去找他求證。
  她向來就是說到做到,看了一下沈先非的課程表,今天下午他沒課,還有幾天就要考試了,這會他應該不是在宿舍就是在圖書館看書。打電話到他們宿舍,他們宿舍的人都說他去圖書館了。
  未做多想,她便穿上了大衣,匆忙下了樓。
  圖書館C室,桑渝永遠都不想看到這一幕。
  沈先非很少笑,但是麵對身旁的那個女生,他可以笑得那樣自然,那樣開心。
  桑渝的目光落在那個女生的身上,長頭發,穿著女性化,說話輕聲細語,熱愛生活和學習……原來他說他喜歡的女生就是眼前這樣的女生……
  寒著一張臉,桑渝走過去,立在兩人的身後。
  餘光感受到了一個身影,沈先非回過頭,便看見桑渝一臉蒼白的站在他的身後。深褐色的長發和身上的白色大衣,將她那張沒有血色的臉,襯得嬌弱無比。
  雙眉深鎖,沈先非隻是抿緊了唇,看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眼簾。
  於佳回頭看到桑渝,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沈……”艱難地開口,桑渝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動了動喉嚨,她輕聲說:“沈先非,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該來的終於是來了,沈先非向於佳點了點頭,便起身和桑渝出了圖書館。
  一路跟著桑渝,沈先非看著她往籃球場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驀地,桑渝停住了腳步,一個轉身,麵前立的就是沈先非。
  望著他那張讓女生看到就想尖叫的英俊臉龐,她笑了笑,那笑容有說不出的難看,咽下湧上心口的怨氣,說:“長頭發,穿著女性化,說話輕聲細語,熱愛生活和學習……沈先非,其實做到你說的,並不難,隻要有心,都可以做到。那晚和你分開之後,我花了一夜的時間沒睡覺,就為這些天來這身的裝扮。我,符合做你女朋友的要求嗎?”
  沈先非雙手抄在褲子的口袋裏,緊抿了唇,一言不發。
  “你裝什麽死?你最大的本事就是裝死,問你十句你有九句不答,”桑渝強抑製心中的憤怒,逼近他,仰起頭看著他的眼,“你說話啊,那晚按你的要求我做到了,那麽請你告訴我,那個女生是從哪冒出來的?幹什麽的?”
  沉默了許久,沈先非正視她,看到她的臉在長發的遮掩下似乎很蒼白,蒼白的讓他的胸口猛然緊繃著,咬了咬牙,才開口:“她是我女朋友,是我高中同學的表姐,我們很早之前就認識的。”
  原來在廁所裏,那兩個大二女生說的都是真的。
  終於聽到他親口承認了。
  她真是個白癡,像個傻子一樣為了這個該死的家夥幾句話,穿成這種“美麗凍人”的樣子。結果到頭來,人家告訴她,他早就有女朋友了。她真是白癡到不行了,自以為是的實行那什麽狗屁“追鳥計劃”。
  抑製不住心中的怒氣,桑渝掄著拳頭,一拳打向沈先非的左臉,吼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個笑話很好笑?!耍我耍得很好玩?!長得帥就很了不起?!”
  別過臉,臉上火辣辣的痛讓沈先非捏緊了拳手。
  自從認識這個不講理的女生,他已經被她打了兩次了,兩次下手都那麽重。原以為她穿著這身衣服,加上這副柔弱的模樣,會斂了那份戾氣,她根本就沒有改變過。
  平複了心情,沈先非望著她,淡淡地說:“我沒有耍你,從一開始我就和你說的很清楚,我不可能會喜歡你,也不可能找你當女朋友。我考上H大,不是為了來尋刺激談戀愛的。你已經讓我很困擾,說難聽點,就是你一直在騷擾到我。你自己想想這麽久以來你都做了些什麽?”
  沈先非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桑渝更氣了。
  騷擾?原來她做了那麽多竟然是騷擾。
  掄起拳頭,桑渝還要再給沈先非一拳,但是手腕卻被抓住了。
  
  13、失戀就像是女人的痛經
  迫於自衛和無奈,沈先非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盯著她那因憤怒似要噴出火的雙眸,冷靜地說:“沒有男生會喜歡野蠻不講理的女生。你根本就沒有改變!就算是外表變了,本質依舊還是那樣野蠻。你同樣不也是在騙?你家裏有錢,你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你有那種閑功夫,我沒有。我沈先非一沒錢,二沒時間。聖誕平安夜那晚,你都看到了,我為了每月的生活費和每學期的學費,業餘的時間都用在了打工賺錢上。在H大,我唯一能做的和想做的就是念書。你我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永遠都不可能有交集。你隻是圖一時的新鮮好玩,等這陣勁過了,就什麽都不是了,你依然是還是你,我依然還是我。桑大小姐,我玩不起,沒時間,沒精力,你懂嗎?”說到最後,沈先非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
  掙開他的手,桑渝一把抓住他胸口的衣服,怒道:“問題根本就是在於你說話不算數,你這個騙子!你這個混蛋!我桑渝從來就不是好惹的。”
  說著,又是一拳,她猛地打在了沈先非的腹部,沈先非痛得彎下了身體。她今天一定狠狠揍他一頓,新仇加舊恨,她非打得他下不了床不可。
  “阿非,阿非,阿非——”匆忙趕到的於佳,看到的就是沈先非被桑渝給打了,而沈先非居然不還手,還讓她打。剛才在圖書館的時候,她忽然想起那個叫桑渝的女生好像打架很厲害,而沈先非這麽做肯定會惹火了那個女生。沒想到,那女生真的打了他。
  瞧見那個小鳥依人的身影飛奔過來,桑渝大罵了一聲:“沈先非,以後,你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說完,桑渝怒氣衝衝地轉身離開。
  “阿非,你沒事吧?”於佳衝過去扶住沈先非,他的左頰已經腫了起來,“天啦,這個桑渝怎麽這麽野蠻,怎麽下手這麽重?”
  “……我沒事。”沈先非直覺甩開了於佳的手,讓於佳一陣尷尬。他別過臉,然後又說,“於佳,謝謝你幫了我這個大忙,從今天開始你就不用再這麽辛苦的幫我了。不過,你以後可能會有一些麻煩,以後遇到她,你盡量繞道走。真是不好意思,謝謝你。我……先回宿舍了。”
  從於佳手中接過書本,沈先非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阿非——”於佳輕輕地叫了一聲,但沒有追上去。
  從很久以前,她就很喜歡沈先非。因為表弟和他是同班同學,為了能和他考到同一所大學,高中那三年,她一直都很用功的念書,後來她用她平時好容易存下來的零花錢請表弟大吃一餐,就是為了求表弟告訴她,他報考了哪所大學,然後在填誌願的時候,她把所有誌願都填的和他一樣,甚至專業都一樣。總算,所有功夫都有沒白費,讓她和他都考到了H大,而且還是一個專業,並且是同班。
  在學校裏追求沈先非的女生很多,她一直把這份情默默地埋在心間,因為沒有人能比她更了解沈先非的家庭情況,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沈先非努力考上大學的原因。她了解他,她不會像那些女生那樣瘋狂地粘著他,那樣隻會將他推得越來越遠。
  那天沈先非找到她的時候,請她幫忙,她激動得一夜沒有睡著覺。這不,他會在最苦惱的時候,第一個想起她。雖然隻是個開始,她相信,隻要她一直在他的身邊,終有一天會等到苦候的花開。
  坐在籃球場旁的板凳上,桑渝盯著眼前的籃球從這邊籃筐飄到那邊籃筐,聽著籃球撞擊籃筐和在地上被拍得叭叭響的聲音。
  漸漸地,腦子裏就浮現了剛才將沈先非痛揍一頓的情形,讓她沒由得咬緊了牙,要是能把那個該死的沈先非當這個籃球一樣亂砸就好了。
  知道他有女友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就變得很慌張,聽到他親口承認,她覺得自己的胸口好悶好難受,有一種像什麽東西在啃噬的感覺,連十根手指都跟著一起在痛。
  把他痛打了一頓,她應該很開心才對,她一直以來不都是想這樣做嗎?她就想暴打他一頓,以雪便利店那次的恥辱,出出心中那口惡氣。
  可是,今天打完了,她一點也沒覺得開心,一點也沒覺得身心舒爽,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從裏到外,她沒有一處是舒服的。那個什麽倒黴又不管用的“追鳥計劃”,根本就是浪費金錢,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就像他反問她一樣,她這麽久以來都在做什麽?
  突然鼻子一酸,兩眼之內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往上湧,讓她很不舒服,她眨了眨眼,這時,一團黑影向她襲來。
  通常在校園內,籃球場、足球場附近是最容易發生意外的,而往往因為這樣的意外,都會成就一對佳偶,這就是校園球場的愛情定律。
  “叭”的一聲,那個籃球不偏不倚砸在了桑渝的左頰之上,火辣辣的痛立即在整半個左臉蔓延開來。
  痛死了,她剛才打沈先非左頰的那一拳很用力,她的右手到現在還在疼著。
  桑渝捂著被砸得很痛的左頰,這下子,再也忍不住,眼淚就嘩地全湧了出來。
  “……桑渝,你沒事吧?”曾梓敖在見到球砸下桑渝的時候,就驚住了,他以為以她的身手可以躲過那一球的。他承認,他在看到她來球場的時候,就想過去逗逗她,但是還在進行著比賽,後來看到她那一臉就像誰欠她幾百萬的白癡樣,他故意失手把球砸向她,但這一球有砸的這麽重嗎?她怎麽哭得這麽傷心?他又輕拍了一下她,急道:“你別哭啊,對不起,我不知道會砸你砸得這麽重?”
  曾梓敖見過很多女生哭,他覺得女生哭很煩,但不知道怎麽搞的,看到桑渝哭他會有一種莫明的憐惜之情。在他的認知裏,有時笑起來很燦爛,有時會迷茫的像個白癡,有時會叼著煙警告著別惹她的那個桑渝,大多的時候是酷酷的,應該是個很堅強的女生,可今天卻會因為被球砸而哭得這麽傷心,一點都不像是那個會痛打男生會爬牆的她。
  好好的一場球賽也因為桑渝被砸而終止,其他人看天色差不多也晚了,對曾梓敖拍了拍,說了幾句,都離開了。
  場上就隻剩下桑渝和曾梓敖兩個人,桑渝越哭越傷心,當球砸上她左頰的時候,那個痛,讓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她打在沈先非左頰之上的那一拳,他一定也很痛的。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天天跟著沈先非,他吃飯的樣子,上課認真的樣子,打球帥氣的樣子,說話不急不慢的樣子,全身上下冷冰冰的找不到一絲溫暖的樣子,都深深地烙進了她的心底,最讓她難忘的就是那晚,他在辛苦打完工之後,請她吃了一碗麵。那碗麵是她餓了幾個小時無意中等到的最好的聖誕禮物……
  就像初初說的一樣,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就是因為一碗麵,她難以抗拒地喜歡上他了。真的很討厭,她桑渝竟然是為了一碗麵條,喜歡上一個男生,真的好討厭。
  可是,他卻和她說,他有女友了,還是認識了好多年的女友……
  “桑渝,有什麽話你好好說,哭什麽啊?”
  曾梓敖這一說,桑渝越哭越凶,眼淚鼻涕流了滿臉全是,眼前鮮黃的布料刺激著她的眼,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那黃色布料就擦起了眼淚鼻涕。
  “喂,桑渝,你怎麽能拿我的球衣擦眼淚鼻涕?髒啊——”曾梓敖苦著一張臉在心中哀號:天啊,她竟然把他的NIKE球衣當布來使,怎麽可以這樣……
  “叫什麽叫?我沒嫌你衣服上有一股汗臭味,你還好意思嫌我髒?”桑渝很沒形象地抬起頭仰望,這才看清是曾梓敖,“剛才那一球是你故意砸我的,對不對?別以為我沒看到。”
  曾梓敖萬萬沒想到桑渝變臉比翻書還快,前一刻哭得傷心欲絕,這一會倒是很嚴肅地追究起他用球砸她的事。
  “哦,可能當時手滑吧。”曾梓敖東張西望。
  “是嗎?那我也手滑一下,砸你一下試試看?”這家夥趁她暗自神傷的時候,用球砸她,還敢說手滑,不過她本來就要掉眼淚了,剛好那一球掩飾了她要流淚的白癡樣,這家夥也算是幫了她一個大忙,起碼明天不會全校人都知道,HK518的桑渝對著籃球暗自神傷,還流了淚,原來是失戀。
  “如果讓你砸下,你可以消氣的話,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曾梓敖將手中的籃球遞給了她。
  桑渝看到那個凶器,一巴掌拍開,抬起頭,皺著眉說:“曾梓敖——”
  “嗯?”
  “你不冷嗎?”桑渝的目光從上到下,隻看他露在衣服外的肌膚。
  曾梓敖順著桑渝的目光,看向自己露在運動短褲外的兩條腿。
  “我拜托你的目光不要像野獸那樣,那麽火熱好不好?你這樣看我,我會害怕的,搞得我好像是多麽的秀色可餐一樣。”
  “切,腿毛那麽多,誰對你有興趣。”
  “毛多性感,你懂不懂?”
  “嗯,那你怎麽不長成大猩猩那樣,更性感呢。”桑渝白了他幾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聳了聳肩,曾梓敖將一旁放在凳上的衣服穿好,好奇地問:“桑渝,剛才那球真的砸你砸得那麽重?你哭得很傷心,這一點都不像你。你是不是失戀了?”
  桑渝倒追沈先非的事,全校的人都知道,而前些天傳出沈先非和自己班上的一個女生好上了,她會哭得這麽傷心,該不會就為了這事吧。
  桑渝偏過頭看向曾梓敖,這人怎麽這麽討厭,盡會往人傷口上撒鹽。
  她狠瞪了一眼,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你選擇計算機專業真是失誤,你應該選擇養雞專業。”
  “真的失戀了?”曾梓敖走上前一把攬住她的肩部,笑道,“不就是失戀了嘛。失戀就像女人的痛經一樣,所有不適都在第一天,第二天痛苦可減半,第三天當事情沒發生過。我保你三天後生龍活虎。”
  “你痛經過?”桑渝斜睨了他一眼,真是說的一套一套,什麽失戀像女人的痛經。
  “我妹經常痛經,她一痛經,我就慘了。”曾梓敖想到自己那個妹妹曾紫喬,每次痛經都哭得梨花帶淚,不是老媽,就是他每次都要花好大的力氣將她給哄睡下,女人痛經真是麻煩,“你沒痛經過?”
  曾梓敖的左手又拍了拍她的左肩。
  “曾梓敖,把你的豬爪從我身上拿開。”她痛不痛經要告訴他?不過,她好像還真沒痛經過,那種滋味是失戀嗎?
  “美女,要知道我這是在犧牲色相幫你。那一球,你得謝謝我,失戀的傷心女。我知道你是跆拳道高手,沒事,有機會切磋切磋。”曾梓敖不顧桑渝的反抗,攬著她就走,“走吧,吃過晚飯沒?沒有的話,請我吃飯。”
  H大,臨期末的時候發生了件怪事,就是原本誓死要將沈先非追到手的桑渝,禁不住同年級大帥哥曾梓敖的熱烈追求,改投曾大帥哥的懷抱,這讓沈帥哥的追求者大鬆了一口氣,卻引起了曾帥哥追求者前所未有的怨聲怨氣,因為她們都知道上,曾帥哥從來不主動追求女生,而桑渝是第一個。
  
  Chaper 3
  1、“偶遇”
  坐在辦公桌前,沈先非對著眼前的資料發著呆。他已經發了一上午的呆了,而且麵前擺放的始終是那份桑氏的資料,高秘書進來幾回,送進來的文件這會都被他丟到了桌角。
  桑氏,桑渝……
  那天在阿穆診室裏聽到的,他做家教,聖誕節打工,包括平時的作息,全部和他上大學的時候都是一模一樣。可在他的記憶裏,他真的不記得有桑渝這個師妹,她怎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甚至還提到那條豬頭內褲……
  他的確是有一條內褲上印著豬頭。他記得上大一,那時候他嫌麻煩,每次買內褲都是一次性買五條,沒想到裏麵有一條內褲上印了個豬頭,他隻得將那條內褲壓在箱底一直不穿。那幾天剛好連下了幾天的雨,掛在宿舍外的內褲洗了都幹,而那條豬頭內褲是唯一一條幹淨的,不得已他才將那條豬頭內褲穿上身,結果是被舍友們笑了好多天。而且那條豬頭內褲他隻穿了一天,第二天就扔了。
  桑渝怎麽會知他有穿過這樣的內褲?
  因為桑渝說了這事,害他被阿穆笑了好幾天,這家夥缺德的還在第二天給他郵遞了一盒禮物。他好奇這臭小子會送什麽好東西給他,打開禮盒之後,居然是一條黑色的三角內褲,屁股後麵印著一個可愛的大豬頭。
  想至此,他不禁失笑起來。
  這一刻,立在門外敲了半天門的秘書高茜都覺得快要窒息了。
  從國外回來沒多久的沈總成了皇廷的設計總監之後,整個皇廷的女性同胞們為了這位新來單身帥哥總監,一個個渾身上下狼血一片沸騰,隨時隨地都能聽到狼嗷的聲音,尤其是在洗手間內,那狼聲可真謂是延綿不斷。
  除了公事上應有的那副笑臉之外,私下裏,高茜從未見沈總有笑過,而且還笑得這般投入,這般迷人,她今天真是賺到了。
  高茜拍了拍胸口處不停跳動的小心,敲了敲門,聲音又提高了一些:“沈總——”
  回過神,沈先非看見高秘書正笑眼盈盈的望著他,他輕咳了一聲:“進來。”
  “沈總,桑氏的於副總要見您,現在安排她在會議室。”高茜小心翼翼地說著。
  桑氏的於副總,姓於名佳,那個高傲的女人一看就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在他們這行,誰都知道這女人是靠傍上大款桑振揚才坐到今時今日的位置。上個月,這女人來找沈總,高茜才知道,原來這女人是沈總的大學同學。看沈總對那女人的態度特別溫和,高茜自然不敢怠慢了。
  後天就開標了,於佳又來找他?
  沈先非盯著眼前的桑氏資料,競爭皇廷酒店這個工程項目的,目前最有實力的就是桑氏和GD公司。皇廷酒店的設計圖是由他設計的,也是此工程項目的總負責人。而在臨開標這個節骨眼上,身為大學同班同學的於佳來找他,的確不是個明智之舉。
  他素來隻認實力,而不是憑關係。
  皇廷更有皇廷的規矩。
  “跟她說我在開會,不方便見客。”沈先非將桌上的幾份文件整理齊,對高茜又說,“從現在開始,此次參與競標的所有公司,隻要電話是預約見麵或是上門來找我的,不論是誰,一律不見。”
  “是,沈總。”高茜很開心地點了點頭,然後退了出去。沈總不愧是偶像,真是太明智了。
  這時,那首“原諒”樂曲響了起來,沈先非一看,是阿穆找他,他挑了挑眉,接了電話。
  “阿非,我想喝茶,中午有沒有空?請我喝茶。”
  阿穆真的是越來越無恥了。沈先非在心中這樣想著,同時話也說出了口:“你真是越來越無恥,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你這麽厚的。”
  “無恥的是你吧,甩了人家小師妹,現在人家可憐兮兮的跑我這裏尋求慰籍。”阿穆不適合當醫生,適合當演員,這會剛好可以聲淚俱下。
  沈先非一聽桑渝又要去做心理治療,心中一陣緊張。
  自上次聽過桑渝說的那些往事之後,他逼阿穆答應他,以後隻要桑渝去醫院做心理治療,必須通知他。可之後桑渝一直沒空,總算是到了今天,才算有點消息。
  “她什麽時候去你那?”沈先非急問。
  “瞧你那猴急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真丟了老婆。”阿穆在電話那頭故意損好友,“小師妹約了我吃午飯喝茶。後標營上島咖啡,要買單的就快點滾來。”
  “等我去了,你們再開始。”沈先非掛了手機,出了辦公室,見高茜不在,便對另一名助理吩咐,“高秘書回來轉告一下她,我約了人出去吃個午飯,有急事打我手機。”
  繞過會議室,他從另一座電梯下去,直達地下停車場,銀白色的車子緩緩駛出。
  手機上來了個短消息,是阿穆的:臨時有事去不了,不過你可以先和小師妹培養下一感情,說不定能想起些什麽。到了給我電話,我再和她說爽約。
  這個死阿穆,臨時抽腳,他一個人去了要怎麽麵對人家,難道對人家說:喂,我真的是你老公嗎?
  桑渝,桑渝,從撞到她的那一天開始,從在阿穆診室裏再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像是中了她的毒一樣,滿腦子裏想的都是那個被他撞暈過去的女人——桑渝。
  車子飛快得在馬路上行駛著,不一會他便到了上島咖啡店。
  進了咖啡店,遠遠地,就看見一個長頭發的女子坐在臨街靠窗的位置,很優雅地喝著東西。桑渝的背影,他已經記下了,雖然背對著他,那頭長發很難讓人忘記。
  他喜歡長發的女孩子。
  沈先非抬起頭,剛好看到牆上的鍾,11點50分,他心急的隻花了十分鍾就趕到了,想想這車子他開得有多快。
  慢步走過去,沈先非正準備在她的斜後方坐下,這時一位服務生端了一盤東西過來,他隻是一個轉身,不甚將那杯檸檬水給撞翻了,正好潑在了桑渝的身上。
  “啊——”桑渝頓時感到自己的左臂冰涼一片,眉頭緊皺著,迅速站起身,裙子的左半側也全部濕了,緊貼著左腿的皮膚,“你們怎麽這麽不小心?!”
  服務生連聲說對不起,抓起麵紙盒遞給桑渝。
  “對不起——”沈先非直覺很難堪,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和她打招呼。
  還好隻是檸檬水,裙子上的水漬待幹了之後應該看不出什麽痕跡。
  桑渝將手臂擦幹,又抽了好多麵紙吸著裙子上的水,驟然間她頓住了手,好象剛才有個熟悉的男聲在和她說對不起。怔怔地抬起頭,她望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張俊臉,驚愕地說不出話來,擦著水的手僵在那一動不動。
  怎麽會是他……
  渾身都在緊張,桑渝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這不是真的,他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一定是她想得太多了,眼花了。別過臉,她望向窗外,深呼吸一口氣,再回過頭,他還在。
  這不是夢,也不是眼花,是人真的就在麵前。
  “對不起,我……”沈先非尷尬的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位小姐,實在是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那位服務生急得都快哭出來了,手中拿著麵紙蹲下身幫桑渝吸著濕了的裙子。
  五年了,已經過去五年了,她也想了五年了,但從未想過五年之後,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再見到他。
  咬了咬下唇,桑渝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慌亂地撫開那個服務生的手,抓起包,輕道一聲:“不用擦了,沒關係的,我自己處理下就可以。”
  垂下纖長的眼睫,她匆忙往洗手間走去。
  望著桑渝倉惶離去的背影,沈先非立在那一動不動。
  方才,桑渝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清亮的眼眸裏閃著錯愕與無措,甚至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這樣的反應,他與她,之前應該是認識的吧。他怎麽卻不認識她?
  控製不住,他往洗手間的方向跟了去。
  走進衛生間,桑渝將門關上,抵在門上,大喘了幾口氣。
  她知道他回國有好幾個月了,而且他還是皇廷酒店項目的負責人,怕與他碰麵,怕再掀起心口處那好不容易愈合的傷疤,她才會將這個案子交給袁潤之和楊正坤去跟,卻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碰上他。
  五年的時間,除了發型和服裝,他好象一點也沒變,俊朗的外表還是那樣奪人眼球,不,比起五年前,還更多了成熟的男人魅力。
  桑渝,桑渝,拜托你爭點氣好不好,這時候還這種樣子。
  緩緩走向洗手台,撐著洗手池的台麵,桑渝看著鏡子裏的那個女人,長長的卷發,一直留到腰部,身上一襲淡藍色的印花連衣裙,白晳的臉上隻著了一層薄粉,這樣一個渾身充滿了女人味的女子正是她——桑渝。
  也正是因為他,才會有今日鏡中這樣的桑渝,多年之前,那個隨性的她,再也找不回來了。
  心中一陣酸澀,她從包裏摸出一包煙,抽了一支點燃,就這樣立在鏡前,吞雲吐霧。
  漸漸地,在煙霧繚繞下,她平靜了好多。
  不過是個男人,五六年前她都可以挺過來,今天碰上了算什麽。
  同一個行業,抬頭不見低頭見。
  她桑渝不是這樣容易就被擊垮的。
  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來的黑夜
  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
  ……
  包內,手機鈴聲在響,她掏出手機,平複了心境,輕聲接起電話:“你好。”
  “桑小姐,您好,我是穆醫生的助理,穆醫生今天和你約好了上島咖啡見麵的,他臨時有事不能去了,很抱歉,要改約下次了。”
  是阿穆的助理艾妃妃,每次聽到她的電話,桑渝都很想問,她是不是吃了蜜糖,聲音怎麽可以那麽甜美。
  桑渝看了看手表,快十二點,一向守時的穆醫生原來也會有事而爽約。
  “哦,沒事,那就改天再約吧。”掛了手機,手中的香煙已燃到了煙蒂,差點燙到她的手指,她急忙熄了煙,丟了煙頭,洗了手。
  桑渝又理了理頭發,還有身上的衣服。
  那人應該不在了吧,都過了這麽長時間了。
  沒事的,出去了,她還是她。
  打開洗手間的門,一個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桑渝僵立那出也不是,退也不是。
  
  2、I am sorry
  “你……沒事吧,”終於看到桑渝從洗手間裏出來了,如果她再不出來,沈先非估計要衝進去了,“對不起,那個……我不小心把水灑在了你的身上,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桑渝垂下頭,不看他,從他麵前走過,卻被他伸出的手臂給擋住了。
  “桑小姐,我們好像在哪見過?”阿穆給了他這樣一個良好的機會,沈先非覺得他不應該放棄。
  桑小姐?好像在哪見過?
  聽到這聲稱呼,聽到這句問話,桑渝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五年不見,他竟然稱她為桑小姐,還裝作以前不認識。
  強作鎮定,她轉過身,對著沈先非冷笑了一聲:“沒想到國際知名室內設計師Kenneth大師的徒弟,皇廷的設計總監,沈先非先生,居然也會用這麽爛的搭訕方法。”
  麵對桑渝這種半帶嘲諷的語氣,沈先非微抬了抬嘴角:“原來桑小姐知道我的名字。嗬嗬,我想你誤會了,我們的確見過麵。”
  “對不起,我和你不是很熟,關於打翻水的事,我也不會和你計較,麻煩沈先生你讓一讓。”
  “桑小姐,不知道你還記得一個多月前,在仁愛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你是不是被車給撞了?”
  微微眯起了眼,桑渝抬首看向沈先非,就算是她穿著高跟鞋,沈先非也依然比她高出大半個頭,她不得不抬首凝視他。
  在這狹小的洗手間出口過道裏,他攔著她,高大的身姿擋在她的麵前,形成了一種難以抗拒的壓力。
  她不得不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冷,最終擠出幾個字:“LEXUSGS430,XASY520是你的車?”
  該死的袁潤之,回去之後一定剝了她的皮,讓她查了一個月的車主是誰,她一直吱吱唔唔說沒查到,看來是早知道是誰的車,一直沒敢告訴她。
  “桑小姐好記性,摔暈之前都能記住車型和車號,那正是我的車。”沈先非優雅地笑望著桑渝,“那天我在倒車的時候,不小心將桑小姐給撞了。還好是在醫院,我送桑小姐去了急診,醫生說你沒什麽大礙,後來我有急事先走了,我在你右手掌心留了電話,但你一直都沒有聯係我,我很自責。今天看到桑小姐沒事,我就放心了。”
  “有急事先走了?留言在我右手掌心?我看你是存心不想人找到你是吧。你難道不知道寫在手心,一個不小心,字就會看不到嗎?”桑渝很冷淡地反問,掃一了眼他攔在牆壁上的手臂,沒有離開的架式,她又麵無表情地補充,“OK,總之,找到你這個肇事者就好辦了,明天,我一定會將我受損失的清單明細,派人送到皇廷集團你沈大設計師的辦公桌上。如果沒什麽重要的事,麻煩沈大設計師讓一讓。”
  沈先非發現,桑渝說了這麽多氣話,自始至終都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讓他不禁覺得啞然。他撇嘴淡笑著,語氣夾帶著挑逗的意味:“桑小姐,我覺得你好象很怕我。”
  這溫柔的聲音,讓桑渝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桑渝的目光定在一旁牆上的壁畫上,輕道一聲:“沒有。”
  “沒有?可是桑小姐為什麽不看著我的眼睛說話,難道桑小姐不知道不看人的眼睛說話,是種很不禮貌的行為嗎?”沈先非的眉心略收,臉上依舊還是保持溫柔的微笑,“我覺得桑小姐對我有種排斥感。”
  深吸了一口氣,桑渝抬起頭仰望著沈先非,雙眸對上的是一雙深邃的眼眸,那裏閃爍著令人炫目的光芒。他,沈先非,是她花了五年的時間都想不通,為何會在五年前絕然離開她的男人,如今卻像一隻無知又討厭的蒼蠅一樣,將她堵在這狹小的洗手間出口過道裏。
  “如果被撞了自己的人堵在洗手間門口質問,還有人心情舒坦的,我想那一定是神,不是人。”桑渝美麗的臉龐綻放出迷人的笑顏,“借過!”
  從另一側狹小的縫隙裏,桑渝繞過沈先非,步調輕盈地往咖啡廳走去。
  轉過身,沈先非望著桑渝的背影,聲音不大不小:“桑總何必這麽欲擒故縱呢?既然派了貴司的於副總去皇廷找我,又何必浪費眼前這麽好的機會呢?”
  頓住腳步,桑渝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過頭,死死地盯住他:“什麽意思?”
  於佳會去找他,她就算是用腳趾頭想,那也是可想而知的,但絕不是她派去的。
  一開始是桑小姐,這會他又喊她桑總,桑渝心中忽然有種難以言語的苦澀之感層層翻湧在胸口,難以平靜。
  果然還是皇廷的標書奏效。
  沈先非滿意地彎了彎好看的薄唇:“桑總,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曾經的沈先非是很少笑的,除非她逗他。
  即然他回來了,不放過她,那麽她就陪他再玩一次好了,她倒要看看他能裝到什麽時候。
  嘴角微微上揚,她冷哼:“欲擒故縱?好。我若再拒絕,沈大設計師恐怕要說出更難聽的話了。”
  “請。”沈先非含笑做了一個請勢。
  咖啡廳裏的冷氣打得很足,麵對沈先非,桑渝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著,這清冷的溫度讓她不禁環起雙臂瑟縮了一下。
  點完簡餐,沈先非將菜單交給服務生,望著桑渝的模樣,不禁皺了皺眉:“你很冷?要不要換個地方?”
  她花了五年時間構築的堅強壁壘,此時此刻,在聽到這溫柔關心的話語,心中的那道堅強的壁壘就仿佛像一層薄紙一樣,一捅就破。
  將臉轉過對著玻璃窗,呼了一口氣,桑渝回轉頭,笑了笑:“很抱歉,我想抽支煙。”
  桑渝不自然的表情全數落進了沈先非的眼中,而這會她提出要抽煙,他的眉毛不禁輕輕一皺,他記得上一次在阿穆的診室裏,她在說往事的時候,也是緊張得想要抽煙。
  現在,她感到緊張?
  笑了笑,他說:“隨意。”
  摸出煙和打火機,桑渝熟練而優雅地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了一口煙,淡淡的煙霧在兩人之間飄散,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的朦朧。
  在心中,桑渝不禁苦澀暗笑,五年前,他最討厭女人抽煙,更討厭她抽煙,隻要她一想抽煙,他會毫不留情的將她身上所有的煙都搜走,丟進垃圾簍裏。五年後,他竟然可以忍受一個女人在他的麵前抽煙。
  “我可以叫你桑渝嗎?”沈先非很禮地問。
  桑渝怔了怔。
  桑渝,這個名字,曾經被他叫過多少次,怒吼的,無奈的,溫柔的,深情的……
  五年前,他可以頭不回的離開,現在居然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問一聲可不可以叫她的名字。兩人之間早已斷了,她的名字也不必要在五年後再從他的口中聽到,她和他將不會再有任何交集,隻是陌路。
  桑渝淡淡一笑:“桑小姐或者桑總。謝謝。”
  原以為叫一聲桑渝,會覺得沒那麽生份,卻不想她直接回絕了,這讓沈先非有些尷尬,不禁有些迷惑,眼前的她究竟在想什麽,麵對阿穆的時候,她說得很動情,回憶她和她老公“沈先非”的戀情是那樣的深情。
  她口中的“沈先非”是他嗎?
  望著她抽煙的優雅姿態,沈先非突然想到了一個笑話,為了打破這個令人困擾的尷尬氣氛,於是他微笑著開口:“不知桑小姐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個笑話,一般人抽煙是平著手拿,而國家主席抽煙的時候,都是豎著手,手背對外,就像桑小姐這樣。”
  國家主席?
  桑渝一愣,呆呆地看著自己豎著的左手。
  突然,她覺得很好笑,也不禁輕笑出聲:“看不出來,沈大設計師還挺幽默的。”
  “能讓桑小姐開懷一笑,說明我說的笑話不算太糟。”沈先非接著又說,“還有一個,說有一個國王為自己的女兒舉辦射箭招親,在公主的頭頂上頂一個蘋果,第一個人一箭射穿公主頭上的蘋果說:Iam羅賓漢;第二個人一箭射穿公主頭上的蘋果說:Iam後羿;第三個人一箭將公主射死了,說:Iamsorry。”
  再也忍不住,桑渝掩嘴大笑了起來。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現在他連笑話都可以說了。
  桑渝笑起來非常好看。沈先非在心中想。
  “Iamsorry。那天在停車場我不是故意的。”
  桑渝又怔了怔,見沈先非正微眯著眼凝視她,目光與先前的有所不同,似帶著什麽探究的意味。
  斂了笑意,她淡淡地說:“沈先生,不必再三道歉,我說過了,明天我會派人將我受損失的清單明細送過去,隻要沈先生不拒收就可以了。”
  “我不介意桑小姐叫我的名字。”沈先非的聲音很輕很柔,專注地看著她。
  突然覺得一陣窒息,桑渝別過臉,望向窗外來來往往的車子,吸了一口煙,過了一會才轉回頭“我想……我和沈先生沒有熟到那種地步,還是尊稱一聲比較好。”
  淡淡的煙霧飄散著,沈先非的麵色僵了僵,隨後一派公式話的口吻:“後天開標,桑總會不會去競標現場?”
  話一出口,沈先非就有些後悔,之前是為了想引她注意,他才會以談皇廷的事為籍口,其實本意並非如此,這樣倒顯得他想給桑氏機會了。
  彈了彈手中的煙,桑渝疑惑地望著他,那個傳聞中冷麵無私,看實力看材料看價格的沈大設計師,好象與眼前不符。
  熄了煙,她回道:“這個案子一直是我公司市場部的經理在負責,後天要看我的日程安排。”
  “據我所知,”沈先非向後倚著沙發,雙手交叉著盯著桑渝,“於副總好象不是桑氏的市場部經理。”
  驀地,桑渝笑了開來:“據我所知,我公司的於副總好像和沈先生的私人關係——非淺,我們桑氏很人性化,無論是身居要職,還是普通員工,做老板的一律不幹涉下屬的私人生活。”言下之意,就是說於佳是找沈先非談情說愛,她桑渝管不著。
  “是嗎?”輕挑了挑眉,沈先非細細地審視著桑渝。
  雙手攤了攤,桑渝的語氣雲淡風輕:“這你得問於副總了,我不是她。”
  “聽桑總的口氣,好像對這次皇廷酒店項目不是很有興趣。”
  “錯,我是生意人。有錢當然要賺,但我更放心我手下辦事的能力。對於他們,我要的是結果,而不是要過程。”
  “我看過你們桑氏遞交的競標資格資料,在這方麵,你們桑氏確實很具實力,但一切都是未知的定數,主要還是要看後天開標的價格。最終無論哪個公司能夠勝出,我們皇廷都非常有誠意。”沈先非頓了頓,手敲了敲桌麵,又道,“雖然,我和貴司的於副總有私交,但不我希望這種私交被拿來做文章。”
  這番話,明顯就是說白了他不會因為和於佳是老同學而賣桑氏麵子。
  無緣無故,桑渝受了一番冷嘲熱諷,胸中早已波滔洶湧,而表麵上卻要笑靨如花,楊柳扶風。
  
  3、狐狸精的挑釁
  “既然沈先生看過我桑氏集團的資料,就不應該妄加判斷。隻要是和裝修家居幾個字搭上邊的,在N市,無論是誰,我相信,第一個會想到的就是我們桑氏。而在沈先生設計的大作當中,最常出現的幾個世界著名品牌,無論頂材地材或者是衛浴,桑氏都擁有地區代理權。而其他幾個競爭公司的實力,能與我桑氏相提並論的也隻有GD公司。後天,誰勝誰負,講究的是實力,桑氏不需要靠任何旁門左道。不過,作為與皇廷的合作夥伴,以及為黃董著想,到是要提醒沈先生一句,在同我桑氏集團於副總交好的時候,可要小心謹慎,千萬別因為美人計而把持不住,而泄露了什麽不該泄露的東西,以免說我們桑氏竊人機密。”
  聽了這樣的話,沈先非一點也不惱,漂亮的眼眸裏盛滿了笑意:“我很期待後天,頗具實力的桑氏將怎樣打敗其他對手。”
  “我同樣期待,若是我桑氏中了標,就算是讓我再被沈先生的車給撞一次,晚上的合作晚宴我也一定要參加。”
  兩人就這樣麵對麵的笑著,那笑容背後隱藏的情緒隻有他們自己心中明白。
  這時,服務生送了簡餐過來,剛好解救了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
  狠狠地切著眼前的牛排,桑渝把那牛排假想做是對麵的沈先非,一刀一刀地狠切著。雖然她一直垂著眼睫專注地“對付”著自己麵前的牛排,但她總有一種感覺,就是沈先非用眼睛時不時地在盯著她。
  她佯裝不在意,誰知餘光瞥見他正幹脆的放下手中的刀叉,興味十足地看她吃。
  可惡!他究竟想幹什麽?到底有什麽用意?
  害她緊張地隻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在他“熱切”的注視下,她的心無法控製地愈跳愈快,甚至有種想要伸手摸摸自己臉上是不是留有殘漬的衝動。
  沈先非揶揄地看著對麵的小女人,似乎從牛排上桌之後,她一直沉默到現在,一直在和那份牛排做著鬥爭,並且吃起來也是那樣的小心翼翼,這樣的她與剛才那種女強人的氣勢完全不同,強烈的對比,讓他不禁失笑起來:“桑總,牛排和你有仇嗎?還是桑總不喜歡吃牛排?”
  桑渝的臉莫明地發熱,麵對沈先非的揶揄,她隻能選擇繼續著手中的動作。
  “看你這麽努力地和牛排在鬥爭,要不我和你換吧,或者雞排會好一些。”
  沈先非擅作主張的將兩份肉排給對換了一下。
  “我幹嘛要吃你的口水雞排。”不假思索,桑渝脫口而出。
  他真的很討厭,幹嘛要自作主張的把兩份肉排給換了,害她又想起以前她不喜歡吃的東西,他總是會幫她吃掉。
  怔了怔,沈先非尷尬出聲:“這份雞排,我還沒有動過,隻是把肉切好了,你可以直接吃。”
  看了一眼那切好的雞排,桑渝心中仿佛被什麽東西給堵著似的。她寧可像剛才那樣,與他唇槍舌戰,也不要陷入這樣一個怪異的氣氛當中。
  幾個月前,她知道他回來的時候,她的心就沒法平靜,似乎在期待著什麽,又似乎在矛盾著什麽。
  正當她想抽支煙緩解下心中的鬱悶,這時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是袁潤之的電話,這真是及時解救她的一通電話。
  接起電話,袁潤之清脆的聲音響起:“桑總,有兩件急事匯報。第一,家居連鎖一店那邊,客戶與商戶發生爭執,現在打起群架了,於副總不在,那邊處理不及時,鬧得很凶。”
  “我知道她去哪了,你讓她手下的經理給我頂著,就說我說的,頂不住就給我滾回家去吃自己。我馬上回去處理。”桑渝皺著眉頭望了望沈先非,方才他說到於佳去皇廷找他,結果一走開就發生這種事。
  “好的,第二件事是MK的曾總約你詳談商場戶外廣告的事,不過時間是今天晚上七點。”袁潤之又補充了一句,“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心情不好?”這也能算是急事?這個曾梓敖,不是新婚燕爾嗎?不在家陪他老婆,幹嘛好端端的約她晚上七點見?前段時間莫明其妙地結了婚,對象還是他的妹妹曾紫喬,後來她才知道他那個妹妹原來是他父母領養的,這會又莫明其妙地以廣告合作為借口找她“鬼混”。
  “師姐啊,我哪裏知道曾師兄在鬱悶什麽啊?如果他和小喬吵架了,我還要去做和事佬,小喬其實很自閉的,我到現在都搞不懂小喬怎麽會嫁給他的。”電話那頭袁潤之越說越氣,最好的朋友竟然連結婚都不告訴她,“師姐,你幫幫忙啦,話說你和曾師兄感情那麽好,一定能擺平他的。”
  “好,你幫我安排好,我馬上回去了。”收了線,桑渝隨手將手機放在桌上,嘴角之處不禁漾起一抹笑意。
  等了兩年,她終於等到這樣的機會了,她該怎麽回報那個該死的女人呢。
  沈先非挑著眉問:“有急事?”
  “嗯。”抬眸,她看見沈先非正目不轉眼地盯著她。
  “先把東西吃完了再走吧,你都沒怎麽吃。”沈先非忍不住關心。
  “謝謝,不用了。”桑渝拿起包,急忙站起,這一刻她隻想快點逃離這裏,逃離這個男人的視線。
  “那我送你。”沈先非跟著站起了身。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來的。謝謝沈先生的午餐,再見。”有禮的微微頜首,桑渝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心口,再待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一定會衝上揪住他的衣領潑口大罵:沈先非,你這個混蛋,五年前不聲不響,連個屁都不放的就跑了,五年後,跑回來裝什麽殷勤。
  邁著優雅的步調,桑渝終於逃出了這個夢幻一樣的咖啡店。
  透過玻璃窗,沈先非看著那倉惶離開的倩影,她似乎好像不願見到自己,即便是見到了,也是在刻意的在逃避。
  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來的黑夜
  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
  ……
  熟悉的鈴聲,沈先非這才注意到桌上那款銀白色的手機在震動,拿起追了出去。
  隻差一步。
  桑渝已經開著車子離開了。
  鈴聲也停了,沈先非望著手中銀白色的手機,不禁勾了勾唇,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回到咖啡店裏結了賬,邁著沉穩的步調離開了這裏。
  “桑渝!桑渝!你憑什麽降我的職,扣我的薪水——”於佳一路嚷著,一路衝進了總裁辦公室。
  在於佳沒有衝進桑渝的辦公室之前,袁潤之成功地將她給攔在了那道象征著桑氏最高權力的門外:“對不起,於副總,桑總交待過任何人不要打擾她。”
  “袁潤之,我警告你,你最好給我滾開。”於佳長而利的指甲往袁潤之露在T恤外的肌膚上死摳了一下,“我要見那個女人。”
  痛苦地鎖著眉心,袁潤之重複那句話:“對不起,於副總,桑總交待過任何人都不能打擾她。”
  “滾開!”甩開袁潤之,將麵前那道礙事的門重重地推開,於佳直衝到桑渝的麵前,指著她的鼻子吼道:“桑渝,你憑什麽降我的職?憑什麽扣我的薪水?”
  於佳的整張臉因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之前在皇廷與沈先非的秘書糾纏了一個中午,都沒有見到沈先非,後來得知他出去了,她才不甘心的回來。誰知道一回來,就接到調派她去後勤部的通知,每月的薪水自動扣除50%,為期三個月,三個月之後看工作表現,再考慮是否複職,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年終獎金扣除80%,如果這樣,她這一年都為了什麽在賣命。
  桑渝正在細看那份標書的報價,做最後的定奪,所有競爭者中最具實力的就是桑氏和GD公司,她正在考慮此次工程項目奪標的可行性。緩緩抬起頭,她很鎮定地倚在轉椅之上,望著惱羞成怒的於佳,說:“你不知道進來之前要先敲門的嗎?”
  “桑渝,你別裝死——”
  “出去,敲了門再進來。”
  “桑渝——”
  “出去,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三遍。”若是敢讓她再說第三遍,別怪她沒耐心聽她把話說完,她一定會先一腳將她踹出門。
  接收到桑渝眼中威脅的信號,於佳收了手,死捏著拳頭,漂亮的臉上滿是不甘。麵前這個囂張的女人,仗著自己會跆拳道,仗著自己是大股東,隻會欺人。於佳狠跺了腳,轉身退到門外,狠拍了幾下門又快步衝到桑渝的麵前。
  這一次,於佳沒有像剛才一樣大吼大叫:“桑渝,我再問你一聲,你為什麽要降我的職,扣我的薪水?”
  “於副總,這裏不是在家,是在辦公室,請你對我尊重些。”桑渝厭惡地看著麵前這個女人,若不是她,父親和母親也不會出車禍慘死。
  她桑渝可以對桑氏裏的任何一個人動手,而唯獨就是於佳不行,因為這個惡心的女人是父親的遺孀,她的後媽,並且這女人還為父親生了一個兒子,她不滿五歲的親弟弟桑博文。父親在臨死之前,將桑氏5%的股份留給了這個女人,另10%留給了桑博文。做為股東,於佳有權說話。
  最可恨的是,天恒山莊那套別墅的產權在這個女人的手上。她等了兩年,好容易等到今天出這麽大個事,她怎麽也不會放過這個女人的。
  “我要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於佳咬牙切齒。
  “合理?”挑了挑眉,桑渝站起了身,走到她的麵前譏諷道,“於副總,當年你進桑氏,怎麽樣坐到今日這個位置,我們就心照不宣了。以前是我爸在,現在我爸不在了,我絕不允許有人再以什麽不幹淨的手段壞了我桑氏的名譽。”
  一邊說著,她一邊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煙,將吐出的煙噴在於佳的臉上。
  “你——”於佳死命地用手揮著嗆人二手煙,看著她那副痞樣,心中的一團火隻能死命的壓著,誰叫她的兒子今年五歲不到,桑振揚給兒子的10%股權在他未滿十八歲之前,由桑渝代管。
  桑振揚那個老狐狸!
  她猛地推開桑渝,怒道:“不知道你又在亂說什麽,我什麽時候壞了桑氏的聲譽?你別亂栽贓!這麽多年來,我什麽不都是為了桑氏。你桑渝姓桑,我兒子同樣也姓桑。”
  桑渝的臉微微變了色。
  是哦,這女人的兒子也同樣姓桑。
  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後媽,多麽的諷刺。
  就算她再恨於佳,於佳在法律上也是她父親的合法妻子,而她母親,什麽都不是。
  
  4、征服世界的三大法寶
  冷笑著看了於佳一眼,她走回辦公桌前坐下,一臉正色:“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做了什麽都不知道還反過來問我,真是好笑。於副總,我今天中午接到皇廷的投訴,投訴你利用一些曖昧不明的身份,意圖套取後天競標的信息。”
  “你胡說!”於佳的臉色一變。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知肚明。家居連鎖那邊,今天中午有客戶和商戶發生爭執,不但客戶被打傷,商戶的店鋪也被砸了,還波及到其他商戶,消費者一進商場大門就看到這樣的惡劣事件,還會進來購物消費嗎?沒有消費者,哪來的商戶,沒有商戶,我們桑氏怎麽生存?這麽嚴重的事,你身為家居連鎖的總經理居然不去處理,而是跑去皇廷管不屬於自己負責的案子。結果事情弄到要我派人過去協調,既然這樣,那麽你這個總經理的位置不如也由我派去的人去坐好了。”桑渝優雅地彈了彈手中的煙,麵無表情地看著於佳那張要噴火的臉。
  “皇廷這麽大個案子,你卻不聞不問,丟給手下那群廢物。我為什麽會去皇廷?我這都是為了桑氏好。”
  “我手下的人全是廢物?那你手下那些整天不知道要做什麽的蠢貨是什麽?為了桑氏好?難道於副總不是借機去幽會老情人?”桑渝反譏。
  一直臉色難看的於佳在聽到桑渝這句嘲諷,驀地笑了起來:“哦——原來你是在公報私仇。怎麽?你嫉妒我去找沈先非?”於佳的身體依在辦公桌上欺近桑渝。
  於佳一傾身,桑渝就能瞥見她的胸前是多麽的浩瀚。她吐了一口煙,嘴角上揚:“MaxMara的設計簡單大方,將於副總性感的好身材襯托得一覽無餘,隻可惜皇廷的沈大設計師錯過了這春光一泄的美好時機,偏偏要跑去上島咖非吃一頓不怎麽樣的牛排。”
  刹那間,於佳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身體因氣憤而在發抖,立直了身體,她指著桑渝的鼻子問:“中午他和你在一起?所以才不見我?”
  “桑太太,請你莊重一些,不要在你亡夫的女兒麵前,泄露你很想外遇的情緒。別忘了遺囑上有一條,你若外遇了,你手中的5%股權就是我的了。歡迎桑太太外遇!”桑渝的聲音很冷,卻笑得很迷人。
  “你——”抓起桌上的水晶煙灰缸,於佳真的很想往桑渝的臉上砸去,而換來的卻是桑渝大力地一把奪下那個煙灰缸。
  “請你不要隨便亂碰別人的東西!現在是上班時間,請於經理盡快去後勤部報道,立刻!馬上!Out!”桑渝指著門口對於佳命令道。
  這個水晶煙灰缸是父親生前用的,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意圖用這個煙灰缸來砸她。
  “桑渝,你給我等著。”於佳氣得踩著三寸高跟衝出了辦公室。
  看到那個討厭的女人從眼前消失,桑渝坐回了轉椅上。
  她活了這二十七年,除了今天下午見到的那個該死的男人在五年之前敢對她這樣,從來就沒有人敢對她大呼小叫,她於佳算個什麽東西,要不是因為別墅的產權,她早就將這個女人從桑氏轟走。
  平複了心境,她又繼續埋首於那份標書。
  過了許久,她撥了內線,對袁潤之吩咐:“之之,通知市場部此次負責投標的人員,以及財務部、采購部、物流部各部門經理,明天上午九點準時在小會議室開會。”
  掛了電話,看了一眼牆角的立鍾,還有五分鍾就下班了,她想到晚上與曾梓敖有約。什麽狗屁廣告合作,八成是找她喝酒解悶的,死家夥,結了婚了還不安份。
  笑了笑,她想到給曾梓敖打個電話,卻發現手機不見了,難怪她一下午沒聽到手機聲響。
  她沮喪地拍了拍頭,真不知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先是碰到她最不想見的人,然後是家居連鎖店那邊鬧事,接著於佳來吵架,現在手機又沒了。
  努力地回想著,她把手機忘在哪了,拿起電話她撥了過去,聽到的卻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該死的,究竟跑哪了?
  手指不停地敲著桌子,猛然間,她憶起最後接手機是在上島咖啡店。一想到手機落在那裏可能會被沈先非給撿到,她立馬打住了臆想。
  算了,就當被狗給叼了。
  抓起包,出了辦公室,她便對袁潤之說:“之之,把你手機借我今晚用一下。”
  “咦,你手機呢?”袁潤之疑惑地從包裏將自己的手機掏了出來,死捏在手裏不放,因為今晚如果男友給她打電話,她就聽不到了。
  “丟了。”桑渝拍了拍袁潤之的手,一把將她的手機給奪了過來,“借我用一下,幹嘛那麽小氣,明天買了就還你。”
  袁潤之在心中哀號著,師姐總是喜歡壓榨她。
  “你手機裏有沒曾梓敖的電話?”桑渝翻看著手中的電話。
  “有的。”
  “有就好。多謝,改天請你吃大餐。”
  就這樣,袁潤之眼巴巴地看著桑渝將自己的手機奪走了。
  SEVEN CLUB,一個用酒杯盛放你青春記憶的好地方,秉承了懷舊的風格與時尚的潮流,如同一麵展開的旗幟飄揚在泡吧族的心中。
  走進複古的中式酒吧大堂,動感的音樂很是調動氣氛,不大的舞池裏全是人,一個個瘋狂地扭動著身體。吧台內正好是“火影傳動”,那是調酒師在作秀。
  SEVEN最讓人欣賞的地方在於二樓,立在那裏的陽台之上,可以聽到一點特別的東西,又不是那麽吵鬧。
  桑渝直接上了二樓“靜吧”。
  曾梓敖說過,在這裏,聽到除了酒吧慣有的嘈雜之外,還可以感受到一種叫做漂流的特殊情感。微醉的時候,和相熟的朋友坐著,在SEVEN的音樂裏,是種非凡的享受。
  果然,在陽台處,桑渝找到了聲稱情緒不佳的曾梓敖,他的身邊還有一位美女,兩人正在調笑。看見桑渝走過去,那位美女對他說了一些什麽,便走開了。
  拍了拍曾梓敖的肩膀,桑渝嘲弄:“怎麽不在家陪你新婚燕爾的太太,卻跑到這裏喝悶酒?”招了招手服務生,桑渝點了一杯粉紅色FOUR SEASON。
  “新婚燕爾?從哪裏你看出我燕爾了?”受了酒精的侵蝕,曾梓敖一張俊臉有些微微泛紅,深皺著眉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挑了挑眉,桑渝很是不解:“究竟是怎麽回事?結婚這麽大的事,你居然都不告訴我,虧我把你當做藍顏知己。”
  “如果你和一個你不喜歡的人結了婚,現在你想離婚,而對方不同意,你該怎麽辦?”曾梓敖喝了一口酒,手很自然地搭上了桑渝的肩膀。
  “神經病,不喜歡人家,我幹嘛要結婚。”桑渝白了曾梓敖一眼,不過對他的婚事倒是越來越好奇。自大學同學這麽多年來,前後認識他一共有九年了,倒不曾見過他這樣的半死不活,“說吧,我對你和你那寶貝妹妹的事很好奇,你們倆怎麽會結婚的?”
  借著酒,曾梓敖把母親臨死前希望看到他和小喬結婚的事給說了一遍。
  曾紫喬約莫五六歲的樣子,被曾家從孤兒院給領養了,人長得不但水靈,還特別會討全家人歡心,曾母對這位養女特別喜愛,簡直是當媳婦來養。自從曾父遇空難死了之後,曾母就一直鬱鬱寡歡,在病危的時候,隻要求曾梓敖娶了曾紫喬,了卻這樁心願。為了使母親安心養病,曾梓敖答應了母親,娶了做了近二十年兄妹的曾紫喬。可婚後一個多月,曾母病情惡化,很快便離開了人世。今天是曾母去世整整七七四十九天,按照婚前約定好的,今天是雙方解除婚約的日子,當曾梓敖拿著離婚協議書找到曾紫喬的時候,曾紫喬卻不同意了。
  聽完曾梓敖的話,桑渝很不雅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曾梓敖,這是我認識你九年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居然這種烏龍事件會發生在你曾大帥哥的身上,簡直是不可思議。你簡直是白癡到家了,你不會是到今天才看出來你那個妹妹是一直喜歡你的吧。哈哈哈,上學那會,我就覺得你妹妹很有問題,每次看到我和你在一起,那眼神恨不能劈了我。我想起來了,這麽說來,她會報考H大,也是因為你咯?哈哈哈,你小子真是好豔福啊。”
  桑渝的手在曾梓敖的肩上拚命地拍打著。
  被桑渝這樣無情地嘲笑,曾梓敖恨不得掐死她,有些惱怒:“桑渝,我找你來是來解悶的,不是要你來看我笑話的。要諷刺,我也會。你男人不是回來幾個多月了嗎?你怎麽一點行動也沒有?”
  提到沈先非,桑渝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冷冷地說道:“別跟我提他。”
  一想到中午在上島咖啡遇到他的情形,她就火大,那個該死的家夥居然裝作以前從來都不認識她,更可惡的是還學會了跟人家一樣找那麽爛的借口來搭訕。
  “你也有弱點啊,我還以為你沒有呢。”
  “曾梓敖,你想死啊。”桑渝狠拍了曾梓敖的腦袋一下。
  下一秒,她整個人的身體就被曾梓敖攬在了胸前。
  “你知不知道?男人的頭是不能隨便打的,女人打了男人的頭,那就注定要嫁給那個男人。”眯著眼,曾梓敖的大掌扶著桑渝的頸後,兩人的臉離得隻有寸許,曾梓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桑渝的臉上酥酥麻麻的。
  朦朧月色與酒吧裏透出的燈光交輝閃動下,是兩張互視的麵孔。
  望著曾梓敖英俊的麵龐,桑渝也跟著微眯起眼,口氣中充滿了挑釁之味:“從我六歲學習跆拳道開始,已經有數不清男生和男人被我打過頭,照你這麽說,起碼要等我離過N次婚後才能輪到你。”
  “你真是個超級沒情調的女人。”曾梓敖想到大學裏和她交手的時候,自己吃過數不清的虧,那簡直是種恥辱,不由得鬆了手。
  “沒情調你找我來幹嘛,回家找你的妹妹老婆去啊。”
  這時,服務生剛好送來了桑渝點的FOURSEASON。
  曾梓敖一看是這種水果味超濃的女士雞尾酒,立即奪了過來:“喝這種不會醉的酒,你有沒有搞錯?”
  “誰說不會醉?不信你多喝個幾杯試試。”
  “嘖嘖嘖,桑渝,你的品味越來越低了。西方盛行著一句話,叫做金錢、美女、威士忌,是征服世界的三大法寶。今夜星光燦爛,你怎麽忍心不滿足我這個騎士?”曾梓敖將那杯FOUR SEASON放在一旁,對那位服務生說,“CHIVASREGALROYALSALUTE,21Y,謝謝。”
  “喂,你有沒有搞錯?你想喝死我。”桑渝攔不住。
  “噓,乖,今晚不醉不歸。”
  “那你怎麽不試試芝華士農藥,保你喝得‘爽’到去吐血。”桑渝譏道。
  “桑渝啊桑渝,你真是越來越低俗了,這種自殺酒還是留著我想死的時候再喝吧。”
  洋酒,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品”的。
  這句話,對兩個失意的人來說,卻是等於零。
  酒在口齒和舌尖間回蕩,早已品不出那所謂的就像是天鵝絨一樣平滑的感覺。
  和桑渝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開心的,很隨性,從大一那年第一次在校門外和桑渝一起翻學校牆頭的時候,曾梓敖就知道。
  
  5、醉夏
  N市的夏季是意想不到的悶熱。
  曾梓敖摟著桑渝,兩個人歪歪倒倒地走出酒吧。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人靠近的身影拉得很長。
  一些不成調的歌聲相繼傳出,還有連串的歡聲笑語。
  無論曾梓敖願意與否,在桑渝的堅持下,要先把他送回家,結了婚的男人應該有擔當,無論是否愛那個家中的老婆,結婚了就是結婚了,除了那紙法律的約束,還有的就是做為一個男人應有的擔當,除非是家中的女人要放棄他,否則他永遠不可以放棄家中的女人。
  當年父親沒有做到對她的承諾,她恨過父親,可如今人不在了……所以她不希望曾梓敖和他妹妹也走上了她父母的那條不歸路。
  “曾梓敖,上去吧,你老婆在家等你。”桑渝衝著曾梓敖淺淺一笑。
  曾梓敖突然將桑渝一把抱住,額頭頂著她的額頭,唇似要貼上她的,帶著濃濃的酒氣,喃喃地說著:“桑渝,為什麽當年你沒有瘋狂地追求我?如果你把我逼到他那樣的境地,今天在一起的不就是我們倆了嗎?”
  “你喝多了,”桑渝嬉笑著,想推開曾梓敖,力道卻敵不過他,無奈隻得偏過頭,依在他的肩部笑道,“是你先不要我的,去美國那年,我可是記得很清楚,我是哭著求你娶我的,可你卻是無情的拒絕我。”
  “哼,你這個臭丫頭,你還好意思提那件事,你是真心想要嫁給我的嗎?”曾梓敖口中責難著,卻是將桑渝緊緊地抱住,“小渝,要是你能像愛他一樣愛我就好了,我肯定會為你死心踏地的。”
  “得了,你要是對我有那份心,別說九年,九天都可以感動我。”桑渝輕輕地將他推開,指著他的鼻子笑罵,“臭小子,快滾回去吧,將要讓你死心踏地的女人在那高樓之上,拿出你做男人的擔當吧。”
  “無情的女人。”
  “多情的男人。”
  “戶外廣告我一定給你偷工減料。”
  “滾你的,你要是敢,我剝了你的皮。”
  “桑渝,滿足我男人的驕傲與自尊心,來個Goodbye Kiss吧。”趁桑渝沒留神,曾梓敖的薄唇便貼上了她的嘴角,輕輕一吻。
  在桑渝要賞他一拳之前,他迅速地放開她,跳開了,狡黠地笑道:“謝謝你,桑渝,你永遠都是最了解我的女人。路上小心,晚安。”
  他又給了她一個飛吻。
  桑渝無奈地笑著,看著曾梓敖高壯的身影消失在大樓的電動門內。
  曾梓敖住的高層公寓與她的“毫宅”一個在城西南,一個在城東南。兩個人都喝了很多的酒,曾梓敖喝的更多些,安全起鑒,桑渝打車先送曾梓敖回來,然後自己再打車回去。
  可是這附近荒得隻看的到路燈和路邊的樹,連個鬼影都看不見,若是沒有私家車,真的很難出行,據說要走上很遠才能有公交車坐。
  公交車,哼,她才不會去坐公交車。
  洋酒的後勁大。
  桑渝明顯感到頭比之前要沉重許多,走路也有點歪歪斜斜。
  從包裏摸出袁潤之的手機,桑渝打算叫車,可手機一個沒抓穩,滾落出去,又被腳踢了一下,滾到了馬路中間。
  “你這個不聽話的小東西,明天扣你主子薪水。”
  桑渝扭著歪歪倒倒的步子,邁向馬路中間,想要撿那個手機。這時,一輛車子迎麵急馳而來,刺目的車燈讓桑渝不得不頓下抬手遮住眼睛,傻愣愣地看著那輛車子。
  千鈞一發之際,她的身子被一個寬厚的胸膛給抱住,兩人雙雙跌倒在地,連滾了幾圈。
  “咯嚓”幾聲,手機被壓碎的聲音響起。
  “你撿東西都不看四周的嗎?”沈先非良好的修養在頃刻之間化為烏有,若不是他急時抱離她,現在她就和那個手機的下場一樣。
  因為這幾個激烈的翻滾,讓桑渝的胃好似翻江搗海。她痛苦地抱著頭,猛然,掙開他的懷抱,爬起身,往路邊跑去,依著那電線杆,狂嘔起來。
  望著桑渝那副模樣,沈先非心頭的怒氣漸漸熄滅,歎了一口氣,他回到車內,拿了一瓶礦泉水和一盒麵紙。回到她的身旁,看到她吐得痛苦模樣,有些心疼,他忍不住伸出手扶住她的額頭,期望減輕她的不適。
  直到她終於吐完了,沈先非將手中的礦泉水和麵巾紙遞給她。
  桑渝的腦子有些混沌,動作遲緩地接過麵紙擦了幾下,並用礦泉水漱了口,然後就這樣頭抵著電線杆,呆呆地抱著一動不動。
  “桑……桑總。”沈先非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桑渝輕哼了一聲。
  “你還好嗎?”沈先非又問了一聲。
  這時,桑渝緩緩轉過頭,眯著朦朧醉眼愣愣地看著他,看了半天,蹦出一句話:“原來你家……也住這裏?”
  這句問話雖是無心,可聽在沈先非的耳中,就好像是一根極度尖銳的刺正中他的心房,一張俊臉變得陰沉起來。
  近幾日的工作壓力很大,本來一個朋友約了他去SEVEN CLUB喝酒放鬆心情,誰知,在SEVEN竟然碰到她和MK的曾梓敖在一起,而且親密的臉對著臉。
  那一刻,沈先非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有一種想要上前將兩人分開的衝動,或許是理智讓他壓抑住了那股莫明的怒氣,搖晃著手中的酒,隻感覺到苦和澀。
  陽台上的一男一女,碰著酒杯,歡聲笑語,一直不曾間斷過。
  那個女人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麽晚了不回家,卻是和一個有婦之夫廝混在一起,還做著那樣親密的舉動。
  雖然大四那年就離開H大,離開了N市,但他依然記得那個比他低一屆風靡全H大的師弟曾梓敖。進入皇廷之後,遇到了比較大的個案,廣告宣傳這塊也都是與MK公司合作,接觸雖不多,關於他的事,偶爾也能聽到一些。
  八卦隻要是女人都喜歡,他手下那幾個女員工無一不例外。一次偶然,他聽到高茜她們幾個在討論曾梓敖閃電結婚的事。
  心煩氣燥地點了一支煙,他很少抽煙,甚至可以說討厭煙的味道,隻有在心情極度不好時候,他才會點上一支。一支接一支,在SEVEN裏,不一會兒,他就將朋友的煙抽掉了半包,就連朋友都問他今天怎麽了。
  他怎麽了,他怎麽了,他怎麽知道他怎麽了。
  直到看到她和曾梓敖相互扶持出了SEVEN,隻是一個念頭,他便熄了煙頭,和朋友道了一聲抱歉,追出了SEVEN。
  駕著車子,跟著兩人坐的的士,一直跟到了這裏。
  他不斷地告訴自己,他隻是想知道他和桑渝究竟是什麽關係,她所說的那段過去,究竟是真的,還是她為了想得到皇廷的案子而耍的手段。
  當看到曾梓敖低下頭親吻她的那一刻,胸腔之內的某樣東西在微微刺痛,甚至連緊握著方向盤的手都跟著艱難地彎曲著。
  曾梓敖離開了,她一個人立在那裏,搖搖晃晃的,似乎想打車。
  深更半夜,這麽荒的地方,上哪去打車。
  他擰緊著眉頭,決定送她回去,於是下了車。
  誰知她醉得連手機都拿不穩,摔在了地上。就在那一刹,他看見一輛車子向她急馳而來,直覺他便衝了過去。
  麵對曾梓敖,她可以談笑風生,像是一輩子都有說不完的話,麵對他的時候,便是冷言相諷,醉到不行的時候卻是對他說:原來,你家也住這裏?
  一個他隻見了三次麵的女人,竟然可以輕易牽動著他的心。
  “我送你回去。”隱忍著胸中那股莫明的憤怒,沈先非要將她拉離那個電線杆,她卻死抱著電線杆不放。
  實在沒法子,沈先非隻能強行掰開她的手,將她給拉過來,手勁稍稍大了些,剛好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
  從沈先非的胸前緩緩抬起頭,仰視著他,桑渝努力地睜了睜眼眸,待看清了眼前之人,纖長的手指舉起,輕輕劃過他的臉龐,帶著哭腔,問:“阿非,是你嗎?”
  透過指腹傳來的溫度,沈先非眸光閃動,這樣的溫情消除了他體內緊繃的忿忿情緒,他反握住她的手,很自然地輕應:“嗯,是我。”
  下一秒,手中的纖掌抽離了,桑渝的雙臂改抱住他的頸後,哭泣著:“阿非,你為什麽一聲不響地就跑掉了?明明你回頭看見我了啊,為什麽還要走?為什麽啊?你告訴我為什麽啊?”
  聽到這聲聲質問,沈先非的心猛然一沉,他為這樣的桑渝感到心疼,但他真的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他緊緊地抱住她,這種感覺很熟悉,似乎很多年之前,他就有這樣抱過她。這種想法讓他驟然一怔,在那次撞到她之前,他真的不認識她,也從來沒有見過她,但為何會有這樣的熟悉感。
  大四那年,他好容易爭取到去英國中央聖馬丁留學的名額,他才會離開國內,去了英國。這事件,在他的印象當中,整個係的人都知道。若是按她在診室裏所說的,沒理由不知道他是為了追求學業而去留學的啊。
  “桑渝,”沈先非很自然地叫了她的名字,“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懷中的人身體倏然一僵,抬起頭,在對上他的雙眸,便慌亂地推開他。
  背過身,桑渝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淡淡地道了一聲:“對不起,我喝多了……”
  沈先非盯著她,沉默不語。
  昏黃的路燈下,晚風吹在路兩旁的樟木樹上,並未給這炎熱的在夏夜帶來舒爽,隻聽到那樹葉抖動的“簌簌”聲。
  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沈先非的身上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俊美,挺拔。
  桑渝忍不住看了看沈先非,一瞬間無法移動自己的雙腳,怔怔地望著他。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驀地,沈先非握住了桑渝有些微涼的手腕,深深望進她驚惶失措的晶瑩雙眸,一字一句溫柔而又堅定地說:“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麵孔籠著幾絲無奈和幾絲悲傷,桑渝意圖掙開沈先非的大掌,可沈先非絲毫不肯放鬆,無奈之下她放棄了,微微啟唇:“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叫車就可以了。”
  “叫車?你拿什麽叫車?現在是夜裏兩點十分,還是你打算這樣走回家?!”眉頭深鎖,沈先非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暴躁,他真的快被眼前這個女人給氣死了。
  桑渝懊惱地拍了拍很沉重的頭,真是喝酒誤事,連之之的手機都給她毀了。擺在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她走到有人煙的地方,繼續攔車,二是讓沈先非送她回去。兩個選擇一比,顯然第一個很蠢。
  她撥了撥貼在臉上的頭發,咬了咬唇,才對沈先非說:“那麻煩你了。”
  
  6、419
  按照桑渝所說的地址,沈先非開著車子很快就到了城東南一處九十年代的小區。
  望著眼前一排排很老的房子,時不時地還有流浪狗的聲音傳來,沈先非皺著眉心,心中疑惑。
  是不是桑渝指錯路了,她怎麽可能會住這裏?
  “桑渝……”側過頭,沈先非輕喚了一聲她,卻見到她靠在附駕座上沉沉地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息。
  車內的冷氣打得很足。
  沒有叫醒她,沈先非側著頭看著她熟睡的麵龐,以手背輕觸了下她露在衣服外的胳膊,冰涼一片。
  並非輕佻,而是出於關心。
  毫不猶豫,他下了車,從車後座拿了備用的薄毯小心翼翼地給她蓋上。
  淡淡的緋色在桑渝漂亮的麵龐上彌漫著。
  沈先非忍不住仔細地看她,第一次撞到她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是個漂亮的女人。沉睡中的她像個嬰兒一樣,皮膚很好,兩抹緋色映在雙頰上就像是盛開的花瓣似的,纖長的眼睫如扇,挺直的鼻梁,還有一張飽滿而鮮豔欲滴的紅唇……
  一陣慌亂,意圖掩飾自己非常齷齪的念頭,沈先非倏然收回了目光,改看向窗外。
  胸口之處,是一顆在猛烈跳動的心。
  他竟然有一種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
  他一定是和阿穆待得時間太多了,連思想都被阿穆給汙染了。
  透過車窗,忽閃的夜燈下,沈先非再次看向那幾排破舊的老式小區住宅樓,又看了看身側熟睡的人兒,心中有了決定。
  車子緩緩起動,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停好了車,沈先非輕輕地將桑渝抱起。
  望著窩在懷中像隻慵懶貓兒一樣的她,他的唇角之處漾著淺淺的笑意,抱著她,邁向公寓的電梯。
  輸了密碼進了家門,沈先非這才發現客廳的燈還是亮著的,待看到沙發之上被他驚醒的母親,心中一絲歉意。
  “媽,和你說過很多次了,要是我很晚回來,別為我守門。”語氣裏帶著一絲責備,更多的卻是心疼母親的身體。
  “哦,客廳的沙發比床軟,睡起來更舒服。”沈母吳玉芳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在看到兒子抱著一個女人回來,而且還帶著一身很重的酒氣,一臉驚詫,“她……這位是?”
  麵對母親的驚愕,沈先非解釋說:“哦,公司合作夥伴的負責人,今晚剛好碰上了,她可能是喝多了,指路沒指清楚,所以我就帶她回來了。”
  皺了皺眉,吳玉芳點了點頭,看著兒子將那個女人抱到他的房內,小心翼翼地輕聲問:“你讓她……睡你房間?”
  兒子單身了這麽久,除了很多年前,這到是第一次把女孩子帶回家,還帶回自己的房間。現代年輕人的觀念比較開放,男人和女人無非就是那麽回事。吳玉芳心想,自己會不會管的太寬了,兒子帶女人回來是件好事,起碼證明“性向正常”,她抱孫子有望。
  沈先非一邊點著頭,一邊抱著桑渝進了自己的屋子,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蓋上薄被。隨後他又到衛生間拿了一條毛巾,浸了熱水,擰幹,回來床邊,細細地幫桑渝擦著臉。
  立在門外,吳玉芳看著兒子細心的舉動,不禁捉狹:“臭小子,你對你老媽可沒這樣孝順過。老實交待,這姑娘究竟是誰?”
  停了手中的動作,沈先非一臉尷尬,對立在身後的母親說:“媽,不是你想的那樣,她真的是公司的合作夥伴。”
  “哦,合作——夥伴。”吳玉芳故意拖長了音揶揄兒子。
  “唉,不跟你說了,我去幫她買套睡衣。”麵對母親閃閃發亮的眼睛,沈先非急得將手中的毛巾丟給她,逃似的離開了。
  吳玉芳笑看著兒子倉惶的背影,去衛生間重新擰了一把毛巾,正要給床上的人再細細地擦一把,再看清她的臉之後,臉上的笑容在一瞬間僵住了,手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怎麽會是她?!
  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宿醉的頭痛讓桑渝伸出右手摸向額頭,然後使命地按著太陽穴。
  緩緩睜開眼,她盯著頭頂上那個陌生卻非常精致的水晶吊燈,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鍾。
  倏地,她從床上彈起,掃了一眼滑落的深色條紋夏被,接著又環視了一周這間陌生而充滿了男性氣息的房間,最後目光定在了身上的粉色無袖睡衣上,胸前的HelloKitty貓頭讓她心裏一陣毛骨悚然。
  中央空調吹出的冷氣所帶來的寒意,直從她的腳底板向上,直襲四肢百賅。
  她居然學人家搞起了419。
  一直以來,她潔身自愛守身如玉到底是為了什麽?
  抓了抓頭發,桑渝將被子拉上蒙住了自己的臉,意圖將心底的那陣絕望與悲哀一起蓋住。
  419!讓她去死吧!
  望了望牆上的鍾,已經是早上八點半了,沈先非在想要不要去叫醒桑渝。為了她,他畢生第一次上班遲到。
  看到母親向自己努了努嘴,他吸了一口氣,決定去將這個嗜睡的女人叫醒。
  進了臥室,看她還蒙著頭睡,他不禁啞然失笑。
  他發現,她真的很能睡。上次在醫院是這樣,這次在他家也是這樣。
  他伸手剛想拍醒她,突然之間,眼前一黑,整個人被夏被給罩住了。接著就是被一個東西一陣狂打,並聽到桑渝一連串的怒罵聲:“你這個死色狼,王八蛋,瞎了狗眼的竟然敢占老娘便宜,去死,去死——”
  雖然看不清情況,但沈先非已經能夠猜想到發生了什麽事。沒來得及反應腹部就中了狠狠的一擊,痛得他差點將早飯給吐出來。
  透過被下,看到兩條纖長白晳的美腿,當機立斷,他抱著被子向那個不理智的女人撲了過去。
  好容易從被子裏掙紮出來,他正好捉住一對手腕,對壓在身下亂揮拳頭的女人大吼一聲:“該死的,你給我冷靜下來!”
  剛想給那色狼一記狠拳,在看清壓倒自己的人之後,桑渝瞪大著雙眸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419的對象怎麽會是他——沈先非?!
  “啊——很抱歉,我以為你們倆‘勾通’有點問題,所以上來看看,現在看來很好很正常。不好意思,打擾了!那個——請繼續!”吳玉芳聽到兒子的怒吼聲,第一時間就跑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卻是看到自己兒子壓倒人家姑娘的兒童不宜畫麵。
  吳玉芳很“體貼”地為兒子帶上了房門。
  沈先非有口莫辯。
  以母親那種喜歡亂臆想的腦袋,從昨晚他抱著桑渝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就在超負荷運作。後來見到自己進了書房,她才歎息地回了自己的房間,早上起床,還很不死心地問他:“臭小子,老實交待夜裏你有沒有偷摸過去?”
  這會讓她看見這樣誤會的一幕,他可以預見他將有好幾天的日子不得安寧。
  回過頭,沈先非注視著身下這個剛才很瘋狂的女人,這會兒整個人因為緊張,一張俏臉早已憋紅了,正瞪著一雙焦急的黑眸不安地看著他。
  想到方才被她打得很痛的腹部,他就咬牙切齒:“桑總,還真是會給人驚喜,就連起床的方式都與人不同。”
  他沒料到外表看上去柔弱的她,竟然有這麽暴力的一麵,看來他無意間聽到她是個跆拳道高手的傳聞屬實了,因此,抓著她的手腕不知不覺中施了力。
  被沈先非這樣壓著,還被他的母親撞見,一陣血氣上湧,桑渝尖叫起來:“沈先非,你給我鬆手,你再不鬆手,我一定會教你會後悔的。”
  “後悔?我知道桑總是跆拳道高手,很厲害。但是,我剛才隻是好心的來叫桑總起床,就莫明其妙的被桑總給打了一頓,作為一個男人,我的身、心都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害。桑總,你不覺得你應該為剛才的行為和我道歉嗎?”沈先非抓住她的手腕不肯鬆開。
  “你身心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害?哈,你見鬼的吧。那我呢?難道你昨夜就沒有對我做出什麽傷害身心的事嗎?”桑渝抬起頭對著沈先非怒吼。
  “昨夜?”
  “昨夜讓你送我回家,都告訴你地址了,你竟然趁我酒醉不醒把我弄到你家,明擺著就是你意圖不良。沈先非,你這個混蛋,色魔——”
  結合之前桑渝之前罵他占她便宜,沈先非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好端端的被打了。瞧她這副氣得臉通紅的模樣,他是又好氣又好笑,腦中閃過一個捉弄她的念頭:“現在才知道後悔,桑總不會覺得有些晚了嗎?”
  果然……
  桑渝的心猛然一沉,再沒料到,五年之後再見,他居然是這樣一個趁火打劫的小人,當年她是瞎了眼的才會愛上他。
  “你去死!”心頭的那股怒火燃遍全身,她左腿抬起,奮力地彎起手肘,意欲襲向沈先非。
  “怕是桑總要失望了,在沒親耳聽到桑總說一聲對不起,我想我是不會那麽輕易死掉的。”沈先非速度很快,雖然費了些力,但還是將她控製在自己的力量範圍之內。
  某些時候,女人的力量始終不敵男人,比如說在床上……
  “少在那白日做夢!沈先非,你這個混蛋,我詛咒你。”努力地掙紮著,桑渝雙手手腕始終還是被沈先非死命地抓著,整個人被他給壓著,她突然覺得很挫敗,想她跆拳道四段的身手,竟然掙脫不了他的束縛。
  “沒關係,反正上班已經遲到了,我不介意和桑總‘在床上’一直耗著。”啞著嗓音,沈先非將臉欺近她,湊近她的耳朵惡毒地說著,並刻意加重“在床上”三個字。
  溫熱的氣息吹撫在耳邊,她雙頰的溫度越來越高,甚至全身都感覺到變得滾燙起來。
  突然,她的身體僵住了,停止了掙紮,一雙怒眸緩緩下垂,死盯著兩人的下半身。
  
  7、令人銷魂的曖昧
  一陣疑惑,沈先生順著桑渝的目光,一寸寸往下移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飽滿的胸脯在眼前起伏,再往下,這才發現兩人現在的姿勢真的很曖昧,很容易讓人產生遐想。之前兩人身上隔著的一條夏被,因兩人的僵持,這會那條夏被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也就是說,他,沈先非整個人真的以兒童不宜的姿勢壓著她,而她睡裙的下擺,早已翻卷到了大腿根部,露出了潔白光滑的雙腿,而他的雙腿很密實地抵在她的雙腿之間,兩人腹部以下某個重點部位正要命的死貼在一起……
  驟然間,沈先非一張俊臉脹紅了,莫明地緊張起來,呼吸有些紊亂。
  他在心中發誓,他絕對不是故意要給她買睡裙而不買睡衣睡褲,他隻是覺得睡裙上的那個HelloKitty貓頭很可愛,他更不是故意要用被子反撲她,隻為這壓倒性的一瞬。
  連忙鬆了手,他紅著臉從她的身上迅速爬起,結巴道:“那個……我……”
  “Shutup!”桑渝坐起身,抓起身旁的枕頭向沈先非猛地砸過去。
  沈先非很準地接過,尷尬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因為你是有意的!你去死!”
  被桑渝這樣一說,沈先非頓時語塞,輕咳了一聲:“其實,昨晚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身上的睡衣是我媽換的。”
  瞪大了雙眼,桑渝難以置信地望著沈先非。
  豈知沈先非突然又冒了一句:“看桑總的樣子,好像很失望。”
  半晌,桑渝才反應過來,抓起另一個枕頭向沈先非砸去,怒罵:“沈先非,你是天底下最混蛋的家夥。”
  依舊還是很輕鬆地就接住了那枕頭,沈先非不以為然,將兩個枕頭放在床尾,輕勾了勾唇角,笑道:“桑總身上的味道很讓人‘銷魂’,建議桑總還是先去浴室清理一下自己比較好。幹淨的衣服在床頭,我先出去了。”
  桑渝沮喪地將臉埋進了雙膝之間,不甘心地又用額頭撞了幾下被褥。
  五年前,總是被他給氣得半死,五年之後,情況依然沒有改觀。
  明明昨夜有告訴他地址的,這個可惡的家夥,趁她醉得不醒人世,莫明其妙地把她弄到他家裏來。
  五年前,那樣絕然地離開她,連一個分手的理由都沒有,如今回來了,他怎麽還能這樣厚顏,這樣若無其事的麵對她,更過分的是再次拿她當猴耍,真是再沒有見過比他更惡劣的男人了。
  難道她生來就該欠他的嗎?
  最可恨的是,她發現,她竟然能夠很輕易地在腦中勾勒出他每一道完美的麵部線條,英挺的濃眉,邃亮如寒星的雙眸,直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組合成一張令人迷戀的清俊容顏……
  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動物。
  在知道昨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心底最深處,突然冒出的聲音不停地叫囂著,正如他所說,她居然是失望的。
  五年了,她居然從來就沒有忘記過那個負心漢。
  桑渝,你這個沒用的女人,真的很讓人唾棄。
  桑渝真的很想抽自己幾個耳光。
  低頭審視身上這件睡裙,她這才聞到了身上異味,濃重的酒氣,又是夏天,沒洗澡,簡直惡臭到讓人無法……難怪沈先非會說她身上的味道很讓人銷魂。
  拿起床頭幹淨的衣物,桑渝直奔浴室。
  到了浴室,她才看清沈先非幫她準備的衣物,竟然連內衣內褲都有了,還是那種夢幻又不失性感的蕾絲質地的內衣內褲,而且尺寸非常的適合……
  禁不住,她開始亂想,他居然可以對女人的尺寸熟悉到光用眼睛看的就知道……
  一想到這五年裏他會有其他女人,她的心口就好象被人用刀狠狠地剜去了一大塊,血流不止。
  對於這樣一個惡劣的人,她要是還對他再抱一絲希望,就是白癡了。
  頂著一頭濕發,穿著沈先非為她準備的白色雪紡洋裝,她挪著沉重的腳步,邁出了臥室的門。
  環抱雙臂,靠在客廳的沙發上,沈先非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清純又野性的女人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件衣裙穿在桑渝的身上,充分顯出了她完美的身段,不枉他一大早就將朋友騷擾醒,強迫他開店門,挑了這件衣服。
  桑渝看到沈先非,冷著一張臉,淡淡地道:“我的包呢?”
  收回目光,沈先非從沙發的抱枕後拿出她的皮包,遞給了她。
  接過包,桑渝一言不發,便向玄關走去。
  這時,吳玉芳端了剛熬好的粥出來了,看到桑渝要走,立即問道:“咦,桑小姐,這麽快就要走了?吃完早飯再走也不遲啊。”
  回過頭,桑渝看到沈母吳玉芳,一陣失神。
  這樣的情形,多麽熟悉。
  曾經她也是對她這樣說,可是卻被某個可惡的家夥無情地給拉走了。
  “謝謝阿姨,不用了,昨夜已經很打擾了。”桑渝微微頜首對吳玉芳表示歉意。
  吳玉芳朝兒子狠瞪了一眼,以眼色警告:臭小子,別假裝賴在家裏了,等了這麽久不就是為了要送人家走,這會人家都出門了,你還不快滾?!
  媽你怎麽就知道,我賴到現在不走就是為了等著送她?你的讀心術也太高明了吧。沈先非挑了挑眉,以眼色回應。他不知該說什麽好,母親每次都能很準地洞悉他的想法,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個透明人。
  放下手中的抱枕,沈先非連忙起身追了出去。
  沈先非追到了電梯口,剛好電梯來了。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刹,他以手擋住了電梯門,順利地進了電梯。
  桑渝一見是他,翻了個白眼,臉轉向別處。
  沈先非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很自然地往裏麵走去,立在桑渝的左後方。
  “叮”的一聲,電梯終於到了一樓,這漫長的十幾秒總算是熬過去了。
  桑渝飛快地出了電梯。
  沈先非大步上前,拉住了她:“我送你。”
  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拉住的手腕,桑渝抬首說:“沈先非,請你放手,不然我告你非禮!”
  這時,一名保安騎著一輛物管巡邏自行車過來,打了聲招呼:“沈先生,早!送女友上班啊,路上開車小心。”
  “謝謝!”沈先非笑應,回首便對桑渝說,“在這裏,要想告我非禮,桑總怕是要失望了。”
  “你——”
  “好了,已經不早了。桑總洗個澡就用了四十分鍾,之前我們兩人在床上待了也很久,如果在這裏再耗下去,我想我們到公司也要中午了。不知是不是桑總打算直接共進午餐,若是這樣,我到是有個很好的建議——”
  “你去死——”
  桑渝以高跟鞋狠踩了沈先非一腳,轉身便出了大樓,攔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這裏。
  桑渝一進辦公室門,袁潤之便向她撲了過去,說是所有人從早上九點一直等到現在。瞥了一眼牆上的鍾,已經過了十點了,桑渝咬了咬唇,都怪那個該死的沈先非。
  “辛苦你了。”接過袁潤之遞來的文件,她看了看,又交給了袁潤之,鄭重其事地說,“那個,有空你去挑個手機,你那個老爺機昨晚被我給摔在地上,然後被車子給爆了。”
  “啊?”袁潤之一聽自己的手機被車子給壓爆了,心如刀割,“那是人家大學時候省吃儉用艱苦樸素咬牙切齒勒緊了褲腰帶才買的手機啊……”最重要的是那裏麵她好容易搞到幾篇H小說,打算平時上下班無聊的時候看的,就這樣沒了。
  “你心疼的是錢,還是那裏麵的H小說?袁潤之我發現你真的好沒水準,就連看H文都是那樣的沒水準。”桑渝鄙夷地看了幾眼,“記得開發票報銷,截止日期今天下午5:30,過期不報!”
  將文件夾丟給袁潤之,桑渝便向小會議室邁去。
  桑渝的話讓袁潤之從瞬間的欣喜變為無奈的抓狂,馬上要進會議室,接著吃午飯,吃完午飯肯定是再進會議室,她哪來的時間去買手機。
  是老板,也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除了中午用餐,會議一直延續到下午三點,接下來就看明天開標了。
  結束了一切,坐在轉椅裏,桑渝左右不停地搖晃,兩眼發愣地望著辦公室裏那個高大盆栽。
  沈先非對家庭裝修的理念從來就沒有變過。
  不是她洗澡洗了四十分鍾,而是她花了半個小時都在欣賞他臥室的裝修設計。
  她沒有忘掉他和她說過:少就是多,隱就是顯,空就是實,豐就是儉。
  簡約,溫馨,舒適,一直以來是他追求的“家”的感覺。
  五年,她花了五年的時間來治愈心中的那道傷口,卻不想因為他的重返而亂了這五年所謂的平靜。
  可惡的男人,就算是分手都不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就這樣一聲不吭地走了。
  五年,她花了五年的時間,都在問自己究竟是為什麽?
  四個多月前,在得知他回國的那一刻,受聘於皇廷公司,她好想去皇廷找他問個究竟。因為女人的驕傲,她在等,等著他會來找她,會給她一個她等了五年的答案,可是一日複一日,一周複一周,一月複一月,幾個月過去了,她什麽都沒能等到,等到的不是今天他與誰誰誰親密出席什麽場合,就是明天他和誰誰誰共進晚餐。就連於佳,據袁潤之的小道消息,至少也約會了四五次。
  摸了一支煙,她顫著手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連同心中的鬱積一並吐出。
  曾梓敖嘲笑她無能,年紀大了,就沒了以前的衝勁和激情。
  衝勁?!激情?!嗤!她以前就是太衝勁太激情,才會弄成今時今日這副模樣,到了如今,若還有這兩樣東西,她也不會坐在這裏。
  “桑總,那個……皇廷的沈總來電話,你要不要接?”袁潤之的內線響起。
  “不接,就說我不在。”桑渝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然後話峰一轉,“把穆醫生的電話給我。”
  “哦,好的。”
  一分鍾後,袁潤之進來了,一臉激動,就連說話聲音也變了個調,說不出來的亢奮:“師姐,穆醫生的電話。”
  “你那是什麽表情?春天又來了?”桑渝接過電話,鄙夷地看著袁潤之雙目放射出來那種月圓之夜狼人的目光。
  袁潤之順勢依上桑渝的辦公桌,一臉曖昧地問:“師姐,昨夜……你和曾師兄喝完酒之後,又去了哪裏Happy啊?”
  “怎麽?改行做私家偵探了?”停下了撥號的動作,桑渝抬眸,皺了皺眉,口氣不好,“喝完酒不回家能去哪?”一想到昨晚的事,還有今早的事,她恨不得到健身館去好好發泄一通。
  “哦——”袁潤之的聲調故意拖了很長,然後又暖昧地笑著,“那個,皇廷的沈總剛才說,你的手機丟在他那忘了帶走,還有你的衣服已經洗好了,是你去他家拿?還是他送過來給你?”
  “叭”地一聲,桑渝大力地將話筒扣在座機上。這一次,她連嘴唇都在顫抖,如果人的臉真的可以變色,她想,此時此刻她的臉一定是綠的。
  “這些都不是我說的,是沈總的原話,我隻負責把話帶到,我先出去了。”袁潤之見到終極BOSS發怒,不免一陣心慌,立即識相地閃到門外,但仍是不死心的加一句,“你今天這身衣服很美很性感很迷人。”說完,立即閃回自己的座位上。
  好容易控製住心中那股想揍人的欲望,桑渝又重新拿起話筒,顫著手撥了穆撻霖的電話。
  五分鍾之後,她拎著包,出了辦公室的門,經過袁潤之的桌前,掃了一下她身上的T恤加牛仔褲,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話:“明天晚上的合作晚宴,你給我去挑一套上下都要露的禮服,所有麵料加起來,不許超過你今天這身的二分之一,要是敢穿成隻露手腳的,後天就不用來上班了。另外,買衣服的錢和買手機的錢,概不報銷,你自己想辦法。”
  炎炎酷暑,整個辦公室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零度以下。
  袁潤之在聽到BOSS的話,立即癱倒在辦公座椅上,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在桑渝離開之後,辦公室內,其他幾個小秘立即衝到袁潤之的麵前,對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用藥油使命地抹在了她的鼻下,還外帶抽了兩個耳光,總算給搶救過來。
  袁潤之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捶胸頓足地哀號:“天地良心,四個多月來,終於有了實質性的發展,人家是為她高興嘛,衣服好看,也是真心讚美嘛。為什麽每次懲罰,都是跟我的錢過不去,難道這就是窮人窮命,嗚嗚嗚,不帶這樣的——”
  隻花了二十幾分鍾,桑渝便趕到了仁愛醫院。
  明天就是開標的日子,今天約了穆撻霖,無論怎麽樣,她一定在今天再接受一次治療。
  而在五分鍾之前,一輛銀白色的LEXUSGS430已經率先抵達。
  
  Chaper 4
  1、偷窺
  H大內,曾梓敖追桑渝的消息滿天飛,其實事實真相,隻有桑渝自己知道。
  曾梓敖知道她對沈先非“求偶未成”,成天一臉怨婦的衰樣,為了替她挽回最後一點點尊嚴和那薄到不能再薄的麵子,他決心犧牲小我,成全大我,讓桑渝在H大的光輝形象永存下去,臨時充當她的護花使者,直到她的真命天子出現。
  桑渝根本不想這樣,但是曾梓敖卻不放過她。隻要是桑渝出現在女生宿舍以外的地方,那她身邊豎起的電線杆絕對是他。
  臨放假的那幾天,偶爾桑渝能與沈先非碰上,她再沒有看過沈先非一眼,就好像之前她追求他的事並沒有發生過一樣。
  少了桑渝這個困擾,沈先非的生活又回到了原來平靜的日子。
  一轉眼,這大一的第一學期就這樣被桑渝給混過去了。接著新年來了,冬天過去了,春天來了,寒假過去了。
  因為整天和曾梓敖鬼混在一起,又因為她有跆拳道三段的身手,桑渝被拉進了跆拳道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桑渝自己都產生了一種幻覺,曾梓敖好象就是她的男友了。
  思思、沙沙和初初都勸她跟曾梓敖好得了。
  桑渝堅持不幹,她覺得太輕易喜歡一個人,然後又很輕易地喜歡另一個人,太沒操守了,她覺得這種見異思遷,朝三暮四暮四朝三的行為很不恥,配不上她至死不渝這樣的一個名字。
  或許在心底最深處,因為家庭的緣故吧,她真的很排斥這種不恥的行為。
  新的一學期,某些事情很怪,思思也不知怎麽的,就和沈先非他們406的張忠誠勾搭上了。
  思思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將沈先非的近況透露給桑渝聽,而往往這個時候桑渝都在裝死,內心想知道,表麵裝清高,整個一副超無敵的聖母樣。
  這一天,思思給桑渝帶了一個震驚的消息,就是沈先非家裏出了事,沈先非的爸爸在獄中自殺了,沈先非請了假回了老家。
  春天的風是暖的,帶有一種泥土的清香,充滿著生命的活力。
  而江南五月的天氣,明顯就是到了春末夏初的感覺,甚至讓人感到一些燥熱。
  黑色的賓利駛進了一條肮髒、破舊、狹長的小巷。
  引的住在巷內的人都驚訝地看著這輛不知是什麽牌子,但看上去就知道價值不菲的豪華轎車。一個個交頭接耳,在討論著車內坐著的究竟是什麽人?
  “小姐,隻能送你到這裏了,這巷子太窄,車沒辦法進去。”司機老吳轉頭對坐在車後的桑渝說。
  桑渝望著車外一排排連著的矮房子,不禁眉頭皺得很緊。
  她對老吳說:“沒事的,謝謝。”
  下了車,桑渝終於看清了整條街的全貌。西街,她以為會顧名思義好歹是條街,卻不曾想是這樣一條破破爛爛髒兮兮的小巷子。
  這裏是難民窯還是平民窟?
  兩邊是兩排破舊傾斜得非常厲害的老房子,牆麵經風侵雨蝕早已斑駁不堪,有幾戶人家的門口都是那種搖搖欲墜的木頭門,隨著人進進出出,嘎啦嘎啦響。
  老吳探出頭,對車外的桑渝說:“這天也晚了,小姐要是留宿同學家,那老吳就先回去了。”
  桑渝的心思全在這巷內環境之上,老吳說了什麽她完全沒有聽到,隨口應了聲:“嗯嗯。”
  腳下到處是髒水,桑渝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踩過幾處幹淨的地方。順著水流的方向看到這些水全是從巷口的一口老井那流過來的,幾個婦女在井邊有洗菜的,有洗衣服的,看到桑渝後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盯著她看。
  再看了看周圍打牌的,磕牙的,還有人拖著一車不知道什麽東西的人,桑渝張著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似乎她的穿著與這西街裏的人顯得格格不入。
  “這位小姐,你找哪家?”一個正在剝著花生的老太太抬著頭問桑渝,聲音很沙啞,一點也不富磁性。
  桑渝扯了扯嘴角:“請問沈先非家怎麽走?”
  “哦,玉芳家啊,那個你一直往前走,走到巷底,左邊那個門進去,院子裏的第三家就是。”一旁一個晾衣服的大嬸說。
  桑渝點了點頭,道了聲謝,整張臉僵得都不知道要顯現什麽樣的表情。
  踩著小高跟,踮著腳尖,她提著裙子,朝巷尾走去。
  終於到了那位大嬸說的那個院子,桑渝進了院門,往前走了兩戶人家,就遇見一個天井式的小院。
  嗯,第三家就應該是他家了。
  屋子太小,每到天熱,沈先非都會在小院裏的自來水池邊衝澡。
  準備了一大桶熱洗澡水放在自來水池旁,沈先非用毛巾就著熱水往身上衝,渾身濕淋淋地沐在屋簷處透過的燦爛霞光裏。
  向前走了幾步,瞪大了雙眸,桑渝望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眨了眨眼睛,張大的嘴巴乖乖地閉上,咽了幾口口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眼前的沈先非隻著一條短褲,赤裸的上身雖不是那種肌肉男的壯碩型,但挺拔而肌肉紋理均勻,該結實的地方結實,該有肉的地方有肉,不該有肉的地方絕對不會多出一塊贅肉。
  有些略長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處,一絲一縷似乎都有著自己的生命。
  他的皮膚白晳,但是是那種健康的膚色。隨著他的動作有韻律的揮舞著,那揚揚灑起的水珠從他的頸部流向鎖骨,流到胸部,流向他結實有力的腹部,流進那條內褲之內……傳說中的寬肩窄臀……
  在霞光的映射下,那些水珠在他的身上泛起了七彩的耀眼光芒。
  驀地,沈先非一個轉身,線條優美的背部呈現在桑渝的眼前,這樣的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桀驁不馴的美,讓桑渝在刹那間恍了眼。
  她知道他的外表很出色,祼身的他更富有這樣震撼人心的美。
  桑渝突然覺得自己就和學校裏的那些花癡一樣,好想撲過去,在沈先非的肩上、鎖骨、以及胸前的蜜豆咬上幾口,一定很爽,心中忍不住嗷嗷地狼嗷了幾把。
  好個美男沐浴圖,真是太秀色可餐了。
  生怕被沈先非看見,她隻得捏著身上的斜挎包,收腹收胸,身體緊貼著牆,還好前麵有一排花木盆栽擋著,她就這樣形象超級猥瑣地繼續她的偷窺行動。
  忽然,桑渝的裙擺被人給扯了扯,這時她正專心致致地看著沈大帥哥沐浴,左手便奮力從那個外來的力量中奪回了裙擺。可沒過了多久,她的裙擺又被人奪了去。
  就這樣,反複扯了三次,她終於沒了耐心,才回頭看看是什麽人這麽討厭打擾她看美男沐浴。
  “姐姐——”眼前一個穿著舊巴巴連衣裙,隻有六七歲,臉上長著一對眯眯眼的小女孩正在拉扯著她的裙子。
  桑渝見著,連忙蹲下身捂住了小屁孩的嘴,用食指在嘴唇邊連做了幾個噓聲。
  小屁孩明白意思點了點頭,睜大了眯眯眼看著桑渝。
  桑渝受不了這種純潔的眼神,鬆了手。
  “姐姐,你是不是在偷看阿非哥哥洗澡啊?”小家夥輕輕地在桑渝耳邊問道。
  倏地,桑渝的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連忙小聲說:“誰說的,我明明才看到,你就出現了。”
  “哦,姐姐你不用害羞哦,我們這裏一到夏天,偷看阿非哥哥洗澡的姐姐很多哦。我聽媽媽說,以前夏天這裏會圍上好多姐姐的。”那小屁孩又附在桑渝的耳邊悄悄地說。
  小屁孩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在桑渝頭頂之上“轟”地炸開。居然除了她之外,早有其他女生做過偷窺這種很不恥的行為。
  “小妹妹,聽著,姐姐和那些人不一樣,絕對不是來偷看他洗澡的。”桑渝咬著牙道。
  “哦,那姐姐是阿非哥哥的女朋友嗎?”那小屁孩又問。
  桑渝一聽眉開眼笑,小屁孩果真討喜,於是輕捏了捏她的小粉頰,點了點頭說:“嗯,小小年紀很有眼光。”
  “哦,那我幫姐姐去叫阿非哥哥。”
  “不要!”桑渝又一把捂住了小屁孩的嘴,那樣美好的美男沐浴景色她還沒欣賞完呢,怎麽能就這樣OVER了,對哦,她還要繼續看,趕緊打發了這個小屁孩再說。
  於是,一隻手捂著小屁孩的嘴,一隻手從包裏摸出了兩顆巧克力,然後塞在小屁孩的衣兜裏,桑渝小聲道:“姐姐自己來。那,這是給你的巧克力,抓好了。乖,去別處玩去。”
  打發了小家夥,桑渝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回轉頭,呀,沈先非人不見了。
  她又張望了幾眼,怕自己眼花,甚至往前走了一步,沈先非真的不在了。
  啊,都怪那個小鬼,害她沒看到美男出浴。
  這時,剛想往前走,她的裙子又被人給拉住了,低下頭一看,又是那個小屁孩。
  桑渝佯裝怒道:“喂,不是叫你去別處玩去的嗎?怎麽又回來了?”
  隻是眨眼功夫,桑渝突然看見眼前一下子冒出來六七個小孩,最大的在七八歲左右,最小的就隻有兩三歲,一個個用可憐兮兮地眼神盯著她的挎包。
  瞪大了雙眼,桑渝好想尖叫。
  用腳趾想的,也知道這些小孩是來打劫她的Guylian巧克力的。
  一把揪過罪魁禍首,桑渝指著那個小屁孩的鼻子凶道:“你,把他們帶過來什麽意思?!”
  驀地,身後一個好聽、熟悉又讓人很懷念的男聲響起:“桑渝,你怎麽會在這裏?你這樣抓著小寶什麽意思?”
  為了防止有人偷看他洗澡,他請隔壁江姨家的小寶幫他在院外守著,要是看到有人偷窺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出聲叫他。
  很奇怪,今天一直都很安靜,他也回頭看了幾次,的確沒什麽人。衝完澡準備進屋的時候,他正好看到小寶和一個穿裙子的女生在說話,也就沒在意,以為是找小寶有事的。誰知道進屋換了一身衣服,再出來,就看見桑渝正凶巴巴地抓著小寶的衣服。
  小寶一看到沈先非就笑眯眯地喊道:“阿非哥哥!”
  
  2、被拒之門外
  桑渝回轉頭,看見換好一身衣服的沈先非站在麵前,連忙將抓那小寶的手給鬆了,改摟著她,拍了拍她有些汙髒的胸前,對沈先非說:“哦,我在給她撣灰。”
  眉頭蹙得很緊,沈先非不信任地從桑渝手裏輕輕拉過小寶:“小寶,究竟怎麽回事?是不是她欺負你們了?”
  挑著眉,桑渝盯著小寶,從包裏又摸出了兩顆巧克力,狠狠地撕了包裝紙,塞進自己的嘴裏,並以眼色警告小寶,別亂說話,要想吃巧克力,就要聽話。
  此招果真湊效,小寶看到那顆巧克力,兩隻小眼睛都迷成了一條縫,咧著嘴,小聲地對沈先非說:“阿非哥哥,我們的人不夠,想拉姐姐去捉貓貓。”
  沈先非疑惑地看了看桑渝,未久,便對小寶說:“小寶,要記著,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你們幾個也是的,都要記著,別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快回家吃飯吧,不然你們家裏人又要好找了。快回去吧。”
  話說氣多了傷身。
  桑渝在心中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和沈先非一般見識,於是憤憤地將整個巧克力全包進嘴裏,並以威脅的眼色狠瞪了那幾個小屁孩,哼,幾個沒操守沒毅力的小家夥,連紙屑都別想舔了。
  幾個小孩,一個個隻能眼巴巴地離開了,還不停地三步一回頭,盯著桑渝的包包看。
  終於清靜了,沈先非看都不看桑渝一眼,便徑自往家裏走去。
  在桑渝追上的同時,“嘭”地一聲關門聲響,沈先非就將桑渝隔在了家門之外。
  “阿非,好好的你關什麽門?這麽熱的天要開門透透氣。”沈母吳玉芳正在炒著菜,瞧見兒子陰沉著臉一進屋就把門關了,簡直是莫明其妙。
  “討厭的蚊子蒼蠅太多了。”沈先非一屁股坐在家中唯一一個又破又舊的沙發上,愣愣地盯著窗外的高牆。
  “蚊子?蒼蠅?還好啊,我倒是覺得最近家中多了不少蟑螂。”吳玉芳炒好了韭菜炒蛋,招呼沈先非過來端菜,可沈先非自從進了家門,就對著那扇窗戶發呆,吳玉芳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聽見。於是她走過去,在兒子的麵前招了招手,“臭小子,你怎麽了?從剛才進了家門就不對勁。是不是剛才有女生偷窺你衝涼?”
  “……沒的事”沈先非輕哼一聲帶過,他不能確定桑渝有沒有看到他衝澡。
  累了三天了,幾乎是沒怎麽合眼,才得了一點空閑去衝個涼,但是在看到她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心中有種莫明的感覺,一種理不清說不明的亂。
  她怎麽能找到他家的?她怎麽會來的?
  吳玉芳挑著眉看著兒子陰晴不定的臉,直覺有問題,於是俯下身,湊近兒子的臉,問道:“既然不是女生偷窺你衝涼,你幹嘛這麽心神不寧?有情況。”
  “沒的事……”忽然看著媽媽靠得很近的臉,沈先非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去端菜。
  “真的沒事?”吳玉芳追到兒子身後,“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從小一撒謊,你的聲音就會像蚊子哼,明顯地中氣不足。”
  “媽,你最近變得有些無聊了,吃飯了。”沈先非盛了兩碗飯,便坐下吃起了飯,決定不理母親。
  抬眼往窗外眺望,吳玉芳看到一個在不停來回走動的人影,是個女孩子。這臭小子,回來奔個喪,才四天,就有女孩子追到家裏來了。不過這個女孩,能讓喜怒從來不表現在臉上的兒子坐立不安,到是頭一個。
  沈玉芳不禁好奇,走向了門處。
  “啊——”桑渝狠拍了一下小腿,打死了一隻花蚊子。
  自沈先非關了門進了屋子,她就在這天井式的小院裏來回不停地走動,一是為了躲可惡的蚊子,二是在想她要不要去敲門。
  沈先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把門關上,那種拒人於門外的態度,讓她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心中就好像是被綁了條繩子,因為他這種冷漠無情而越扯越緊,說不出的鬱悶。
  得知他父親在獄中自殺的事,她有去打聽過,是因為他父親受不了那種苦不堪言難以煎熬的獄中生活,才選擇自殺的。
  其實,她來這裏的目的,也隻是想看看他好不好。
  或許是和曾梓敖、思思、沙沙和初初他們在一起多了,她已經被他們打擊得早沒有了以前的銳氣。
  思思最直接,因為沈先非,說現在的她就是一隻沒用的紙老虎,人見人唾棄。
  自從和曾梓敖混在一起後,曾梓敖就成了她的形象顧問,從穿衣到吃飯,從走路到說話,都在他的嚴格掌控下,因為曾梓敖立誓要將她改造成一個完完全全的氣質淑女。
  她一開始很好奇,明明就是一個學計算機的,曾梓敖怎麽就對女人的東西這麽了解,甚至有一段時間以為他是個玻璃人,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妹妹從高一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家雜誌社的特約平麵模特,他平時看他妹妹沒事就在那折騰,家裏的服裝雜誌一堆又一堆,他自然就順帶記下了。
  除了在跆拳道館的時候,她很勇猛,能夠吐氣揚眉,能夠大聲說話,能夠把整天沒事就折騰她的曾梓敖當成那個絕情的沈先非痛揍一頓,其他時候,她還真的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紙老虎。
  一想到沈先非說於佳是他女朋友的時候,她就咬牙切齒,但回想那個孤獨的聖誕夜,在她最餓、最寂寞的時候,是他請她吃了一碗麵,她就會雙目炯炯有神,發出狼嗷那種優美的聲音。
  為什麽她的愛情隻值一碗麵?害她有事沒事就跑那家麵館去吃麵,每次老板都會問她,你男朋友怎麽沒一起來,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大半學期,她沒有再靠近他,但是眼睛、耳朵和心總是忍不住隨著他的所在而轉動。
  現在,看到他一沒憔悴,二沒想不開,她也就放心了。
  自嘲地笑了笑,她決定回N市。剛才又看到了他的裸體,她決定要對他負責,絕不能做出那種隨便占人家便宜的卑鄙行徑。等回到N市,她養精蓄銳,重新開始部署她的“追鳥計劃”。
  剛邁了一步,這時門開了。
  打開屋門,吳玉芳看到了那個披肩中長發的女生,長得很漂亮,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一看就是那種很有教養家庭出生的孩子,彎了彎唇,問:“這位同學,你是來找我們家阿非的?”
  桑渝張大了嘴,望著開門的中年婦人,雖然歲月的磨痕無情地在她臉上刻劃出,但依舊可以看出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位很美的女子,她應該就是沈先非的母親了,因為沈先非的眼睛和嘴角幾乎是她的翻版。
  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桑渝微微點了點。
  “進來坐吧。站在外麵喂蚊子,挺不好受的。還沒吃飯吧,進來吃個便飯。”吳玉芳向桑渝招了招手。
  感受到沈母的好意,桑渝先是微微一怔,然後頜首:“哦,不了,我打算走了,打擾了。”
  吳玉芳看了看天色,這會也已經晚了,不論這個女生家住哪,若是住城裏,就算現在回去,那也要到很晚才能到家,而且西街附近很亂,放任這樣一個漂亮的女生晚上一人回家,她有些不放心。
  “客氣什麽,快點進來。”吳玉芳已經出門,想要拉桑渝進屋。
  這時,在屋內憋了很久的沈先非終於忍不住衝出了屋子:“媽,人家都說要走了,你幹什麽攔著人家?”
  “你這個臭小子,怎麽說話的?”吳玉芳回頭狠瞪了沈先非一眼。
  聽到沈先非的話,桑渝的心揪痛得擰成了一團,但是那股不服輸的氣焰隨著體內小宇宙的焚燃一同爆發了。
  驀地,她緊緊地咬住下唇,豆大的淚水就這樣從她澄澈的雙眸中湧出。
  吳玉芳一看,兒子一句話便把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女生給弄哭了,於是打了那臭小子一巴掌,便走向前哄起桑渝:“那個,同學你別哭,其實我們家阿非呢——”
  “媽,她很會演戲的,我上過她的當。”
  一句話,讓桑渝的眼淚落得更凶了,緊抿著唇,低聲啜泣,還會不停地深吸著氣,試圖平複自己看似紊亂不堪的情緒。
  “你個臭小子,怎麽這麽說話。”吳玉芳又給了兒子一腳,隨即對桑渝說,“同學,你別哭,有阿姨在,你放心,臭小子欺負不了你。那個我們家臭小子雖然人冷了點,愣頭愣腦了一點,其實他的內心是很火熱的,一但爆發了肯定是讓人招架不住。”
  桑渝在聽了沈母的話之後,她真的很想笑,但是氣不過沈先非那種冷漠的樣子,決定還是假裝楚楚可憐的形象博得同情到底。
  是誰說的,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老媽的心,所以萬事要從婆婆開始入手。
  沈先非再也看不下去聽不下去,不顧母親的白眼,走上前便拉起桑渝的手腕,大力地帶著她出了院門。
  桑渝一路任由沈先非拽著走了十多米,終於他停下了。
  寒著俊臉,他甩開了她的手腕,冷冷地說道:“現在就我們兩人,你也不用裝了,收起你那作假的眼淚。”
  擦幹了臉上的淚水,桑渝抬起頭,對上沈先非飽含怒氣的雙眸,反譏:“什麽裝不裝的?眼淚本來就是真的,不然你哭個假的眼淚出來給我看看。”
  “你——”雖然沈先非很生氣,但在院子裏看到她的時候,心底最深處的柔軟在那一瞬間被觸動了,“你怎麽會好端端跑到我家這裏來?”
  不論之前她做的事有多麽荒唐,但是她在知道他家裏出了事,能跑來看他,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
  “……”桑渝垂下眼簾,咬著唇,卻答不上話來。她其實就是想來看看他好不好而已。
  沈先非看到她這種樣子,驀地,莫明的耳朵紅了起來。
  他輕咳了一聲,然後哼著鼻音說:“走吧,我送你去車站。”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便徑直往巷口方向走去。
  到車站?桑渝想說自己有車過來,轉念想到笨鳥要送她去車站,可以多說會話,話到嘴邊,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喂,笨鳥,我在你家門外免費幫你家喂了那麽多蚊子,你怎麽小氣的連頓飯也不舍得請我吃?”桑渝追上前。
  “我說過別叫我笨鳥,很難聽。”沈先非回過頭狠瞪了桑渝一眼,“我們家就燒了兩個人的飯,沒有多餘的了。”
  “那你的分我一半好了,你餓一頓應該不會差。”
  沈先非動了動嘴唇,沒有接話,快步向前走。
  桑渝聳了聳肩,心道:良好的開端就是成功的一半,至少笨鳥會送她去車站了。
  
  3、天意留人
  從巷尾走到巷口,雖然大多數人都回家吃飯了,還是有小部分大叔大嬸端著個飯碗在巷內尋求一絲涼爽的空氣。他們看到沈先非和桑渝一前一後,會很熱情地打招呼:“阿非啊,你女朋友啊?”
  沈先非黑著一張臉,不吭氣,腳下的步調很快。
  桑渝在巷口張望了幾眼,沒看到老爸的賓利車,怪了,老吳上哪去了。桑渝看著走在前麵的沈先非,心想:算了,等到了車站,再和老吳聯係也不遲。
  於是,她一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
  西街,是N市下麵一個小鎮上的一條老巷,開車從N市到西街起碼要兩個小時。七點鍾是最後一班車子到市裏,現在是六點四十分。
  桑渝看了看手表,還有二十分鍾車子就開了,也就是說,她最多隻能和沈先非待二十分鍾。
  出了巷子,桑渝跟著沈先非又往北走了十分鍾。就快要到附近的客運站,突然,天空中下起了雨。
  沈先非低咒了一聲,回過頭對桑渝說:“跑快點,下雨了。”
  望著眼前說下就下的雨滴,桑渝怔然,頓住了腳下的步子,抬頭看向灰濛濛的天空,這是老天爺在引誘她嗎?她本來是打算要走的,可為什麽這時候,天公硬是要作美,硬是要留下她呢?害她心中那顆原本就不安分的小心又開始在蠢蠢欲動了。
  “還有幾分鍾,最後一班車就開走了,你還在那發什麽呆?”沈先非發現桑渝沒有跟上來,回轉身,便看到她正抬著頭,對著天空發呆。
  “在看這雨滴有多大,測算要以多快的速度跑到車站,淋最少的雨。”其實桑渝在想,以最慢的速度走到車站,但能淋最少的雨。
  “那你就慢慢站在那測算。”沈先非的嘴角微微扯動,白了她一眼,往車站的方向跑去。
  人都跑了,等於失去了待在一起的時間,她還一個人站在雨中賴著不走,就是白癡了。
  桑渝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追上了沈先非。
  到了車站,離七點鍾還差兩分鍾,沈先非看到站台內沒有人在等車,車道裏也沒有客車,覺得奇怪,便問了站內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指著斜對麵牆上的通知說:“去看對麵通知,從今天起,最後一班車,提前半小時發車。”
  言下之意,要想乘車離開這裏,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六點。
  桑渝的眼前,立即蹦出一串串煙花,“嘭嘭嘭”響個不停,她發誓,她真的是打算回N市的。
  沈先非不相信這個事實,冒著雨衝到對麵的告示窗下,果然上麵寫著,因為到N市的的必經之路在擴路,所以車子必須繞道,為了保障客人的乘車安全,才不得不將最後一班車的時間提前。
  立在沈先非的身旁,桑渝瞪大著眼睛看著那個通知,然後偏頭看向眉頭皺得死緊的沈先非,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故意要留在這裏,她立即從包裏掏出手機,給老吳打了電話:“吳叔,你現在在哪?我出來了。”
  “啊?小姐不是讓老吳回去了嗎?”電話那頭老吳回道。
  “啊?我什麽時候讓你先回去的?沒有啊。”桑渝皺了皺眉頭,她什麽時候讓老吳走的?她怎麽不知道。
  “小姐一下車,老吳就問過小姐了,小姐嗯了兩聲,我才開車走的。”
  桑渝想了想,沒錯她是有嗯兩聲,可她完全沒有聽到老吳問她什麽啊。
  “那個,吳叔你現在在哪?能不能現在來接我?”
  “快到上海了,剛回頭,桑先生就來電話讓我去接他,好象酒喝多了。”
  “上海?”桑渝一聽老爸在上海喝多了,原本要老吳趕回來接她的念頭立即取消了。要是老爸知道她要趕回來,一定會讓吳叔先接她的。她不回家沒關係,她不會在外麵亂搞男女關係,但老爸去了上海酒喝多了就是不行。聽媽說最近他有事沒事就喜歡往上海跑,八成是又遇上了什麽豔遇,打著業務聯係的旗號,去花天酒地了。
  “吳叔,無論你今天有多晚,一定要把我爸從上海接回家。”
  家庭保衛戰,整整八年了,可以和當年的八年抗戰相媲美了。無論怎樣,她都不能讓人把她的家給拆散了。
  “那要我聯係公司裏其他車子來接小姐嗎?
  “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想辦法。”
  掛了電話,桑渝便對上一雙盛滿怒氣的眼眸,這讓她不由得挺直了胸膛,抬起頭對沈先非振振有詞:“我不是故意要趕在傍晚來你家的,因為高速修路,我們隻能繞國道,然後你家這裏的路又難走。我也不是故意讓司機先回去的,當時下了車之後,被你家附近的環境給震住了,所以司機說什麽我也沒聽清,他以為我要留在這裏過夜,就先回去了。我更不是故意不讓他來接我,我爸在上海喝醉了。我昨天今天都沒有看天氣預報,我也不知道今晚會下這麽大的雨。總之,我沒想過在你家過夜。”
  瞪著桑渝,沈先非的眉頭擰得緊緊的,沒有說話,冒著雨又衝回了車站內。
  麵對沈先非的冷漠,桑渝隻能堅持。
  站在雨裏,她望著豆大的雨點,突然好想回N市。抿了抿嘴,她慢慢地走到車站內,和沈先非並排站在車站的屋簷下避雨。
  這樣的雨夜,氣氛說不出的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雨終於停了,天早已黑透,四下一片靜寂,隻能看到稀稀拉拉昏暗的燈光。雨後的空氣濕潤而清新,涼風吹撫樹上的每一片嫩葉,帶出清爽宜人的氣息,讓人有股舒適的安心感,如同這靜謐的夜幕一樣安詳。
  沈先非邁著步子,離開了。
  桑渝留在原地沒有動,沈先非一走,她便累得蹲了下來,從包裏摸出香煙和打火機,點燃了一根。
  心中一陣酸澀,空落落的一陣疼痛,滿腔的委屈似要宣泄而出,在淚水要直湧向眼眶,她硬是眨了幾下眼,將眼淚全給逼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聽到沈先非家裏出了事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給吳叔打電話,讓他送她來這裏。她也不想這麽晚的天趕過來,誰知道會下雨,誰知道會沒車,誰知道會有這些意外。
  鬆開了捏得死緊的拳頭,靠著牆,她緩緩地抬起手,撥開熨貼在臉頰上的濕發,將臉龐偎在縮起的膝上。
  “你還在蹲在這裏做什麽?打算在這裏蹲一夜?”聲音裏夾著無名的煩躁。
  聽到熟悉的聲音,桑渝猛然抬起頭,看見一個人影立在跟前,漆黑一片,借著隱隱微弱的燈光,她看清是沈先非,強忍了半天的淚水就這樣冒了出來。她偏過頭,苦澀地吸了一口煙,才將心中的難忍給逼了回去。
  沈先非抿緊了唇,俯下身子,硬是將她手中的煙給奪了去,熄滅,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抽煙是桑渝緩解心裏壓力控製情緒的一種方式,這會香煙被沈先非奪了去,她再也控製不住,跳起身,衝到他麵前大嚷了起來:“沈笨鳥,你幹嘛奪我的煙?你不是走了嗎?幹嘛跑回來奪人家的煙?”說著說著,聲音裏就帶著哭腔。
  “跟你說過很多次,別叫我笨鳥!”
  “沈笨鳥沈笨鳥沈笨鳥沈笨鳥沈笨鳥沈笨鳥沈笨鳥——”桑渝一口氣不知道喊了多少個沈笨鳥。
  沈先非的雙目似要噴出火來,直瞅著桑渝,胸腔起伏不定,最終他別過臉,咬著牙,吐了一口氣:“我不喜歡聞煙的味道,我媽也不喜歡。”
  桑渝怔了怔,他在說什麽,他不喜歡,他媽也不喜歡,他的意思是要她今晚住他家嗎?她是在做夢嗎?
  “……什麽意思?”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生怕一個不小心,所有不確定的猜測全部化成泡沫。
  “你要是想在這裏蹲一夜,我沒意見。”沈先非淡淡地應了一句,轉身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桑渝仰頭望了望漆黑一片的天空,難以置信,他在邀請她住他家啊。
  短短幾分鍾,她從天堂掉到地獄,然後又從地獄升回天堂。
  再次立在沈先非家門口時,桑渝感慨萬分,忍不住瞄了一眼傍晚沈先非衝涼的地方。
  “你還傻站在那幹什麽?你打算今晚連別人家的蚊子一起喂嗎?”沈先非進了屋子,坐在桌前正準備吃飯,沒看到桑渝,以為走丟了,出了門,便看見她傻站在那盯著對麵的水池發呆。
  桑渝沒有回頭,脫口而出:“哦,我在想我待會怎麽衝涼。”
  倏地,沈先非血氣上湧,整張臉都脹紅了,身體僵在那一動不動。之前他有想過,她有沒有偷看他衝涼,聽她這麽一說,證實了,她有。
  也沒注意,往前邁了一步,一個回頭桑渝便撞進了沈先非的懷裏,痛得她真想把沈先非給揍一頓:“唉喲,你哪不站,幹嘛站在門口,胸膛沒事長那麽硬幹什麽?撞得人都疼死了。”
  被桑渝這一撞,沈先非恢複正常:“是你自己不長眼睛。”
  寒著一張俊臉,他回到屋裏,坐在桌前,咬著牙,折騰到現在,終於可以吃飯了。
  翻了幾個白眼,桑渝邁進屋內,憤憤地在他對麵坐下。
  吳玉芳端著剛熱好的湯走過來,對桑渝說:“胸膛硬點好,要是遇到個軟的,摸起來會很沒料。”
  一口飯剛進嘴裏,差點被母親這句話給噎住,沈先非抬眸怨道:“媽,請你不明白事情狀況,不要亂發表言論。明天我就回學校了。”
  “不用跟我說,我不會送你的。”吳玉芳話雖是對兒子說,眼睛卻是看著桑渝,“你們倆慢慢吃,我去洗衣服。”
  望著沈母吳玉芳端著一盆衣服出去,直到水池邊上的電燈亮了,桑渝才收回了目光,回過頭便看到沈先非盯著她看。
  她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角,便環視了四周。
  
  4、陪吃陪喝陪洗澡
  初進沈家的時候,她覺得很奇怪,除了牆上掛著一個中年男子的黑白相框,就是沈媽媽和沈先非身上有戴孝,其他一點也看不出這是一個剛剛辦過喪事的家庭。
  沈先非的家很小,呈長方型,據目測,整個屋子不會超過二十平米。一進門的地方有一個矮矮的木梯,是通向二樓的小閣樓。屋子裏隻有一個破舊的沙發,沙發對麵是一個櫃子,櫃子上放著一個舊式的21寸電視機,然後就是麵前這個半高的桌子和兩個板凳,旁邊窗戶下就是一個簡單的灶台。整間屋子雖小,但看上去卻是幹幹淨淨,十分清爽。
  沒有看到床,桑渝想,那閣樓上應該擺放的是張床吧。
  桑渝往閣樓上張望了兩眼,一層紗擋住了裏麵的風景,也就放棄了再看,回過頭便迎上了沈先非不友善的目光,她挑了挑眉,端起了麵前的飯碗。
  桌上沒有大魚大肉,隻有簡單的三菜一湯,一份韭菜炒雞蛋,一份茭白炒肉絲,一份青椒炒肉絲,還有一個西紅柿蛋湯。很明顯,青椒炒肉絲是後來加的菜。
  並非吳玉芳會神機妙算,掐指一算就能知道兒子一定會把那個女生再帶回來,而是她早就知道回市內的班車,提前了半小時出發。所以,在加上很不湊巧的下起了大雨,所謂天時,地利,怎麽可以少了她這個人和。
  最平常不過的家常菜,可桑渝活了這近十九年,都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菜。
  在沈先非的瞪視下,無視他無聲的抗議,桑渝的筷子就像是粘在了三盤菜和一碗湯裏出不來了。
  黑著一張臉,沈先非不得不起身去電飯煲裏再盛一碗飯。
  當他再坐回桌前的時候,盤子裏隻剩下稀稀拉拉地幾根韭菜、茭白和青椒,一根肉絲也見不到,湯碗裏也隻剩下兩三塊西紅柿。
  隻是盛個飯的功夫,菜一下子就被桑渝掃蕩了一大半。
  他抓著筷子的手,青筋暴突。
  “啊,好飽。好久沒這樣吃過飯菜了,你媽燒菜的手藝真的超讚。你看你,這都是第三碗飯了。”吃飽了喝足了,桑渝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一邊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胃部,一邊對沈先非說。
  當她抬眸看到沈先非端著一碗白飯滿臉陰沉地瞪著她,她不明白地皺了皺眉頭,疑惑:“幹嘛這樣看著我,我又說錯了什麽?”
  麵對桑渝一副很無辜的樣子,沈先非咬著牙,將麵前盤子裏的菜,全數撥到碗裏,狠狠地扒著碗裏的飯菜。
  “又不是三年自然災害,你有必要這樣吃嗎?”桑渝很蔑視地看著沈先非。
  “咳咳咳——”素來吃飯很斯文的沈先非,自從遇到桑渝之後,隻要是在吃飯的時候看到她或者是想到她,那肯定是一不心就會被嗆著。他平複了氣息,衝著桑渝吼道,“你能不能閉嘴別說話?咳咳咳——”
  這時,吳玉芳曬好了衣服剛好進門,看到兒子吃個飯也能被嗆著,還衝著人家小女生發火,便道:“啊喲,臭小子你多大的人了,吃個飯這麽急幹嘛,又沒有人和你搶。”
  這頓飯,無論如何,沈先非是再也吃不下了,放下手中的碗,連同桌上的空盤子空碗一一收拾起。
  桑渝見著,立即說:“我來洗吧。”
  “你離我遠點。”沈先非怒道。
  “臭小子,你這麽凶做什麽?小心以後娶不到老婆。”吳玉芳踩著樓梯上了小閣樓。
  沈先非抱著碗筷出了屋門。
  桑渝覺得白吃人家一頓飯菜,至少要做點事情,於是跟了出去。
  “我來洗吧。”她擠在沈先非的身邊,硬是要幫他洗碗,一雙狼爪向他抓著洗碗布的右手抓去。
  沈先非沒吃飽,心情很糟,看到桑渝死命地要幫他洗碗,冷哼了一聲。他沒見過女生能像她這麽能吃的,跟豬一樣,既然吃了那麽多,就消耗些體力做些事。想著,便將手中的洗碗布丟給了她,徑自回了屋。
  坐在沙發上,沈先非看著電視,但是電視裏究竟在放什麽他並沒在意,隻知道是一個清裝的女人在電視上蹦來蹦去,整個人心思不知飛到哪去了。
  突然,“叭”的一聲傳來。
  他從沙發上彈起,才走到門口,接著又聽到“叭叭”兩聲。出了門,借著屋外的燈光,他看到水池旁的地麵上,一片白色碎瓷。
  “你到底是洗碗還是砸碗?”他衝過去,一把奪過桑渝手中的洗碗布,“不用你洗了,你回屋裏去。”
  看著洗碗盆裏的泡沫,忍不住,他額頭上的青筋又暴了出來。這個該死的丫頭,究竟放了多少洗潔精,整個盆裏除了泡沫,什麽都看不到。
  桑渝甩了甩手上的泡沫,一臉無辜地說:“那個,手太滑了,一不小心,它就飛出去了。”
  一共三個盤子兩個飯碗一個湯碗,被她打得還剩下,兩個盤子一個飯碗。
  從遇上桑渝之後,沈先非就覺得是惡運當頭,不,是惡鬼纏身。他匆匆洗好了兩個盤子和那個碗,利落地收拾了地上的殘局,回到屋中。
  桑渝跟了進去,看到他一臉煞氣地坐在沙發上,隻好立在門口處。
  “咦,又吵架了?”吳玉芳從閣樓上下來,手中拿著一條裙子,遞給桑渝,“舊衣服,今晚你就將就一下了。”
  桑渝愣愣地接過衣服,腦子轉得飛快,這麽大點的地方,要在哪換衣服洗澡。
  吳玉芳走過去,衝著兒子說道:“別看了,還珠格格有什麽好看的,年年放,月月放,你不膩,我都膩了。快起來,陪人家女生去洗澡。”
  “啊,他要陪我去洗澡?!”桑渝將手中的衣服抱得死緊,有些懷疑地看著吳玉芳,怎麽會有這麽開明的媽媽,居然指使兒子和女生洗鴛鴦浴。
  “不遠,就在對麵。”吳玉芳笑著指著窗外斜對麵的一間屋子。
  桑渝回過頭,看到對麵黑漆漆的屋子,不禁咽了口口水,難道真是天黑好辦事?她是喜歡笨鳥,但是她是想和他好好談場戀愛,然後兩人的愛情循序漸進,而不是這種一步到位。
  沈先非起身,淡淡地看了桑渝一眼,便出了屋。
  桑渝猶豫地挪了一步。
  吳玉芳笑著說:“打熱水什麽的,你就叫阿非弄好了。快去吧,早點洗完了早點回來休息。”
  吳玉芳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個重磅炸彈在桑渝的眼前“轟地”一下炸開。
  到了斜對麵的屋子,桑渝才明白,原來這是一間公用的簡易浴室,就是供住在這個院落裏人洗澡的地方。夏天的時候,洗澡的人比較多,這裏便成了女人們專用的衝涼地,男人們一律水池邊上解決,就像沈先非那樣。
  之所以沈先非會來“陪”洗澡,是因為門栓壞了,還沒有修好,沈先非隻是站在門外,以防有人誤闖進去。
  這是桑渝活了十九年來,洗得最鬱悶的一次澡,沒有浴缸沒有花灑,隻有一桶熱水和一個盆,沒有沐浴露,更不可能洗泡泡浴,隻有一塊肥皂,洗累了隻能蹲著,不能躺也不能坐,還要時時刻刻防著花蚊子的偷襲……
  她再次在心中呐喊,她應該堅持要老吳找車接她回去的……
  “你到底還要洗多久?”立在門外,沈先非至少站了有半個鍾頭,每過十分鍾他就喊一次,裏麵的人就無力地應一次。
  “……出來了。”桑渝穿著吳玉芳給的粉色棉布連衣裙立在門口,雖然舊了一點,但是很合桑渝的身。
  她終於洗完了,屁股上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大包包,如果再不出來,她就要崩潰了。
  沈先非進去把裏麵收拾幹淨,提著水桶,又回到家中。
  桑渝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睛盯著電視機,腦子裏想著剛才打碎了一個盤子兩個碗,明天回到市裏,一定買一套讓人給送過來。
  驀地,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麵前,抬起頭,她望向麵無表情的沈先非,小聲問:“幹嘛,我又礙你事了?”
  這屋子就這麽大的地方,除了沙發還有板凳,就算他要坐沙發,她也隻坐了沙發的一端,旁邊兩人的位子,她又沒有占著。
  沈先非淡淡地開口:“你坐在我床上,我怎麽睡覺?”
  桑渝驚愕地看向屁股下的沙發,這麽窄的沙發,怎麽可能是他的床。急忙起身,她看到沈先非將沙發的表麵輕輕一搬,儼然成了一張小小的雙人床。
  她指著這張床說:“今晚我跟你睡這張床?”
  沙發床的表麵那麵硬,怎麽睡啊,還這麽小,在家裏,她一個人的床都有這張沙發床兩倍大。
  沈先非白了她一眼,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似在嘲諷,然後往沙發床上一躺,背過身去。
  吳玉芳從閣樓上探了一個頭,笑著說:“小桑,你跟我睡上麵,”
  桑渝的臉微微一紅,難怪沈先非剛才那樣看她,她真是臉丟大了。
  第二天早上,五點不到,桑渝便被從床上給挖了起來。
  因為沈先非說要趕早上六點的班車回N市。
  昨夜,睡在閣樓上的床鋪上,硬硬的板床讓桑渝一夜都沒睡好,這讓她想起她睡在學校的第一夜,也是輾轉反複,第二天便找人按照學校床的尺寸給定做了一個舒適的床墊。
  撐到淩晨三四點,她這個傳說中嬌滴滴的豌豆公主,實在是困得撐不下去了,才瞌上了眼。
  沈先非站在閣樓下,叫了她半天,沒見到她起床,到是見到兩個枕頭相繼飛了下來。
  黑煞著一張臉,他決定親自上去叫醒她。
  桑渝隻要沒睡飽,脾氣會很差,通常會把吵醒她清夢的人給揍一頓。他這一叫,自然是少不了挨了她幾拳。
  當她被強製拖下閣樓的時候,眯著朦朧睡眼,隱隱約約看見他的臉好似發了福的包公臉。
  兩人再次出現在小巷的時候,周圍的鄰居一個個都很驚訝。
  “阿非啊,你女朋友昨天沒回家啊?”
  “瞧我這老糊塗,昨天兩人走的時候忘了告訴你們,班車時間提前了。”
  “兩人看樣子都沒什麽精神,昨夜太累了,沒睡好吧。”
  “阿非你的臉好像有點腫?”
  “……”
  兩人在一群人七嘴八舌之下,終於離開了那條狹長而混亂的小巷。
  桑渝給老吳打了電話,昨天桑振揚喝得太多,還沒出上海城,就吐得一塌糊塗,老吳沒辦法隻得留在上海照顧他,所以桑渝隻有和沈先非去擠班車。
  自沈先非又被桑渝給打了,一直到車上,都沒有和桑渝說過一句話。
  桑渝一上了車就繼續和周公約會。
  兩個人並排挨在那狹小的座位裏,汽車在國道上一個顛簸,兩人的身體不免一陣相撞。桑渝的頭便會很自然的歪倒在沈先非的肩上,而閉目養神的沈先非,總是很不留情麵地將她的頭撥開。
  一次次顛簸,一次次頭依在沈先非的肩上,一次次被他無情地撥開,最後桑渝終於忍不住發了火:“你手抽筋了?沒事老撥我頭幹嘛?靠一下又不會死。你再敢撥我的頭一次試試看,我一定會讓你右半邊臉和左半邊臉一樣對稱。”
  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她霸道地整個人都依在沈先非的身上,繼續與周公約會。
  無論沈先非的臉有多黑,煞氣有多重,為了不讓全車的人看笑話,他隻有全數忍了下來。
  這就樣,桑渝成功地靠在沈先非的身上一直睡到N市車站。
  下了車,桑渝滿意地伸了個懶腰,而沈先非一人獨自上了公交車。她追了上去,車子卻開走了。無奈之下,她攔了一輛出租車,先回學校。
  回到宿舍,桑渝對去沈先非家的事隻字不提,也沒有向以前一樣去找沈先非,而是著手另外一件比較重要的事。
  打碎了沈先非家的碗,桑渝當天下午就派人給送去了兩套,還吩咐如果沈媽媽拒收,那人就不用回N市了。
  西街那一晚上的事,似乎在兩人之間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似的。
  
  5、有條件同居
  又一個多月一晃而過,再過幾天就要放暑假了。
  沈先非除了接了兩份家教之外,還依靠畫設計圖賺錢,因此沒法回家,而學校到時間關校門的規定對他來說很不方便,他依舊還是選擇和高中同學在校外合租房子。
  狹窄的樓梯過道裏,學生模樣的一男一女倚在牆角,吻得難分難舍。
  吐了口煙,桑渝看了看手表,都已經五分鍾過去了,兩人還抱在那啃。她終於受不了這兩個肉麻的家夥,不耐煩地將手機掏了出來,換了一個刺耳的鬧鍾鈴音,牆角的兩人終於有了反應,倏地一下彈開了。
  那男生回過頭來,衝著桑渝嚷道:“什麽事啊?你這人怎麽這樣?”
  “來收房子的。”桑渝熄了煙。
  “神經病,房東又不是你,你來收什麽房子?”那男生怒道。
  “你才神經病,你再亂說話,小心我告你誹謗。看清楚了。”桑渝走近,將一份房屋買賣契約遞在那男生的麵前,然後回頭樓梯上立著的房東老頭說,“你來和他們解釋。”
  那房東老頭艱難地爬了幾個台階,走到那對小情侶麵前,解釋了一大通,無非是等錢用,把房子賣給了桑渝。
  那對情侶對看了一眼,女生對房東老頭說:“可我們付了半年的房租,你把房子賣給她,她要是趕我們走,按合約你是要賠我們錢的——”
  桑渝打斷了那女生:“沒要趕你們走。這是前麵六幢701房子的鑰匙,那房子是個單室套,你們可以在那裏住半年,算是對你們這半年沒地方住的補償。你們兩人是情侶,與人合租有很多事都不太方便,那間單室套剛好,而且裏麵設施齊全,與這裏合租的價格差不多。你們的室友我會另外勸他退租,你們就不用操心了。這份是那房子的租房協議,這份是這間房子的退租協議。”
  這對學生情侶,不敢相信這突然從天下掉下來的陷餅,興奮地接過租房協議和退租協議。開了門,在房東老頭的鑒證下,那對小情侶開心地簽了退租協議。
  “好了,你可以走了。”桑渝朝那房東揮了揮手,示意剩下的事她來處理了。
  等那對情侶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東西離開之後,桑渝便開始打電話,一邊通知搬家公司把屋內陳舊的家具全扔了,一邊通知自家的家居連鎖店送貨過來。
  忙了一天的沈先非終於回到了自己與高中同學合租的房子。
  在打開燈的那一刹,他驚住了,看到很小的客廳裏突然多了很多嶄新的家具,還有電視機、冰箱、影碟機、櫃式空調、飲水機等等,這些對他來說應該放在商場裏的奢侈品居然出現在他的住處,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門了。當看到從主臥室裏走出來的桑渝,他整個身體僵在那一動不動,怔怔地看著她。
  他一定是看到了幻像,閉上眼,然後再睜開,幻像還是存在,如此反複幾次,再張開眼,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始終存在的人影,他忍不住大聲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桑渝揉了揉一頭亂蓬蓬的頭發,剛剛睡醒,沈先非就回來了。
  往麵前的單人沙發上一靠,她挑了挑眉:“我住我家,有問題嗎?”
  “你家?這什麽時候變成你家了?我同學他們呢?”隻要遇到桑渝,沈先非良好的修養全部丟到外太空去了。
  “今天啊。我把這房子買了下來,你同學退租了。那,這是協議。”桑渝從口袋裏掏出那兩份協議遞給了沈先非。
  沈先非看了之後,將那兩張協議直接丟向桑渝,忍無可忍地怒道:“桑渝,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真的很讓人受不了。在學校裏,我被你逼得已經沒有辦法,現在住到校外,你還要這樣。你不要以為你去我家待過一晚上,我就會對你有所改觀。從可樂,到後來你改變形象,我都承認我錯了。你究竟想怎樣?今天一次把話說清楚好了。”
  “我早就說過了,我想做你女朋友。”桑渝靠在沙發上,抬眸看著盛怒中的沈先非。不知道怎麽搞的,她特別喜歡看他發火,他發火的樣子真的好銷魂。
  “為什麽?為什麽你就非得要做我女朋友?”
  “這哪有為什麽?”
  “你身邊不是有個曾梓敖嗎?他不是你男友嗎?你做他女友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他不是我男友,我又不喜歡他,幹嘛做他女友。我喜歡的人是你,當然是想做你女友。”桑渝白了他一眼,很自然地將自己喜歡他的心意表達出來。
  她都追到他家去了,現在為了他,把自己這麽多年來的積蓄全用在了買這套房子上,他怎麽還看不出來她喜歡他呢?思思她們說她的情商是零,難道他的情商是負的?
  她喜歡他?
  沈先非難以置信地凝視著桑渝,她竟然說她喜歡他?從第一次見麵她對他就是拳打腳踢,上學期期末,在圖書館樓後,他被她痛打,他至今都記得,一個多月前在他家,他又被她給打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他實在是看不出來她哪裏是喜歡上他了。
  他知道他兩次傷她的自尊心都很重,但他絕不是故意的,他也為此道過歉,並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以為那個寒假是徹底的了斷了,誰知一個多月前又讓他的神經變得緊張起來,回到學校他小心翼翼地過了幾天,她沒來煩他,他才算安心,但他再也不會想到她會在一個月多後卷土重來,而且比之前的幾次更可怕更瘋狂。
  他隻能無奈地攤了攤手對她說:“你究竟喜歡我什麽?我改還不行嗎?”
  “這個笑話我在高中的時候就聽過很多次了,沒新意。”她抱著HelloKitty貓頭抱枕望著他。
  別過臉,他閉了閉眼,歎了一口氣,每次和她說話,都能被她給氣死,跟她根本就沒辦法溝通,每次都是雞同鴨講。再睜開眼,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好吧,既然這裏是你家,那我馬上搬走。”
  轉身,他便向小房間走去。
  桑渝一聽這話,立馬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雙臂張開,擋在了他的麵前,急道:“我又沒趕你走。”
  “那我自己想走不行嗎?”深邃的眉目隱隱地掠起幾絲怒氣,他冷冷地開口,“讓開!”
  不敢相信地眨動著那對漂亮的睫毛,桑渝立在房門外,就這樣看著沈先非收拾起衣物。
  “沈先非,你要是真走出這個門了,你付的半年房租就要不回來了,我是不會退給你的。”她抵著和式推門,衝著他喊著,“你每天那麽辛苦地賺錢,將半年的房租扔在水裏你不心疼嗎?我並沒有使出我渾身的招術,你現在都已經接架不住了,你難道以後都要天天這樣為避著我而傷透腦筋嗎?沈先非,我能查到你家地址,我能查到你住在這裏,我能將這個房子買下來,無論你搬到哪裏,隻要你在N市,隻要你在H大,都注定逃不開。我說過了,我就是要做你的女朋友。”
  收拾東西的手僵住了,沈先非捏著拳頭,想想這近一年來,有關他的一切都逃不過桑渝的糾纏,就是因她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
  桑渝看到他停下了收拾,激動地又接著說:“或許,在這裏住了一段日子,我發現你身上的缺點,我就會不喜歡你了,我就會離你遠遠的,那樣,你就真正的解脫了,不必要整天麵對我的糾纏。所以,住在這裏,你可以盡可能的把你最壞的一麵展現給我看,讓我放棄你。”
  抿緊了唇,沈先非將收拾好的衣服負氣地又揮亂。她說的沒錯,她能找到他家,能找到這裏,就算他再搬一處,到哪都一樣,與其整天要想著怎麽應付她使出的各樣怪招,到不如將這事在這個暑期裏徹底解決了。
  他轉過身盯著她,她立在門口處,屋外的燈光比他這間小屋子還要亮,她大半張臉都隱藏在陰影中,但是唯有望著他的那雙眼眸在暗中燦亮無比。
  “桑渝,我不想再這樣浪費時間浪費精力了,這樣下去,你和我都很累。”
  “我知道。沈先非,我們打一個賭吧,如果在暑期結束之前,我還沒能讓你點頭答應做你女朋友,我就從這裏搬出去,而且從今往後都不會再打擾你。我桑渝可以對天發誓。”她已經舉起了右手。
  沉默了半晌,沈先非那雙略帶抑鬱的眼眸抬起來看她,淡淡地道:“你不用發誓,我跟你賭。就賭一個暑假,也就兩個月,兩個月之後,你就從這裏搬出去。”
  “如果兩個月之後,我贏了,我就是你女朋友。”
  “我不會輸的,”看著她一臉堅決,沈先非微微動了動喉嚨,“你不用高興得太早,這些都是有條件的。”
  他在寫字台前坐下,拿起筆,刷刷地在一張白紙上寫了起來,沒過多久,他將那張紙和筆遞到桑渝的麵前:“簽上你的名字。”
  “什麽?”她不明所以,接過那張紙定睛一看,上麵寫著“合租保證書”。
  都說見字如見人,沈先非的字蒼勁有力,和他的人一樣好看。
  她細細地看了下“合租保證書”,上麵寫著:
  保證書
  主臥歸桑渝所有,次臥歸沈先非所有,客廳、廚房、衛生間、陽台為兩人公用地方。
  桑渝保證在合租約定期(200X年7月1日至8月31)內做到以下承諾:
  一、沒有經過沈先非的允許,桑渝不能進入沈先非的臥室,不可以碰屬於沈先非的東西;
  二、桑渝不可以在公用地方對沈先非進行除不必要言語以外的肢體接觸;
  三、桑渝不可以向他人透露與沈先非同住一個屋簷下;
  四、未經過沈先非同意,桑渝不可以帶任何人進入此房;
  五、桑渝不可以將任何有關女性用品衣物等放在公用地方;
  六、桑渝不可以在公用地方穿著任何暴露衣著來回走動。
  七、桑渝不可以在屋子內的任何一個角落抽煙、喝酒、亂扔雜物果皮紙屑等。
  八、桑渝不可以對沈先非進行言語上的汙辱,其中包括替其起綽號。
  以上八條,由沈先非進行監督,如有違反,桑渝承諾即日搬離此房。未詳盡事宜,由監督人在日後補齊。
  監督人:沈先非保證人:桑渝(待簽字)
  桑渝細細看下來,除了第七條的抽煙之外,其他她都可以做到。
  哀怨地看了一眼沈先非,她指著第七條說:“可不可以改成我在我自己的房裏抽,或者陽台也可以,其他公共地方一律不抽。”
  “可以。我很歡迎你抽煙,隻要你在這個屋子裏的任何角落裏抽了,都會按最後一條承諾自動搬離房子。”言下之意就是不行。
  為了贏了沈大帥哥的芳心,桑渝放棄了更改保證書的念頭,大不了她以後在外麵抽,抽完了再進門,拿起筆,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看著那個娟秀的字跡,這個名字猶如魔咒一樣跟著自己,沈先非將保證書一把奪了過來,便將自己屋子的和式門給合上,將桑渝給擋在了門外。
  對麵高層建築樓頂上的七彩光柱,透過房子左側的廚房和衛生間照過來,射在一臉茫然的桑渝臉上,讓她一時睜不開眼。
  望了望一會透亮一會陰暗的衛生間和廚房,這種恐怖片上常有的效果,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搓了搓手臂,瞪了沈先非的房間一眼,連忙奔回了自己的房間。
 
  6、不會做的題目就選C
  原本沈先非隻要兼職兩份家教,但一位同學因為家中出了事臨時回了老家,所以同學手中的家教也落在了他的手上。四個學生的家分別在N市的東南西北四角,這樣縱使沈先非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同一天將四個學生的家都跑遍了。
  所幸四個學生有兩個是明年中考,補習的是數學這門課,有兩個是明年高考,補習的是英語這門課。幾家家長人比較隨和,與他們說好,讓四個學生到他的住處來補習功課,一三五上午數學,二四六上午英語,周日休息。
  這天剛好是第一天給兩位要高考的學生補習英語,兩名高中女生整顆心思全都放在了研究沈先非的身上,沈先非究竟說了些什麽,兩個人根本就沒聽進去。
  沈先非問她們什麽問題,她們沒一個能答得上來,弄得沈先非想發火都隻能壓抑著。這也是沈先非從來不收高考女學生,隻收中考男學生的原因。
  “同居”了三天,桑渝整天無所事事,除了在房間裏打遊戲,就是在客廳到處晃悠,這會正抱著半個西瓜坐在客廳沙發上美滋滋地吃著呢,一雙美目不停地在沈先非和兩個女生身上逗留。
  對於這兩個小女生的行為,桑渝一直看在眼裏,捕捉到沈先非快要抓狂的表情,她放下手中的半個西瓜,跑到衛生間裏對著台盆下麵折騰一翻,便探出個頭對沈先非說:“哥,衛生間的台盆下水道給堵住了。”
  聽到桑渝叫他哥,沈先非先是驚訝,隨即是疑惑。不知她又在搞什麽鬼,若是換在其他時候,她這樣麻煩,他一定不會給她好臉色,但這時,他如獲大赦,急忙起身去了衛生間。
  沈先非在努力地通著下水道,桑渝則抱著雙臂坐到了兩名高中女生的麵前,拿起她們的試卷,隨意掃了下來,十道選擇題有八道是錯的。
  她朝兩個高中女生勾了勾手指,兩個女生疑惑地將臉靠上來,她便問:“是不是沈老師教得不好?”
  兩名女生搖了搖頭。
  “你們知道我是他是什麽人?”
  “妹妹咯。”兩名女生在心裏感歎幸好她是沈老師的妹妹。
  “沒錯,”桑渝點了點頭,“大家都是過來人,我知道你們麵對我哥很沒心思,你們在想什麽我都知道。我哥長得很帥是不是?喜歡我哥是不是?”
  兩名女生點了點頭。
  “打個商量,你們要是好好把這份試卷做好了,若是能考到七十分以上,我就告訴你們有關我哥的事,包括三圍啦,身高啦,體重啦,喜好啦,睡姿啦……都可以。我這樣做呢,是為我哥好,看到我哥為你們的成績傷神,我可是會心疼我哥的。當然我背著我哥透露這樣的信息是有風險的,所以呢,對你們來說也是有條件的,考得好才有消息,考得不好就什麽都沒有。另外,我可是不收賄賂的。”
  麵對這樣赤裸裸的誘惑,兩名女生的眼睛立即成了心心眼,連忙點頭。她們倆回頭看向衛生間,意圖多看兩眼沈先非。
  桑渝敲了敲桌子:“別東張西望了,快做題吧。”
  有了動力才有毅力。
  為了知道沈先非的事,兩名女生埋頭苦做起試卷。
  沈先非從下水管裏掏出一團硬紙,便對桑渝粗聲道:“桑渝,你怎麽把這些東西給搞到下水道裏?下次注意點,你要洗什麽東西去陽台,別把紙再弄進去了。”
  擦幹淨了手,出了衛生間,他看見桑渝抱著個大西瓜坐在自己剛才坐的位置上,盯著兩名女生。出於條件反射,他想說她是不是對兩名女生做了什麽,結果看到的是兩名女生在那乖乖地做著試卷題目,而她儼然成了一名監考老師,這種和諧現象讓他十分訝異。
  口中含著西瓜,桑渝對其中一個女生說:“這麽簡單的題目有什麽好想的,不會做的就選C好了。”
  旁邊的女生抬起頭反問:“剛才我不會做,你也讓我選C,為什麽不是A,不是B,也不是D,偏偏是C呢?”
  又挖了一塊西瓜丟進嘴裏,桑渝嘟喃著:“哦,我去年高考的時候,距高考還有一個月,我用一個星期把曆年的試卷全做了一遍,然後把我不會做的題目全列出來,做了一個對比,選C的概率占到70%以上,所以遇到不會做的我就選C。”
  “這樣也行?!”兩個小女生一同驚叫。
  “怎麽不行?”桑渝嚼著西瓜。
  看不下去了,沈先非沉著一張俊臉走過去,對兩個學生嚴肅道:“別聽她瞎說。如果人人都投機成功,那用功讀書的人永遠都考不上大學了。”
  桑渝抱著西瓜乖乖地挪到沙發上,噘著嘴說:“不信拉倒。這是我高考的獨門秘技,現在免費分享,是有人不懂得欣賞。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兩個學生終於做完了試卷。
  當對完答案的時候,突然兩個人興奮地尖叫起來:“答案真的是C哎。老師,你妹妹好神奇哦。”
  嘴角不停地抽動著,沈先非皺著眉頭看向窩在沙發裏的桑渝,正捧著西瓜喝著西瓜汁,從他這個方向看過去,她的整張臉都被西瓜皮給蓋住了。這樣好笑的姿勢,讓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甚至還有一種想笑的衝動,原來她高考就是這樣亂懵的。
  “我都說了選C,你們偏偏不信。哦,好飽。‘太監’瓜吃起來就是方便,不用吐籽。”桑渝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放下瓜皮,伸舌頭舔了舔唇上殘留的西瓜汁,順手便從一旁的紙盒裏抽了一張麵紙,擦了擦嘴角,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好象有人盯著她,她抬眸正好對上沈先非似笑非的眼眸。
  被桑渝這樣一看,這感覺就像是突然被抓到做壞事一樣,沈先非臉微微一熱,連忙別過臉,看向對麵的兩個女生,但胸腔內心依舊在猛烈地跳個不停,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剛才以舌頭舔唇的模樣……
  挑了挑眉,桑渝看著低著頭的沈先非,心裏有點發毛,笨鳥剛才是不是看著她在笑?要笑就笑好了,幹嘛還偷著笑,難道她臉上有東西?
  一想到自己不雅的形象有可能被笨鳥看在眼裏,她立馬跳下沙發,衝向衛生間,對著鏡子照了半天,就差沒將幾根眉毛數清楚了,也沒發覺有什麽不妥。
  最終她得出結論,笨鳥是不會對他笑的,剛才不是她眼花,就是剛好他麵抽。
  送走了兩個高中生,沈先非剛將門關上,門鈴就響了。
  有些納悶,他開了門,便看見一個年紀約在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立在門外,手中還拎著好多個袋子。
  那女人看到沈先非一陣驚愕,愣了半晌,便問:“我……找我們家小姐……”
  “誰找我?”桑渝急急地從衛生間裏出來,一看到是吳媽,立即高興地叫了起來,“唉呀,吳媽,你來得太及時了。太好了,你再不把衣服送來,我明天就要沒衣服穿了。”
  從吳媽手中接過幾包衣袋,她一偏頭就看到沈先非陰沉著一張臉走開了,心裏咯噔一下。糟了,這才第三天,她好像就犯了保證書上的第三條和第四條。
  “小姐,你怎麽和一個男生同居啊?你這要是讓桑先生和桑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吳媽擔憂著說。
  “吳媽,你誤會了,沒的事,我們隻是合租。現在流行合租房子,隻是同住一個屋簷下,不會發生什麽事的。”桑渝一臉輕鬆地解釋道。
  “合租?可是……那個畢竟是男生,小姐這樣會吃虧的。”
  “吃虧?”麵對沈先非她倒是很想吃一次虧,可是這簡直是奢想,“從小到大有哪個男生敢對我不軌,除非他不要命了。”
  “也是。”吳媽點了點頭,“可是這裏的環境並不好,小姐為什麽不住回家呢?吃又吃不好——”
  “回家?那還叫家嗎?男的天天不回家,女的天天在麻將桌上,每天就我一個人天天麵對著空蕩蕩的三層樓。大廳裏那盞水晶吊燈你知道有多少塊嗎?一共是一千八百八十八塊。那一千八百八十八塊,我至少數了不下一百次!”提到她那個沒有溫情的家,她的聲音不免抬高了八度,“我喜歡上學,因為每天至少有人可以和我說說話。這裏屋子雖小,起碼不會讓我覺得很空。我的心已經很空了,我不想我身邊的環境也那麽空。”
  吳媽驚訝地看著麵前從小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小姐,原來她不是沒感覺,而是一直埋在心裏不說而已。
  “我在外住的事,我爸媽知道,那天和他們提了一下,今年這個暑假,我要感受一下一個人獨立的生活方式,他們沒有意見。你回去之後,不要和他們說我是和男生合租的。”
  “嗯,若是小姐有什麽需要,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嗯,你回去吧。”
  提前幾大包衣服,關了門,桑渝便看見沈先非抱著雙臂立在和式門外,一種無形的壓力向她襲來,屋子裏氣氛讓人窒息。
  桑渝暗叫一聲:大事不妙。
  正想著要怎麽和沈先非解釋,門鈴又響,她提著東西,剛想放下東西去開門,誰知被沈先非給搶先了。
  門外,這次又立著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沈先非冷著臉,看向桑渝,隻見她一直背對著門,不敢轉身。
  那個中年婦女看到桑渝,笑了起來:“桑小姐你在啊,我以為我走錯門了。今天我來早了一些,想早點打掃完衛生早點回家。”
  “那個,今天不用打掃了,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改天再聯係。”桑渝急忙轉過身,擠到沈先非的身前,將門給合上。
  回轉身,抬眸便望見沈先非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短短地沉默,她見他沒有說話,便提起幾包衣服,剛要進屋,他的聲音冷冷地在身後響起:“衣服你讓人洗好了送過來,衛生也請人來打掃,待會是不是還有人要把飯菜燒好了送過來?”
  微微動了動喉嚨,背對著沈先非,桑渝艱難地開口:“遵照約定,明天我會搬出去,今天我想在這裏住最後一晚。”
  提著衣服,她便走進了臥室。
  在合上門的那一刹,她聽到了沈先非的聲音:“要想嚐試獨立的生活,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自己洗衣服、做飯和打掃衛生。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來送衣服或是來打掃衛生。”
  難以置信自己聽到的,他是聽到自己和吳媽的對話了嗎?
  她急忙打開門,見到他仍舊還立在原地,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她激動地問:“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搬了?”
  淡淡地看了桑渝一眼,收回了視線,沈先非一言不發進了自己的房間。
  對著那扇合上的和式門,桑渝不死心地又問:“那我能不能申請抽一隻煙?”
  “你試試看。”沈先非冷淡的聲音從對麵小屋傳來。
  
  7、“一吻定情”
  自上次沈先非不準桑渝讓人送洗衣服和打掃衛生後,漸漸地,桑渝發覺他好象對自己有些改觀,偶爾也能說上幾句話,雖不多,但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的了。
  吳媽送來的幹淨衣服從裏到外,全都穿完了,她硬著頭皮把這些髒衣服全抱到衛生間,將才買的一個大盆裏放滿了水,將衣服全部丟進去,抓起一旁的洗衣粉往裏倒。
  潛意識裏桑渝壓根就沒想過要自己洗衣服這個可能,但一想到自己的承諾,決定獨立生活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她一直懊惱為什麽前兩天沒有去買洗衣機,這會非要弄得自己手洗這麽一大堆衣服。
  從未洗過衣服的她,看到白花花的粉末化在水裏,沒什麽反應,心想是不是放的太少了,於是又倒了好多洗衣粉。
  剛從外麵回來的沈先非聽到衛生間裏不斷傳出哀怨咒罵的聲音,有些疑惑,走過去,便瞧見桑渝背對著門,在滿是泡沫的盆裏撈著什麽東西。
  驀地,一件粉紅色的內褲被她從盆裏撈起來,就直丟向另一個盆裏。隔了兩秒,又見到一件粉紅色的內衣被撈起,依舊直接丟向另一個盆裏。
  瞪大了雙眼,他就這樣看著她一件件從泡沫裏將衣服撈起,一件件丟向另一個盆裏。最後就看著她雙手在盆裏不停地摸來摸去,嘴裏還嚷著:“怎麽還少一條內褲啊?”
  愣在那裏半天,沈先非的嘴巴從張開到合上,合上又張開,反複幾次,還沒開口,就見她將整個盆給反了過來,將裏麵僅有的水給倒出來,然後蹲在地上,繼續在那堆泡沫裏找著那條不知所蹤的內褲。
  “啊,總算找到了。大功告成!”桑渝從地上撿起內褲,直接扔進了之前那個盆裏,然後端起盆就打算去曬衣服,一轉身,卻瞧見沈先非一臉驚愕地斜靠在門處,“你要用?我剛好洗好了。”
  對連衣服都不會洗的桑渝翻了個白眼,沈先非看到牆角立著的還隻剩下半袋的洗衣粉,嘴角不免隱隱抽動,皺了皺眉頭:“你這樣就打算去曬衣服?”
  “有什麽不對嗎?”桑渝斜著眼小心翼翼地看著沈先非,她今天又沒犯戒,幹嘛他要這樣看她。
  “你在學校裏都不洗衣服的嗎?”
  “我們家的吳媽隔一天會來學校把我衣服收回去洗啊,洗好了再送來,我幹嘛要自己洗?”
  “你——你這樣和殘廢了有什麽區別?”皺緊了眉頭,沈先非雙手抱胸諷刺她,有錢人家的小孩就是她這種德性?連自己的衣服都沒辦法搞定。
  “什麽什麽殘廢,我哪裏殘廢了?”
  他白了她一眼,指著她手中的那盆衣服,聲音也沒由得大了起來:“你一沒洗,二沒衝幹淨,就這樣要去曬衣服?洗衣粉隻要放一點點就可以了,你卻放了半袋子,你以為這是在給衣服洗泡泡浴嗎?沒吃過豬肉,難道沒見過豬跑?!”
  用洗衣粉洗衣服要衝幹淨的?
  眨了眨眼,她望著他一本正經地說:“我不喜歡吃豬肉,也沒看過豬跑。但電視裏那個廣告不都是一件衣服倒好多洗衣粉在盆裏,然後拎一拎就掛在繩子上飄啊飄的麽。我這麽多件衣服當然要多放些洗衣粉,我照著電視上做,有錯嗎?”
  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覺得和桑渝沒辦法溝通了,嘴角抽動的幅度更大,沈先非在心中低咒了一聲該死的電視虛假廣告。
  將她推進衛生間,他讓她把衣服放在盆裏,重新放水放洗衣粉,並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一旁教導她怎麽洗衣服。
  一雙手在不停地搓動,桑渝的眼睛卻是時不時地偷偷瞄向一旁坐著的沈先非,他還是維持之前的姿式,目光盯著她在搓動的手。
  他的側臉很吸引人,棱角分明,輪廓清晰,完美的線條就像是被最好的雕塑家用刀子雕刻出來一般。一對眉毛深蹙,印象中,他總是喜歡蹙著眉頭。
  她想起朱仙仙曾經說過他教課的樣子很迷人,剛才他認真教她洗衣服的樣子,真的是很迷人。還有他教那兩個初中生數學的時候,他全身上下散發的那種氣質也深深地吸引著她,害她總是有事沒事依在那個沙發上偷看他。不過,她覺得他最迷人的時候,是和她生氣吵架的時候,她就是喜歡看他生氣,那副模樣最銷魂,也許隻有她有這種變態的嗜好。
  收回目光,她繼續手中的動作,驀地,她發現有點不對勁,看了看手中正在搓動的內褲,她不禁瞪大了眼,剛才她好像也是在搓內褲,他幹嘛看得這麽投入。這隻笨鳥不會有什麽不良嗜好吧?突然想到他有一條屁股後麵有個豬頭的內褲,她便聯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病症:內褲癖……
  被腦中的想法一震,她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偏過頭看了看他,結巴著說:“那個……那個你能不能別看了?”
  腦子裏正想設計圖的事,被桑渝這樣一驚,沈先非回過神,微眯著眼,一臉迷茫地望著她微微泛紅的臉,眉目之間竟然是在害羞,就好像是四月裏盛開的桃花那樣好看。其實,不暴怒,不蠻不講理的她,也不是那樣令人討厭,樣子還蠻可愛的。
  被沈先非這一看,桑渝的心陡然一涼,難道是她不小心揭了他的短,他又惱羞了?轉過頭,她將手中的內褲急忙搓好扔進盆裏。
  驟然之間,覺得有些失態,沈先非尷尬地收回目光,起身對她說:“洗好之後,再用水衝淨,看不到泡沫,把水擰幹了,再曬到陽台上。會曬衣服嗎?”
  看到她點頭,他便快步回了房間。
  陽台雖說是公用區,但九十年代的老式房子,陽台卻是設計著和主臥相連,所以每次沈先非曬衣服什麽的,都要先敲敲桑渝的門,然後才穿過她那粉色的房間到陽台。
  在懷疑沈先非有“內褲癖”之後,桑渝每次曬內褲都非常的小心,總是將內褲晾在陽台不起眼的角落裏,然後沒事就跑去看看,曬幹了沒有,曬幹了就趕緊收回來,生怕有個什麽閃失。
  每天一看到沈先非曬衣服,她會立即站在陽台邊上,一會瞟一下他,一會瞟下自己的內褲。
  沈先非並不知道桑渝心中的真實想法,以為她在偷看他的內褲上是不是有一個豬頭,弄得他每次在曬內褲的時候也是倍加小心,曬在陽台的另一個角落裏。
  每次,兩人在陽台之上,都會小心翼翼地亂飛幾個眼色,生怕自己吃虧了去。
  當然,事情有利有弊,很多事情在沈先非慢慢教導下,桑渝慢慢地學會了好多事情。因為很介懷沈先非說她和殘廢沒有區別,所以萬事她都自己來,雖然不能說做得很好,但起碼自己算得上能夠自理。
  沈先非也不像以前那樣冷冷淡淡,偶爾也能搭理她兩句,但大多時間,還是一個人靜靜地守在自己的屋子裏,弄自己的設計圖。
  說實在的,對於沈先非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桑渝還有點不能適應。
  兩個人的同居生活,漸漸進入了和諧軌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吃飯問題,當然,這個“美中不足”隻是對於桑渝來說而已。沈先非除了上午在家教課,下午幾乎是見不著人影,隻有到了晚上才回來,而往往他是早已在外麵吃過晚飯了。
  桑渝呢,隻有依舊叫著她的外賣。
  炎炎夏日,無處可去。
  平時,桑渝在屋子裏,要麽是窩在房裏打遊戲,要麽是網上和思思、初初、沙沙、朱仙仙等幾個同學聊天,再不然就是約了曾梓敖去跆拳道練練身手,但每次隻要輪著沈先非給兩個高中女生上課,沈先非都能看到她像一縷遊魂一樣,東飄西蕩。
  有時候,沈先非看不下去,就會把她抓過來當監考老師。上次她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讓兩個女生安靜的上課之後,後來每次,兩個女生總是變出花樣來送他東西,什麽吃的,玩的,而她總是會適時的出現,無視他噴火的視線,替他作主將那些禮物全數收下。
  直到兩個女生對他說,她們要報考H大商業美術係室內裝潢設計專業,他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終於,在送走兩個女生之後,他忍不住衝到桑渝的房間。
  陽台上,桑渝仰著頭,正踩著小凳子用手在夠著衣架,昨天,她用衣釵釵衣服,因為衣架鉤卡在曬繩上,她力道一大,結果把衣釵頭給弄斷了,掉在樓下不知去向,沒時間去買,這會隻能把衣服收回來用手掛上了。
  滿臉怒氣,沈先非走過去,對著她怒吼了一聲:“桑渝,我拜托你能不能找些有意義的事去做,別這麽無聊的亂誤導那兩個高中女生,好不好?!”
  “啊——”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給嚇到,桑渝腳下一個不穩,往前栽去。
  沈先非想都沒想,直覺便上前抱住她倒下來的身體。
  就這樣,毫無預示,自上而下,桑渝的臉直撞向沈先非的臉,嘴唇剛好磕在了沈先非的唇上。
  好痛!
  想要伸手撫摸自己被撞得生疼的嘴唇,卻是看到一對漆黑如墨的眼眸在眼前放大,眨了眨眼,瞪大了雙眸,桑渝才意識眼前究竟了發生了什麽事。
  她不但抱著沈先非的脖子,而且還強“吻”了他,她又犯了保證書上的第二條。
  說不出的緊張,她連忙推開沈先非,先聲奪人:“這件事不能怪我,要不是你在我麵前大吼大叫,我也不會被嚇到,更不可能……更不可能撞到你!”
  沈先非的雙頰和耳根子都跟著滾熱起來,撫上自己被撞疼的嘴唇,卻是看到手指上沾著一片血跡。
  看到血跡的桑渝,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唇好痛,伸手一摸,更痛了,而且好像還腫了起來,手指上和唇上都是濕熱一片,她一看,手指間一片血跡,叫了起來:“那是我的血!你牙齒沒事長那麽硬幹什麽?胸硬,牙齒更硬——”
  憋了很久的沈先非終於忍不住,冷冷地打斷她:“你見過哪個人的牙是軟的?還是你的牙是軟的?又不是缺鈣,骨質疏鬆。”
  擦幹淨了血跡,沈先非撫著很痛的嘴唇離開了,似乎忘記了自己究竟是來幹什麽的。
  
  8、半夜不要關衛生間的門
  “死笨鳥,難怪是隻笨鳥,鳥嘴都是又尖又硬的。啊——真的好痛——”桑渝捂著嘴,直奔衛生間,用冷水清洗了還在不斷冒血的嘴唇。
  防止傷口惡化,桑渝又奔回了房內。打開醫藥箱,麵對紫藥水和創口貼,她腦中刻劃著滿嘴的紫色和貼著一個肉色貼布的樣子,不禁覺得都是場惡夢,垃圾桶裏滿是麵巾紙,可血還是沒止住,她仔細照了鏡子,嘴唇偏右上的位置被沈先非的牙齒撞了一道口子。
  最後,她心一橫,撕了一張創口貼,貼在了嘴唇上方。
  抱著貓頭枕,她爬上了床,兩眼瞪著白花花的天花板。
  剛才那個“激烈”的吻,那是她的初吻。以前高中和江南在一起的時候,江南想吻她,下場卻是被她狠狠揍了一頓。如果對象換成笨鳥,她想她一定不會排斥的。
  嘴唇上的痛楚,讓她忍不住罵了一聲:“死笨鳥!”
  是誰說初吻是美好的,能把嘴唇“吻”成這種樣子如果也叫美好,那她以前學跆拳道的時候和軟墊吻過不知道多少次,是不是更加美好。
  忍不住又摸了一把貼著創口貼的嘴唇,她竟然還能感覺到之前沈先非嘴唇的柔軟,溫熱的男性氣息,還有那個溫暖的懷抱。
  她幹嘛那麽快推開他,那麽好的色誘機會都讓她毀在了自己的手中。
  越想越後懊惱,桑渝將臉埋在了貓頭抱枕上。
  沒多久,隻聽到“嘭”地關門聲。
  桑渝跳下床,客廳裏靜悄悄的,對麵的和式門裏散發的是無人的氣息。
  沈先非出去了。
  也許,人家根本就沒當回事。
  心中一陣失落,桑渝抱著抱枕又回到了床上。
  炎熱的夏季,知了在樹叉之間賣力地炫耀著自己的嗓門。這樣一個讓人易起一身慵懶倦意的悶熱午後,走在法國梧桐遮蔭的人行道上,沈先非的思緒卻不受控製地飄遊了很遠。
  頓下腳步,沈先非的手忍不住撫上嘴唇,嘴裏還殘留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想起之前抱在懷中那個軟軟的身體,散發著淡淡的香。
  那個痛到難以忘掉的吻,雖是無意,但他不得不承認,卻是在心間蕩起了陣陣漣漪。嘴唇貼在了一起時候,他的腦中卻是亂成了一團漿糊。
  回到房後,他對著那幾張設計圖發著愣,眼前出現的全是嘴唇冒著鮮血的她。腦海裏就像是放電影一樣,在食堂吃著大鍋飯皺著眉頭的她,趴在圖書館流著口水睡覺的她,課堂上認真聽課的她,球場上會將球打不見的她,暴怒時候會打人的她,不會洗衣服的她,嗜睡的她,短發的她,長發的她……一一浮現在眼前。
  為什麽,這一年來,她的每一個姿態,他都可以記得那麽清楚?
  心中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覺得待在屋子裏呼吸困難,所以才會在這炎炎午後,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那個,他不知道用什麽詞來形容的她,一開口卻是指責他的牙齒硬。
  望著走在前麵一個穿著白色T恤女生的背影,他想到那個惡女嘴角被撞破了,居然會指責他的牙齒硬,嘴角微微上揚,也隻有她才會在那種時候問出那樣蠢的問題。
  身後一陣狗叫聲,打斷了沈先非的神遊,回過頭,是一條白色的狗正拖著一個大媽往前跑呢。
  瞬間的怔然,沈先非這才意識自己都在想些什麽,滿腦子竟然想到的全都是她。
  呼了一口氣,想到過會還要去幫同學打工,沈先非快步向車站邁去。
  望著牆上的鍾,指針快要指到十一點了,可沈先非還沒有回來。平時最多不超過十點,沈先非就會回來。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桑渝抱著抱枕,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看向牆上的掛鍾。
  他會不會是因為白天的那個吻,而在躲著她?
  咬著嘴唇,她禁不住亂想。
  “滴嗒滴嗒……”,時間永恒不變的聲音,在一分一秒地走過。
  漸漸地,困倦的她支持不住,便倒在了單人沙發上。
  已是深夜12點多,一臉疲倦的沈先非終於回到了住處。
  下午的時候,沈先非代同學去打工,到了打工的地方才知道原來是那個同學失戀了。後來,那個同學硬是拉著幾個男生跑去喝酒,打完工的他自然也逃脫不掉,不喜歡煙酒的他本不想參與,但一想到回去便要麵對桑渝,因為中午那個突然撞到的吻,會讓他覺得十分尷尬,所以他也就和幾個同學一同去了小飯店喝酒。
  一頓飯下來,一個個喝得醉熏熏的,隻有兩個人是清醒的,其中一個人就是他。
  他和那個清醒的同學分別負責將幾個醉鬼一個個送回住處,到了這麽晚才回來。
  一進屋,未開燈,一陣逼人的涼氣直襲過來,角落的櫃機空調正在運作著。望了望桑渝的屋門,好像是開著的,他不禁皺起了眉頭。
  一點節約用水用電的意識都沒有。
  他走過去,將空調給關了,回轉身,這才注意到斜躺在單人沙發上的桑渝。
  心,猛然間漏了一拍,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空虛了很多年,一下子被什麽特別的東西給填得滿滿的。
  她,一直睡在這裏,是在等他嗎?
  借著對麵頂樓來回掃動的裝飾光柱,他看清了斜躺在單人沙發裏的她,身體中間一段整個陷在沙發座裏,頸下一大部分是空著的,整個左手臂沒地方放,還是拖在了沙發邊緣。如果她這樣一直睡到明天,整個身體肯定會疼痛得動不了。
  眉頭深鎖著,他微動了動喉嚨,俯下身正欲叫醒她,手在觸及她的肩部卻停下了,頓了頓,目光落在她嘴唇上貼著的創口貼,樣子滑稽透頂,這種把創口貼貼在嘴唇上的事估計也就她會做了。
  嘴角不禁微微輕揚,繼而他又想到了中午的那一撞,忍不住,他的手撫上她的眉心。
  比起他的家庭,家世甚好,什麽都不缺的她,為什麽會在睡夢中卻是皺著眉頭?為什麽會想要感受獨立的生活呢?是因為她的父親不歸家,母親打麻將嗎?
  手順著她的額頭撫下來,手腹下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忍不住來回摩挲幾下。
  似感受到癢癢的,睡夢中的桑渝抬起左手,一把將沈先非的手給揮開了。
  被這一掌一揮,他回過神,驚覺自己都在做了些什麽,心中一陣慌亂,急忙別過臉。
  桑渝並未醒,手臂隻是揮了幾下,依舊還在睡夢中,這讓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憶起上在家的時候,他去叫她起床,卻無端被她給打了,她有“下床氣”,他絕不會笨到再因叫她起床而被打第二次,彎下身,動作輕柔地將她給抱了起來,走進她的房間,將她慢慢放在床上。
  她一挨著床,手一伸便將一旁的貓頭抱枕給抱在懷裏。
  望著她極其不雅的睡相,他不禁柔和了目光,飛揚著嘴角,靜靜地退出了她的房間,帶上了門。
  任由溫熱的水衝刷著身體,衝去一天的暑熱和疲憊,還有令他討厭的煙酒之味。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雙臂撐在衛生間的牆磚之上,沈先非不禁想到自己投去皇廷的幾張手繪稿。
  皇廷是全國最大的建築裝潢裝飾工程公司,而總部剛巧設在N市。隻要是從事室內裝潢設計的,沒有人不想進入皇廷。皇廷高級設計師的設計大膽創新,作品不僅在國內室內裝飾行業占居了No.1的地位,更是在亞洲甚至整個世界都是走在時尚潮流的尖端。
  不敢妄想成為皇廷的高級設計師,但他多麽期望自己的作品能夠得到皇廷的欣賞。
  大三上半學期,會有為期半學期的實習期,他的首選便是皇廷,他已經投了簡曆和幾份手繪設計稿,已經兩個月了,可那邊卻一點消息也沒有,猶若石沉大海,這讓他很難過。
  大四下學期就開始要找工作,他若是這次實習進不了皇廷,這四年也都是白學了。
  仰起臉,站在那裏任由水嘩嘩衝打著臉龐。
  突然,“嘭”地一聲,浴室的門轟地一下子被撞開了。
  撥開浴簾探出頭,他震驚地看著浴室門外的人,正是一隻腳高抬穿著睡衣的桑渝。從他站的位置看過去,就那個動作,剛好可以看到她的粉色小內褲。
  她微眯眼,一言不發走進浴室,撩起睡裙,褪下了內褲,往馬桶上一坐,緊接著便是一陣尷尬的水流聲音響起。
  看到這不雅的一幕,沈先非急忙拉上浴簾,在心中咒了一聲這個該死的桑渝。
  沒一會,他聽到沒聲音了,期待她人趕快走。孰料,那道遮羞的浴簾突然被拉開了,他瞪大了雙眼望著眼前睡得迷迷乎乎半眯著眼的桑渝,急忙抓起一旁的毛巾遮住下半身重要的部位,暴怒地看著她。
  她呆滯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微微動了嘴:“半夜不要關衛生間的門。”
  浴簾倏地還回原位,她便耷拉著腦袋出了衛生間。
  這個讓人很受不了的女生,究竟是醒著還是在夢遊,隻為上個衛生間竟然破門而入,還把他從上到下全部看光了……
  手撐著牆壁,深深地閉起了眼,沈先非咬緊了牙根,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很想揍人的衝動。
  迅速擦淨了身體,他穿起衣服,便衝向她的房間。
  可這個可惡的女生竟然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兩隻手死命地抱著那個粉色的小貓抱枕呼呼大睡。
  他真是快要被她給氣死了。
  憤恨地捶了下牆壁,他咬著牙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夜,他又失眠了。
  他永遠忘不了進入H大的第一次失眠,是她穿著一件純白的大衣立在宿舍前的那棵樹下……
  
  9、完美的設計手稿
  悶熱的夏日最容易夢魘,桑渝猛地從床上坐起,一身冷汗。她剛才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到爸媽都不要她了。
  還好,這隻是一個夢。
  望著眼前的HelloKitty抱枕,眉心深蹙了起來,她什麽時候回到房裏睡覺的?怎麽沒有印象了。
  扒了扒頭發,她跳下床,出了房間,準備去刷牙洗臉。
  經過沈先非的和式門,她習慣性地瞟一眼,似乎又沒嗅到人氣。
  一夜未歸?
  這個想法讓她心跳過速,緊張地伸出手,拉開那扇和式門。
  榻榻米上擺放著一張矮小的方桌,整個房間裏除了榻榻米之外,就是一張寫字台,上麵整齊地擺放著書籍,一塵不染。
  他真的沒有回來,隻是因為昨天那個吻……
  合上和式門,一瞬間淡淡的失落透過她的雙眼折射了出來。
  他真的這麽討厭她嗎?就那麽介意與她的肢體接觸嗎?
  咬著嘴唇,捏緊著拳頭,她堅定地對自己說:“如果兩個月之內贏得不了笨鳥的心,我就去剖腹。”
  再一次堅定了決心,她走向衛生間,怎麽上麵的玻璃裂了這麽大一塊口子,昨晚她睡覺之前這門明明是好的,沒道理隻過了一夜,這門就壞了。
  難道是笨鳥回來過?還把門給搞壞了?但不太可能,依笨鳥的性格不可能跟門過不去呀。又望了一眼那扇門,她抓了抓頭發,實在是想不出來究竟是怎麽回事。
  洗漱完畢,吃了早餐,桑渝開始打掃衛生。
  根據她與沈先非的合理分工,一周打掃三次,一人一次,前天是沈先非打掃的,今天就輪到了她。第一次打掃衛生的時候,掃帚是那種斜式的,從來就沒有做過家事的她連掃帚都拿反了,被沈先非又逮著機會罵她跟殘廢似的。不過,經過半個月的努力和鍛煉,她總算是什麽都會了,誰叫她智商200。
  雖然保證書上第一條就規定不允許進入沈先非的房間,但是桑渝從來沒有遵守過,沈先非不在的時候,她有事沒事就喜歡跑他房間張望兩眼。
  以打掃衛生為借口,她又摸進了他的房間。
  寫字台上散著幾張紙,桌下的垃圾簍旁還有幾團揪著的紙。昨晚臨睡覺之前,她有進過他的房間,她清楚地記得桌上和地上都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什麽都沒有。
  他昨晚真的回來過!
  她抓起桌上的一疊手繪稿,是他手繪的室內裝修設計圖。
  掃了幾眼,她便被這些手繪稿給吸引了。
  桑氏是做建材家居這行的,無論是家裝還是工裝,她自幼看過很多設計圖稿,而他這幾張設計圖絕不亞於那些裝飾公司裏的資深設計師。如今製作一套很好的設計圖除了必備的平麵設計之外,對於看不懂設計圖的客戶來說,更直觀的便是通過電腦多媒體製作來體現。而眼前的這些設計圖,完全是以手繪的技巧,來體現那種隻有多媒體才能表達空間的視覺效果。
  她知道他有很多東西必須要去學校的機房裏弄,現在放暑假了,學校的機房又不開放。
  沒想到,他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做出這麽完美的設計圖。
  可想而之,他花了多少時間和心血。
  這樣說來,沒有一台電腦真的很不方便。一個想法很自然地躍上了她的心頭。
  忍不住她又多看了幾眼這些設計圖,等等,這設計圖為什麽會這麽眼熟?
  一張張仔細翻看,倏地,她怔住了。
  這不是桑氏最新辦公區的設計嗎?雖然某些細節與實際裝修的不一樣,但是整體結構和感覺,與桑氏最新辦公區裝修如出一轍。如果她沒記錯,桑氏最新的辦公室設計應該是出自皇廷的首席設計師MC之手。
  桑氏最新的辦公區是在前兩天才裝修好,她還特地跑去欣賞了一下,尤其是老爸辦公室的格調,讓她由衷地稱讚了一把,是這麽多年來看到的最順眼的一次裝修。所以,她還可以確認,沈先非絕對不可能有看過桑氏內部的裝修。
  那麽,這些設計圖是從哪裏來的?又是怎麽回事?MC與他更不可能認識。
  從地上撿起幾團紙,展開,她清楚地看到是皇廷招聘實習設計師的信息以及沈先非的個人簡曆,招聘日期是在兩個多月之前。她又看了看那些手繪設計圖右下角的簽名和完成日期,也是在兩個多月之前。
  如果她沒記錯,那時候恰逢桑氏與皇廷簽定裝修協議,在談設計方案的時候。
  原來是這樣……
  回到房中,打開筆記本電腦,依照被沈先非揉成一團的個人簡曆,桑渝幫他重新打了一份,將那幾份手繪設計圖掃描到電腦裏,打印出來,連同個人簡曆,裝在檔案袋裏,她換了衣服便匆匆出了門。
  在生意上,皇廷除了與桑氏是很好的合作夥伴,私下皇廷的董事長黃建國也是桑振揚多年的摯友。桑振揚比黃建國虛長兩歲,所以桑渝尊稱黃建國一聲黃叔叔。
  桑渝趕到皇廷,被總服務台的工作人員告知,沒有預約是沒辦法見到黃董。
  摸出手機,她便直接給黃叔叔的秘書打電話,可電話那頭一直是無人接聽。正當苦惱之際,身後一個公鴨嗓子似的聲音響起:“小渝姐,你怎麽會在這?天啊,才半年不見,你怎麽變得這麽淑女,差點認不出你了。”
  回轉身,望著比她隻高半個頭的黃有權,她激動地大叫一聲:“狂有錢?!你出現的真是太及時了。”
  當年,黃叔叔的父親在村裏做一個小幹部,爬到退休還是一個提不上筷子的小幹部,所以在給孫子起名字的時候,他堅持給起名叫黃有權。第一次聽到黃有權這個很好笑的名字,她就笑了整整一個小時,並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狂有錢”。
  小的時候,她和黃有權常常被兩家長輩拿來開玩笑,說是定娃娃親,長大了就結婚做親家。而她總是斜著眼,一腳踩著凳子,看著那個比她小四歲瘦得跟竹杆似的黃有權說:“狂有錢,三招之內,你要是能打得過我,我就給你當老婆。”
  第一次,黃有權被打得很慘;第二次,黃有權被打得更慘;第三次,黃有權哭著跑去找黃建國說,死都不要娶桑渝這個悍婦。
  從此,兩家長輩再也沒提過結娃娃親一事。
  這一聲“狂有錢”,讓總台的兩位接待小姐強憋著笑意對俊秀的太子爺恭敬地行了禮。
  “狂有錢”白晳的臉微微一紅,尷尬地說:“小渝姐,你怎麽還叫我這個外號?”
  一把攬過黃有權,桑渝笑著說:“好了好了,臭小子,下次姐姐不這樣叫你了。那個,我來找黃叔叔有要事,結果被擋在這,還好碰到了你。”
  “小渝姐,你不是來找我爸打小報告的吧,自從我上了高一,我可是沒怎麽得罪你。”“狂有錢”聽到她要找父親,沒由得一陣緊張。
  “沒錯,姐姐我就是來打小報告的,不過不是你的。”拍了拍“狂有錢”的肩,桑渝笑眯著眼,“臭小子,你的廢話真多,快點帶我去找黃叔叔,不然我一定把你交女朋友的事告訴他。”
  “狂有錢”一聽,連忙拉著桑渝進電梯。
  剛開完會的黃建國很意外地看到兒子和桑渝在一起,笑著說:“丫頭,你不是和有權不來電嗎?怎麽?現在又改變主意,想做我兒媳婦了?”
  “黃叔叔,是小渝不才,讓你見笑了。”桑渝笑了笑。
  “嘖嘖嘖,越來越會說話了。丫頭,有什麽事直說吧,不然也不會大熱天的突然跑我辦公室裏。”黃建國說。
  “嗯,黃叔叔英明。我今天來,是幫一個同學來投簡曆的。”桑渝將沈先非的簡曆及那一疊設計圖從檔案袋裏抽出來,遞給了黃建國,“這些是複印件,出於某種原因,原件暫時不能帶過來。還有,這是皇廷招聘實習設計師的簡章。”
  她特地將那份揪得皺巴巴的簡章展在黃建國的麵前。
  黃建國並未看那份資料,掃了一眼那份簡章,隻是坐在椅子裏,若有所思地看著桑渝。半晌,他才開口:“丫頭,你可知道我們皇廷的規矩?皇廷沒有錄用的人,基本上是沒機會再進皇廷的。”
  “知道。黃叔叔素來公私分明,絕不會因為私交而壞了皇廷的規矩,就算是我爸出麵,黃叔叔也一定照規矩辦事。”桑渝笑了笑。
  “丫頭,既然你知道,為什麽還要代人再次投簡曆?皇廷有嚴格的聘用製度,如果你的同學,有真才實學,皇廷是絕不會錯過這樣的人才。”挑著眉,黃建國一臉的不讚同。
  “黃叔叔,你先別生氣,可以隨意看看,說不定會有特別的發現。”桑渝走上前,將那些設計圖一一展開,平鋪在黃建國的麵前,“如果黃叔叔看完了還沒有‘驚喜’,桑渝立刻帶著這些‘廢紙’滾下皇廷的辦公大樓。”揚著嘴角,她笑得很燦爛,語氣裏強調“驚喜”和“廢紙”四字。
  黃建國看著桑渝的笑容,似乎不是推薦一個人那麽簡單,低下頭,拿起其中一張設計稿,掃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這種設計,在我們皇廷,遍地都是。”
  “我第一眼看到這設計稿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皇廷的設計能人很多,尤其是首席設計師MC,”桑渝笑得別有意味,“可是當我看第二眼第三眼的時候,我就不那麽想了,黃叔叔既然看了,何妨多看幾眼。”
  拿起第二張和第三張設計圖,黃建國仔細地看著,這一看便是將全部的設計稿給看了遍。
  許久之後,黃建國放下沈先非的個人簡曆和設計稿,點了一支煙,起身立在落地窗前,兩眼直愣愣地望著對麵的大樓。
  
  10、守門
  看不到黃建國的表情,也無法揣測他的心思,桑渝唯有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黃建國轉過身,對桑渝正色道:“這份設計圖的複印件以及簡曆,就先放在我這吧。”
  桑渝是個聰明人,黃建國這樣開了口自有他的打算,雖然她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證沈先非一定可以進皇廷實習,但她最起碼讓他的心血不至於付諸流水,無論如何,黃叔叔都會給她一個合理的交代。
  “好,那打擾黃叔叔了。桑渝沒什麽事,就先走了。”她深深鞠了一躬,便出了黃建國的辦公室。
  直到見不到桑渝的身影,黃建國才走回辦公桌前,撥了內線,吩咐秘書去人事部將前段時間所有應聘信息調出來,他要親自過目。
  正打算離開的桑渝,在電梯處正好碰到了“狂有錢”。
  “小渝姐,這麽快就走了。不在這吃頓午餐嗎?”
  “不了,我還有事。”
  湊近桑渝,“狂有錢”壓低了聲音問:“小渝姐,你沒向我爸說什麽吧?”
  “你猜?”桑渝狡黠地笑著,看到“狂有錢”一臉緊張,立即又說,“嚇唬你的,臭小子。”
  “狂有錢”掄起拳頭假裝打桑渝,這時電梯的門正好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個人。
  桑渝抬眸,望著眼前這個穿著藏青色暗花襯衫,身形削瘦,三十多歲的斯文眼鏡男人,正是皇廷的首席設計師MC。
  MC,全名馬春,因為名字的縮寫剛好是MicrophoneController的縮寫,所以大家都尊稱他一聲MC,而這兩個英文字母到了桑渝的耳朵裏就變成了MenstrualCycle的縮寫。如今看來,MC這兩個英文字母還真是非常的適合他。
  “原來是桑小姐,”MC一見是她,立即眉開眼笑,指了指“狂有錢”問,“來找有權玩的?”
  微微眯了眯眼,繼而淺淺一笑,桑渝回道:“是啊,這正準備走呢。我和有權先下去了,不打擾馬工你和黃叔叔工作了。”
  “好的。”MC的目光一直依依不舍地追隨著桑渝的身影,直到電梯門關上,他才昂首挺胸地往黃建國辦公室走去。
  出了皇廷,桑渝思忖著去哪,為了追沈先非,她悶在那個房子裏已經很久了,除了打電動,就沒有什麽事可以做的了。正好又是酷暑,她更懶得出門,這大半個月來,她好象變胖了。
  摸出手機,她撥了個號,未久便聽到那頭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如果你沒特別重要的事,請直接掛機。”
  “曾梓敖,我現在有點無聊,出來陪我去正道練練身手吧。好久沒揍你了,手腳都發癢。”好久沒有舒展拳腳了,這會還真的心癢癢的。
  電話那頭,曾梓敖低咒了一聲:“我昨夜一直玩到淩晨才回來,你就不能讓我多睡一會,睡不飽會死人的。”
  “曾梓敖,現在是中午11點,給你一小時的時間,包括刷牙洗臉吃中飯。12點鍾,我在正道準時恭候你。12點之前你要是不出現,我包準你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掛了手機,桑渝攔了車,直奔跆拳道館,順便在附近吃了個午飯,在館內換好了衣服等著曾梓敖送上門來被打。
  屈服於桑渝的淫威之下,曾梓敖在11點59分趕到了正道,換了衣服便接受桑渝一輪又一輪的摧殘。他是倒了八輩子黴的才在用籃球砸中了她之後,承諾她,有什麽困難,他一定隨叫隨到。
  從被打到一點困意全無,到開始反擊,到再度被打倒,就這樣,曾梓敖在一個非人道的下午中度過了。晚上的時候,他死活不同意桑渝先走,白天被折磨了一天,怎麽也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她,叫了一幫朋友,死拖著她一起去泡吧。
  禁忌了很久的桑渝,終於解放了,一個晚上連抽了很多支煙,並且還喝了酒。
  一群人吵吵鬧鬧,過了夜裏一點多才散夥。
  桑渝回到住處,已是夜裏兩點。
  哈欠連連,耷拉著腦袋,準備回房拿衣服衝涼,走到房門口的時候,感覺怪怪的,空氣中散播著一種危險的氣息。她猛地回頭,一道光束透過廚房的玻璃將整個客廳照亮,她看清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三米開外。
  “啊——”她扯著嗓子尖叫了聲,隨即反應那是沈先非,才收了聲音,猛烈地拍著胸口,大嚷著,“沈先非,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幹嘛跑出來嚇人!”
  失蹤了一天一夜的人,一出現就裝神弄鬼的,心髒病都差點給嚇出來。
  鎖著眉頭,她走過去,將燈打開。
  刺目的燈光下,沈先非的臉看起來透著絲絲寒氣,眼眸裏布滿了血絲,一臉陰沉地看著她。
  挑了挑眉,她心念:這隻笨鳥是不是吃錯藥了,一臉誰欠他幾百萬的便秘樣。不對,難道他發現她進了他的屋子?
  她剛想說話,卻被他搶先了:“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她看了看對麵牆上的鍾:“兩點零五分,有什麽問題嗎?”
  在聞到桑渝身上濃重的煙酒之味,沈先非的眉頭擰得更緊,語氣冰冷到極點:“你為什麽不明天再回來?直接在外麵過夜不更好?把這一身煙酒之氣帶回這間房子,是想讓人知道你的夜生活很豐富多彩嗎?”
  沈先非的聲音雖輕,但隱藏在聲音之中的怒意卻讓桑渝困惑了。
  抬起手臂,她聞了聞身上的煙酒味,的確是很重,讓人很不舒服,但是保證書上又並沒有規定她不可以在這間屋子之外的地方喝酒抽煙啊,就算身上有煙酒味,她這不正打算去洗澡嗎?還有,他什麽時候管起她回來的時間了?還莫明其妙地在客廳裏一直等到現在,就是為了等她回來臭罵她一頓。
  直視他,她有些惱怒地反譏:“你昨天晚上不也一晚上沒有回來,好歹我今晚還回來了。”
  “你怎麽就知道我昨天晚上沒回來?”沈先非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個音階。
  微微怔愕,她走到衛生間門處,看到已經修好的門鎖和新換的玻璃,不確定地問:“你昨天真的回來過?那這門是你弄壞的?”
  走近桑渝,憤怒的神色在瞬間悄然改變,緊抿的薄唇輕勾,沈先非給了她一個淡淡的笑容,但看著她的犀利眼神之中卻是帶著淡漠和嘲諷:“你可以忘了是誰把門弄壞的,怎麽就沒忘記還要回到這裏?”
  晶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麵前顯然不正常的沈先非,桑渝一臉莫明。
  驀地,在看到沈先非身上的衣服之後,她怔了怔,嘴巴微張,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之中形成……他一直等到現在,並且沒有洗澡,難道不是為了罵她,而是……
  “終於想起來是誰把門弄壞的嗎?”沈先非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個可惡的女生,隻是一夜就這樣輕易地把什麽事都給忘了。
  惡瞪了她一眼,他回到房裏,拿了換洗的衣服進了衛生間,在合上門的那一刹,卻被她給擋住了。
  “沈先非,你要說實話,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門內,他驟然怔住,定定地看進她晶亮而急切的眼眸之中,感到無所遁形的窘迫,他別過臉淡淡地道:“沒有!”伸手欲將浴室的門合上。
  “你在撒謊!”她一隻手扶在門框上,一隻腳抵在門邊,抬著臉激動地看著他,“你要是對我沒感覺,你幹嘛一直等到現在都不洗澡?”
  “我什麽時候洗澡關你什麽事?”
  “那我什麽時候回來又關你什麽事?”
  衛生間昏暗的燈光下,他的唇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意,臉上的神情在燈光下漸漸變得僵硬起來,半晌,他淡淡地道:“對,你什麽時候回來關我什麽事?!你和誰喝酒抽煙關我什麽事?!”
  伸手猛地推開她抵著門的手,“嘭”地一聲,他將衛生間的門很大力地合上。
  瞪著眼前怦然關上的門,她的雙肩不受控製地顫抖著,想了想,不死心猛敲著門:“沈先非,你開門,把話說清楚,開門!快開門!”
  背抵著門,他聽到自己的心猛烈地跳動著,一聲一聲又一聲,好像什麽東西在輕敲著琴鍵彈唱著“情竇初開啦,你心動啦,情竇初開啦,你心動啦……”
  不經意間,深藏在心底的心事被她說中了,他自己也是一陣訝異,對於這種難以自控的感覺,他感到心慌意亂,甚至難以呼吸,隻能屏息僵硬著身軀。
  他動心了。
  門外的惡霸女不僅攪亂了他原本平靜的生活,更攪亂了他心中的一池春水。
  “沈笨鳥,你再不開門,我就用踹的了。快開門——”桑渝依舊不死心地在門外大嚷著。
  倏地,門被拉開。
  沈先非冷靜地看著已經擺出踹門架式的桑渝,大聲說道:“昨天你已經在我洗澡的時候強行破門一次,難道今天還想再破一次?”
  瞪大了雙眸,桑渝張大了嘴巴,複又合上,過了半晌,不確定地問:“昨天?是我把門踹壞的?而且還是在你洗澡的時候?!”
  “難不成是我看你洗澡?!既然你這麽喜歡看我洗澡,那就進來看個夠!”沈先非一把將她拉進狹小的衛生間內,將她抵在牆壁上。
  兩個人麵對麵地站著,互相凝視著對方。
  
  11、天使VS神經病
  狠瞪了桑渝一眼,沈先非抬起雙手,解開了胸前第一顆鈕扣。
  望著沈先非含怒的漂亮眼眸,再低眸,看著他修長的手指不停地動作著,感受到他溫熱的男性氣息噴灑在麵前,桑渝有一瞬間的窒息,熱血迅速奔騰,直衝腦頂。
  隻是一刹,她很快清醒了神誌,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把按住他的手,緊張道:“你你你……別意圖耍流氓!身材好,了不起啊。雜誌上網上,比你身材好的男模多了去,誰要看你的。走開啦,流氓。”
  她尷尬地推開沈先非,逃似的出了浴室,並識相地將門給帶上。
  門內門外,突然的寂靜,空氣中多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愫在開始發酵。
  立在門外,直到過了很久,才聽到裏麵有水聲響起,桑渝才愣愣地走到客廳的單人沙發旁,一屁股坐了下去。
  昨天,她竟然在他洗澡的時候破門而入,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把他從上到下都看遍了,這麽重要這麽香豔的事情她怎麽可能會忘掉?
  倚在沙發上,她揉著頭發拚命地在回憶昨晚的事,腦子裏突然蹦出去年聖誕節時,思思、沙沙和初初三人圍攻她時所說的話:“桑渝,你有嚴重的暴力傾向。”
  “尤其是在半夢半醒之間。”
  “睡一覺起來,還什麽事都記不得,你根本就是有夢遊症!”
  難道說,昨晚她夢遊了……
  猜測之間,衛生間的門又有了動靜,她抬眸看著頂著一頭濕發的沈先非,換了一身清爽的白色T恤和短褲出來。
  一陣尷尬,她急忙低下頭,然後一想,反正她都追他這麽久了,幹嘛弄得這麽含蓄害羞,於是昂首挺胸站起身,打算繼續之前的逼問。
  “沈先非——”
  “幹嘛?想我對你耍‘流氓’?我這個‘流氓’對滿身是煙酒臭的人沒興趣。”沈先非的聲音很冷淡,淡掃了桑渝一眼,他便徑自走回自己的房間,將那扇和式門合上。
  “啊——沒天理了。”對著那扇和式門,桑渝一陣煩躁,狠命地抓了幾下頭發。
  這個悶騷的男人,明明有點喜歡她了,還這樣不冷不淡地對她,真是給思思她們說中了:他,真不是一般的難搞。
  跑回房間,桑渝拿出手機,掃了一眼手機上的電話名單,這時候能不睡覺的,估計就曾梓敖一個人了,於是毫不猶豫撥了過去。
  果真,他還沒有睡。
  “梓敖,那個……我想問你,如果你喜歡的女生對你有點動心了,接下來,你會怎麽做?”
  “你對我動心了?”電話那頭,曾梓敖興奮地問。
  “曾梓敖,你今天明明沒怎麽喝酒,在說什麽混話呢?誰對你動心了?我隻是打個比方而已,你幹嘛又扯到我頭上。”她立即吼了起來。
  “見鬼的你,你不喜歡我,幹嘛半夜打這種電話?害人家激動的以為你要真情告白!”電話那頭,曾梓敖深歎了一口氣,“唉,是不是那隻笨鳥終於對你動心了?”
  “不知道,不確定,所以我才向你支招。”
  “哼,你真是鬼上身了,送上門的不要,偏偏喜歡倒貼。”曾梓敖冷哼一聲。
  “關……關你屁事,你隻要給我回答問題就好,別打岔。”
  “知道他生日嗎?知道的話就去替他慶生啊,怎麽慶祝弄氣氛不用我教你吧?”
  “你丫的削我呢?要是他昨天過完生日,我豈不是要等上一年?”
  “要是昨天他生日,你不但不知道,更沒什麽表示,桑渝,我真的好想對你說三個字。”
  “曾梓敖,你可千萬別說,我不想聽,我們倆是不可能的。”桑渝一聽三個字,立馬想到“我愛你”這三個字。
  “桑渝,你還真是夠孔雀的,我是想說‘你是豬’啦!”
  “……”
  “不知道生日,也行,再過些天就是農曆七月初七中國情人節,你自己看著吧。”曾梓敖打了個哈欠,“頂不住了,先睡了。”
  七月初七,中國情人節?那不就剛好是笨鳥的生日嗎?這麽快就要過中國情人節了……
  桑渝翻了下日曆,果真,還有十天就是七月初七。
  啊,這種日子不都是女生記得最清楚嗎?這個曾梓敖幹嘛比她一個女生還懂得浪漫。
  中國情人節!生日!悶騷的笨鳥還真會挑日子出生。
  浴室裏,桑渝的腦中一直打著結,始終念著要如何營造一個浪漫的氣氛再次向沈先非告白。
  曾梓敖是個中翹楚,說難聽點就是情場老手。
  七夕當天,他被桑渝給硬拖出來,指點要買什麽禮物好。他不懷好意的給桑渝挑了一套情趣內衣,結果被桑渝暴打了一頓,最終老實的將桑渝帶進了一家蠟燭精品店。
  望著眼前精美的香薰蠟燭,桑渝不明所以:“這東西用來幹嘛,又不能吃。”
  “桑渝,你是女人嗎?蠟燭是讓你用來點的,誰讓你吃的?”曾梓敖皺著眉頭,很唾棄地看著她
  “燭光晚餐?”
  “還沒笨到無可救藥。”曾梓敖幫她挑了長長短短大大小小一堆蠟燭,“會做牛排嗎?看你這十指不沾油煙的模樣,就知道什麽都不會。就算你去學,今天晚上也來不及了,過會我幫你訂。女人,沒事就去學學烹飪,有一句話要記著,抓住男人的心,一定要先抓住男人的胃。你真的沒救了。”
  “曾梓敖,前幾天你被打得還嫌不夠是嗎?我不介意和笨鳥共度七夕夜之前,先好好給你全身‘按摩’一下。”
  麵部表情微微抽搐,曾梓敖翻了翻白眼,指著收銀台旁的禮品袋說:“高手,你可以付錢了。”
  算他識相。桑渝狠瞪了一眼。
  付了錢,兩人走出這家蠟燭精品店。或許是女人的直覺,桑渝偏過頭望向對麵的店鋪,一個高挑的女孩正盯著她和曾梓敖。
  她用手臂碰了碰曾梓敖:“喂,是不是我妨礙你找桃花了?看,對麵的美女,正盯著我們。”
  曾梓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妹妹曾紫喬正立在馬路對麵,突然想起昨天答應她,今天要陪她逛街買東西,因為她失戀了,所以要好好購物發泄一下。
  他皺著眉頭,對桑渝解釋:“別亂說,她是我妹。”
  “你妹?好麵熟,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嗯,她做過GS雜誌的平麵模特。”
  “難怪……曾梓敖,你們家的基因還真是優良,你妹真漂亮。”
  “在我的調教下,你也不比她差。”曾梓敖笑望著桑渝,“等等我,去打個招呼。”
  曾梓敖剛打算過馬路,誰知那邊曾紫喬已經轉身離開了。僵著腳步,曾梓敖立在那裏看著妹妹離去的背影,不禁為自己失信感到羞愧。
  “咦,你妹好象生氣了。”桑渝追上前。
  “沒事,她就是小孩子脾氣,昨天答應陪她逛街的,結果失言了。”
  桑渝上下仔細打量了曾梓敖:“我發現你蠻有做奶爸的潛質。”
  “是嗎?我的寶貝,那我們該去買其他東西了。”曾梓敖一把攬過桑渝,不顧這個凶狠惡女的掙紮,將她硬是摟在懷中向下一個店鋪進軍。
  沈先非整個下午都一直待在屋子裏弄設計稿,連房門都沒有出過。
  昨天,他很意外的接到了皇廷的實習通知書,這讓他欣喜若狂。通知書上注明,報到之時交一份手繪設計圖,所以今天一直都在弄設計圖。
  “叭”地,寫字台上的燈跳了,他這才停下,望向窗外,天早已經漆黑一片,肚子也有些餓了,借著窗外的燈光,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
  起身拉開和式門,屋外一片漆黑,這讓他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沒有聽到她的聲音,看來是一天都不在這裏。
  自從那一晚上,兩人吵過之後,他便避著她,就怕兩人碰上了,一陣尷尬。她也倒好,再不像以往那樣,天天像個遊魂似的在他的麵前東飄西蕩。
  不知道是他避她,還是她避他。
  心中微微有些苦澀,他走向門旁,連按了幾下開關,客廳的燈也不亮。想也不想,他回房拿了手電筒,出了門,走向樓梯過道的電表處,照了一下,果真是保險絲跳了。
  回到房子裏,他拿了工具,又來到了電表之處,拉下了電閘,開始更換保險絲。換好了之後,他將電閘推上,站在樓梯過道裏,愣愣發起了呆。
  今天是他22周歲生日,他給母親打過電話,抱歉不能回去看她,母親接到電話聲音很顯得很愉快,嘴硬地說:回來幹嘛,提醒我受難22個年頭了?
  母親嘴上這樣說,晚上一定會開心得睡不著。
  他一定會出人頭地,將她從西街那裏接出來。
  回到房子裏,他正準備打開客廳的燈試試,卻被眼前的光亮給嚇住了。
  餐桌上,一堆蠟燭擺成了一個心形,客廳裏角擺放著兩角高燭台,上麵正插著鮮花和蠟燭,空氣中還彌漫著好聞的桂香,透著一種隱隱清甜。
  那個一天沒有見到的女生,身後有一對翅膀,頭上頂著個毛絨絨的圈圈,穿著一身怪到不能再怪的白色公主蓬蓬裙,捧著一個大蛋糕,上麵也點著蠟燭,緩緩來到他的麵前,對著他唱著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xianfei!Happy birthday to ——you——”
  麵部表情說不出的抽搐,他僵著身體立在那一動不動。
  “沈先非,今天是你的生日,許個願吧,然後把蠟燭吹滅。”桑渝將插滿了二十二根蠟燭的蛋糕捧在他的麵前。
  一言不發,沈先非轉身便將客廳的燈打開。
  突如其來的燈光讓桑渝一陣不適應,隻能拚命地眨了眨眼。
  皺著眉頭,沈先非對她說:“你這是幹什麽?穿成這種樣子,就像……就像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神經病!”
  沈先非的話猶如一盆冷水,一下子就把桑渝的心澆得透涼,仿佛跌入了萬丈深淵,再也爬不起來。
  
  12、忘不了的滋味
  王八蛋曾梓敖!
  明天她一定扒了他的皮,說什麽一定要製造一個超級無敵浪漫的氣氛,什麽男生喜歡看女生甜美清純可愛的天使扮相,什麽唱歌的時候聲音一定要嗲嗲的甜甜的,什麽看笨鳥的時候眼睛一定要眨啊眨的,差點沒眨到她眼睛抽筋……全都是放狗臭屁!
  快傍晚的時候,她回來了,笨鳥一直在屋裏沒出來,她慶幸有時間擺蠟燭,還特地叮囑曾梓敖送牛排的時間要在七點,隻要送到樓下就好,她自己去取。等到牛排一拿到手,她就把電閘的保險絲給弄斷了,趁笨鳥出去換保險絲的時間,她把所有蠟燭全給點好了。就等著笨鳥進門後被這浪漫的燭光晚餐給震撼到。
  可是結果呢?笨鳥是被震撼到了,可那不是她要的震撼結果啊,不但沒有露出一絲欣喜的神情,還罵她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神經病!
  該死的曾梓敖,她一定不會放過他。什麽送了她一瓶好酒,以為這樣就可以抵掉他的錯?
  氣得她將蛋糕往桌上一丟,一把扯了背後的翅膀,拉下頭頂上那個不倫不類毛絨絨的圈圈,仰著頭對沈先非怒吼道:“這是天使,是天使,你白癡的連天使和神經病都分不清嗎?”
  沈先非皺著眉頭看著她,他當然知道那是天使,但穿在她的身上就是像神經病。
  望著沈先非那種神情,桑渝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雙重打擊,衝他吼了一聲:“讓開!”
  推開他,她就要衝出門,她要找曾梓敖去算賬。
  才走了兩步,手臂就被沈先非給拉住了:“你要去哪?”
  “神經病去哪關你什麽事?!”她甩開他的手,打開了門。
  皺著眉頭,扯了扯嘴角,沈先非轉過身對著盛怒中的她說:“你留著這滿屋的蠟燭打算縱火?”
  “就算我縱火又怎樣?這房子是我的,我高興怎樣就怎樣!”憤憤地回過頭,她大聲說著,“沈先非,我告訴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惹毛了我對你絕對沒有好處。”
  她緊捏著雙拳,這原本浪漫的氣氛下,除了聽到蠟燭燃燒的“滋滋”聲,兩人粗重的呼息聲,還有就是她指關節捏得“咯嚓咯嚓”響的聲音。
  她在心裏發誓,如果這隻死笨鳥敢再說一句屁話,她在揍曾梓敖之前,一定會將他先揍一頓。她再也不要管什麽淑女不淑女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
  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微抬了抬眉,沈先非輕輕地問了一聲:“你吃過飯沒?”
  從暴怒中一時回不過神的桑渝,咬著牙望著他,嗤笑開來:“沈先非,你真是會挑人痛處踩,神經病都能看出來我的樣子是吃過還是沒吃過。”
  眉目之間帶著一絲漫不經心,沈先非輕扯了扯嘴角:“給你三分鍾的時間換衣服,然後出去吃飯。”
  怔怔地望著他,桑渝呆滯不動,半天才不確定地問:“你……剛才說什麽?”
  “還有兩分三十八秒。”
  “你確定是要請我吃飯?”
  “兩分三十四秒。”
  “沈先非,你見鬼的。你給我等著!三分鍾重新記時!”桑渝尖叫著衝回房間。
  換了一身清爽的白色T恤和牛仔中褲,過肩的中長發,桑渝紮成了一個馬尾辮,用一個蝴蝶發夾夾好。
  不到三分鍾,她便立在了沈先非的麵前。
  抬頭挺胸,她挑了挑眉:“兩分三十八秒,你還要倒找我二十二秒。”
  淡淡地看了桑渝一眼,沈先非將目光掃向了一旁搖曳的燭光,沒待他有什麽指示,桑渝已經跑過去將角落裏的兩個高角台的蠟燭吹滅,然後又去吹擺成心型的蠟燭,一邊吹著一邊在心中罵著沈先非。
  正準備吹生日蛋糕上的蠟燭,她猛地回轉頭,便結結實實地撞上了沈先非,嘴唇正好落在他的臉頰上。
  正在吹著生日蠟燭的沈先非怔住了,身體僵在那一動不動,半晌,不曾轉動頭。
  難道這就是報應嗎?
  她隻是在心裏咒罵沈先非,有必要讓她的嘴唇再次慘遭蹂躪嗎?
  揉著嘴唇,她往後退了一大步,指著沈先非急道:“剛才叫你吹蠟燭你不吹,現在無聲無息地又跑過來。”
  鎖緊了眉心,沈先非轉過頭瞪著眼前這個可惡的惡霸女,雙眸中似要噴出火來。看著她捂著嘴,本來他以為是她故意借機親他的,這種尷尬的事情他都不知道要怎麽麵對,她倒好,居然指著他大叫,又是撞上來的,每次都是撞,結果倒成了他自作多情了。
  咬緊了牙,他對她吼道:“嘴撞疼了,剛好不用去吃飯了。”
  他將整個蛋糕端起,往房間走去。
  桑渝眼明手快,攔在了和式門前,說:“沈先非,你一個大男人怎麽總是說話不算話?”
  “我怎麽說話不算話了?你不是嘴疼嗎?嘴疼還吃什麽?”
  “誰說嘴疼不能吃飯的?難道因為嘴疼,我就要餓死自己嗎?什麽歪理。不想請吃飯就直說好了,別找理由,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說話不算話。”
  咬著牙,桑渝捏緊著拳頭,在心中發誓,如果笨鳥今天不請她吃飯,消了她心中那口怨氣,她就先請他吃拳頭大餐。
  沉默了半晌,沈先非才開口問她:“你想吃什麽?”
  正在磨拳擦掌的她在聽到這句問話,突然間,她臉上閃現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你有什麽是不吃的?”
  “我不吃辣。”
  真是老實。
  桑渝想了想,說:“嗯,我高中同學向我推薦北圩路上一家叫做‘忘不了’的酸菜魚館,聽說口味很不錯,正好我也很想吃酸菜魚。”
  嘴角微微抽搐,沈先非咬了咬牙說:“好,那就走吧。”
  將蛋糕放進冰箱裏,他率先出了門。
  桑渝雙手抄在屁股後的口袋裏,哼著不成調的歌,在心裏念著:小樣的,今晚一定要好好出口怨氣。
  兩人打車到了北圩路,北圩路上從頭到尾,燈火輝煌,整條街濃縮了人生的百態和世間的浮華,不經意的品嚐,不經意的收獲,這裏,總是在你黯然失落的時候給你一些意外的驚喜。
  “忘不了”門口有一排賣烤羊肉串的,聞著那誘人的肉香,桑渝偏過頭看了看沈先非,問:“吃嗎?”
  “髒!”言簡意賅。
  “嗯,老板給我來十串,”桑渝朝沈先非努了努嘴,“付錢!”
  別過臉,沈先非壓下心中的怒氣,他說他不吃辣的,她要吃酸菜魚,他嫌烤羊肉串髒,她就點十串,這挑釁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掏出錢包,付了錢,他便往飯店裏走去,卻被桑渝攔著:“你跟進來幹嘛?等羊肉串好了再進來。請客要有請客的樣子,要讓客人賓至如歸,吃好喝好。在那裏等著,我去找位子點菜。”
  僵在門口,沈先非望著那幾個赤著上身汗流夾背的人,一邊烤著一串串黑乎乎的東西,一邊在賣力地吆喝著,聞著那刺鼻的氣味,他真想將那個惡霸女給丟在烤架上一並烤了算了。
  那幾個烤肉的生意特別好,過了起碼有二十分鍾,沈先非才拿到那些羊肉串,抓著那些羊肉串,他在二樓的角落裏找到了桑渝。
  桑渝看到羊肉串並沒有吃,而是放在盤子中做觀賞用,然後目光不停地四處張望,口中小聲念叨著:“朱仙仙推薦的什麽爛地方,環境這麽差,真是吵死人了。”
  包間全滿了,要是過會菜上桌了不好吃,回去她就去扭朱仙仙的豬耳。
  鎖著眉頭,沈先非望著那一盤羊肉串,忍不住問桑渝:“你點了這個東西為什麽不吃?”
  對上沈先非不悅的目光,桑渝不以為然,鼻子哼出一聲:“我有說點了就一定要現在吃嗎?我過會吃不行嗎?”
  咬著牙,沈先非抓起眼前的點菜單,一行行掃下去,頭上的青筋隱隱泛出。
  酸菜魚,剁椒劃水,水煮肉片,麻辣龍蝦……
  將那點菜單往桌上一扔,沈先非回過頭對身後幾米遠的服務生說道:“服務生,這裏加菜。”
  女服務生微笑著走過來,還未開口,就被桑渝狠瞪回去:“就這幾道菜,不用加。”
  “我要加菜。”
  “浪費是可恥的行為。”
  那位女服務生很為難地望著兩個人,不知道究竟是要加還是不加,唯有眨著眼來回地看著二人,最後小聲地說:“那個……到底要不要加,兩位商量好了再叫我可以嗎?”
  淺淺一笑,桑渝對那位女服務生點了點頭:“嗯,幫忙催下菜。謝謝!”
  打發了服務生,桑渝輕啜了一口麵前的茶水,然後皺了皺眉頭,低檔茶葉,於是將茶水推向一旁。
  “為什麽不點飲料?”
  抬眸剛好對上一雙鋒銳含怒的眼眸,桑渝挑了挑眉,白了沈先非一眼:“不是有茶水嗎?吃辣的喝什麽飲料,要保持口中的原汁原味,你懂不懂?”
  沈先非剛想發作,這時,剛好服務生來上菜。
  桑渝顧不上和沈先非大眼瞪小眼,抓起筷子,夾了一片魚片丟進嘴裏,然後嚷了起來:“唔,嚐嚐,真的很好吃,又香又嫩又滑。”
  沈先非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手中的筷子始終不曾落下。
  “這個看上去也不錯,”桑渝又夾了一片魚劃水,然後笑看著沈先非,“看過豬跑的,就一定知道豬的味道嗎?不嚐嚐,你怎麽就一定知道不合你口味?如果你望著這些紅紅的辣椒而不敢下筷子,那麽你今晚可是要餓肚子了。要不吃這羊肉串也行?”
  狠瞪了桑渝一眼,沈先非垂下眼簾,夾起一片魚片,入口那辛辣刺激的味道讓他不禁深皺起了眉頭,在吞下魚片之後,端起一旁的茶水連灌了幾口。

  13、誰劫誰還不知道呢
  “好像這魚分不辣,微辣,和辣,既然是川菜,當然是要吃辣一點的才夠爽。你要多吃一點,浪費是可恥的。”桑渝趁機往他的碗裏丟了魚片、水煮肉片、龍蝦和魚劃水,“要是不把這些吃完了,你就是男子漢大豆腐。”
  男子漢大豆腐?難道強逞就是大丈夫?什麽歪理!皺了皺眉頭,沈先非夾起碗中的魚片,放入嘴中,辣味充斥著整個口腔,順著喉嚨一直蔓延到自己的胃。他微張著嘴唇,不停地吸著氣,那火辣辣的感覺讓他整個神經都緊繃了起來,這種火燒的痛楚真的很不舒服。
  “是不是辣得很爽很舒服?那,這塊大魚片也給你,長尾巴的人要多吃一點。”桑渝又往他的碗裏夾了很多魚片。
  終於,一直在埋頭苦戰的沈先非抬起頭,忍受不了她的熱情:“你為什麽老是往我碗裏夾菜,你怎麽不吃?”
  “誰說我沒吃的,這不是在吃嗎?”桑渝夾了一塊肉片,吹了吹,放進嘴中,嚼了兩下,眨了眨眼,笑著對他說:“嗯……好吃……”
  兩個人一直埋頭奮戰,不知過了多久,桑渝的手機響了,她連忙站起身,對沈先非說:“我出去接個電話。”
  出了“忘不了”的門,桑渝拚命地眨著眼,張開小嘴哈著辣氣,不停地伸出舌頭舔著被辣紅的嘴唇,倒吸著氣。左右張望,找尋便利店。
  真是辣死她了,如果不是一條天氣預報的短消息來,她還不知道要強忍到什麽時候。為了讓那隻笨鳥嚐嚐苦頭,她選了她最不能吃的辣,結果把自己辣個半死。她最後悔的是,點菜的時候對那個服務生說,多加點辣,要超辣,還堅決不點飲料。
  這就是所謂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望著馬路斜對麵有家超市,桑渝一路小跑著過去。為了買一瓶礦泉水,她還要跑上超市二樓,等買到水,出了超市,她早已被辣得淚流滿麵,迫不急待的打開,仰頭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不是辣得很爽很舒服嗎?為了保持口中的原汁原味,還堅持不點飲料。”
  聽到這熟悉的諷刺聲音,心下一陣慌張,桑渝便被水給嗆住了,不停地猛咳著。
  回過頭,她便看到沈先非的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正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看。
  “你……咳咳咳……”桑渝彎著腰指著沈先非,想問他怎麽跑出來了,卻因激烈的咳嗽著而無法開口,整張臉脹得通紅。
  從口袋裏抽出手,沈先非輕輕地幫她拍了拍背。
  那白皙修長的手指仿佛帶有千伏電流一般,在觸上桑渝背後的那一刹,熱度從掌心透過上身的T恤傳遍她的全身。她不禁紅起了臉,捂著辣辣的嘴唇,回眸看向沈先非。
  “原來你是塊冒牌豆腐。”沈先非輕勾了勾唇角嘲諷。
  桑渝的目光凝視在他被辣紅的嘴唇上,唇瓣看上去很鮮亮,他的唇本來就薄而好看,說話比較惡毒的時候,嘴角習慣性帶著一種冷冷嘲諷的味道,看起來有點壞,卻又迷人得緊。就像他現在說話,那嘴唇微動的樣子真的很誘人,尤其是嘴角上那抹笑意,讓她忍不住很想伸手去摸摸,是不是如看起來那般感覺好。
  察覺到桑渝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沈先非轉眸看向她,她那不懷好意的目光,讓他心底一陣發毛,輕拍著她背部的手似被T恤下熱力灼燙了,迅速收回,轉過身,尷尬地輕咳了幾聲。
  好可惜!
  隻能看不能摸。
  麵前的是笨鳥,不是江南,不是曾梓敖,不是其他男生,不然,她一定將他按到牆邊先摸兩下在說。
  桑渝望了望對麵的“忘不了”三個閃爍的霓虹燈招牌,對於她這個不能吃辣的人來說,果真是忘不了。皺了皺眉,她看向沈先非:“喂,你別告訴我你已經把賬結了。”
  沈先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不付錢,怎麽能站在這?”
  “我根本就沒吃飽,還有我的羊肉串你也沒幫我給帶出來,你這就是請客之道嗎?”桑渝問道。
  沈先非沒有看她,直接往馬路斜對麵走去。
  桑渝跟上前,攔住他:“你這就算請客了?”
  “既然你沒吃好,那就再回去繼續吃。”沈先非麵無表情地回道。
  “……不要。”她根本就不能吃辣,之前純粹是想報複他,倒是把自己推進了火坑。
  四目相對,兩人立在那一動不動,為了究竟要吃什麽而僵持著。
  終於,兩人同時出聲:“王記大碗皮肚麵。”
  達成共識,不理會桑渝的意願,沈先非帶著桑渝擠上了去市中心那家麵館的公交車。下了公交車,還要穿過一條幽黑的小巷。
  這條幽黑的小巷,兩旁路燈破損的很厲害,昏昏暗暗,嗞啦作響。
  與沈先非並肩,桑渝一直埋著頭走路,乍聽到轟轟作響的聲音,抬起頭,一束強光刺入眼中,尚來不及反應,她便被沈先非給拉了一把,腳下一個不穩,跌進了他的懷中。
  整個人僵住,桑渝的一顆心差點自胸腔跳出,她清楚得聽到笨鳥的心跳很激烈,笨鳥這是在向她暗示已經喜歡上她了嗎?
  這時,一陣極為刺耳的摩托車引擎聲,伴隨著一個粗暴的罵聲在身邊響起,接著是更多的摩托引擎聲音和轟隆震天的搖滾音樂聲。
  桑渝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她自作多情了。從沈先非胸前抬起頭,她轉頭看向身後四輛列成一隊的艇王揚長而去,不禁皺起了眉頭。
  可沒一會,那四輛艇王又開了回來,“轟轟”的摩托引擎聲和不成調的舞曲混在一起充斥著整條小巷。
  車上近七八個二十歲左右,穿著不正經,打扮亂七八糟不知道什麽風的男男女女,有叼著煙,有嚼著口香糖,一看就是那種到處惹事生非的混混。
  皺著眉頭,桑渝挑著眉靠著沈先非,看著這幾對男女,想當年,她也七混八混過,也沒像這幾個人這麽沒品味。印象中離這裏隔幾條街有個什麽不入流的狗屁夜總會,那裏盡出這種打架鬥事瞌藥犯事的人,八成是她和笨鳥方才擋著他們的路了。
  領頭的“金毛獅王”坐在艇王上,目光上下不停地掃視著桑渝和沈先非,慢悠悠地嚼著口香糖,過了許久,他才懶洋洋地向沈先非發了話:“喂,小子,你過來。”
  沈先非冷冷地看著他們,一句話也不說,伸手抓住桑渝的手,輕道一聲:“我們走。”
  “金毛獅王”口中罵著髒話,手中的油門一轉,身下的艇王已經橫擋住了去路。那幾個混混一看沈先非不理不睬的架式,開著艇王將巷尾也給擋住。
  手被沈先非緊緊地握著,這種感覺,猶如冬日的一縷陽光……
  桑渝張開手指,順勢插入沈先非的手指之間,緊緊地扣著,無視他身體微僵,低聲問他:“會打架嗎?”
  她真的好久沒有打架了,每次都打曾梓敖太沒激情了,今夜能遇上這幾個送上門的,她渾身的狼血都在沸騰。
  “你想幹什麽?”沈先非不讚同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眉目之間滿是亢奮之色。
  “金毛獅王”身後的女人和旁邊一個女人不知小聲地在說什麽,驀地,“金毛獅王”回轉身便給了她一巴掌,怒罵道:“你個賤貨,就他媽的喜歡小白臉,給我滾下車,待會再收拾你。”
  那女人捂著臉,下了艇王,站到了沈先非的身旁,目光火熱地看著沈先非。
  鬆開了與沈先非十指交握的手,桑渝將那個衣著暴露的女人與沈先非隔開了,頭昂得老高,用鼻孔看向那女的。
  膽敢窺視她桑渝的男人!
  “金毛獅王”也下了車,站在他們麵前,點著了煙,吸了一口,走進幾步,將煙吐在了沈先非的臉上,沈先非直覺皺了皺眉,但並未開口。
  桑渝以手揮了揮煙。
  那“金毛獅王”一看這情形,咧開了嘴,以眼色示意弟兄們點了一支煙,在桑渝的麵前繞了一圈,吸了一口,說:“吸了這支煙,你做我女人,我就放你男朋友走,怎麽樣?”
  “我不抽別人抽過的煙。”桑渝微微揚了揚唇角。
  “金毛獅王”的表情一僵,瞪大了眼,一把扔了煙,凶道:“別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今天很不爽,活該你們倆倒黴。你們倆想走也成,得給我們留點零花錢花花。”
  “你要多少?”沉默了很久的沈先非開了口。
  桑渝偏過頭望向他,驚道:“你瘋了?”
  “金毛獅王”說:“一千塊!”
  沈先非說:“我身上沒這麽多現金,要去銀行提。”
  “沈先非——”桑渝忍不住叫了起來,就這麽幾個不中用的家夥,還想勒索他們一千塊,隔開沈先非,她向前一步,指著“金毛獅王”說,“想拿錢,跟我要!”
  “金毛獅王”怪笑一聲:“喲,妹妹好大口氣。別急,拿了錢,我們再好好去快活!”“金毛獅王”的手向桑渝的臉伸去,卻被桑渝一把揮開了。
  桑渝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的幾個混混,又看向“金毛獅王”,說:“想要錢,可以!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要是你們幾個贏了我,我給你們兩千塊,就當是你們今天陪我玩一場。輸了,你們就給我跪下磕六個響頭,叫我三聲奶奶,叫他三聲爺爺!”
  一聽到桑渝提出要以武力解決方法,沈先非便忍不住大叫一聲:“桑渝!”他根本就沒想過要給這幾個混混錢,隻是想引他們到人比較多的地方而已,那樣才好報警。
  “金毛獅王”仰天大笑:“小妞,原來你叫喪魚,知道老子外號叫什麽?叫喪狗。真是絕配啊!”身後的兄弟跟著一起大笑。
  “絕你個死人頭。老娘肚子餓死了,打完了還要去吃飯,”動了動筋骨,桑渝將拳頭捏得叭叭作響,回頭對另三個人說,“別浪費時間了,一起上吧。”
  “桑渝——”沈先非嘴角抽搐,額上的青筋在不停地跳動。
  桑渝偏過頭對沈先非擠了個眼:“笨鳥,打贏了,你就是我的人,打不贏,我是你的人。”
  
  14、你就從了我吧
  另三個混混全跳下了車子,站在了喪狗的身旁。
  喪狗黑著臉,望著兩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加上之前桑渝的出言不遜,這會氣爆了,大吼一聲:“死三八,今天讓你嚐嚐我們兄弟幾個的厲害。呀——”
  高喊著,喪狗的拳頭揮了上來,尚未觸及桑渝的身體,桑渝轉身一個漂亮的後旋踢,狠狠地踢上喪狗的腦門。喪狗慘叫一聲,退後了一大步,抵上了身後的艇王。
  “媽的!”喪狗怒罵著掄著拳又衝了過來,其他幾個兄弟看到老大被打,也一並衝了上來。
  立在一旁,沈先非緊蹙的眉頭鬆展開來,目不轉睛盯著桑渝。
  喪狗的女友向沈先非身邊靠了靠,小聲地問:“帥哥,你怎麽一點不擔心你馬子?”
  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沈先非向後退了一步,遠離身旁的女人,雙手抄著口袋欣賞起桑渝優美的跆拳道。在學校的時候,關於桑渝是跆拳道三段高手的事,他的耳朵早已聽出了老繭。他被她打了三次,每一次都是排山倒海般的疼痛,尤其是圖書館那一次,他記得最清楚,那種火辣辣的巨痛被無限的放大,從腹部迅速蔓延到全身,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放棄了抵抗,隻想抱成一團。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見識到她的跆拳道。雖然他不懂,但從桑渝的姿勢和進攻的速度,都是無懈可擊。這一麵的她,與那個霸道不講理的她,乖巧淑女的她,茫然迷糊的她,完全不同,眉宇之間充滿著自信、剛強與正義,他不由得想到小時候看的動畫片——希瑞。
  淡淡地笑了笑,該擔心的人不是他,而是喪狗他們才對。
  拳打、腿踢、膝頂、腳踹,一連串的攻擊如暴風驟雨……
  短短的幾分鍾,地上蜷著三個沒用的家夥,在不停地抱著肚子哼著。喪狗變得害怕了,開始一步步往後退去,“嘭”地一下子狼狽地跌在自己的艇王上。除了喪狗的女人,其他兩個也早在不知不覺中向沈先非靠去,免得被打得很亢奮的桑渝,一個不小心,腿就橫掃到她們。
  桑渝一邊捏著手指,一邊壞壞地笑著:“那一千塊還要嗎?一千塊真的是太少了,你奶奶我可是願意付兩千。”
  “那個……一千塊我不要了……”喪狗的口氣變得像小綿羊一樣的軟。
  “是嗎?你說不要就不要?那我說我不打白不打,行嗎?”桑渝一隻手抓住喪狗的肩膀,另一手一個勾拳狠狠地打向他的腹部。
  這一拳又快又狠,快到喪狗連躲避都做不到,慘叫聲早已變成細碎的支吾聲。
  “桑渝別打了,”沈先非迅速走過去,抓住她的手腕,緊握她的手說,“我餓了。”
  他牽過她的手,便往巷口處走去。
  “幹嘛要走,我還沒打完呢,他們幾個還沒叫我奶奶,沒叫你爺爺呢,”被沈先非給拽著,桑渝不忘回頭唾棄那個喪狗,“不自量力,沒品位,沒格調,沒水準,還敢跑出來丟人。下次再讓我碰著,我一定打到你去見白衣天使。”
  沈先非牽著她的手,加重了力道,將她拉上前:“走快點,我真的很餓。”
  雖然飽受辣椒的摧殘,但是免費不花錢的把四個猥瑣男給揍了一頓,桑渝覺得渾身舒爽,那幾個人揍起來真是比揍曾梓敖要爽多了。因此,不顧沈先非的反對,她還刻意去買了幾罐啤酒,要一邊吃麵條一邊喝酒慶祝。
  麵條沒上桌,桑渝已經拉開了啤酒罐喝了起來。
  “你為什麽不讓我多打兩下那個金毛狗?”
  “你打算送他去見白衣天使嗎?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這麽衝動有多危險?要是他們像你一樣會跆拳道,你要怎麽辦?”沈先非皺著眉頭,口氣很不好。
  “那總比你要給他們錢好。我以前就和他們一樣,百試不爽,他們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他狠,你要比他更狠。你給了錢,他們還在心中罵你是傻鳥,傻鳥,你懂嗎?”
  “誰跟你說我要給他們錢?你難道不會想到去報警?巷口往北走半站路是銀行,銀行前麵往前走幾步就有個治安亭。”沈先非的聲音提高了幾個音階,瞪了她一眼,“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我從來不做公交車,誰知道半站路是多遠。”桑渝沒好氣地回道。
  “……”
  “還好,你不是真的要給錢,不然我真覺得丟人。不過,我好久沒有打得這麽舒暢了,每次都是和曾梓敖去跆拳道館,每次都是打他,一點意思都沒有。還要花錢入會,瞧,今天不用花錢,真爽!”兩頰上飛著兩朵桃花,桑渝喝了一大口啤酒,瞅著剛端上來的皮肚麵,拿著筷子對搓了兩下,突然抬眸看向沈先非,“喂,為什麽吃之前要把筷子對搓兩下,這樣不是把木屑搓下來飄得到處都是嗎?”
  皺著眉頭,沈先非望著她,答非所問:“你經常和曾梓敖去跆拳道館?”
  “是啊。怎麽?你也想報名?OK,沒問題,明天我就去和館長說。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麽要把筷子對搓兩下?”
  “不知道!”沈先非狠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回道,然後埋頭吃起麵。
  她一臉莫明其妙,然後將啤酒推了過去:“喝酒嗎?”
  “不喝!”
  “……”
  不知道為什麽沈先非好端端的突然就像女人來了MC一樣,陰晴不定。桑渝垂眼看到自己碗裏的麵上全是皮肚,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於是她直覺用筷子夾起,想丟在桌上。
  這時,沈先非剛好抬起頭看到,鎖著眉頭,目光落在她夾著皮肚的那隻手上。
  “你喜歡吃?那好。”桑渝將碗裏的皮肚全部夾給了沈先非,心裏樂滋滋地,眼睛時不時偷偷瞄向他。
  之前,來這裏吃麵條的時候,他一直牽著她的左手,直到進了麵店才鬆開,這會又吃她碗裏的皮肚,他們兩人這樣算是在戀愛嗎?可是為什麽連個預告都沒有?就他這樣的態度,她完全沒有感受到像是沐浴在戀愛的氣息裏。沒有像偶像劇那樣,男主含情脈脈地看著女主,然後對女主深情地說:“XXX,我們交往吧。”
  想著想著,桑渝有些鬱悶地看著沈先非,又開了一罐瓶酒,猛地喝了一大口,麵前可惡的家夥,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隻顧著埋頭吃麵。
  一如聖誕平安夜一樣,兩人早已餓得頭昏眼花,眼前的皮肚麵對兩人來說可謂是此物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食。
  桑渝的酒量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但是稍微喝一點點,整個人就會很亢奮,開始像個話匣子一樣,一邊喝著酒一邊和沈先非說起自己以前學跆拳道的往事。
  在八幾年的時候,香港的警匪槍戰片很流行,幾乎隻要香港出一部這類的片子,她都不會放過,那時候,她的理想是當一名國際刑警,抓壞人,多麽正義多麽光輝的一個職業,後來幹脆就去學了跆拳道。她不愛在課堂上受約束,一直苦學跆拳道,在學校裏沒有同學敢惹她,加上家裏有錢,同學們對她都是一臉的奉承。到了九幾年的時候,古惑仔係列片開始盛行,洪興十三妹成了她的偶像,學校的同學都奉她做老大,漸漸地,那種當老大的威風滋味讓她一直很空虛的心靈得到了滿足。
  那時的她很壞,砸過學校的實驗室,打過化學老師,因為老師罵她是實驗下的廢品;拆過同學的自行車,就因為那個同學在全班炫耀爸媽給他買了一輛新的自行車;撕過同學的課本,因為同學說她的課本可以再拿到書店裏二次銷售;將同學堵在廁所裏暴打,因為搶在她前麵上廁所;半夜裏拿公用電話騷擾人家睡覺,叫人家起床尿尿……
  沈先非的眉頭越蹙越緊,不由得想到那天她和那個中年婦女的對話。
  漸漸地,這種整天打架滋事的乏味生活讓她變得越來越狂躁,有時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隻有揍了人一頓後,才覺得身心舒暢。那時候不能有人反抗她,否則下場就是被揍。唯一覺得幹過的好事,就是看到女生被人搶了男朋友,就算不認識人家,她也一定會把那對奸夫淫婦給暴打一頓。
  “那一次,是你打抱不平?”沈先非抬眸問道。
  “哪一次?哦,第一次遇見你的那次,當然不是。當時正值青春期,荷爾蒙衝動,看到同學出雙入對,我就發神經地跑去追隔壁學校傳說中的校樹,結果是個人渣。如果不狠揍他一頓,真是對不起自己。”
  “你好像特別喜歡倒追男生。”沈先非的口氣微硬,驀地就站起身就去結賬。
  弄得桑渝有些莫明其妙,納悶為什麽這隻笨鳥的MC周期這麽短。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與老板哈啦了幾句,有些微醉的桑渝便追出了麵店,如上次一樣,小跑了一大段路才追上沈先非。
  依舊又是兩人一前一後。
  天氣的悶熱,加上喝了酒,桑渝倍感燥熱,突然頓下腳步,對著沈先非大聲說:“喂,笨鳥,你就從了我吧。你看,你的裸體我看過了,你的嘴巴和臉我也吻過了,你的手我也牽了,這要是放在古代,你就等於是我的人了。今天這樣,明擺著就是約會了,你說你還在扭捏個什麽?”
  停住腳步,沈先非麵部抽搐地僵立在那,遲遲未轉身,臉上隱隱地透著一絲怒氣,強忍著不發作。
  這個遲鈍的丫頭。
  轉過身,他對著她吼了一聲:“保證書追加兩條:不許打架,不許喝酒。”
  “喂,在和你說男女朋友的事,你扯保證書幹嘛?”桑渝白了他一眼,真是個好沒愛的家夥。
  不理會桑渝,沈先非直接往車站方向走去。
  
  15、我的手不好牽
  桑渝打了個酒嗝,衝著沈先非說:“吃得好飽,我要走走,消化消化。你要回去,就自己先回去吧。反正我一個人習慣了,從小就是一個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看電視,什麽都是一個人。”
  桑渝索性不走了,就在一旁的半圍欄上坐了下來,兩眼愣愣地直視著對麵破舊的樓房。
  一陣淡淡的氣息和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直到眼前立著一個身影,她才抬起迷茫的眼眸,狡黠地抬了抬嘴角,笑道:“兩個月的賭約,我贏了,對不對?”
  目光對上她漂亮的眸子,看似肯定卻又藏著一絲不確定,沈先非抿了抿唇,啞著嗓子問:“不想回去,那你想去哪?”
  “你往哪走,我就跟著你往哪走。”
  向桑渝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沈先非淡淡地說著:“那……就一起走回去吧。”
  感覺到兩股熱流直向上湧,桑渝立刻垂下眼睫,拚命地眨著眼睛,直到如霧一般的眼前漸漸清晰,她才敢抬眸看著沈先非。隱隱的燈光下,他莊重的神情是那麽認真,那麽耀眼,讓人仿佛失掉靈魂,那一刻,時間仿佛凝結住一般。
  將左手放進他的手掌內,桑渝微微動了動喉嚨,說:“我的手,不好牽,如果半路上,你牽丟了,再不是像圖書館那樣隻打你幾拳那麽簡單。”
  沒有任何話語,沈先非以行動回答了她,牽起她的手緊緊握牢,帶著她往兩人合租小屋的方向走去。
  “陪我說說話吧,我好久沒說過話了。”坐在市民廣場的坐椅上,桑渝偏著頭看向身旁的沈先非。
  偏過頭,沈先非皺著眉頭,對上桑渝可憐兮兮的神情,撇了撇嘴:“之前說話的都是空氣嗎?”
  瞪大了雙眼,桑渝不可置信地看著沈先非:“你確定我、你是在談戀愛?!”
  “……”
  說不出的鬱悶,桑渝在心中暗自念叨:說我情商是0,沒想到笨鳥的情商是負的。沈媽媽說笨鳥的內心是火熱的,都已經確定男女戀愛關係,她就沒看出來他有多火熱。
  驀地,她的左肩上搭上一隻手,身體輕輕一斜,整個人被帶著靠貼近一個滾熱的皮膚。
  若是在以前,江南要敢對她做出這樣的舉動,她一定會一拳上去,笨鳥的動作完全沒讓她感受到排斥感。咬了咬唇,心中說不出的感動,她順從地靠了過去,將頭依在沈先非的肩上。右手很快地就被一個大掌給包住,桑渝忍不住又像之前一樣將手指打開,插入他的手指間,緊緊地相扣著。
  二十歲的夏天,她沒有想到,她找到了她想依靠的肩膀,第一次,有了一種溫暖的感覺,這種感覺就是冬日的陽光一樣,照得她的整顆心都是暖暖的,滿滿的,是在那個充滿了寂寞空虛,滿是金錢味的別墅裏找不到的。
  “沈先非——”
  “阿非。”沈先非以他富有磁性的超重低頻嗓音,吐了看似簡單卻意義不一樣的兩個字。
  “哦——”桑渝抬起頭看著沈先非的半張側臉,他偏過頭,完美俊逸的臉上現著淡淡的笑容,如子夜之星般的眼眸就像是深潭一樣,深不見底,她撇了撇嘴,“那個於佳……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嗎?”
  深皺起眉頭,沈先非抿了抿唇,一本正經地說:“我至今隻交了一個女朋友,她叫桑渝。”
  緊扣著他手的手指不由得施了力,桑渝垂著眼,依在沈先非的身上,心中有著一絲淡淡的滿足和喜悅。
  心裏洋溢著說不出的絲絲甜意,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依靠在市民廣場的長椅上。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桑渝在說,沈先非在聽。
  正如桑渝所說,她寂寞空虛孤獨了很久,而沈先非那種孤傲的氣質,以及獨來獨往的脾性,與她在某些方麵可以說是很像。
  這一晚,是兩個人講話最多的一晚。
  無論在家中,還是在學校,桑渝本身就不是個很多話的人,但是麵對沈先非,她好像就有說不完的話。嗓子有些微啞,她還在不停地說著,露著皮膚的胳膊上被蚊子啃得全是包包。沈先非看不下去,不顧她的抗議,硬是不許她開口說話,將她給拖了回去。
  收到皇廷的通知書後,隻隔了三天,沈先非就得去皇廷實習了,提前去感受一下上班族的生活,但家教的事必須得擔擱下來,這讓沈先非比較頭疼。
  整天無所事事的桑渝見他為此傷神,便提出由她來代替他當家教。
  他卻是一臉鄙夷,然後提起之前“一遇到不會做的選擇題就選C”的醜事,這讓她大受打擊,好歹她也是憑著自己的本事考進H大的。
  桑渝辦事的效率素來就很高,自與沈先非確立男女朋友關係,第二天她便讓人送了個雙人沙發,把原先的單人沙發給淘汰了,這會整個人正躺在上麵吃著葡萄,口中含糊不清地說著:“中國就是應試教育,不管用什麽學習方法,能考大學就行。進了校門,誰管你用什麽法子學習的。小平同誌說過,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你那是瞎貓碰死老鼠。”坐在餐桌前,沈先非整理著自編的測試題,準備丟給桑渝應急用的。
  “我如果是瞎貓,那你在暗指你是死老鼠嗎?”桑渝從沙發上跳起,塞了一顆葡萄進沈先非的嘴裏,“知道嗎?當初整個一中都以為我沒救了,結果我考上了H大,讓全校師生跌破眼鏡,成就了一中不朽的神話,而我——桑渝,就是所有差生心目中的神。因為我的存在,家長間都有流傳,隻要上了一中,就算是超級無敵差的學生,一樣能考上大學。自我走了之後,想擠進一中的學生打破了頭,我就說我應該去找那校長死老頭要抽頭。”
  嘴巴裏被桑渝接二連三地硬塞了幾個葡萄,沈先非無法開口,口中的酸味讓他不禁緊皺起了眉頭,艱難地吞下:“為什麽這幾顆葡萄一個比一個酸?”
  “是嗎?人家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就你吃到葡萄還說葡萄酸。顯然你是在嫉妒我IQ200。”
  “……”
  幾經爭論之下,沈先非同意把四個學生交給她,但絕不允許她再以那些歪門邪道投機取巧的方法來糊弄人。
  桑渝點點頭,在思索著怎麽樣分配這四個學生。
  第二天,是桑渝給兩個初中小男生上第一節課,頭一天晚上桑渝已經電話通知過上課地點改為了健身中心的跆拳道館。兩個小男生不知道老師是怎麽了,相約到了跆拳館,意外的沒有見到沈老師,到是見到了自稱是沈老師妹妹的桑渝。
  一身白色道服,腰間束以黑帶的桑渝,雙手抱胸,一臉嚴肅的立在場館中央,全身上下散發著淩厲地氣勢讓人不敢小覷。
  她的目光冷冽地看著道場門口的兩名初中生,冷冷地道:“你們兩個,今天遲到了。”
  兩位初中生一看桑渝這架式,眼中同時綻放出晶亮的光芒,沈老師的妹妹好酷哦。兩人腳剛要跨進道場,便被桑渝大聲喝住。她對一旁的曾梓敖努了努嘴:“帶他們去換了衣服再進來!”
  曾梓敖聳了聳肩,領著兩名初中生去更衣室換了衣服。再次回到道場上,兩名初中學生隨曾梓敖在一旁坐下,而桑渝正在與另一名學員比試。
  桑渝屈膝起退的旋轉速度非常的快,原地旋轉360度,一個後旋踢直襲對方的胸部,蓄勢如強弓,動似電掣風馳,對方無力招架而落敗。轉身、旋轉、踢腿這一係列的動作連貫而行,一氣嗬成,中間沒有停頓,完美的攻擊贏得了場下所有人的掌聲,那兩名初中生目瞪口呆,繼而為她十分熱烈的鼓掌。
  接下來的比試,一個個全落敗於桑渝的手中。
  一個上午的時間,兩名初中生完全臣服在桑渝優美而霸氣的跆拳道氣勢下,把要補習功課的事早已忘之腦後。
  接近午休的時候,道場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全部走光了。
  桑渝整理了一下,才下了道場,兩名初中生雙雙跪倒在桑渝的麵前,重重地磕了個響頭,模仿著武俠電視劇裏的套路:“大師,請收我們為徒吧。”
  雙手抱胸,桑渝瞟了他們兩人一眼:“可以。不過我有個要求。”
  兩名初中生目光熱切地望著桑渝:“隻要大師肯收我們為徒,不論什麽要求,我們都會答應的。”兩人又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OK,因為沈老師臨時有事,所以從今天起就由我做你們的補習老師,要是你們補課後的成績達不到我的要求,學跆拳道的事就免談。要是你們開學後,什麽大考小考都能給我爭個名次回來,我定當傾囊相授。”
  “一定一定。”兩名初中生的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樣。
  伸出手,桑渝從曾梓敖手中拿過沈先非出的試題,遞給兩名初中生:“回去,不許看書,給我把鬧鍾調好,一個半小時之內給我全部做出來,後天來補課的時候把試卷帶過來。記住,不準看書做,要是被我在答案裏逮著你們有看書做題的痕跡,就什麽都不用想了。”
  兩名初中生麵露難色地看著桑渝,桑渝板起臉,以手在兩人的頭上分別狠敲了一下,凶道:“不想學完美的後旋踢了?!”
  兩名初中生連忙拚命地搖著頭。
  “那就這麽說了,回去好好複習功課,後天見。以後我們上午補習功課,下午學習跆拳道。快回去吧!”挑著眉,抱著胸,桑渝望著兩個小男生爭先恐後的身影,一副盛氣淩然的模樣。
  “你這叫雷厲風行嗎?”曾梓敖笑著上前,一手搭在桑渝的肩上,“為了他,你竟然要免費教這兩個小子學跆拳道?愛情真偉大!大師,待會有沒有興趣去喝杯咖啡?”
  借勢,抓住曾梓敖的胳膊,桑渝一個過肩摔,便將曾梓敖給摔了出去。
  曾梓敖痛苦地在地上呻吟著,桑渝走近,蹲下身壞壞地笑道:“誰叫你沒事占我便宜,下次再犯,我就把你扔出門外”
  正得意著,誰料曾梓敖長臂一伸,將她用力地拉倒在地,一個翻身便壓倒了她,雙手按住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咬著牙,忍著後背的痛,曾梓敖臉上揚著邪侫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你的,你追個男人,我不但要受盡皮肉之苦,還要準備賣笑。你這個狠心的臭丫頭,今天我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桑渝便看到曾梓敖的唇落了下來,她掙紮著動彈不得,隻得閉起眼,臉一側,大叫一聲:“不要亂來!我們是好哥們——”
  隻差一點,曾梓敖就要吻到了桑渝,但看到她驚嚇的皺著眉頭,激動地大聲說不要,他不得不被迫停下來,怔怔地望著桑渝的側臉。
  那白晳的皮膚,那迷漾的紅暈,那纖長的眼睫,那飽滿的紅唇……
  從最初的好奇,到後來的稱兄道弟,幫她改變粗魯的外表,幫她體現優雅的氣質,幫她追她喜歡的男生,幫她好多好多……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他的心已經遺落在這個外表看似堅強,內心卻是脆弱的“好哥們”身上。
  可是,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與他,永遠隻能是兄弟。兄弟之間,是不可以有情人間的親吻的。為什麽他和她隻能做兄弟?
  深深地閉了閉眼,曾梓敖輕吐了一口氣,鬆了手,緩緩起了身,以曾式的招牌笑容,對躺在地上的“兄弟”桑渝笑著說:“怎麽?還賴在地板上不起來,是在期待本帥哥的吻嗎?”
  緊張了許久,除了那幽怨的一絲歎息和噴灑在耳間的溫熱氣息,桑渝沒有感受到那令人疙瘩的一吻。壓在身體的力量沒了,卻聽到那個可惡的家夥那樣說她。倏地,睜開眼,她便看到他正壞笑著伸手,等待著拉她起來。
  “你混蛋!”狠拍了一下曾梓敖的手,桑渝迅速從地板上爬起,便狠狠給了曾梓敖一掌。
  又被打!
  曾梓敖呻吟著:“你怎麽不去打你家那隻笨鳥,恐怕這世上被你桑渝打得最多的就是我曾梓敖。桑渝我警告你,你要是把我打壞了,你和那隻笨鳥這輩子就沒可能了,我一定會賴上你的。”
  “你去死啦!”這個永遠都沒正經的花心大蘿卜,桑渝白了他一眼,“走,去洗澡!待會你還要幫我搞定那兩個花癡女高中生。”
  “怎麽?突然想通了,要和我鴛鴦浴?”
  “你找死啊——”桑渝掄起拳頭,就要揍曾梓敖,卻被曾梓敖給跑掉了。
  
  16、不正常的男女關係
  離開跆拳道館之後,桑渝在曾梓敖的死拉硬拽下,去上島咖啡喝了杯冰飲。坐了不到一小時,她便急匆匆地帶著曾梓敖回到小屋,兩名高中女生已經在門外守候著了。因為沈先非無法教課,所以桑渝給四位家長致電,就這麽瞎糊弄,給改了補課時間,
  兩位高中生一看到帥氣的曾梓敖,兩雙眼睛立馬放光。
  進了門,桑渝便對兩名高中女生說“她哥”沈先非因為有事,暫時不能再為她們補習功課,所以委托“她表哥”前來當補習老師。
  兩名沒情操的高中女生對誰當補習老師沒意見,隻要是帥哥就行。
  曾梓敖在兩位高中女生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度過了漫長的一個下午。真是太沒天理了,上午才被打完,下午就要來犧牲色相,他真是上輩子欠她的,真是怨孽。
  終於忍不住,他借口去上洗手間。
  捧著手中的半個西瓜,桑渝立即跳到兩位高中女生的麵前,問:“我哥教書好,還是我表哥教書好?”
  其中一個女生立馬說:“我喜歡表哥,人不但長的帥,而且很幽默。”
  桑渝跟著點了點頭,成功轉移目標,然後偏過頭問另一個女生:“你呢?”
  “我還是喜歡你哥,做人不能朝三暮四。”
  桑渝讚同地點了點頭,但一回想目標尚未轉移成功,立即叫道:“糟糕,衛生間裏好像廁紙沒有了,表哥這麽半天沒出來……”她立即將一旁的抽紙遞給那個說喜歡“她哥”的女生,“你幫我把這個抽紙先送進去,我下樓去買廁紙。”
  當桑渝在外麵繞了一圈後,兩手空空地回到屋子,兩個女生正好收拾書包,準備走了。
  兩個女生一看到桑渝,便急急地跑過來,那個聲稱喜歡“她哥”的女生第一句便是:“你表哥是H大哪個專業的?我想報考那個專業。”
  另一個女生急道:“我也是我也是,我也要報考那個專業。”
  “……”桑渝望了望倚在一旁,笑得滿麵春風其實是在死命咬著牙的曾梓敖,嗬嗬一笑,轉移目標成功,“等你們報考誌願的時候,再告訴你們,現在不要有雜念。好了,不早了,早些回家吧,後天見。”
  將兩名女生順利請出了門,桑渝還沒喘口氣,卻被曾梓敖一把勒住脖子:“你這沒良心的死丫頭,我這麽幫你,你還不忘推我入火坑。有你這樣對朋友的嗎?”
  “你難道沒聽過,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嗎?”桑渝扣住曾梓敖的手腕,“我數三聲,給你改過的機會。一、二、三——”
  “OK,鬆手了。隻不過想借機和你親近一下,你都不願滿足我這個小小的心願,真是個無情的臭丫頭。”
  “多情的臭小子。你快點回去吧,明天下午道館見。”桑渝將曾梓敖推出門。
  “上輩子真是欠了你的。”曾梓敖伸手擋住門,一本正經地問桑渝,“我說丫頭,你和那隻笨鳥接過吻嗎?”
  “啊?”桑渝一臉愕然地望著曾梓敖,愣了半晌,倏地臉突然一紅,“關你屁事!”
  “沒接過吻?!”見到桑渝這樣的表情,曾梓敖心中一陣欣喜,她竟然和那隻笨鳥還沒有接過吻。或許是惡作劇,但更多的他想是因為他喜歡桑渝,趁她不注意,他飛速地在她的嘴角親吻了一下,隻是輕輕地一觸,他便大笑著退後幾步,向她行了個軍禮,“桑渝,期待明天的奸情。”
  “去死吧你——”愣了好久,桑渝才反應過來,怒氣衝衝地脫下拖鞋,砸向已奔下樓梯的曾梓敖。
  “這個混蛋!明天一定剝了他的皮。”
  桑渝雖然成功地將曾梓敖掃地出門,但因為那個吻,回到客廳就一直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發著呆,忽然想到什麽,她便跳起身跑回房間,坐在筆記本電腦前,打開QQ,看到朱仙仙的頭像正亮著,於是她便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豬,什麽樣的人才會親吻你的嘴?(-_-)y--~~
  沒多久那邊就回了消息:
  ——魚???當然是喜歡你的人啦。有男生吻你了?!\(^0^)/
  喜歡你的人?曾梓敖是喜歡她才會親她的?那沈先非呢?桑渝腦子裏一下子蹦出好多問題,於是她又輸了一條消息。
  ——==|||豬,那個……有一個和你整天稱兄道弟的哥們要是親了你,這代表什麽?(-_-)y--~~
  ——\(^0^)/當然是喜歡你啦,那個帥哥是誰?
  ——==|||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還有,那有一對男女,如果確定了男女朋友關係之後,男生卻沒有親過女生,那,這個男生喜歡那個女生嗎?(-_-)y--~~
  ——⊙.⊙魚,你在開玩笑嗎?哪有男女朋友不接吻的?我和我家那位沒事就玩親親。害羞ingU///U
  ——==|||你真惡心!
  ——U///U這有什麽惡心的,正常男女交往都會這樣。
  正常男女交往都會這樣?!這句話深深地刺激到了桑渝,好象她和笨鳥真的不正常。
  ——那……是男女朋友關係的都會接吻嗎?(-_-)y--~~
  ——==|||當然會了,關係到成熟時,還可以更進一步呢。
  ——更進一步?那是什麽?(-_-)y--~~
  ——==|||ML啦!我暈,你怎麽純真的連這個都不知道?!唉,我和我家那位還沒有到這一步,我還滿好奇的。U///U
  ——==|||好奇殺死你這頭豬。
  ——魚,你剛才說的那對男女生,該不會女生就是你吧<(""○"")>
  ——==|||吃飯啦,你可以滾下線了。
  直接點了QQ控製麵板上的叉叉,桑渝便往床上一倒,抱著HelloKitty的貓頭抱枕獨自鬱悶了起來。
  雖說她粗神經,可今天在道場上,她明顯地就覺得曾梓敖與往常不一樣,因為他從來不會以那樣的神情看她,最可惡的是剛才還偷親了她。她用手背使命地擦了擦嘴唇,轉念一想,曾梓敖那樣的玩世不恭,她早就和他說過了兩人是好兄弟好哥們,而他也說了不會喜歡她,所以,那個吻,應該是他在惡作劇。這家夥就喜歡惡作劇,一定是知道她和笨鳥沒有接過吻,刺激她來著,一定是這樣的。
  想到笨鳥,她更鬱悶,按照朱仙仙所說的,她不禁有些絕望。兩人確定關係之後,沈先非最多隻牽過她的手,攬過她肩,有時候連說話都不看她的眼,卻是盯著她的HelloKitty貓頭拖鞋?那拖鞋比她好看嗎?
  抓起眼前的貓頭抱枕,桑渝氣憤地抽打了它幾下,第一次,貓頭不是她的親密朋友,而是她的假想情敵。
  “你在幹嘛?不舒服嗎?”沈先非一回到住處,整個房子都靜悄悄的,心中不禁有些困惑,前兩天桑渝都會坐在客廳看著電視,等著他回來,今天卻沒看到她的身影,而且剛才在樓梯過道裏,還撿到一雙她的拖鞋,以為她出事了,急忙進家門,看到她卻是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坐在她床沿,手背輕輕地探向她的額頭,他低喃一句:“沒發燒。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本來想裝睡的桑渝,在沈先非以手背輕觸她額頭的那一刹,那暖暖的體溫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咬著嘴唇,她緩緩起身,坐在他的麵前,兩眼直愣愣地望著他。
  “……你真的沒事?”他又問。
  昏暗之中,她對上他深邃的黑眸,他認真的時候總是有股奇特的吸引力,讓人別不開視線。
  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兩人就這樣注視著對方。
  四周靜悄悄,除了窗外在鳴叫的蛐蛐聲,更清晰的是兩人濃重的呼吸聲。
  等了很久,她失望地歎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道:“……沒事。”
  “你到底怎麽了?”
  “我真的沒事,可能餓了吧。”
  “哦,那我去做飯。”他起身出了房間門。
  自從兩人確立男女關係後,沈先非便主動擔起了“家庭煮夫”這一光榮的角色,隻是桑渝喜歡睡懶覺,所以隻能吃到他燒的晚飯。
  望著沈先非的背影,桑渝在心中念著,果然,剛才那麽好的機會,她都把臉擺在笨鳥麵前那麽久,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真是無限悲涼……
  吃完了晚飯,洗完了澡,兩人依在沙發上看電視。
  桑渝整個人懶洋洋地半倚在沙發上,一隻手撐著腦袋,雙目無焦距地盯著電視。
  從一進門,沈先非見到她躺在床上之後,隱隱就覺得她很不對勁,平時她不是一邊抱著西瓜就是吃著葡萄。
  忍不住,他握住了她放在身旁的手,輕輕摩挲了幾下,她還是沒有反應,看似很專心的在看著電視。
  他偏過頭看向電視機屏幕,一個身穿清裝的女人在哭哭啼啼,他搞不懂這片子有什麽好看的,好像一到暑假什麽台都在放,一個女人喜歡到處蹦來蹦去,一個女人沒事就哭得肝腸寸斷,然後就看到兩個男人像瘋子一樣,不是一個在追,就是一個在喊。
  電視屏幕裏那個叫什麽紫薇的女人哭了近十分鍾了,讓他覺得很煩躁,拿起遙控器隨意換了一個台,誰知道屏幕上顯出兩張放大的側臉,一男一女,正在忘情地接吻,還時不時發出某種“怪異”的聲音。
  瞪大著眼睛盯著屏幕看了幾秒,那兩人已經從親吻到脫了衣服轉向床上作戰,他尷尬地緊抿著嘴唇,動了動喉嚨,捏著她的手也不由得微微施了力。
  以前在宿舍裏,那幾個無聊的家夥,有事沒事就喜歡用電腦播放A片,弄得整個宿舍裏都充斥著那種“激烈”的聲音,怎麽現在電視台也開始向低俗挑戰。
  
  17、青澀初吻
  手被捏得有些痛,桑渝覺得不是很舒服,輕哼了一聲,微微調了調姿勢,雙眸微抬,一片肉色跳進視線,還沒看清是什麽,已被轉了台。
  “喂,幹嘛我一看電視你就轉台?”皺著眉,她偏過頭對沈先非怪嗔一句。
  身側飄過淡淡甜甜的沐浴香氣直沁入心脾,沈先非覺得一陣口幹舌燥,桑渝這一出聲,心中沒由得一陣緊張,手一顫,遙控器便翻落掉地。
  “又看還珠格格,你還真無聊。”見遙控器落地,桑渝彎下身去撿。
  “我來。”與此同時,他也彎下身去撿遙控器,卻不想猛地撞上了她的頭。
  “啊,好痛——”她一轉頭,一張放大的臉驚現在眼前。
  一瞬間,兩人都驚住了。
  兩人鼻尖的距離似乎隻有0.1厘米不到,不論是誰的身體隻要稍稍向前動一動,不僅是兩人的鼻子會碰到一起,兩人的唇也會緊密相貼。
  這一刻,兩人似乎都失去語言的能力,僵硬著身體都不敢隨意亂動,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眼前放大的臉變得模糊起來,溫熱的男性氣息噴灑在臉上,桑渝竟有片刻失神,感覺自己的心跳得飛快,抓著遙控器的右手正被沈先非的大掌覆蓋著。
  她鬱悶了一個晚上的接吻事件,此刻的情形雖是曖昧無限,但這是意外,以笨鳥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吻她,如果她再繼續幻想下去,恐怕一夜都要睡不著覺了。於是垂下眼睫,堅定決心,迅速地將手從他的大掌中抽出,身體並向後退去,想脫離這個讓人胡思亂想的氛圍之中,結果身體隻稍稍向後移動一下,一隻手便扣上了她的腰。
  她驚愕地抬眼看著近在眼前的深邃眼眸,迷離而攝人心魄。
  伸出手,手尖輕觸到桑渝的臉頰,感受到她微微一顫,指下那如水的肌膚猶如他的記憶一般,沈先非微動了動喉嚨,輕輕地喚了她一聲:“桑渝……”
  睜大了雙眼,桑渝盯著他迷蒙的雙眸,那裏傳出的是任誰都無法抗拒的邀請,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突然其來的變化,有些緊張地微動了動唇,但身體卻動都不敢動。
  望著異常緊張的桑渝,沈先非以手輕輕地撩開貼在她臉頰上的發絲,這樣親密的動作讓她不禁屏住了呼吸。感受到她肢體的僵硬,沈先非輕彎了彎嘴角,長臂用力勾住她的腰,將她攬入懷,俯下臉便緩緩吻上她清新甜潤的紅唇。
  桑渝瞠目,腦海裏出現幾秒的空白,沈先非的唇溫溫軟軟的,與她臆想了一個晚上的結果,完全不一樣。
  除了那一次在陽台上相撞的意外,這一次才可以稱得上是兩人真正的初吻。唇貼著唇,沒有經驗的兩個人隻能跟著感覺走,唇齒之間難免碰撞,一不小心的輕嗑之下都會引起小小的輕呼。
  輕輕撬開桑渝的唇齒,沈先非將舌探進她的口中,初嚐的青澀,桑渝跟著慢慢回應。
  漸漸地,兩個人終於找到了感覺,感受到了其間的美好,連呼吸也跟著粗重了起來。
  “阿非……”就快喘不過氣來,桑渝憋著氣叫了沈先非一聲,“我呼吸不了了……”
  “……對不起。”從桑渝誘人的紅唇上離開,沈先非麵色微窘,耳根子發熱,額頭頂著她的額頭。
  兩個人都在不停地大喘著氣,不經意地相視而笑。
  是他太笨拙了,居然吻到她無法呼吸,其實他也差點憋不過氣,看來以後要經常溫習。口中嘟囔著,他含糊不清地說著:“以後習慣了,也許就不會再喘不過氣了。”
  “你在說什麽?”桑渝疑惑地問道。
  “……沒什麽。”嘴角輕勾,將她輕輕抱在懷裏,他下頜抵在她的頭頂,她柔順的發絲散著淡淡香氣令他忍不住想吸進更多氣息。輕握起她的一束頭發,他好奇地問,“去年,你那個頭發是怎麽弄的,怎麽會一夜之間長那麽長?看上去又不像是戴假發。”
  “哦,那是接發。為了那一頭頭發,我大半夜沒睡。”
  用力地將她抱緊,臉貼著她的發絲,他愧疚道:“對不起,我當時……當時……”
  斷了沈先非的話,桑渝譏道:“你當時是不想再看到我,希望我真的去留長頭發,一年之後,說不定就忘了你。切!誰那麽笨啊。不過,你也被我打了一頓,我們互不相欠。”
  “照你這樣說,是你欠我了。”
  “我怎麽欠你了?”
  “你打了我三次。”
  “你這男人原來是個小心眼,這種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你還記在心裏?我早忘到太平洋去了。”
  沈先非唯有無語地轉過頭看著電視,換作她要是被人暴打了三頓,她一定會打回去,怎麽可能忘到太平洋去,怕是會記得更清楚。
  他換了個姿勢,將她抱好,這樣的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溫情。
  她就在他的懷裏,那柔順的發絲握在他的手中,還有那種她身上特有氣息縈繞在鼻端,唇貼著她的發絲,感受著那順滑的觸感。
  “天太熱了,頭發太長,打理起來好麻煩,明天我去剪了。”撥了撥中長的頭發,桑渝隨意地嘟喃著。
  沈先非一聽桑渝要剪頭發,脫口而出:“不許剪!”
  “嗯?不許剪?為什麽?法律什麽時候規定我不可以剪頭發?”
  “我規定的。馬上在保證書上再追加一條。”
  “那保證書作廢了吧?”
  “解釋權在我手中,”沒給桑渝反駁的機會,沈先非左手輕抬起她的下頜,毫無預示地吻住了她柔軟的薄唇,牙齒懲罰似的咬著她的下唇,命令卻又是誘惑,“答應我,不剪頭發……”
  “嗯……”獨特的氣息再次襲來,隨即被他那柔軟的薄唇占據,讓人難以抗拒,桑渝閉上眼睛,享受他的溫柔。
  幸福像海水般將兩人齊齊淹沒。
  終於,再不是她單方麵的糾纏。
  終於,他再也不用費盡心思的逃避。
  因為愛情的甜蜜,讓這個夏季一點也感覺不到熱。
  熱戀,熱戀,越熱越要戀。
  醫學表明,接吻是促進心跳和血液循環的良藥,但更加是感情速熱的催化劑。
  熱戀中的兩人,幸福的就像是花兒一樣。
  實習期間,沈先非在皇廷一直勤勤懇懇,什麽事都是多學多問,走出校門,他才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大。
  桑渝教書的勁頭越來越足,兩名中學生簡直把她當神一樣的膜拜,兩人似乎就盼著她補習的那一天,學習效率很高,基本上模擬測試下來都不會低於90分,這樣算來兩人中考應該可以考個不錯的成績。
  這多虧了跆拳道,果然,適當的刺激是必要的。
  曾梓敖幽默風趣,兩名高中女生越來越喜歡這位“表哥”,對冷漠的“親哥哥”沈先非漸漸開始淡忘,一個個雄心壯誌發誓要考入H大計算機專業,這讓曾梓敖哭笑不得。一想到桑渝為了排除異已,利用自己的色相,他就咬牙切齒,可誰又叫他是心甘情願的呢。麵對兩個女生的花癡狀,他唯有裝傻,一副好哥哥的形象。
  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他一定會先用眼神將桑渝手中那個礙眼的西瓜給射穿。
  沈先非白天不在家,家教生活給桑渝原本枯燥的暑假生活帶來了絲絲生機,但同樣也給她帶來了煩惱。
  兩名初中生,不僅開始學習了跆拳道,還拉了好些同學一起去道館報名,要求道館請漂亮的桑渝做老師。正所謂同性相斥,異性相吸,那幾位男老師一個個不是國字臉,就肌肉男,讓這些學生很沒存在感。
  為了留住這些學生,館長執意要聘請桑渝做老師,待遇方麵一切都好談。可桑渝一點也不想當跆拳道老師,首先她不缺錢,其次,如果不是因為沈先非,她才不會考慮用跆拳道方式樹立威信。
  麵對道館的人幾次追逼,她隻有暫時不去道館,都是叫那兩名中學生自己去,但這樣又會影響兩名學生的學習情趣,所以這事讓她悶悶不樂的有好幾天。
  下午的時候,吳媽給桑渝打了電話,說是桑先生和桑太太又在家吵翻了,桑太太在家裏見東西就砸。樓上主臥被桑太太砸得麵目全非,樓下客廳,若不是吳媽和傭人攔著,恐怕也免於幸存。
  猶如火燒眉毛,她急忙趕了回去。
  不知他們兩人之間又發生了什麽事,當她趕回去的時候,趙卓青正好開著車子出門,在門口碰到桑渝,趙卓青咒罵了幾聲桑振揚,丟下一句“打麻將去了”,便開著車子揚長而去,將匆匆趕回家的她就這樣丟在一旁。
  望著漸漸消失在路盡頭的車影,桑渝捏緊了拳頭,咬著牙,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撥出一串熟悉的號碼,響了很久,都無人接聽。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直到終於有人接了,那頭響起的卻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喂,請問找誰?”
  桑渝還未開口,便聽到電話那頭隱隱約約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就說我手機落在公司了。”
  “叭”地合上手機,她站在自家大門口,望著眼前這幢三層樓的別墅,望著那兩扇雕花的鐵門,望著那院內那鬱鬱蔥蔥的樹木,望著那水池裏盛開的睡蓮……縱使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生機勃勃,此時此刻看在她的眼中都是一片死氣,一點家的氣息都沒有,原來把這裏當家的隻有她一個人而已……
  “小姐,你回來了。桑先生和桑太太他們——”在監控器裏看到了桑渝,吳媽急忙趕了出來。
  “我見到我媽了。”淡淡地回應了一句,桑渝轉身就要走。
  “小姐,不留下吃飯嗎?”
  “吃飯?吳媽,你每次看到我一人對著一桌菜,不覺得我很可憐嗎?”
  “……可憐?”吳媽愣愣地看著桑渝,嘴唇微動,回味這兩個字。
  可憐,她已經無奈到用“可憐”這兩個字來形容自己。
  真的是一秒鍾都不想再待下去,在她一個人堅守著這個家的時候,他們早已棄了這裏,如今,她也厭惡了。
  “我還是回我那小屋了,這裏就麻煩你和吳叔了。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好了。”
  焦慮而去,卻是失望而歸。
  她低著頭,寂寞地走在樟木成蔭的道上,知了聲起,鳴叫著烈日當空的炎熱,透過那層層枝葉,白色刺目的陽光照射在柏油馬路上,刺得她的眼睛生疼,禁不住,眼眶裏泛起了淚花。
  她在心裏發誓,絕不會讓自己成為不負責任的父母親之一,更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淪落為和自己一樣寂寞、孤獨,明明有雙親,卻感受不到一丁點親情的溫暖。
  跆拳道館的“奪命追魂CALL”又再響起,讓她煩躁到了極點,直接關機。

  18、兩個寂寞的人
  剛燒好晚飯的沈先非,將菜一一端上桌,看到桑渝煩躁地在客廳裏東飄西蕩,似乎看什麽都不順眼,腳下見著什麽就踢,不知那沙發怎麽惹她了,隻見她把沙發當沙袋一樣打了起來。
  皺著眉頭,微眯了眯眼,他走過去將她給撈了過來,按在餐桌前:“怎麽了?”
  一提到這事,桑渝的心情就很糟:“唉,那些人真是奇怪,幹嘛老逼著人家當跆拳道老師,什麽薪水多,人家又不缺錢。真的好煩哦。”
  跆拳道館的事隻是借口,真正讓她心裏不舒服的是爸媽傷害了她的感情。算了,不想了,再想她會抓狂的,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扒著飯。
  沈先非隨口說了一句:“你現在知道煩了?那你當初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煩?原來他現在還是這樣看她的!
  她“叭”地將筷子放下,怒道:“這兩件事怎麽能相提並論?他們是因為要賺錢才要我去當老師,可是我追你,是因為我喜歡你,無可救藥的喜歡你,不然我發神經地吃飽了撐的。我知道我很煩,所以你們都討厭我,現在我走開,可以了吧。”
  怒瞪了一眼他,她站起身,氣衝衝地回了房間,將門狠狠地甩上。
  沈先非知道自己不善於表達,原本隻是無心的一句話,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刺激痛了桑渝最脆弱的那根神筋。
  放下筷子,他坐在桌前,怔怔地發起了呆。
  絕不隻是跆拳道館追逼她當老師這麽簡單,以她的性格,不喜歡做的事,任誰強逼她都沒有用,逼急了一定會動拳頭不問青紅皂白先揍人家一頓。
  最後那句“你們都討厭我”,那個你們,除了指他,還有誰?
  起身,他向她的房間走去,輕敲了敲她的房門,喚道:“桑渝。”
  門裏的人沒應他,他又敲了敲:“桑渝,開門。”
  過了許久,裏麵依然沒有聲音,眉心深鎖,他緊張地叫喚開來:“桑渝,你快開門,你再不開,我就撞了。”
  門內依舊沒有動靜,沒再猶豫,他直接找到了備用鑰匙,開了門。
  屋內一片黑暗,隱隱聞到一股子煙味。黑暗中,他看到右前方忽明忽暗的一點星火,不用猜,他也知道那是什麽,隨手便打開燈。
  刺目的燈光讓桑渝睜不開眼,本能的用手去遮住眼睛,再睜開眼,手中的煙已經被奪了。一看到沈先非,她便斜躺在單人沙發上,別過臉不看他。
  “你保證過不抽煙的。”蹙著眉,沈先非看著她。
  桑渝抱著抱枕將頭埋在沙發裏,低聲說了一句:“請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因為家庭緣故,沈先非從未想過在大學裏交女朋友,一心隻想好好地念書。麵對女生的追求,他保持冷漠,久而久之,那些女生便會知難而退,但桑渝卻是個例外。曾經,他以為她這種富家子女隻是抱著玩的心態以及那種小孩要糖吃就一定要得到的心態,可他錯了。一直以來的排斥,隻是因為心裏漸漸駐進了一個她。朝夕相處,他開始了解她,她與很多的富家子女不同,當初以為的驕縱,其實是她自我的一種保護色。
  他的桑渝,內心比別人更脆弱,比別人更需要保護,他的桑渝……
  沒有理會她的逐客令,他彎下身,將她從沙發裏撈了起來,半跪在沙發前,以手抬起她的下頜,強迫她直視他:“剛才,我是無心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真的沒事。”桑渝偏了偏頭,回避著沈先非的視線,又想到了傍晚的那通電話。老爸明明知道是她打的,卻讓別的女人騙她。她從未想過,曾經那樣寵她的爸爸,因為和媽媽吵了架,卻連她也不理了,甚至騙她,心底一陣酸澀,終於眼眶裏抑製不住湧出兩股熱流,淌過麵頰,滲進口中。
  望著那張永遠不服輸的臉上流淌著長長的兩條淚水,沈先非雙手捧住她的臉,兩個拇指細細地幫她擦了擦,輕道:“如果是剛才的話,傷了你的自尊,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輕輕拿下他的手,桑渝將臉上的淚水胡亂的擦了擦,可是卻是越來越多的淚水止不住地往冒。
  “是不是家裏出了事?”在沈先非的認知裏,以為生活在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是幸福的,可自從認識了桑渝,他發現事實並不是他想的那樣,相反他遠遠要比她要幸福的多,起碼,他還有個愛他關心他的母親。
  桑渝點了點頭,雙手捂著臉,哽咽著:“他們又吵架了,爸爸不接我電話,居然還在電話裏叫他在外麵的女人騙我,說他的手機丟在了公司……嗚嗚嗚……”
  將失聲痛哭的桑渝抱在懷裏,感受她身體的顫動,沈先非溫柔地輕撫著她的背,輕輕地說:“想聽我家的故事嗎?”
  “……嗯。”抽泣著,她抬起臉,“你們全家真的都坐過牢嗎?”
  嘴角微抬,沈先非點了點頭,啞著嗓音說:“我爸在沈家排行老三,我有一個大伯,一個姑媽,還有一個叔叔。我大伯是個個性粗暴的人,九十年代初的時候,那時改革開放形勢正好,他學人家做生意,也的確是賺了不少錢。他很照顧家裏人,我們一家,姑媽和叔叔都很受照顧,一直生活的都很好。最先出事的是四叔,那時還年輕氣盛的他,愛上了一個女人,可是那個女人並不愛他,隻是在利用他可以給她買吃的穿的用的,有一次他撞見那個女人和一個男人躺在床上,那男的跑了,四叔便和那個女人吵了起來,一時衝動,捅了那女人好多刀。就這樣,四叔殺了人,當他清醒的時候,已經追悔莫及,割腕自殺未遂,被判有期徒刑20年。”
  桑渝睜大了雙目,望著沈先非,滿臉的難以置信。
  沈先非以手將她臉上的淚痕擦淨,輕勾了勾唇角,又道:“接下來是大伯,他被合夥人欺騙,那個人卷跑了他所有錢,弄得他妻離子散。到處被追債的大伯被逼無賴,幹脆全都豁了出去,找了很久終於找到那個合夥人,用刀將那人砍成了重傷,那人一輩子隻能在醫院裏躺著,靠輸營養液維持生命,大伯被判了無期徒刑。然後是姑媽,其實,姑媽是被冤枉的,她沒有偷東西,個性耿直的姑媽在言語上得罪了上麵的一位女領導,那位女領導後來報複她,誣陷她偷了財務剛收回來的貨款,而在姑媽的包裏的確發現了財務丟失的那幾萬塊現金,最後被判了三年。”
  沈先非講完之後,便陷進了一陣怪異的氣氛當中。
  沉默了許久,桑渝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聲:“他們……現在都還好嗎?”
  “四叔在獄中表現很好,已經減了刑,還有三年,他就可以出獄了。大伯因為年紀大了,後來在獄中患了腦癌,前年已經去了。姑媽自從那件事之後,受了打擊,時常精神恍惚,有一次傷了人,被強製送去了精神病院。”
  “那……你姑媽的案子,難道你們後來就沒想過給翻案嗎?”
  “翻案?”沈先非苦澀地笑了笑,“翻了,可翻了案又能怎樣?她在那三年裏受到的傷害就會消失不存在了嗎?難道她就不用待在精神病院裏?”
  “那你爸爸呢?”桑渝小心翼翼地問著,對此事她一直很好奇,因為上次去他家的時候,明顯可以感覺出,對於他爸的死,沈先非和沈媽媽完全不在乎。
  神情一黯,沈先非的目光轉向窗外,許久沒有說話。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桑渝依在他懷中道歉,她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不定。
  “小的時候,我爸很疼我,他在單位裏是做供銷的,八幾年的時候,跑供銷是最吃香的,業績一直不錯,加上大伯一直照顧我們,家庭條件一直都很好。我上初中的時候,他開始學人家炒股,有一段時間股市大漲,爸賺了不少錢,而我也考上了縣中重點高中,全家都非常開心。可是沒多久,股市就開始大跌,好不容易炒股賺的一些錢全部都又還了回去,還賠了家中所有的積蓄。他不甘心那麽多錢就這樣沒了,可家裏再也掏不出錢,四叔和大伯相繼接著出事,他整個人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看到我和我媽就心煩,動不動就打罵我和我媽,往日溫情再也不複存在。如果哪一天,他對我和我媽要是和顏悅色,那一天一定是股市漲了,如果哪一天,他對我們不是打便是罵,那一天股市肯定是大跌。他炒股就像是吸毒一樣,甚至去借高利貸,九七年香港回歸,當時有這樣一句流傳,就是‘中國股市,逢會必跌’,那一年股市低迷,他連借高利貸的錢都賠了,家裏能當的當,能賠的全賠了,最後把房子也給抵押了出去。沒多久,高利貸的人就來收房子。你知道嗎?為了籌錢,他甚至把歪念頭動到了我媽的身上,他逼我媽去賣身陪人家,要不是那天我放學回家早,我媽可能……”沈先非頓了頓,想到媽媽差點被人強暴,而那個身為他爸、身為屋裏那個就要被人強暴的女人的丈夫,為了炒股的一筆錢卻在外麵守門的情形,他就冷笑著。
  明顯感受到沈先非的怒氣,桑渝輕喚了他一聲:“阿非……”
  “我沒事,反正這些事都過去了,”沈先非淡淡一笑,抱緊了桑渝,臉貼著她的發絲繼續說道,“當晚,媽就帶著我搬了出來,臨時住在了西街。你上次看到我們住的那間屋子,是西街那個院的房東大嬸見我們母子兩人可憐,租給我們的,可誰也沒想到一住就是這麽多年。我爸始終不放過我和我媽,一直追到了西街,硬住了進去,他除了沒有放棄炒股之外,也沒有放棄折磨我和我媽。有一天,他的心情非常好,還給我和我媽買了很多東西,尤其是對我媽說了很多甜言蜜語。媽心軟,就在要相信他的時候,警察局裏來了人。他利用職務關係的便利,挪用了客戶訂貨的貨款去炒股。再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從某個角度來說,我們兩人好像,都是寂寞的人……”桑渝雙臂抱住沈先非,然後又說,“不,不一樣。我是為了引起他們的注意,我才變得很壞,可是到了後來,我發現,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在他們的眼裏,一個除了賺錢,一個除了打麻將,就再也找不到別的了。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這隻粉色的貓嗎?因為那是他們兩人送我的生日禮物,那也是最後一次他們帶著我,像一家人一樣,在逛商場的時候,挑選了這個品牌的玩偶。隻可惜,他們永遠不懂,我喜歡的不是這隻貓,而是買這隻貓的那種感覺……”
  沈先非隻是緊緊地抱著桑渝。
  爸,大伯,姑媽,四叔的事,整個沈家,在他們那個鎮上,早已成了那裏人茶餘飯後的笑柄。在經曆了那麽多事之後,他早已習慣了人家叫他是勞改犯的兒子,罵他全家都是勞改犯,更是習慣了人家說他將來也會是勞改犯雲雲。
  媽的性格也是在那時候開始轉變的,一夜之間變得特別開朗,沒事就逗逗他,其實他知道,背地裏媽不知道流了多少淚,隻不過從不在他麵前表現出來,因為她要他走出那裏,做一個不再有沈家陰影的沈先非。
  以前很皮的他,也是在高中的時候性格漸漸變得淡漠起來,除了學習之外,他不會理任何不相幹的人。別人說什麽難聽的話,就好象是聾了一樣,久而久之,別人覺得無趣,也就不說了。
  正如桑渝所說,從某個角度來說,他們兩人,真的很像,不完美的家庭生活,不完美的性格,同樣的寂寞……
  
  19、獨占
  “你比我好,比我幸福,起碼你有一個愛你的媽媽,而我,沒爸疼,沒媽愛。”
  “桑渝……”
  “我喜歡你媽媽。”
  “嗯,我媽也很喜歡你。”也許這就是緣份,以前有那麽多女孩子找到他家,他從來沒有看過母親對誰那麽熱絡過,桑渝是第一個。
  “每次回到那個家,我就有一種想要逃離的感覺。現在離開那裏,真好。”
  將桑渝從懷中拉離,對上她的雙眸,沈先非一本正經地說:“桑渝,你有沒有想過,你終有一天要離開你的父母獨立生活?”
  “當然有,現在不就是嗎?”
  “不,我說的是經濟上的獨立。你現在吃的喝的還是家裏人的錢,住,隻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而已,”望向這粉紅色房間裏的一切,每一樣東西都是桑渝帶進來的,原本同學和女友住在這間房間的時候,什麽都沒有,他收回目光,“你沒有感受過那種賺錢的辛苦,比如,這間房裏的一切,全都是要靠你自己賺錢去買。”
  怔怔地望著沈先非,桑渝覺得疑惑,但還是開了口:“你……的意思是讓我去當跆拳道老師?”
  “嗯,”沈先非輕點了點頭,“這樣比你什麽都用家裏的錢要好,你很缺乏節約的意識。”
  “可是,你知道嗎?我爸的那些錢,我若是不用,就會被那些狐狸精用去。你知道我媽為什麽整天喜歡待在麻將桌上?除了她空虛寂寞,需要找事情來麻痹自己之外,就是她寧可把錢輸了,也不要讓那些錢落入那些狐狸精的口袋裏。我也是,所以,這麽多年來,花我爸的錢,就是我和我媽唯一能做的事。你懂嗎?!”
  怔怔地看著桑渝,沈先非一時沉默了。
  花光了錢,或者爸就不會再去找女人,可是這麽多年來,無論她和媽怎麽花,永遠隻是桑氏的鳳毛麟角,因為她和媽永遠都不可能真正去弄垮桑氏。
  悶悶地趴在沈先非的懷裏,聆聽著彼此的心跳聲,桑渝歎息:“我決定去當跆拳道老師。我爸的錢……我想辦法存起來。”
  抿著唇,嘴角微抬,沈先非靜靜地看著依在胸前的桑渝,他並不是要她改變一切,而是希望她能夠理解生活的那一份艱辛,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麽好命的可以含著金湯匙出生。
  沉默了許久,他提議:“明天周末,公司輪休。下周一就開學了,陪你出去逛逛吧。”
  “嗯嗯。”桑渝在心中困惑,其實她也不太喜歡逛街,對那些花哨的服裝完全沒興趣,更不用提化妝品,每次要買衣服,她都會買好幾套,這樣她就不用去煩惱明天穿什麽。而笨鳥這種比她更沒情趣的是更不用指望了,她今晚得好好想想明天可以去幹什麽。
  驀地,一個不雅的聲音從兩人之間傳來。
  桑渝正了正身,望著沈先非的肚子,突然大笑起來:“你還真是能吃,跟豬一樣,在你家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紅了耳根,沈先非一言不發,猛地站起身。
  身體失了重心的桑渝尖叫著抱住他,四肢死命地纏著他,就像一隻掛在樹上的樹袋熊一樣可笑。她忍不住地衝著他大叫:“喂,死笨鳥,你起身幹嘛不打聲招呼?!”
  嘴角微揚,露出淡淡的笑,他雙臂橫抱起她的身體。
  瞪大著雙眼,桑渝已經忘記沈先非小小報複她的嘲笑,而是驚詫他的舉動,簡直不敢相信這隻超沒情趣的笨鳥居然能做出這種事。
  抱著桑渝出了房間,將她輕輕地放在餐桌前,他溫柔地說:“我去熱飯菜。”
  沈媽媽的話突然回蕩在耳邊,果然,笨鳥的熱情一暴發,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她連忙說:“別熱了,現在是夏天,冷著吃更舒服。”
  拿起筷子,紅著臉,她飛快地吃起飯菜,還不好意思的偷偷給他夾菜,他則是埋著頭吃飯不敢看她。
  這個暑假,是她長這麽大以來過得最幸福的一個夏天,可惜再過兩天,就開學了,如果一輩子能這樣和笨鳥在一起就好了。
  第二天相約,兩人手牽著手,在商場裏隨意看看。
  路過IT精品區的時候,沈先非在電腦櫃台前站立了很久,然後又一聲不吭地拉著桑渝走開了。
  雖然沈先非進皇廷實習已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但桑渝對利用抓住MC的把柄而幫他進皇廷卻隻字不提,原本打算送他一台電腦繪圖用,一想到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如果她真送了,無論兩人是否在熱戀中,他也一定不會收的。經過一個多月的相處,多少她也明白了,有些事一定不可以越了自尊的底線。她可以為了他買下那套房子住進去,但她不可以送他一台電腦,因為那樣隻會折辱心高氣傲的他,所以送電腦的念頭很快就打消了。
  與一般的女生不太一樣,桑渝對商場內所有女式服裝完全沒有興趣,心底卻是留意著要給笨鳥買,她決定不用爸爸的錢,要用自己做跆拳道老師所賺的錢,送笨鳥一套衣服。
  沒逛幾個櫃台,桑渝有些不耐煩了,拉著沈先非要離開。
  這時,一個聽似熟悉的女聲在兩人麵前響起:“阿非——”
  桑渝抬起頭,看向正前方一位身穿水紅色連衣裙的女生,這女生皮膚白皙,配這一身水紅色的連衣裙,更顯她的嬌柔美麗。
  她努力回憶這路人甲,怎麽長得這麽眼熟?尤其剛才那討厭的一聲“阿非”,這個女生憑什麽這樣叫她的笨鳥。
  臉色變得蒼白,那路人甲一雙美目哀怨地在沈先非和桑渝的身上徘徊,死咬著唇擠出幾個字:“阿非,你和她……是在交往嗎?”
  原來是那個什麽什麽佳?
  努力了很久的結果,桑渝才想起這個曾經被笨鳥拉來充數的假女友。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掙開沈先非的手,整個人靠了過去,左手臂從後麵緊緊環著他腰,歪著頭看著他,期待著他的答案。
  以這樣的姿勢,沈先非的右臂是放前還是放後,都很別扭,唯有攬著桑渝的肩膀,然後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於佳咬著唇,明明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可她還是要故作堅強:“哦,後天就開學了,阿非,你找好實習的單位了嗎?”
  “嗯,我已經在皇廷實習了。”沈先非依舊是淡淡地應著。
  “阿非,恭喜你。”
  “謝謝。”沈先非淡淡地笑了笑,“你呢?”
  看了看桑渝,於佳垂下眼簾,過了一會才說:“家裏人幫我找了一家公司,可我想去我自己找的那家,所以……還在考慮。”
  “嗯,那祝你好運。”
  “謝謝。”
  “我們還有事,先走了。”沈先非有禮地微微頜首,攬著桑渝離開了。
  走到商場休息區,桑渝鬆開了死掐在沈先非腰上的手。她已經在死命地掐他,示意他趕快走人,他卻沒知覺一樣,還有一句沒一句的和那個“路人甲”亂搭。
  兩人在一旁的座椅上休息,背對著沈先非,她陰沉著臉,透過玻璃窗,目光漫無目地在大街上來回掃視。
  “你在生氣?”沈先非以手輕輕地將她有些微亂的頭發順齊。
  桑渝輕哼了一聲:“可有人寧願讓腰上的肉變青變緊,也要多和路人甲說幾句話。”
  “她不是路人甲,她是我同學,曾經幫過我忙。”
  “幫你的忙?你請她合夥來騙我,就叫做幫你的忙?你幹嘛不以假亂真繼續騙?!”回轉頭,麵對笨鳥,她咬牙切齒,“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她喜歡你。沒有一個女生甘願陪上自己的名聲,傻到去冒充別人的女友。”
  一陣很長的沉默,沈先非皺著眉頭輕聲說:“我說過,我隻交過你這一個女友。”
  “誰要你說這個了?”
  “……”如果是介懷他說於佳是他女友,他已經解釋了,如果不是,他真的不明白她究竟在氣什麽,“那是什麽意思?”
  “我……”是呀,是呀,她在氣什麽?她當然是在氣他和於佳說那麽多廢話,還有他竟然對著於佳在笑,“不明白就算了,就當我今天MC了。”
  “MC?我們皇廷的首席設計師就叫MC。”
  “別和我提那個人渣。”以黃叔叔的個性,像MC那個人渣,應該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掃地出門。
  “你認識他?我被安排在他手下實習。”
  笨鳥跟在人渣後實習?
  桑渝驚訝地轉過頭:“你在皇廷還好嗎?那個MC有沒有對你怎樣?”
  目光落在對麵的電梯上,沈先非沉默了一會,才道:“……學到了很多在學校裏學不到的東西,長了不少裝飾材料的知識。”
  有好的設計構思,他不能提,更不能在人前表現;手繪的設計圖被直接丟進垃圾簍;電腦做好的設計圖紙,會被罵根本不實用……進入皇廷一個多月,他跟在MC身後所學的有限,MC將很多年前如今根本就用不到的設計圖檔案,以及裝飾材料的資料丟給他去整理。他能感覺到MC對他的敵意,處處刁難他,所以根本不會傳授他什麽經驗和方法。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不斷地自我努力去摸索,他隻有比別人更努力,努力地記住公司內每一位設計師的特點和作品的風格,不斷地研究,從中學習他們的長處。
  公司裏其他人都在暗地嘲笑他就是一個資料整理員,隻有一位老設計師給他很多幫助,有很多東西他還真是要感謝他,讓他明白了整理資料絕對是對今後工作最有利的事。
  “有沒有人欺負你?誰敢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她最會打擊報複了。看笨鳥那種木然的神情,一定是有受委屈。除了昨晚,還真沒看出來他像沈媽媽說的那樣會有多熱情,原來是心底有不舒服。
  “……”沈先非抽動著嘴角,雲淡風輕的避過話題,輕攬過她問,“不氣了?”
  “誰說不氣?!明明說好今天讓我開心的,結果我氣上加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桑渝靠在了沈先非的身上,雙眸四處轉動。
  “說吧,怎樣你才會消氣?”
  借勢,桑渝拉起沈先非的手,放在他自己的胸口,說:“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不論我叫你做什麽,你都不能反悔。”
  沈先非想了想,正色道:“隻要不殺人放火奸淫擄掠,都答應你。”
  捏了沈先非一下,桑渝叫道:“你看,終於暴露了你邪惡的本質了吧。奸淫?你做夢吧你。”
  “……”
  “現在沒想好,我先記著。”桑渝笑得像一隻偷腥的貓。
  
  20、禮物
  與沈先非膩了最後兩天,開學了,桑渝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宿舍。
  思思從外婆老家鄉下度假回來,人變黑了,沙沙和初初兩人似乎也黑了一圈,四人當中三人看上去是野性美,就桑渝皮膚是白白嫩嫩的。
  “一白蓋三醜”,女生最忌諱別人說她們黑,可桑渝偏偏不識相的要讚美三人很野性。仗著自己“孔武有力”,算準了那三人不敢對她怎樣。當她端著一盆衣服去洗,讓三人驚訝的一晚上合不攏嘴,一個個趴在窗台上期待著明天的太陽從西邊升起。
  大二新學期,新生成老生,一個個開始散漫,麵對新增加的專業課,也熟視無睹。老師們也開始改變作戰方案,布置一堆課後作業,再三“強調”平時作業成績將作為最後學分評判標準。宿舍裏整天哀聲遍野,每個人都緊繃著皮,在宿舍裏奮戰,為的就是擠出一點時間來約會啊逛街啊Happy啊。
  這種平淡無味枯燥的日子,讓桑渝很狂燥,而唯一放鬆的時候,就是拉著曾梓敖去打一架。
  自曾梓敖明白桑渝和沈先非的關係之後,在桑渝麵前立即脫離了他大半年癡情男友的身份,改為一個被“惡霸女無情玩弄後慘糟拋棄的苦情男”。麵對新進的大一新生,沒多久,他又開始蠢蠢欲動,桑渝不停地唾棄他是男人中的敗類。
  桑渝和沈先非戀愛的事,一開始H大無人知道。桑渝認為於佳是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的,否則丟臉的是於佳。想到笨鳥個性比較含蓄,又不喜歡生活受到騷擾,她也沒把她和他戀愛的事告訴宿舍裏三人。
  她每天從上課盼到下課,然後給笨鳥打電話,聽聽他的聲音。從周一好容易盼到周五,原本以為可以去小屋看他,結果被通知周五晚上和周六一天要上課,同樣算期末學分,這讓她很惱火。她最後悔的就是答應去當跆拳道老師,這讓她平日裏又起碼少了幾個晚上可以和沈先非約會的機會。
  沈先非知道她每周末要上課,就堅決不給她過來,叮囑她要好好學習,況且他也很忙,幾乎是天天加班,一周隻休一天,他還要忙著畫圖。
  但從開學以來,兩人見麵的次數本就不多,如果周末再上課,這對桑渝來說簡直就是無比煎熬。女生宿舍招管理員大媽,桑渝甚至讓吳媽想法子找一位熟人去應征,熟人好辦事,這樣她晚上回宿舍,也能有人給開宿舍大門。
  一切就如桑渝所預想的那樣順利,她跑去找沈先非,結果被沈先非知道此事之後狠狠批了一通,將她無情地趕回學校,隻準她周日過來,並威脅她以後要是再這樣逃課,他就搬走。
  而往往一到了周日,沈先非幾乎是什麽事都做不起來。別說是桑渝坐在他身邊,隻要桑渝的氣息出現在他周身十米之內,他就特別容易狂躁,原本隻要一小時畫好的東西,他起碼要兩小時。常常逼不得已,他必須將她給趕出房間,可兩隻手在碰到她的時候,不是將她推出門外,而是將在打遊戲打的好好的她拉起來狠狠吻一通,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他才鬆手,然後臭著一張臉將她趕出房間,以冷冽的眼色警告她,再進來就吻到她斷氣。
  立在和式門外,桑渝一臉莫明其妙,不知道自己哪裏又犯著他了,隻能認為他又是周期性MC發作。
  天氣越來越冷,離聖誕節沒兩天,女生宿舍裏又討論起如何過聖誕的話題。
  桑渝一想到去年被三個沒良心的舍友集體拋棄的時候就火冒三丈,不過幸運的是讓她遇到了沈先非,今年她一定要和他過一個浪漫的聖誕節。本來她打算用她自己賺的錢,幫沈先非買一台電腦的,結果開學沒幾天,他自己掏錢買一了台。
  還好,某天她回家轉悠了幾圈,在老爸的書房意外發現了國際知名室內設計師Kenneth所著的書,還是簽名本,與老爸軟磨硬泡了好久,才將那本書弄到手。
  她家笨鳥一般的俗物是看不上眼的,這本Kenneth的親筆簽名書會是所有設計師最夢寐以求的,她要好好的包裝一下,送給笨鳥,作為今年的聖誕禮物,給他一個意外驚喜。
  “小渝,你今年聖誕怎麽過?和曾梓敖嗎?”沙沙問。
  “切!整個H大都知道曾梓敖又交了個大一新生MM,這男人呀,變心可真快。”思思正在做麵膜,她一定要在聖誕節那天美美的出現在男友張忠誠麵前。
  “你們別怪梓敖了,是我對不起他。”聽到舍友損曾梓敖,桑渝心中也不是滋味,畢竟都是因為她惹的禍,害得曾梓敖不但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被她甩了,這又找了女友還要被人說變心快。
  初初接話:“不過也怨不得人家,人家對你那麽好,你非要死腦筋的想著那個沈先非。”
  思思說:“我聽說曾梓敖好像轉性了,這個大一的MM破了他所有交往女友的記錄,當然除了桑渝這個笨蛋。兩人在一起,這算起來都快一學期了。”
  初初說:“我說,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們H大的帥哥突然一下子暴發了,一屆一個,聽說這屆大一新生,又進了一個帥哥,叫什麽紀言則。”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說和去年的曾梓敖有的一拚,也是花心大蘿卜一個,但是他的口碑比曾梓敖要差,好歹曾梓敖拒絕女生不會那麽無情,他可是會讓人家女生笑著來,哭著回去。”思思補充。
  沙沙歎了一口氣,說:“再差還不是照樣有人前赴後繼。唉,為什麽他要是大一新生,要是和我們一屆,多好?我就可以東施效顰。”沙沙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桑渝。
  桑渝以手中的禮物包裝紙敲了一下沙沙,道:“效你個頭啦!懶得理你們,一見到帥哥就走不動了,都老牛一頭了,還想吃嫩草。”
  “切,你一人就占了三分之二,就不允許我們意淫的?”思思以手勾在桑渝的肩上,“我說小渝啊,那隻笨鳥你射不下來,小曾你又不要,不如你去把那個紀言則給搞定吧,給我們廣大女性同胞們出口惡氣。”
  “神經!”桑渝白了思思一眼。
  “一個是千年冰山型,一個是完美紳士型,一個是邪侫魅惑型。桑渝,你就讓這幾年的H大生活High到底吧。”沙沙也忍不住調侃。
  “有病!”桑渝又白了沙沙一眼,與其聽她們羅嗦,不如好好包禮物。
  “你兩個啊,別亂湊熱鬧了。小渝,這書你是要送給誰的?你聖誕節約了人?”初初瞧見桑渝在那包裝禮物,忍不住問,接著打開禮盒,取出裏麵的書,翻開第一頁看到上麵的簽名,立即驚叫了起來,“天啦,這是Kenneth大師的書,還是簽名本。這是你要送人的聖誕禮物嗎?!送給誰的?”
  思思和沙沙湊了過來。
  桑渝輕哼了一聲:“送我男朋友的。”
  “你男朋友?!”三個人立即尖叫了起來。
  “你什麽時候交男朋友的?”
  “是誰?我們學校的?”
  “還有誰比沈先非和曾梓敖更能吸引你的?!”
  看到三個人吃驚的模樣,桑渝挑了挑眉,有些不爽,她交男朋友難道就是這麽件難事?淡淡地彎了彎唇角,她答道:“沈先非啊。”
  “沈先非!!!”三個人又同時喊出聲,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什麽時候和笨鳥交往的?!”
  “這怎麽可能?你確定是我們H大三年級商業美術係室內裝潢設計專業的那個沈先非?”
  “沈,三點水的沈,先,先鋒的先,非,非常的非,你確定是這三個字?!”
  “這學期他們都實習了,幾乎看不到人,我見忠誠一麵,都還要到校外。你每天吃喝拉撒,有哪樣我們不知道,除了你晚上去當跆拳道老師,周日回家。”思思指著桑渝的鼻子,“如果隻憑晚上那麽兩三個小時,以及每個周末兩天,你和他根本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桑渝反問,她和笨鳥本來就是在這時間段見麵啊。
  “那那那,撒謊的小孩鼻子是要變長的。”
  “老實交待,你們兩人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桑渝皺了皺眉頭,說:“喂喂喂,你們這是什麽表情?為什麽我和他不可能?我和阿非放暑假的時候就交往啦。晚上教課,他會去道館接我,送我回宿舍,還有周日,我們會約會啊。”
  “天啦!這簡直是H大有史以來最爆炸最瘋狂最圈圈叉叉的新聞!”沙沙不由得抱頭尖叫。
  “你們到哪一步了?”思思拉著初初,一會牽手,一會擁抱,一會作親吻姿勢,一會直接將初初按在床上。
  目瞪口呆地望著思思和初初,桑渝的臉沒由得就紅了起來,緊張著道:“這種私密的事幹嘛要告訴你們。”
  “臉紅了,肯定有情況。”三人起哄。
  “走開!走開!別煩我,要是耽誤本小姐明天帶禮物約會,我讓你們明天都約不成會。”
  桑渝將三人轟開,繼續她的禮品包裝,她堅持自己動手,這樣才能代表她的心意。
  後來在三人的窮追猛打下,她將暑假一擲千金隻為“紅顏”的事說了,讓三人震驚地尖叫了好久。三人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和勇氣,拚命給她打氣,支持她將笨鳥牢牢的抓在,永遠都飛不出她的手掌心。
  
  21、讓你的身體留下我的痕跡
  又逢聖誕平安夜。
  這一次,桑渝死命地拽著沈先非去綠茵閣吃情侶餐,因為她要一洗去年之恥,讓那個服務生看清楚了,她才不是一個人。沈先非討厭吃西餐,但扭不過她,臭著一張臉陪她進了綠茵閣。結果那服務生早已經離職了,這讓桑渝很鬱悶。
  “送給你,Merry X‘mas!”桑渝將包好的書遞給沈先非。
  “什麽?”沈先非疑惑地望著桑渝,想到之前在路上看到有女生送男生巧克力,他便皺了皺眉,“我不喜歡吃巧克力。”
  “巧克力?你在想什麽?就算是送巧克力,也應該是你送我才對啊。”桑渝將禮物往前推了推,“自己拆開看啦。”
  沈先非拆開包裝,是個精致的盒子,抬眸看了看桑渝,然後打開盒子,當他看到書名的時候,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取出書,顫著手翻開,扉頁上清晰地寫著Kenneth的親筆簽名。
  桑渝望著沈先非如獲至寶的神情,淡淡地笑道:“你生日的時候,我沒有準備禮物,那次……本來是想給你驚喜的,卻沒想到隻給你驚,沒有喜,所以這次補送。”
  激動的心情無法用言語表達,沈先非默默地點著頭。他垂著眼簾,耀目的眼眸被長而濃密的睫毛覆蓋著,微勾著唇角,過了半晌,才抬起頭看向桑渝,迷幻的燈光中,他的雙眸就仿佛是寶石一般流光溢彩。
  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他輕道:“謝謝。”
  沒有多餘的話,這就是沈先非,隻有兩個字,卻完全表達了自己所有的情緒。
  桑渝隻是望著沈先非傻傻地笑著。
  服務生將一份雞排一份牛排端上了桌,桑渝望著盤中的洋蔥深蹙起眉頭:“不是說不要放洋蔥的嗎?”
  “很抱歉,是我們的疏忽,這就給您去掉。”
  “又是很抱歉!去年是,今年又是!你們哪來這麽多‘很抱歉’?退回去,把洋蔥去掉再端上來。”
  “很抱歉,耽誤您用餐了。”服務生麵帶微笑正準備要端起那個盤子,卻見沈先非用叉子將所有的洋蔥叉到自己的盤子裏。
  “阿非,你在幹嘛?”
  沈先非轉過頭,對那位服務生微笑道:“沒有關係,就這樣。”
  那服務生如獲大赦,行了個禮,離開了。
  “桑渝,打工其實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尤其是在節假日。今明兩天是聖誕節,他們有可能忙到連一口水都沒法子喝,甚至餓著肚子,就像去年我那樣。你這樣讓他為了幾片洋蔥跑來跑去,有什麽意義?與其這樣,不如我幫你全吃了。”
  咬了咬唇,桑渝哼了一聲:“嗯嗯嗯,算了,再不吃都冷了。”
  其實桑渝是很容易滿足的一個人,隻要吃飽了睡飽了,什麽都好說,挽著沈先非的手臂,依在他的身旁,跟前他的步調,散著步,飯後消化。
  “好飽。”看著眼前來來往往走過的每一對情侶,桑渝舒了一口氣,“這樣走走真好,想想去年這個時候,我吃飽了,還要費力氣去追你。其實追一個人挺累的,如果吃飽了,追不好就容易岔氣,岔了氣,就會非常不舒服,嚴重了還要進醫院。如果追上了,還要想法子和他保持一樣的步調,這樣才能夠並肩一起,不被落下……”
  每次都是她等他,都是她在追尋著他的步子,努力地追尋著,隻為和他並肩一起。
  沈先非一言不發,和桑渝相挽著,靜靜地走著。
  正準備過街,桑渝頓住了腳步,她睜大了眼,望著眼前閃亮的廣告牌,上麵寫著幾個特別惹眼的大字:讓你的身體留下我的痕跡——愛の紋身。
  愛の紋身?愛の紋身?紋身……
  沈先非當她是累了,問:“怎麽了?”
  她輕輕地推了推他:“阿非,你怕不怕疼?”
  微微蹙起眉頭,沈先非疑惑地望著神神秘秘的她,她問他疼不疼,一定又不是什麽好事,直覺反應就是會和他的肉體有關。薄唇輕啟,他吐出幾個字:“不怕!但——你又想幹什麽?”
  掰過他的頭,她依在他的身上,指著麵前那個廣告牌,興奮地說:“我們去紋身吧。讓你我的身體留下屬於彼此的痕跡,怎麽樣?”
  聽到那極其曖昧的話,沈先非的嘴角隱隱抽動著,寒著一張俊臉,冷哼了一聲:“不行!”
  “為什麽不行?你剛才都說了你不怕疼,不怕疼幹嘛不敢去紋身?還有,你別忘了這學期開學的時候,你欠我一個承諾,現在,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紋身。”
  “不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哪有正經人去紋身的,其他我都可以答應你,就這件事不行。”
  鬆開了沈先非的手臂,桑渝說:“切!別找借口了,總之,你就是說話不算話。”
  “我哪有……”
  “說不下去了吧?你也知道你說話不算話?”
  “不行,我還是那句話,其他我都可以答應,紋身就是不行。如果你覺得我說話不算話,你就當我怕疼好了。”
  挑了挑眉,桑渝抱著雙臂,衝著沈先非瞪著眼:“怕疼的膽小鬼,你不去,我自己去。再見!”
  “桑渝——”
  沈先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跟到了這家“愛の紋身”館。
  從來不會搞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他,也許是瘋了,才會想到要陪她來紋身。
  踩著破舊的樓梯,進入這家紋身館。從外麵看上去不怎麽樣,裏麵的環境幹淨舒適。隻可惜一個頭發染得像雞冠的男人在沙發上很不和諧地抽著煙,這讓沈先非沒由得蹙緊了眉頭。
  店主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見到桑渝和沈先非這一對金童玉女,立即眉開眼笑地迎上前:“不知道有什麽可以幫兩位的?”
  淺淺一笑,桑渝對那店主說:“我想和我男友紋你們廣告上說的那種情侶紋身。”
  “好的,沒問題。這是價格表。”那店主將一份報價單遞了過來。
  桑渝隨便翻了下,又合上:“價格不是問題,但我要找你們店裏最好的師傅。”
  “可以的。”那位店主笑著將兩人迎進了樓上的包間,“兩位這邊請。”
  經過商議,桑渝決定在左側後腰身紋一隻飛鳥,而沈先非勉強同意在同樣的位置紋一條魚。
  店主看了兩人的要求,說:“是這樣的,紋身可能需要好幾個小時,時間上,你們兩人最好是一起紋比較好,但是要分兩個房間,我們的紋身師傅要保證工作絕對不可以分心。”
  桑渝點了點頭,示意沈先非去隔壁房間。
  資深紋身師笑著對桑渝說:“美女,脫掉你的外套,還有你的上衣,那個……Bra可以不用解。”
  沈先非剛要走進隔壁的紋身室,聽到這句話,立即折回頭,喊住那個店主:“換一個女紋身師給我女朋友。”
  “女的?!可是我們店裏的紋身師傅都是男的……”店主有些為難。
  “沒有女紋身師傅,我們就不紋了。”沈先非快步走進房間,牽過桑渝的手,“我們不紋了。”
  桑渝拉開沈先非的手:“喂,隻脫上衣,又不是全脫。那女人生孩子,婦產科的醫生很多是男性,如果每個男人都像你,那女人豈不是都不用生了?”
  一陣尷尬,沈先非的臉不禁泛紅,皺緊了眉頭,但依然緊握著桑渝的手。
  “阿非,別忘了,我可是黑帶三段,一般人不敢對我怎樣的。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你可不要在那邊痛得哭鼻子哦,快去吧,走走走。”她說著便將沈先非給推了出去。
  深歎了一口氣,沈先非便隨另一名師傅去了隔壁。
  針泵在後腰位置紮下,沈先非覺得一陣刺痛,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可才沒幾分鍾,便聽到隔壁接二連三傳來聲聲慘叫,他想起身去看桑渝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但那位紋身師傅卻不肯停下來。直到他怒吼了一聲,那位師傅才放開他。
  “桑渝——”光著上身,沈先非就衝進了桑渝所待的紋身室。
  “阿非,這比我小時候練跆拳道受傷還要痛,”桑渝已經痛得眼淚直流,卻還嗞牙咧嘴地笑著,“為什麽這玩藝這麽痛?”她從小就很少哭,卻沒想到紋個身,居然能讓她淚流滿麵。
  看見衣服被推至胸前的她,趴在小床上,腰身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沈先非黑著一張臉,看到她淚水不停地往外冒,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憐惜,輕柔地幫她擦了擦淚水。
  那位資深師傅不以為然地調侃:“這有什麽的?來我們這裏紋身的小姑娘,都會揮‘汗’如雨。那那那,快把‘汗’擦擦。空調打得又不高,哪用得了流這麽多‘汗’?還成線的。”
  麵對師傅的調侃,連憂慮的沈先非也不禁舒展了眉。
  桑渝歪過頭衝著那師傅大叫起來:“你有沒有搞錯,我這是流淚好不好?你這資深紋身師怎麽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還在那邊說風涼話。”
  “如果同情心能幫你咬咬牙忍過去,那我同情你好了,”紋身師傅一臉的無辜,攤了攤手,“但如果你連咬牙都忍不下去,我想上帝同情你也沒用。”
  桑渝頓時滿臉黑線,狠瞪著那紋身師傅,凶道:“了不起,不就是被針紮麽,來紮吧,來紮吧,如果你沒把那隻飛鳥紋好,我會讓上帝去同情你。”
  紋身師傅斜眼看了看沈先非,似在說:小夥子,我代表上帝同情你。
  沉默了許久的沈先非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紋身師傅,然後緊握住桑渝的手,一臉認真地對她說道:“如果我們之間有1000步的距離,你隻要跨出第1步,我就會朝你的方向走其餘的999步。”
  本來注意力已經從紋身師傅轉向沈先非赤裸的上半身上,桑渝在聽到這突如其來的愛情宣言,眼淚在瞬間收了回去,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半晌才軟軟地問了一聲:“阿非,你確定你沒有被針紮傻了?”
  白了她一眼,沈先非堅定地說:“我陪你在這間房間一起紋。”
  他走到門外叫那個店主。
  最終,在沈先非的堅持下,在本來就不大的房間裏擺上了兩張小床。沈先非和桑渝之間最多隻隔了一尺的距離,兩人手握著手。之前那個1步與999步的問題,讓桑渝感動的恨不得當場就撲倒沈先非,為了保持形象,她硬生生地忍住了,然後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沈先非赤裸的上半身上,這才沒有痛得再大叫。沈先非卻是不停地遞麵紙給她擦眼淚,被身後的紋身師傅警告了很多次。
  經過幾個小時非人的折磨,兩人終於走出了這家“愛の紋身”館。
  一時的衝動,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雖是血淚的痛苦,換來的卻是屬於彼此的愛與記憶,永遠的刻在了身上,無論是她還是他,彼此從不曾有後悔過。
  那個很損的資深紋身師傅特地交待了,一兩天內不要洗澡,以免水碰到傷口,感染了傷口,紋身完了之後,有什麽腰酸背痛腿抽筋,屬正常反應之內,一個星期後基本恢複,皮膚上還會有些薄皮未脫淨,會有些皺皺的感覺,一個月以後就像以前的皮膚那樣富有彈性和光澤。
  對於這位資深紋身師傅的話,桑渝始終是半信半疑。
  撐著疼痛不已的腰,桑渝,真的成了一條名副其實的死魚。
  思思、沙沙和初初都問她怎麽了,為了保持她英勇、高大、威猛的形象,她死都不說是因為去紋身的。跆拳道館那邊,她也請了好多天的假,曾梓敖以為她出了什麽事,結果知道她去紋身,紋到掉眼淚,笑了她整整三天。
  以她那種有仇必報的心理,在好了之後,她是絕對不會放過曾梓敖的。
  咬著牙,她度過了漫長的一周,衣服上還會時不時的滲出血,又不敢洗澡,生怕感染了紋身那片皮膚。
  沈先非的狀況看起來非常的好,她很不能理解,每天都會打電話問他很多遍是不是真的很好,而他總是一律“嗯”“嗯嗯”“嗯嗯嗯”表示很好。
  這讓她很崩潰,難道就是她的皮太嫩了,太敏感了?
  自從上次桑振揚歁騙過桑渝之後,他再打電話來,桑渝一律不接。趙卓青打電話給她,她也不接。吳媽打電話來,她會應付幾句,但隻要提到桑振揚或是趙卓青,那是直接掛電話。這樣的情形僵持了快有一個多月,桑渝也不回家。最後,逼得桑振揚隻得開著車到H大,找到她,解釋自己當時心情不好,才會不想接她的電話,並且保證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趙卓青則是保證,隻要桑渝回家,她一定不會打麻將。麵對父母的保證,桑渝覺得這次的“無視”事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也不想搞得太過了,就原諒了他們,但事後,她依然還是沒有回家。
  元旦放三天假,桑渝有點想父母,決定回家看看。
  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桑振揚難得回家吃飯,而趙卓青一改常態,當真沒有守在麻將桌前。在十分詭異的氣氛下,桑渝吃完了一頓她夢寐以求的家庭晚餐。
  和桑振揚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天,桑渝還會一時間回不過神。趙卓青拉著她也是沒完沒了的說著,說什麽住在學校,什麽事都自己來做,又不讓吳媽去幫忙,這不,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手上的皮膚又不嫩了,變粗糙了。
  桑渝在心中哀叫連連,她的手以前就不嫩,現在的她,明明變得更加健碩了好不好。
  這兩人突然的轉變,那種暖暖的親情,竟然讓她一時間適應不了,難道她這對父母終於覺悟了。
  之後,桑振揚有公事必須趕回公司,桑渝這才從趙卓青的念叨聲中解脫。
  曾經,她期待這樣的日子,期待了八年。可現在,多待一秒鍾她都猶坐針氈。因為姑娘大了,知道戀愛了,心開始往外飛了。
  這個元旦,她沒有陪沈先非,但心裏可是一直惦記著他,正好他也快一年沒有回家了,所以趁這幾天休假,回西街了。
  怕被爸媽看出她紋身之後身體的異樣,桑渝一直忍著腰部的疼痛,煎熬到第二天晚飯之後,終於找了個借口回到了屬於他們兩人的小屋。
  忍了很多天沒洗澡的桑渝,覺得身上都要臭了,待會她回去一定要好好地衝把熱水澡。剛進屋門,她就聽到有異響,猛地回頭一看,竟然是笨鳥。
  此時此刻的他正頂著一頭濕發,從浴室裏出來,雙手拿著毛巾正在擦拭著那頭有些稍長的頭發,皮膚白晳,滿麵緋紅,在看到她立在門口時,他也不禁怔住了。
  
  22、半夜貓在叫(華麗的XXOO開始鳥)
  原來是美男子出浴。
  早知道她就早點回來,裝個夢遊,再來一個破門而入,都怪老媽不去打麻將,硬拉著她聊天氣,誰都知道今天白天陽光有多明媚。
  “你幹嘛傻站在那?”沈先非走到她的麵前,在她麵前招了招手,示意她回魂。
  沈先非身上穿的睡衣是V領的,所以頸部以下,露了一節鎖骨。她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一滴水從他的頭發上滑落,沿著他頸部的皮膚往下滑,流過那性感的鎖骨,沒入睡衣裏……
  “你是不是也生病了?臉怎麽這麽紅?”帶著濃重的鼻音,沈先非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沒有發燒。”
  目光向上移,她看到沈先非的喉結在不停地上下動著,曾聽說喉結是男性裸露在外最性感的部位,果真是要命,差點就要窒息了。以手按在胸前,平複那顆在怦怦不停亂跳的心,她深吸了一口氣,急急地說:“……沒事。你感冒了,趕快回房穿衣服,別加重了。”
  推開他,她就逃回了房間,還關上了門。
  撲倒在床上,她把頭埋在抱枕裏,哀歎著自己越來越色了,整天臆想著笨鳥的裸體。
  沈先非覺得奇怪,走過去敲了敲門:“你真的沒事?”
  “沒事,沒事!”桑渝打開房門,看到沈先非還是剛才那副誘人的模樣,急道,“你怎麽還沒回房穿衣服?很晚了,你病著呢,快回房去睡覺,別妨礙我洗澡。”
  沈先非一臉莫明其妙,以濃重的鼻音輕嗯了一聲回房了,他今晚要早點睡覺,感冒真的很不舒服。
  如釋負重,桑渝拿了換洗的衣服,去浴室裏洗澡,她不但要把自己這麽多天來沒洗澡的肌膚洗幹淨,還要把滿腦子的色情思想給衝幹淨。
  舒舒服服地洗完了熱水澡,桑渝回到房間,立在落地鏡前,將身後的衣服撩起,望向鏡中,在模模糊糊長痂的腰後側皮膚上,赫然看出是一隻展翅的飛鳥。
  這隻飛鳥將要跟隨她一輩子。
  笨鳥將是她一輩子的烙印。
  一輩子的紋身,一輩子的愛。
  曾經一直是她不停地在追逐著他的身影,即便是緊緊地閉上眼,他的形象都還是非常鮮明地浮現眼前。
  “如果我們之間有1000步的距離,你隻要跨出第1步,我就會朝你的方向走其餘的999步。”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對她認真說這句話的表情,莊重而神聖。
  她以為那天隻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角戲,沒想到他竟然有聽進去。
  冷漠,有時候並不是無情,隻是一種避免被傷害的工具。
  她的笨鳥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內斂而害羞。
  對了,那天因為疼痛都沒細看他身後的紋身,她要去看看,那個紋身師把她那條魚紋成什麽樣了。
  拉好衣服,頂著半幹的頭發,她急匆匆地跑到對麵的小屋。
  “阿非,你睡了嗎?”桑渝小心翼翼地拉開和式門,裏麵漆黑一片。
  “……嗯。”沈先非輕哼一聲,回西街一趟,沒有注意保暖,感冒了,已經三天了,現在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早早就睡了。他半支起身體,伸手打開壁燈開關,看到桑渝穿著單薄的睡衣,隻披了一件外套立在門口,皺起眉,“你想和我一樣感冒嗎?進來。”
  “嗯。”桑渝搓著手嗬著氣進了屋內,將和式門拉上,跪在榻榻米上,兩眼期待地望著沈先非,“阿非,我想看看你身上的紋身。”
  因為不喜歡冬天吹空調,沈先非的房間冷得好似冰窯。他伸手摸了摸桑渝的手,已經冰涼一片,這會顧不上什麽,將她拉了過來,塞進溫暖的被子裏,將她包得嚴嚴實實,並將空調打了開來。
  雖然不是第一次這樣親密,可這卻是他們倆共同睡一床,待在同一個被子裏。
  他溫暖的懷抱真的是好舒服。
  “你感冒好像挺嚴重的,吃過藥沒?”桑渝笑眯著眼。
  “嗯。”沈先非抱著她,半倚在身後的靠枕上。
  “那個,我剛才在房間看自己身上的紋身,好像挺有意思的。從紋完到現在,我都沒有看過你身上的那條魚什麽樣子,所以就想來看看。”桑渝歪著頭看著閉著雙眼的沈先非,咬了咬唇,“你感冒好像挺重的,算了,你不舒服,我改天再看好了。”
  桑渝打算離開,身體卻被沈先非給按住了。
  支起身體,沈先非從一旁的抽屜裏拿出一個手電筒,遞給桑渝,背過身,彎著腰,啞著嗓音說:“冷,不過去開吊燈了,用電筒照著看會清楚一些。把被子披好。”
  “哦。”
  顫著手,桑渝緩緩撩起沈先非睡衣衣擺,將電筒照在他的腰側,那裏正是一條可愛的熱帶魚。和她的一樣都開始結痂,說不出的暖流湧上心頭,她伸手摸上那條魚,指腹下溫熱的皮膚很不光滑,更沒光澤。
  桑渝微涼的手在觸碰到沈先非腰部的那一刹,他的身體微微一顫,緊接著,就感受到那掌心的熱度透過肌膚傳來,似要灼熱了他的全身。
  桑渝將整個掌心覆蓋在那條魚之上,輕聲說:“阿非,這樣,這條魚就在我的掌心裏,當我手掌心離開的時候,我就將這條魚交給了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守護著它。”
  昏暗的壁燈下,沈先非緩緩轉過頭,看著一臉認真的桑渝,隱隱的燈光中可以看清她垂下的長睫。伸出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將她的手輕輕拉向自己的胸前,他轉過身,與她麵對麵。
  她緩緩抬眸,幹淨清透的眼神裏有一種暖洋洋的東西似要將人融化。
  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在她的素顏上不停地來回摩挲著,慢慢伸向她的耳後,順著那半幹的發絲滑過,如此反複,數次。
  “我今天洗完澡,忘了吹幹頭發了,”她傻笑了幾聲,對上他迷蒙的雙眸,“你還好吧?”
  停下了動作,沈先非左手攬過桑渝的後背,將她整個人拉近自己,右手指滑進她的發絲裏,扣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緩緩拉近。
  桑渝所有情緒全數落入了他的眼中。
  望著滿臉緋紅的沈先非,桑渝的心怦怦狂跳不停,他的皮膚好燙,而且眼神也和平時不太一樣。
  “阿……阿非……”她顫著聲音叫著他。
  “嗯?”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他炙熱的唇已經吻上了她柔軟的紅唇。
  全身的細胞從未像此刻這樣的敏感,僅僅是唇舌之間傳來的觸感幾欲令桑渝昏眩窒息,他從未有過像今晚這樣吻她。他將她抱在懷裏,雙臂越纏越緊,似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裏。
  電筒早已掉落,雙手沒有地方放,她隻能纏上他的脖子,漸漸地,在他炙烈的熱吻下,她全身開始放鬆下來,猶如一灘春水般,完完全全融化在這個吻中。
  突然間,“唔——”她一聲哀鳴。
  重心沒了,她結結實實的被他壓倒在榻榻米上,背後撞在硬硬的榻榻米上,雖隔著被褥仍是很痛,尤其是紋身那塊。
  粗重的呼吸聲在耳邊吹拂著,忍著痛,桑渝偏過頭,看著緊閉著雙眼的沈先非,他的臉離她僅有一寸,兩個人剛剛吻得好好的,他卻突然這樣趴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
  她緊張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後,驚叫著:“阿非,你沒事吧?”
  “……嗯。”沈先非翻了個身,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伸手將壁燈關了,“就這樣,別亂動。睡覺。”
  屋外的寒風呼嘯著,窗戶玻璃被風刮得不停響動著。
  被沈先非這樣抱著,耳邊時不時吹拂著熱氣,桑渝隻覺得渾身燥熱,可又不敢亂動,無聊地數著玻璃隔幾秒會響一次。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終於,她忍不住,勉強歪過頭看向被厚實的窗簾遮住的窗戶,對麵裝飾光柱掃過來,透過窗簾依舊看得到光亮。
  朦朧的亮光中,隱隱約約她看到沈先非的麵容,他真的好好看。
  她忍不住伸出手,以指隔空描繪著他臉部的輪廓,從緊鎖的眉毛到鼻子,再到嘴巴,仿佛是想要將他的容貌深深地烙印在心裏一般,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
  再一次要描繪他的眼眸時,她的手僵住了,黑暗中,她看到了那雙墨黑如漆的眼眸。在她沒有反應過來,她微涼的左手已經被握住,塞進了被子裏。
  被抓到自己傻氣的動作,她扯了扯嘴角,自嘲:“我居然睡不著,好像空調吹得有點熱哦。阿非,你熱不熱?”
  “嗯,很熱。”濃重的鼻音聽上去更富磁性,震得她的耳膜微微顫動。
  “阿非,你好像很難受的樣子,你身上好燙,是不是發燒了?”耳邊的氣息急促,身體緊貼著笨鳥,她感覺他的體溫燙得嚇人,忍不住將手伸向他額頭,又摸了摸他的臉,“還好,不是發燒。”
  沈先非拿下她的手,緊緊貼在胸前。
  手指的位置,似乎離他的領口很近,隻是稍稍彎了彎,她的手指就觸碰到他的皮膚,便聽到他倒抽了一口氣,呼吸更為沉重,略帶喘息,繼而手被拿下,整個人被他緊緊地抱在懷中。
  “別亂動!”眸底閃著慍怒的火光,他將臉埋在她的頸間,卻是貪婪地吸著她身上所散發出的淡淡幽香,笨拙而強有力的雙手,忍不住沿著她身體的曲線慢慢滑動,直至臀部,並緊緊地將她按向自己。
  她小聲地抗議著:“……我沒有亂動,明明是你在亂動。”
  被他這樣緊緊抱著,她應該是偷樂才對,但事實是又熱又不舒服。對,不舒服,下麵被個硬邦邦的東西給抵著,杠在那非常不舒服,一定是剛才的手電筒,她得先把它拿開才行。手向下探去,擠進兩人緊密相貼的身體之間,摸向那個一直抵在小腹硬硬的手電筒。
  她用手握住,居然感受到手電筒在手中膨脹了一下,不可思議地她用手再用力握了握,它又膨脹了一下。
  這時,沈先非倒抽了一口氣,呼吸極度濁重而紊亂。
  心底一涼,她拚命地睜大眼睛,拚命地支撐自己,希望自己不會因為過份緊張而窒息暈過去。天啊,她這個受過A片“熏陶”的白癡,居然在這種時候蠢到以為那個“東西”是手電筒,那根本就是……
  沈先非將臉埋在她的頸間不停地亂蹭著,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歎息:“桑渝——”
  “我不是有意的……”前所未有的緊張,她的臉頰發燙,聲音顫抖到了一種控製不了的地步。
  “唉……”沈先非不想費神去考慮是有意還是無意,手扣住她的腦後,狠狠地吻上她,既溫柔又霸道,誘惑地叩開她的嘴唇,挑逗式地卷住她的舌尖深深吮吸。
  起初她還渾身僵直,腦子還停留在“她真的不是有意要把手往下探”的階段,卻已被沈先非吻得沒了一絲力氣,隻能熱切地回應著他。
  綿密的吻,深深淺淺,纏綿之極,沈先非沿著她細膩光潔的頸部一路吮吻著,一隻手笨拙地解開了她睡衣的扣子……
  心跳動越來越快,身體裏有一種莫明的異樣感,讓桑渝整個人都不對勁,每一根神經都在亢奮著,緊貼著沈先非,不停地扭動著身體,似乎在等待著某一刻的到來。
  突然間,一個恐怖的怪叫聲在窗外響起,先是三長兩短,接著又是另外一聲此起彼伏。
  被窗外兩隻貓的叫聲驚醒,沈先非猛地抬頭,借著窗戶透過的光亮,隱隱約約,看到身下的桑渝皺著眉頭,散亂著頭發,睡衣上身早已被自己解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哀怨地看著自己。同樣地,自己也赤裸著上身,他覺得自己好禽獸,羞愧地將她的衣服拉上,別開臉,邊喘息著邊道歉:“對不起,我——”
  這種情況,根本不知道要怎樣解釋。他差點因為一時的衝動,就毀了桑渝。他煩躁地起身,背對著她,穿上衣服,捏緊著拳頭,咬著牙,想了又想,決定出去冷靜冷靜。
  “阿非,你要去哪?你還在生病。”桑渝拉著衣服,跟著爬起,打開壁燈,攔在了他的麵前。
  望著滿臉駝紅衣衫不整的桑渝,沈先非羞愧地別過臉,雙手撐在一旁的電腦桌上。如果不是那幾聲貓叫,他一定會無恥地繼續下去。他喜歡她,非常非常的喜歡,在他的計劃裏,她是將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但他現在一無所有,他不想在什麽都無法給她的時候,在兩人都意亂情迷的時候,就卑鄙無恥地趁機占了她的便宜。如果有一天她後悔了,他會比她更難過,他不想有那一天。
  他抬起頭:“對不起,我想我現在出去冷靜一下比較好。”
  “沈先非,你這個笨蛋!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咬了咬唇,桑渝用力地將他拉了過來,對上他慌亂而迷朦的雙眸,很認真地說,“我問你,如果我們之間有1000步的距離,我隻要跨出第1步,你就會朝我的方向走其餘的999步,對不對?”
  “嗯。”沈先非點了點頭。
  “那好,現在我就跨出那第1步。”似在宣誓著,眸中閃動著狂野的光芒,桑渝踮起腳尖,攀住沈先非的脖子,拉下他的頭,將唇貼上他的薄唇,狠狠地吻住。
  
  23、太陽之神阿波羅(繼續XXOO)
  本能地緊緊抱住桑渝,沈先非嘴唇滾燙如火,近似瘋狂地吻著她,似要將她溶進自己的體內,卻要強迫自己壓抑著欲望。
  貼著她的唇,他痛苦地說:“桑渝,這一切都太早了,我不想你將來後悔……”
  望著沈先非,桑渝堅定地說:“沈先非,這才第2步,後麵還有998步。”
  輕柔的語言顫碎了沈先非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撫著她的發絲,再也控製不住,深情而熱烈地吻住她。
  深長的吻點燃了他們體內早已積滿的欲望之火,雙雙倒向那個小小的榻榻米。
  衣衫褪去,狹小的被窩裏,憑籍著所謂A片裏的概念,憑籍著生理課上那僅有的一點點知識,青澀而懵懂,兩人隻能慢慢地相互摸索著。
  “阿非,你看過A片嗎?”
  “……一半一半。”
  什麽叫一半一半?這看A片怎麽還分一半一半呀?
  桑渝又問:“那你覺得好看嗎?”
  “……不好看。”
  “我也覺得不好看。”因為那些老男人實在是太醜了,還特像禽獸,哪裏有她的阿非這麽讓人血脈賁脹,不禁由衷地讚歎,“阿非,你這樣真的好誘人。”
  沈先非的臉頰又微微發燙,哼了一聲:“以後不許看那種東西。”
  “……哦。”從被子裏探出頭,桑渝傻傻地說,“阿非,你缺乏鍛煉,沒有六塊肌,隻有四塊加兩個半塊。”
  這一刻,沈先非很想去撞牆,平躺著身體,忍著痛苦,咬著牙哼著:“你摸夠了沒有?還要摸多久?”
  “別急,俗話說的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雖然口中說得這樣輕鬆,但桑渝真的好緊張,手心早已出滿了汗,因為現在她就要進行“神秘之旅”的最後一步,這零下的氣溫,為什麽她會覺得這樣的熱,她再次探出頭,“阿非,把空調關了,我熱的受不了了。”
  “……之前我就關了。”
  “啊?這樣……”空調早就關了,她怎麽還這麽熱,顫著聲,她又說,“那個……我要脫了……”
  “……”沈先非被她折磨地都不知道要說什麽是好。
  得不回任何回複,深吸了一口氣,桑渝重新躲回被子裏,她將手伸向沈先非那條她偷窺了很多次的內褲,輕輕地拉開。
  透過昏黃的壁燈,她清晰地看到了那個她好奇了很久的“手電筒”,緩緩地,她試探性的伸手摸了摸,然後用手像剛才那樣,以為抓手電筒那樣緊緊地握住它。這一次,她真實地感受到它溫熱地在手中膨脹,明明剛才還不是這樣。
  好奇地又握了握,它不僅膨脹著,而且還比剛才又硬了幾分,就像之前的“手電筒”一樣,她驚訝地低呼了一聲:“啊!怎麽會這種樣子?!為什麽我們的胸部不會一碰就從A跳到C?”
  這時,便聽到沈先非倒抽了一口氣,死命地咬著牙哼了幾聲。
  顫著手,她立即緊張地問:“很痛嗎?可是……我沒怎麽用力啊。”
  話音剛落,她便被沈先非壓在了身下。
  “阿非!我還沒摸完!”她緊張地輕呼一聲。
  “時間到了,現在換我了。”沈先非咬著牙說。
  “哪有這麽快,我還沒摸完——”桑渝突然閉了嘴,將手背放在嘴邊啃咬了起來。
  沈先非的手就像火一樣的燙人,擦過之處,猶如一片星火燎原。
  當他的手觸碰到她的大腿內側,桑渝感覺肌肉像被電擊過一樣,心底一陣抓狂,彈起身,緊緊地抱住沈先非,大叫著:“時間到了,不許再摸了,癢死我了。”
  兩人肌膚相貼,體溫相融,燥熱的身體就像火一樣騰騰燃燒起來。
  “好,我不摸。”下一秒,他的唇卻霸道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呼吸聲變得極為粗重,沈先非喘息著,額上的汗順著向下流淌,望著閉著眼的桑渝,他苦笑著伸手撫向她貼著發絲的臉頰。
  感受著溫暖的手掌在她的臉上摩挲,桑渝睜開眼,對上沈先非深情熾熱的目光,那揚起的優美唇線,讓她晃了眼。
  “那個……不急,我聽說第一次都會找不著地方,”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羞愧地以手將臉蒙了起來,“我這都在說什麽啊……”
  沒遇見阿非之前,她從來就不知道什麽叫做丟人。
  沈先非脹紅了臉,拉下她的雙手,不知不覺中,他的身體緩緩地向前推進了一些,感覺到有一層薄薄的阻隔,錯愕地同時,他看到了桑渝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那陌生的不適感讓桑渝倏然睜大了眼眸,倒吸了一口氣,咬著唇輕呼出聲:“痛……”
  “對不起,我不知道……”停止沒有繼續,沈先非伸手撫摸著桑渝緊皺的臉龐,他不知道女生第一次會痛成這樣。
  搖了搖頭,桑渝扶著他的腰,苦著臉說:“沒事,都走了998步,就差最後一步。”
  “嗯……”這樣的感覺讓沈先非覺得渾身都在顫抖,俯下身吻住她,將她喉間發出的細小呻吟全數吞入,輕輕地托起她的腰身,避開那紋身之處,猶豫了一下,隨即將自己深深地埋入她的體內,終於衝破了那一層阻隔。
  一股難耐的撕裂般的劇痛從下腹傳來,桑渝瞪大了雙眼,卻驚呼不出聲音,隻能在沈先非的懷中僵直了身軀,雙手無助的想抓住些什麽卻什麽也抓不到,唯有將指甲深深地緊扣在他的背肩處,
  深深地吻著她,就在這一瞬間,沈先非覺得自己的靈魂彷佛也一同進入了她的體內,與她共存著。
  “我下次再也不看A片了,再也不看言情小說了,都是騙人的。”眼淚直湧而出,扭動著,桑渝本能地想要移開身體。
  “別動,這樣亂動你會更痛。”下體同樣疼痛的沈先非不禁深皺起了眉頭,全身熱汗沁出,他輕柔地吻著她,貼著她的唇溫柔地低喃著,“桑渝,對不起……”
  “阿非,”桑渝的眼角禁不住滑下串串淚珠,“真的好痛啊!”
  “我知道,因為我也很痛……”沈先非尷尬地急道,輕柔地吻去她的眼淚,將她抱得更緊。
  “怎麽可能?”桑渝嗚咽著,“騙人!”
  “……我真的沒有騙你。”進去的那一刹那,他真的很痛,但之後是很舒服,他無法向她解釋那種痛並快樂著的感覺。
  啃咬著他的鎖骨,桑渝哭泣著:“阿非,停下吧,我們改下次吧!”
  “……”看著她那緊皺著的眉頭,細密的汗珠偷偷地爬上了她光潔的額頭、鼻尖,緊閉的雙眸之中流下的惹人愛憐的淚水,這一切都讓沈先非覺得他真的快要瘋掉了,低吼出聲:“今日事今日畢!下次的事,下次再說!”
  男人是禽獸,這句話沒錯。
  這一刻,沈先非都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禽獸。
  理智早已拋到了腦後,漸漸迷失了方向,他的心在呐喊,他什麽也聽不見,他隻知道這一刻他不想停下來,也停不下來……
  抬著迷朦不清的雙眸,桑渝已經痛到無法思考,伸出雙手,撫摸著他汗濕的頭發,對上他溫和柔美的雙眸,順著他的喉結輕撫而下,摸向鎖骨,攀住他的雙肩。這一刻,昏暗的壁燈照射下,她清楚的看見阿非緊致的皮膚,每一條肌肉都生的恰當,那密密滲出的汗水隨著動作一一滑下。
  腦中突然想起小時候看的希臘神話,容貌英俊太陽神阿波羅,寬闊的前額,飄長的發絲垂肩,頭上戴著用月桂樹、愛神木和睡蓮枝葉編織的冠冕,穿著奢華服飾,昂首藍天,在齊特拉琴的伴奏下放聲歌唱。
  她的阿非,不就是她的太陽之神阿波羅嗎?
  眼淚順著眼角再度傾湧而出,原來這就是痛並快樂著……
  第一次,不可避免的痛楚,完全沒有那種欲仙欲死的感覺,卻是從女孩蛻變成女人的必經過程,也是永生難忘的。
  桑渝可以忘記紋身之痛,但無論如何都忘記不了這懵懂青澀的第一次,忘不了與她的太陽之神阿波羅心緊貼彼此時,那種無法言語的幸福感。
  有人說,青澀和懵懂在人的一生中隻有一次,當學會花很長時間去忘記的時候,才發現那埋藏在心裏最深處的記憶,原來不是用鉛筆在紙上隨意畫出的一筆,而是用快樂和痛苦銘刻在心裏的誓言。
  原本就很漂亮的桑渝,破繭成蝶的蛻變之後,身上更多了一絲柔媚入骨的風情。
  宿舍裏其他三人發現桑渝越變越美,越變越柔,羨慕不已,總結得出,愛情麵前,就算是“金剛”也可以化為繞指柔。
  期末的時候,終於有人意外撞見桑渝和沈先非手牽著手在公交車站等車。HK518的霸王花終於溶化了406的千年冰山,這一個消息在H大一夜之間炸開了鍋。
  素來很冷漠的沈先非在宿舍內被人逼問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點了頭,然後該做什麽就做什麽,至於他們在興奮地討論什麽,他完全不理會。
  女生宿舍裏,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跑到518打探小道消息,因為人來人往,最後桑渝怒了,在門上貼了個紙條:八卦者,跆拳道伺候。這樣來打探八卦的女生隻敢將宿舍其他三人找出去,絕不敢在桑渝麵前提一個字。
  愛戀中男女的情欲,一旦淺嚐就無法輒止。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
  當兩人靈魂相溶的那一瞬間,心靈相合的那種悸動,隻會讓彼此覺得更加美好,猶如嗜酒如命的人,在淺嚐了一杯珍藏多年的美酒之後而一發不可收拾,隻想喝得更多……
  沈先非對於兩人如今這樣親密無間的關係,認真而慎重地考慮過。
  在期末的最後一天,他將一枚戒指套進了桑渝左手中的無名指上。
  桑渝驚訝地望著無名指上那顆顏色黃澄澄,款式很“懷舊”的長方型黃金戒指,上麵刻著“吉祥”兩個字,轉了轉,便問沈先非:“這是什麽?”
  “戴好了,不要摘下來。”沈先非別開微微泛紅的臉,四處張望。
  掰過沈先非的臉,將手伸在他眼前晃了晃,桑渝佯裝不明白:“喂,戒指怎麽能隨便亂戴,我可不要戴。”說著,還裝模作樣地要取下那枚戒指。
  “不許摘!”沈先非按住桑渝的雙手,撫摸著她修長的手指,然後別扭著解釋,“這是我媽出嫁時,我外婆給她的。她給了我,說是送給未來兒媳婦的,叫我看著辦。”
  抿著嘴,桑渝心中滿是甜蜜,嘴上卻說:“看著辦,看著辦,嗯嗯,將來你媽的兒媳婦找我要這枚戒指的時候,我也跟著看著辦。”
  麵對眼前這個可惡的女人,沈先非真想掐死她。
  看著他臨近抓狂的表情,她大笑著,抱著他說:“一個戒指就想套住我,太便宜你了。不成,跟我來。”
  在她的死拉硬拽下,沈先非跟著她去了N市百年老字號的BQ銀樓。
  一進店麵,專櫃小姐熱情將他們引到鑽石櫃台,可桑渝直接拒絕了,而是選擇了黃金首飾櫃台。
  那位專櫃小姐僵在那裏愣了好久,然後與另幾位同事竊竊私語。
  “我手上這款,有沒有相同款式的男戒?上麵最好刻著‘如意’兩個字。”桑渝將手伸給麵前黃金櫃台內的專櫃小姐。
  沈先非緊張地問:“桑渝,你想幹什麽?”
  “和你目的一樣啊。”桑渝回道。
  “這位小姐,對不起,我們沒有方款,倒是有個橢圓款,要拿給您看看嗎?”那位專櫃小姐微笑著。
  “橢圓?方方圓圓?可以可以,拿出來我看看。”桑渝道。
  專櫃小姐將旁邊展櫃裏的一枚男戒取出,遞給桑渝。
  兩人定睛一看,這款式相較時尚一些,但是與桑渝手上的那枚“吉祥”乍得一看,還真是很配。
  專櫃小姐看著眼前這一對奇怪的戀人,好像有意向要買黃金戒指,於是熱情地讚美:“這款與您手上的這枚戒指真的很相配。這位先生不如先戴起來試試看,戴起來比較會更好些,大小是可以調整的。”
  皺著眉頭,沈先非看見自己的手指就這樣被套進了那個“如意”裏,對桑渝說:“你不會是要買這個吧?”
  “對啊,”桑渝盯著沈先非緊握的拳頭看了又看,對那專櫃小姐說,“小姐,就要這個,不用包了,我們直接戴著就好。請問在哪付款?”
  “桑渝——”沈先非阻止她。
  “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戴著如意,二是我摘掉吉祥。”桑渝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我選一,但錢我來付。”
  丟下微怔的桑渝,沈先非已經隨專櫃小姐去付款。
  出了銀樓,桑渝拉住沈先非,咬了咬唇說:“你不該搶著付錢的,‘如意’是我要買給你的。”
  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沈先非輕勾了勾嘴角:“桑吉祥,從今天開始,你要陪我一起吃泡麵。”
  桑吉祥?
  乍聽到‘桑吉祥’這個稱呼,桑渝原本掛著的臉,不禁嗤笑出聲,喃喃地念著:“吉祥如意。”
  “走了,桑吉祥。”沈先非攬過麵前這個越來越呆的女人。
  “什麽什麽,你個沈如意。”
  兩人相約,等到桑渝畢業之後就結婚。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一年匆匆而過,沈先非大四了,桑渝也大三了,可誰也沒有想到,這是一個沒有實現的誓約,從桑振揚知道他們兩人在一起的那一刻開始,從沈先非接受皇廷委培留學的那一刻開始,這個誓約便被定格在了“未完成”的狀態。
  隨時間的消逝,久到那個誓約,桑渝都覺得模糊了,那個男人應該更加不會記得了。
  
  Chaper 5
  1、求證
  診室牆上的掛鍾,指針指著晚上十點整,沈先非坐在沙發裏,不停地抽著煙。
  阿穆從辦公桌前起身,走到沈先非的麵前,彎下身就要去掀他的衣服。
  “你幹什麽?”掐滅了煙頭,沈先非皺著眉頭火大地叫了起來。
  “你說幹什麽?當然是看看你腰後側有沒有那個紋身。”阿穆站直了身體,很嚴肅地望著沈先非。
  “一個大男人別亂動手動腳的。”沈先非非常地狂躁。
  “OK!不動手,動嘴。”阿穆摸著下巴,笑看著沈先非,“一開始,我覺得她有嚴重的幻想症,但今晚一直聊到剛才,我覺得有病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你。如果不是你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煩到了她,我已經知道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倏地,沈先非站起了身,指著阿穆的鼻子大罵:“你這個無良色醫,該看病的時候你不看病,你問人家第一次做什麽?她什麽時候第一次,那一次有沒有成功,關你什麽事?你這根本就不是在看病,而是在借機窺探別人隱私。”
  阿穆嘻皮笑臉地撥開了沈先非的手,道:“喂,我可是有照的,很多病人在性生活方麵不協調,遇到心理障礙都來向我求助。她是我病人,隻不過起了個話頭,我作為一個專業的心理醫生,當然要對病人做一些適當的引導,幫助病人尋找病因。”
  “見你的鬼!”沈先非一拳揮了上去,卻被阿穆躲過,“要不是我今晚在這,要不是我那幾通電話讓你適可而止,你還不知要問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問題。”
  “喂,關於那晚上的事,她根本什麽都沒說好不好?你這麽激動做什麽?才見過幾次麵,你真當她是你老婆了?OK,轉過身來,讓我先看看你身後的紋身,我辛苦點,幫你們夫妻倆一起看病。”阿穆揶揄著,手又伸向沈先非的腰側。
  “去死!”沈先非大力地揮開阿穆的豬爪,又點了一根煙,抄著手,緩步走到窗前。吸了一口煙,他倚在窗前望著窗外,輕吐了一口氣,道:“不用看了,我腰後側的確有這麽一個紋身,一條巴掌大的熱帶魚。在英國的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條魚究竟是什麽時候紋上身的。每次看到那條魚,我的心情就會莫明的沮喪,但我從來沒有去想這條魚究竟是怎麽回事,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循規蹈矩的我會有這樣一個紋身,我居然不會去想是怎麽回事。還有那枚吉祥戒指,我媽問我的時候,我根本就想不起來它去了哪裏,隻當是丟了。如意……我更沒印象。應該說,那五年裏的事,所有和她有關的事,我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吸了一口煙,沈先非煩躁地彈了彈煙灰。
  阿穆沉默了一會,說:“OK,五年前所有關於她的事,你都記不得了,我能想到的就是你失憶了,並且獨獨隻忘掉了屬於她的那段記憶。那現在唯一能夠證明你們倆關係的一是你身上的紋身,二是那對戒指,三是Kenneth大師的書,四是證明人阿姨和H大那幾屆的同學。”
  “我和Kenneth結緣,就是因為那本書,當時我不小心將書滑落在地,被Kenneth撿到,我才有機會認識他,拜他為師。但這本書怎麽來的,我……”
  “你又想不起來,OK,不用說,我知道。”阿穆接過話,“按你‘老婆’說的那樣,吉祥應該在她手中,而如意應該在你手中。但是,你完全不記得如意這個定情物,更不用說你會知道那戒指在哪。關於當年的事,三個證物有了一個,還差人證了。你可以向阿姨和你H大的同學求證,但是依你這種很討人厭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去向同學求證的,所以,唯一可以求證的就隻有阿姨了。再依你‘老婆’所言,當年阿姨應該是很喜歡她,一心想撮合你們,如果這一切都是事實,我覺得你更應該回去向阿姨求證一下。”
  “可我媽這五年來,從來沒有和我提過有關她的事。”
  “那五年前,在你出國之前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事發生?”
  想了想,沈先非說:“想不起來了……”
  “真是受不了你!我要是你‘老婆’,五年前被你吃幹抹淨然後慘遭拋棄,兩年前父母車禍雙亡,有個情敵做後媽,一個弟弟搶家產,還要管理這麽大一個企業,心理沒病才怪。我終於能理解,她為什麽會來約我聊天了。”
  沈先非一言不發,悶悶地吸著煙,突然說道:“五年前,我被一幫混混襲擊過,頭部受過傷,然後進了醫院。”
  “頭部受過傷?你不會狗血的失憶了吧?我的天啦,你這是在演八點檔狗血電視劇?”阿穆目光驚詫地落在沈先非的頭部,笑得很不自然,看到沈先非很不爽,他又說,“OK,先別急,明天我幫你約我們院最有名的腦科權威專家周教授,讓他替你看看,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如果真的有‘問題’,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你‘老婆’看上去不是很好惹。”他笑了笑又捶了沈先非一拳,“死小子,沒想到你大學裏有這麽一段精彩的戀情,居然藏著不告訴我們,活該現在倒黴。”
  “你說夠了沒有?你真的很閑,明天不用上班?!”沈先非掐滅了煙頭。
  “沈如意,我犧牲了與美女約會的時間,在這裏陪你搞無聊的心理推理,你還不領情,我自虐了我?要知道我看病是以分鍾計算診金。”
  “閉嘴,不許亂喊。”沉默了一會,沈先非決定先回家找母親問清楚,對阿穆說,“約周教授的事就交你了。明天開標,我得早點回去休息。”
  “嗯,一起走。”
  回到家中,沈先非望著還沒休息的母親,怔怔地不知道要怎麽開口,隻有煩躁地在客廳裏不停地來回走動。
  本來打算去休息的吳玉芳,倒了一杯水之後,望了望牆上的鍾,已經是23點05分,兒子自從進了家門,已經在客廳裏來回走了整整二十分鍾了。實在是看得太礙眼了,她開口:“你能不能別走了?來回晃的我眼花。如果是工作上的事讓你煩心,就給我滾回房裏去散步。”
  頓住腳步,沈先非看著母親,說:“媽,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雕著‘如意’兩個字的黃金戒指?”
  “沒有。”吳玉芳搖了搖頭。
  沈先非又是一陣沉默,未久,咬了咬牙,他又開口:“媽,那個……昨天以前你是不是有見過桑小姐?”
  聽到兒子的話,吳玉芳微微一怔,五年了,這臭小子終於要提及這件事了嗎?
  吳玉芳喝了口水,反問:“你的‘合作人’我怎麽會認識?”
  沈先非急道:“你確定你不認識嗎?那五年前你幹嘛要留人家吃飯?”
  抱著水杯,吳玉芳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兒子,不禁笑了起來,走到沙發前坐下,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說:“死小子,你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吧。”
  深舒了一口氣,沈先非在吳玉芳身旁沙發的扶手上坐下,問:“媽,你有沒有發覺我留學後這五年來有些變化?”
  “沒有啊,吃的好,睡的飽,成天到晚還是那張誰欠你幾百萬的死人臉,唯一感覺不同的就是越來越帥了。”吳玉芳攤了攤手。
  “媽,我在跟你說正經事。”麵對心態很年輕的母親,沈先非有時候真的很不能適應,說話的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個分貝。
  “好,既然說正經事,那你就別拐彎抹角。”吳玉芳看了一眼牆上的鍾,“現在是晚上23點10分,你打算讓我幾點去睡覺?”
  “我想知道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和她以前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我可以記得每一個人,卻不記得她?我可以記得我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卻不記得和她相關的任何事?”沒有再猶豫,沈先非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心事。
  客廳裏一片沉寂,吳玉芳怔怔地看著兒子。過了許久,從兒子身上收回目光,她端著水杯平靜地說:“你想知道五年前的事?”
  如果他不想知道五年前的事,那他現在不去休息,還待在這裏做什麽?
  “嗯,我想知道。”輕點了點頭,沈先非的聲音裏全是苦澀,他的眼神近似帶著哀求的看著母親。
  相反,吳玉芳見到兒子這種樣子嗤笑出聲,她這個兒子,也隻有在遇到那個桑渝才會變成這種樣子。
  晃了晃杯中的水,吳玉芳淡淡地說道:“想要知道五年前的事,那就自己去想,如果想不起來,那就算了。”
  牆上的鍾已經指向了23點20分,現在她已經老了,身體可是吃不消,她得去睡了。起身,她便往自己臥室走去。
  “媽——”沈先非深蹙著眉頭,難以置信地望著母親,“這件事對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
  “如果真的那麽重要,你就不會遺忘,”吳玉芳轉過身,一臉嚴肅,喝斷了兒子的話語,“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想要徹底的忘記一個人,一般人很難做到,而你什麽都不記得,這不是偶然,這是你自己潛意識裏做的選擇,是你選擇要遺忘。如果五年後的今天,你要麵臨重新選擇,那麽請你,確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麽。如果那段回憶是自己想要的,那你就自己去找回來,如果不是,就請你做現在的沈先非。我不想再看到五年前那個頭上纏著紗布,躺在病床像具死屍的沈先非。”
  素來很樂觀的吳玉芳,無論遇到多麽難的事,就算是當年帶著兒子離開沈家,也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麽失控,這麽激動。
  五年前出事的那一天,是阿非和桑渝要去登記結婚的前一天。兒子的婚禮沒等到,等到的卻是他出意外的消息。當她接到警局打來的電話之後,像發了瘋似的趕到仁愛醫院,在那個充滿了來蘇兒和酒精的混合味道的病房裏,她看到的是她那個頭上被包著紗布,臉色白得像紙一樣的兒子。他睡著了,但她卻以為她最疼愛的兒子就這樣走了,抱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引來了整層樓的醫生和護士。可這個可惡的小子,一睜開眼,卻是跟她說,隻是睡著了。
  吳玉芳無法判斷那是不是一場意外,根據警察所說,有行人目擊是幾個年輕人傷了兒子,還搶了他身上的錢物,最終判定是一件惡性搶劫傷人事件。所有人都對她說,阿非很幸運,隻是皮外傷,那夥人隻是求財。
  阿非出了意外之後那麽多天過去了,吳玉芳沒有見過桑渝,也再沒有從兒子口中聽到這個準兒媳婦的名字。從兒子的態度中,以及那天那個不速之客,她隱隱約約查覺了某些事。
  出了院,阿非一直都是忙著出國的事,沒幾天,他就飛去了英國。
  直到今天,她才再一次從阿非的口中再聽到這事,但令吳玉芳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原來不是兒子不想提那個丫頭,而是根本就“想不起來”。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兒子什麽都沒有忘,卻獨獨忘了那個丫頭,她不知道,但是她能夠感受到五年前兒子傷得很深,才會選擇了這樣一種逃避的方式。兜兜轉轉,他們兩人又回到了起點。不是她不幫兒子,而是她所知道的事情真的是有限。她尊重兒子的每一個選擇,但她不希望要麵臨新的選擇時,卻是去挖掘曾經的痛,就算是想痛,但也要做到有心理準備,而不是這樣糊裏糊塗的再傷一次。
  張口欲言,沈先非瞪大著眼睛望著很少發火的母親,驚愕地說不出話來。雖然母親沒有明說,沈先非已經從她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知道為什麽,在知道他和桑渝真的有過那一段的一刹那間,他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該說的話她已經說完了,吳玉芳對著沈先非說:“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要休息了。”
  這時牆上的鍾已經指向了23點30分。
  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沈先非從沙發的扶手上站直了身體,輕輕地對母親說:“媽,你早點休息,我……出去走走。”說完,他便轉身出了家門。
  望著兒子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吳玉芳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
  
  2、半夜造訪
  夜間清靜空蕩的馬路上,車子開得飛快。
  沈先非放慢了車速,轉進一個黑漆漆的小巷,幾幢緊挨著的九十年建築已然映入眼簾。
  靠著椅背,沈先非點燃了一支煙,搖下車窗,月光頃刻飄灑進來,映在他黯淡的側臉之上。他很少抽煙,隻有在特別煩躁的時候,會抽幾支,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學會抽煙的。
  以手撐著額頭,透過車窗,沈先非望向眼前幾棟九十年代的房子,怔怔地發著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把車子開到這個地方,隻因為桑渝為他指過一次路,還是因為潛意識認為她口中那個曾經他們合住過的房子所在?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就覺得自己是亂了,原來這不是第一次,而是曾經就有過的感覺。
  診室裏看到她皺著眉頭,啞著嗓音和阿穆述說著往事,一顰一笑間,那種故作堅強,其實是不過是一朵不堪風吹嬌弱花朵的模樣,真的很讓人心疼。
  心中那種悵然若失的複雜情感,讓他無法平靜。
  推開車門,他往那幾棟房子走去。
  跟著感覺走,立在其中一棟樓的單元門前,他抬頭望了望所有窗戶,靠北麵的不是衛生間就是廚房。整棟樓隻有四戶人家的窗戶是亮著的,七樓亮著隻有一家。
  毫不猶豫,他邁進了第三單元。
  順著黑漆漆而狹窄的樓道,他爬上了七樓。
  他不能確定桑渝是不是一定就住在這層樓,可是那種熟悉的感覺似在告訴他是這裏,沒有錯。
  立在702門前,他猶豫了很久,終於舉起了手,按了按門鈴。
  浴室裏,桑渝正費力氣的將毛巾紮在正在噴水的龍頭上。
  該死的,昨天明明用得好好的,今天水管居然就莫明其妙地裂了。本來想借著水管裂口還小,先把澡洗了,誰知道,澡洗了一半,這龍頭的直接處越裂越大,誇張點,這會都可以媲美噴泉了。
  這時候,門鈴響了,把她嚇了一大跳。
  出了浴室,她看了一下牆上的鍾,這都已經是夜裏12點了,誰會來敲門。
  一個滑稽的想法躍上她的心頭——午夜凶鈴?
  打開過道的燈,透過貓眼,她看到一個穿著襯衫的男人,正低著頭立在門外,看不清臉。
  隔著門,她惱火地大吼一聲:“什麽人半夜不睡覺,發什麽神經,亂按別人家的門鈴。”
  立在門外,聽到熟悉的聲音,沈先非勾了勾嘴角,果真找對了。
  “是我,沈先非。”
  聽到那低沉略帶磁性的熟悉聲音響起,桑渝僵在那一動不動。驟然反應過來,她從貓眼裏看清了門外立著的男子,正是沈先非。
  背抵門,桑渝心口處怦怦跳個不停。
  這麽晚了,他跑來做什麽?!
  這個可惡的男人,還嫌看她的笑話不夠多嗎?
  “我不認識你。”
  薄唇向上彎起一條優美的弧線,沈先非以手臂撐著牆:“是嗎?那這款銀色手機我就自己留著用了,或者送人也可以,反正也沒人認領。”
  門開了。
  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手機還我。”
  抬眸,沈先非凝視著眼前滿頭濕發,身上穿著睡袍的桑渝。他很抱歉地說道:“很抱歉,打擾到桑總沐浴了。”
  伸出手,桑渝冷冷地道:“請你把手機還給我。”
  微眯了眯,沈先非打量著左手抱胸的桑渝,一襲玫紅色的真絲睡袍被頭發上滑落的水浸濕了,正緊緊地貼在她完美的曲線上,細致的脖子下麵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他可以百分百的確定,那睡袍之下什麽都沒有穿。
  順著沈先非不懷好意的目光,桑渝才反應過來剛才澡洗了一半,隻披了一件睡袍。咬著唇,她咒罵了一聲:“該死的!”
  她直覺要關門回房換衣服,卻被沈先非以手給擋住了:“裏麵什麽聲音?”
  “關你什麽事?”桑渝怒吼著,突然想到那水龍頭接頭漏水的事,大叫一聲,“糟了!”
  她轉身往浴室跑去,蓋在龍頭直接處的毛巾早已經掉在地麵,而那道裂縫就在她和沈先非說話的時候,裂得更大了,這會水管裏的水直衝向浴室頂,整個成了一個大噴泉。
  顧不得身上的睡衣全濕了,桑渝想上前將那個水閥給關了,這時,沈先非搶先她一步將她拉離,衝著她大吼一聲:“你白癡啊,那是熱水器的冷熱水進水閥。”
  背抵著冰涼的牆磚,桑渝被沈先非困在雙臂之間,怔怔地望著他,隻覺耳膜被他的聲音震得轟轟作響,嗓子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似的。
  仿佛在那瞬間,跨越時間的距離,在相互凝望的片刻,時間就已經飛速地逆轉。
  五年前那個絕然離開的男人,現在回來了,就站在她的麵前……
  頭頂上的冷水真噴而下,沈先非的整顆心思全放在桑渝的身上,以身體幫她擋住了大部分的水。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他忍不住再一次細細地打量她,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的無可挑剔。雖然他無法憶起五年前她的模樣,但在上島咖啡裏那個眼底閃爍著堅定光芒的她,整個人都發亮,深深地吸引著他。眼前的她,嬌弱無助的樣子,同樣叫人別不開眼。
  手輕輕撫開貼在她臉頰上的濕發,他的目光落在她白晳的頸間,她身上那襲玫紅色的睡袍已經全濕了,緊貼著的完美曲線完全顯露出來。剛才他的力道稍許大了些,她整個右肩都露了出來。
  沈先非暗吸了一口氣,錯開目光,將她的睡袍往上拉了拉,手扶在她的肩上,柔聲說:“對不起,剛才我聲音大了點,嚇到你了。”
  目光一點點的恢複焦距,桑渝終於回過神,看清眼前兩人近距離的曖昧姿勢,她猛地推開沈先非,惱羞成怒:“誰準許你進我家的?你給我滾出去!”
  “你先回房換身衣服,別吹空調凍著了。”蹙了蹙眉,沈先非沒理會她發狂的模樣,徑自往廚房走去。
  他跪在水池前下方,伸手將下麵的進水閥給關了。
  同時,浴室龍頭也停止了再噴水。
  半跪在那水池前下方,沈先非沒有起來,而是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他想都沒想就直接走到這裏,把這個進水閥給關了。
  是習慣還是潛意識?
  桑渝怔怔地望著他背影,咬著唇,回房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的時候,便看到沈先非正在翻看著茶幾上的標書。
  桑渝走過去將他手中的文件狠狠地奪下,大聲吼道:“誰準你亂碰我東西的?請你把手機還給我,立刻給我出去。”
  抬眸看著異常憤怒的桑渝,沈先非從褲子的口袋裏摸出還帶著體溫的手機,捏在手中把玩著,薄唇彎成了個似笑非笑的弧度:“還好,手機沒有被淋濕。桑總害羞不肯去我那裏拿,所以我就親自跑一趟,卻不想打擾了桑總沐浴。為了不讓桑總被冷水淋,我隻有舍身替桑總擋冷水,幫桑總關水閥,弄得自己渾身濕淋淋的,可萬萬沒想到桑總這麽不領情。”
  咬著牙,桑渝的雙眸似要噴出火來,兩個小時之前,她還在穆醫生麵前深情地回憶兩人過去的甜蜜時光,可不過是短短的兩個小時,真正的看到他了,就是這樣的天壤之別。
  平複了心境,她以職業化的口吻冷冷地說道:“沈總,明天上午九點鍾開標,我想你送完了手機,可以離開了。”
  “啊嚏——”身上濕透了的沈先非麵對空調吹出的冷風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抬眸看向桑渝,站起身走近她,將手機遞給她,嘴角漾著笑容,在她的耳邊柔聲說:“我想喝杯熱水,喝完了就走,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低緩醇厚的嗓音猶如微風般輕輕刮搔著桑渝的耳膜,那帥氣的臉上漾著的笑容,對女人來說是一種致命的殺傷力。
  接過手機,桑渝瞪了他一眼,推開他,走到飲水機旁,到了一杯水給他:“勞煩沈總快點喝,喝完了趕緊走。”
  接過水,沈先非喝了一口,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喂,你身上全是水……”桑渝忍不住叫了起來,但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目光深鎖在他的身上無法移開,因為她才注意到沈先非被水淋濕的頭發淩亂地垂落在額前,純白的襯衫被水浸透,近似透明的緊貼在精壯的上身,黑色的緊身休閑西褲緊緊包裹著他修長的兩條腿,性感得誘人,最可恨的就是那兩片薄唇在水杯上一下下的輕咂。
  桑渝覺得渾身的狼血又在沸騰了。
  “客廳就這麽大,我不論站在哪,都能吹到空調,除了坐在沙發上喝點熱水,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或者桑總有衣服給我換也可以。”沈先非苦笑著。
  桑渝咬著唇,如果再任由他這種危險的皮相在這裏坐下去,她一定會崩潰。一定是很多年沒有男人,所以她才會這麽饑渴。
  推開那道和式門,桑渝走進去,在壁櫃裏翻出了一件未拆封過的襯衣和一條西褲,又拿了一條大浴巾,全部扔在了沈先非的身上,說:“請你盡快換好衣服,喝完水,離開我家。”
  微笑著接過衣服,沈先非說了一聲:“謝謝。”
  背對著桑渝,沈先非很快就走進了浴室,關上了那道門,臉上的笑容迅速隱了去。剛才隻是隨口的一句話,他真的沒想到桑渝能夠變出一套男式襯衫和西褲。
  盯著台麵上擺放的牙刷,還毛巾架上掛著的毛巾,是兩個人的,而且明顯可以看出是一個是男士用的,一個是女士用的。
  將襯衫和西褲緊抓在手中,他抬眸望著鏡中的自己,失望焦慮煩躁的眼神裏他看到的是嫉妒。
  陰沉著臉,他迅速地將屬於另一個男人的衣服穿好,出了衛生間。
  祝三八節快樂!
  
  3、競標
  望著身穿Hermes白色襯衫和西褲的沈先非走了出來,桑渝一陣失神。
  身長,腰身,都非常的合適,雖然去年的款式,但穿在沈先非的身上,根本看不出,反而更襯他優雅的氣質。自從他走了之後,她到了美國,每年都會習慣性的將春夏秋冬各季節的衣服、鞋襪等買上一套,寄回國內,讓吳嫂放回這屋子裏。回國了,這習慣依然改不了,那間和式屋裏,放著的剛好不多不少,整整五套。
  “很晚了,我先回去了。”換過衣服的沈先非安全像變了個人似的,拿著濕衣走向門處,停了下來,轉過身,一臉正色地對桑渝說,“如果桑氏在明天的開標現場,還以那份標書上的價格競標,我隻能很遺憾的告訴桑總,這樣的價格根本無法中標。”
  抬了抬眉,桑渝認真地看著沈先非,然後拿起標書中的價格表,看了看,回道:“頂材的價格已經是極限了,如果再降,我覺得我明天沒必要去競標。”
  “吊頂和隔牆是所有工程項目中用材最多的,所以也是招標人最看中的部分。別和我說你的價格是全N市最低價,你低,別人比你更低。每個平方相差哪怕是一兩塊錢,甚至幾毛錢,總工程的造價就會相差很多。我隻能告訴你,以這份標書來講,桑氏的價格完全沒有可比性。若是你在這最重要的部分失了利,後麵潔具和地材就更不會有機會。”扭動了手中的把手,沈先非又頓了頓,“皇廷酒店這個項目,與一般的寫字樓大廈工程項目不同,它除了寫字樓之外,重點是‘酒店’兩個字,而且還是五星級的酒店。除了吊頂和隔牆,潔具和地材同樣很重要,主體重要,細節也重要。祝桑總明天好運!”
  開了門,陰沉著臉,沈先非負氣離開了這裏。
  黑暗中,他冰冷的臉上似乎能夠刮下霜來。
  坐在沙發上,桑渝看著價格,按剛才沈先非的話,她細細地核算潔具和地材這兩大塊的價格,應該還有漲幅的空間。
  順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喝完之後,過了一會,她才驚覺這杯水是剛才那個可惡的男人喝過的。
  煩躁地扒了扒濕發,她歎了一口氣,點了一根煙。
  曾梓敖說的對,隻要一遇到關於和“沈先非”這三個字的人或事,她就會像是一隻煩躁的小獸。
  他走了之後,她為了證明自己沒了他依然會活得很好,堅持在H大念完大三,可是到了大四,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她甚至開口向曾梓敖求婚,曾梓敖很直接地拒絕了她,說他不要一個心裏還裝著別人的女人。
  她為了徹底的忘掉沈先非,和曾梓敖一起去了美國念書。兩年前,父母車禍身亡,她才不得不回國。在美國的那幾年,她以為她可以很瀟灑地忘記沈先非,可是越是想忘記卻越忘記不了。
  曾梓敖對她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什麽時候你完完全全忘掉了他,我便會向你求婚,否則我永遠隻會當你的朋友。”
  從上島咖啡店裏再次遇到沈先非,她就發現原來她一直不曾忘記過他。他的每個動作,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裏,永遠揮之不去。
  所以,她和曾梓敖永遠都是朋友。
  不知不覺中,煙燒到了手指,一陣劇痛,桑渝將煙蒂狠狠地輾滅在煙灰缸裏。
  把注意力重新拉回標書上,對照頂材牆麵的價格,她做了相應的調整,一直忙到淩晨兩點,才將所有價格核好。
  晚上她將標書帶回來是打算簽好字,明天一早讓袁潤之過來取的,結果成了她將標書的價格重做了一次。她必須早點休息,明晚還有簽約慶功晚宴,那場戰她可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熱水器龍頭水管爆了,看來今晚她得住公司了。
  她給袁潤之發了短信,要她明早七點鍾之前趕到桑氏,做最後的核對封裝工作。
  帶著標書,她開著車子,去了公司。
  小區外,一輛銀白色的LEXUS還停在巷內。
  沈先非一直坐在車內發著呆,盯著眼前的住宅樓,他整整發了兩個多小時的呆,隻因為他身上這身十分討厭的男士襯衫和西褲,還有那個衛生間內的男士用品。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和桑渝說標價的事,他這是在放水,而且還是主動的,這一點都不像他的作風,
  在看到紅色的MINI駛出,他很快熄滅了煙蒂,也跟著離開了。直到看著桑渝開著車子,進入桑氏集團大樓,他才放心地回家。
  不知睡了多久,桑渝聽到手機在叫,閉著眼,接通了電話。
  “桑總,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桑氏中標了。我們打敗了GD公司那群混蛋,中標了!楊經理已經在皇廷詳談合同的事了,過會我們就回去,一些細節還要你親自確認一下。”電話裏袁潤之的聲音十分興奮。
  鬆了一口氣,桑渝睜開眼,輕問了一聲:“幾點了?”
  “中午11點20分。”袁潤之回答完,突然像被雷劈中一樣,顫著聲問,“那個……師姐,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經驗告訴她,絕對不可以在師姐睡覺的時候打擾她。
  桑渝從床上坐起,對著電話嗯了一聲,平靜地說:“你馬上回來,和采購部確認一下訂貨的事,然後去Jessie那裏挑一件禮服,讓Jessie好好幫你拾掇拾掇。我還有事要處理,然後再去Jessie那和你會合。晚上,你讓楊正坤他們先去,你跟我一起。”
  電話那頭,袁潤之小心翼翼地問:“師姐,禮服真的要二分之一嗎?穿那麽暴露,會很丟桑氏麵子的,我們是簽約方啊,不是去陪酒的。”其實她在心底想,畢竟師姐才是晚宴的重點,要是她穿那麽少,搶了師姐的風頭,她後麵的日子一定不好過,而且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是個沒氣質沒內涵沒智慧“三無”產品,但是做建築建材家居行業的就是男人多、色狼多、流氓多啊,就算是個“三無”產品也會引起意外發生。
  “袁潤之,你的眼光我可以無視,但Jessie的眼光是毫無質疑的,你隻要把自己扒光了交給她就可以了。”
  “OK,扒光,扒光。”袁潤之獻媚地配合著,然後畢恭畢敬地掛了電話。
  洗漱完畢,桑渝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對秘書王媛媛吩咐:“小王,打電話給每個分部倉庫,讓他們立即盤點,庫存報表以及每個倉庫還有多少空餘地方,以最快的時間給我報過來。”轉身又對秘書朱小嫻說,“小朱,讓財務部把各分店家居連鎖的租金情況整理好,放在我桌上。”然後又對秘書馬紅豔說,“小馬,昨天你給我的基建預算表有問題,你讓基建部給我重新核算。”
  短短的幾分鍾,桑渝把所有今天必須完成的事給交待下去。
  辦公室裏,三個小秘書大眼瞪小眼,腦子裏統一想著一個問題,桑總怎麽會從辦公室裏走出來?那麽剛才她們三人八卦補妝玩遊戲,豈不是全被看去了……
  袁潤之回來之後,立即和采購部確認訂貨周期。時間差不多,她便去了Jessie那,一直等到快五點才見到她的親親老板。
  坐在黑色的賓利車上,袁潤之一陣緊張,望了望身旁在閉目養神的桑渝,小心翼翼地問:“師姐,你說我穿成這樣子,會不會有點太怪了?”
  緩緩睜開眼,桑渝看了一眼,眼前身穿一件粉色吊帶薄紗晚裝的袁潤之。她的身材很好,大學的時候,好像她和曾梓敖的妹妹曾紫喬做過時裝雜誌模特,這件晚裝穿在她的身上很合適。從上到下的層疊設計,是這件晚裝最大的看點。整天紮著馬尾的頭發也垂直地披散了下來,那個黑色金屬眼鏡也換成了隱形眼鏡,臉上微施了薄粉,袁潤之整個人看上去窈窕而矜持,如一朵純潔的蓮花。
  “還不錯,今天晚上在晚宴上機靈點,兩隻眼睛擦亮點。”桑渝麵無表情地說。
  “啊?今天晚上我不是隻要站在你旁邊就好了嗎?”袁潤之很茫然,不明白桑渝是什麽意思。
  “袁潤之,如果要你站在我身旁,你隻要穿桑氏的工作製服就好了。”桑渝白了她一眼。
  司機老吳望了望後車鏡,不禁笑了開來:“袁小姐好好打扮下,是很吸引男士的。祝袁小姐今晚好運。”
  袁潤之羞澀地笑了笑:“吳叔,你在開玩笑吧?”
  “這不是在開玩笑。上周你在西餐廳,把你那個叫陽痿的男友和那個小三用意大利麵給蓋了,這是你被第N個猥瑣男給拋棄之後,幹得最中用的一件事。”桑渝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袁潤之驚訝地叫道:“師姐,你怎麽會知道這事?”嘴巴張得老大,袁潤之不可思議地看見身旁的桑渝,師姐什麽時候知道她又失戀了?不過也難怪,她的前男友楊偉也是這個圈子的,要想不知道都難。
  桑渝又白了她一眼,說:“你有沒有總結過你老是遇到劈腿爛男人,究竟是什麽原因?今晚到場的男人都是我們這個行業中的姣姣者,你眼光那麽差,找男人那麽沒水準,既然沒水準,那就努力找個有錢的。以後注意下形象,別整天穿得跟五十歲的菜市場大媽一樣。我發你的薪水很少嗎?如果你以後上班再穿T恤和牛仔褲,你以後冬天也給我這麽穿。”
  師姐今天把她弄成這麽淑女這麽優雅,原來是為了讓她釣個金龜婿。師姐真的實在是太偉大了,簡直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感動了擠了兩滴熱淚,袁潤之又一臉獻媚樣:“師姐,今天開標的時候,GD公司的價格一出來,我和楊經理的心差點沒蹦出嗓子眼。我和楊經理當時就覺得一切都完了,可沒想到我們桑氏的價格一出來,讓我和楊經理的心更猛烈地跳起來。昨天我做的價格並不是今天的開標價啊,師姐,你昨天把標書帶回去就是要改價格嗎?”
  提到標書一事,桑渝不禁又想起了昨晚的事。如果不是他,今天桑氏不可能中標的。私下暗示了底價,這真不是他的作風。
  輕輕嗯了一聲,桑渝又對袁潤之道:“從明天開始就要著手訂貨備貨,你負責盯著采購部了。”
  車子緩緩駛進國際會議中心車道。
  “之之,記住,今天晚上要抬頭挺胸,知道嗎?別讓那個陽痿瞧不起你。”拋下一句話,桑渝優雅地下了車,率先進了旋轉門。
  
  4、晚宴
  走進宴會大廳,宴會廳上方璀璨的水晶大吊燈折射出斑斕流轉的光芒,刺目的讓人一陣暈眩。廳內,皇廷的工作人員穿著很正式,同樣的,客人們也絲毫不遜色。
  桑渝和袁潤之兩人一現身,立即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在桑渝還沒有反應過來,一位帥哥便熱情地走了過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Tammy,你真是越來越美麗動人了。”
  被抱得有點透不過氣的桑渝終於看清了眼前人,原來是“狂有錢”。
  今天說是為了慶祝皇廷招標成功而舉辦的簽約晚宴,倒不如說是黃建國要把自己的兒子介紹給業內人士認識,畢竟兒子即將成為他的接班人。
  淺淺一笑,桑渝開口:“帥哥,我是應該叫你一聲有權,還是應該叫你一聲佑泉?”
  “Eric。”因為嫌棄黃有權這個名字難聽,於高二那年黃有權便改了一個很優雅又富詩意的諧音名字——黃佑泉,反正他的爺爺也已去世多年,應該不會為了個名字從墳墓裏爬出來和他計較。若不讓他改名,怕是“黃有權”這三個字將是他一輩子的陰影。
  “Eric?留洋幾年,中國人叫什麽洋名。放心吧,我不會在你女友麵前暴露你原來的名字。況且,黃叔叔今天搞了這麽一場盛宴是為了誰,大家有目共睹哦。”桑渝揶揄。
  “從小到大你就會損我,等你有了相好的,看我怎麽反擊。”黃佑泉親昵地攬過桑渝,“說到相好的,嗯,我給你介紹我們公司一位副總,聽我爸說你們以前好像還是校友。他人相貌一流,學識一流,人品一流,身材更一流,你有福了。”
  桑渝一聽到黃佑泉這樣說,她便明白他要給她介紹的是哪位,身體微僵,不想過去,可是敵不過黃佑泉。
  一直在與人攀談的沈先非,從桑渝一進宴會廳門的那一刹,就注意到她了。
  她今晚身穿了一件黑色露肩晚裝,高腰線的剪裁顯得高挑動人,裙上的水晶裝飾在燈光的映射下更是華麗非常。她的頭發沒有象前幾次一樣隨意的披散開來,而是挽起了一個優雅的發髻。縱然沒有太多飾物,她整個人顯得高雅非凡,就像是古埃及法老王最愛的聖貓一樣耀眼。
  “江董,魏董,高總,沈總,”黃佑泉很熱情的為沈先非和另三位老總介紹,“雖然大家都熟識的,我畢竟還是這行業的晚輩,請容許我為各位正式再介紹一下,桑氏集團的董事長兼總經理桑渝小姐,年輕有為的漂亮女強人,”然後又對桑渝說,“這位是江航集團的江懷深江董,這位是GD公司的魏成明魏董,這位是高遠裝飾的高遠鵬高總,這位就是我們皇廷的項目總監兼首席設計師沈先非先生。”
  “佑泉真是客套了,桑總在業內誰人不知啊。”GD公司的魏成明陰沉地笑了笑,“我們GD和桑氏交過很多次手,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了。這次敗在桑總手下,可真是心有不甘啊,不知道是不是黃董和沈總一看見美女坐陣就故意放水了?”
  高遠裝飾的高遠鵬跟著也笑了起來:“我看八成有,你看佑泉一見到美麗的桑總就迎上去來了個法式擁抱,他可沒這麽對我們啊。”
  “好像沈總和桑總還是校友吧,這點情份就更難說了。”
  “老黃也偏心,一心想著人家給做兒媳婦呢。”
  魏成明和高遠鵬不停地調侃,江航集團江董江懷深一臉不耐煩,但沒有跟著應聲。沈先非則是一臉平靜地看著桑渝。
  麵對兩位老總的諷笑,桑渝在心中冷哼,表麵上依舊笑靨如花,自從父親因為感情糾紛車禍去世之後,這些人總是盼著桑氏早點跨台。雖然她一個人支撐的很辛苦,但不會讓這些齷齪的老匹夫看桑氏的笑話。
  “過獎了,其實桑氏這次隻是僥幸中標而已,真正說來放水的應該是魏董吧,如果魏董不是有意讓晚輩,晚輩又怎麽可能有勝算呢?所以桑渝要特別感謝魏董承讓了。”桑渝快樂地保持著臉上的微笑。
  接管桑氏以來,她最怕出席這樣的場合,每次都是硬著頭皮,接下來還有拚酒的硬仗要打,做他們這行的若是不會抽煙喝酒外加耍流氓,就趁早收手,所以每次參加宴會,為了要應付這幫老狐狸,她都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備戰。
  魏成明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便轉移了話題:“桑總身後這位美女是?”
  “我的助理袁潤之小姐。”桑渝應道。
  “桑氏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出來的都是清一色娘子軍啊,你們家居連鎖的於總也很厲害,手腕很高明啊。”高遠鵬笑得很曖昧。
  “高總過獎了。我個人覺得桑氏還是很缺人才,改天跟高總借幾個人來幫忙,高總可別舍不得啊。”桑渝暗自咬了咬牙,因為於佳這個第三者介入,使得桑振揚車禍死亡在整業內都成了一大笑柄。
  高遠鵬假惺惺地笑著:“一定一定。”
  剛從學校踏入社會的黃佑泉一時無法應付這樣的頭疼事,就算是他想幫桑渝,也怕這幾位更加得禮不饒人,會抓著他和桑渝的事不放手,便向沈先非使了使眼色。沈先非收到訊息後,依舊靜靜地立在一旁,一臉淡漠地看著雙方唇槍舌戰。
  這時,一直沉默的江懷深粗著嗓門道:“說了這麽半天,你們口也不幹。佑泉,你老子呢?叫他敢快滾出來!把人招來了,自己縮著一直不出來,要你在這裏給頂著,算哪門子事?臉上長天花了見不得人啊?”
  黃佑泉一張俊臉整個憋紅了。
  桑渝看了看江懷深,對於這位麵目可憎的大叔,她了解的也不是很多,隻是隱約了解他曾經坐過牢,後來出來之後,開始涉入這個行業,短短的幾年,將原來小小的江航裝飾發展成現在的江航集團,個性是屬於那種直來直去,最討厭別人那種裝腔做勢的調調,估計是被他們這樣一來一去的話給煩到了吧,所以才會發了怒。
  她緩緩地低下頭,巧妙地隱去了想笑的衝動,再抬首,便撞上了一對熠熠發亮的眼眸。她回了一記白眼,別過臉,小聲地對袁潤之吩咐:“待會那幾個老流氓一定會灌我酒的,叫楊正坤他們幾個見機行事。”
  “嗯。”袁潤之手緊抓著裙子,一步一扭地向另一堆人走去。
  看到袁潤之那副笨樣,桑渝真是有點後悔,早知道這丫頭沒穿過這種晚裝,怎麽的也一定先借她幾套天天晚上在家練習,瞧那高跟鞋,就好像在啃她腳似的。
  驀地,桑渝的腳也跟著崴了一下,咬著唇,她懊惱地看著袁潤之撲向了一個男人的身上,還好,是紀言則,扶住了,那丫頭沒跌下來。緊捏著拳頭,桑渝不禁為袁潤之捏了把汗,如果袁潤之摔下來了,丟人絕不是袁潤之,而是她桑渝。她怎麽會有這種師妹,H大不是出精英的嗎?這丫頭當初怎麽考進H大的?
  “你沒事吧?”
  一個優雅迷人的聲音飄進桑渝的耳朵裏,她的身體猛地一僵,因為腰上正搭著一隻手。
  “都說建材家居業盡出流氓男,果真不錯。”桑渝甩開沈先非放在她腰上的手,以眼色冷冷地警告他:別自以為是這次項目的總負責人,她就會讓他占便宜。
  沈先非攤了攤手,嘴角依然掛著淡淡的笑容,看了看袁潤之,然後一字一句慢慢說道:“桑總,我想你誤會了。剛才我隻是看見你……有要跟著跌倒的趨勢,所以才好心扶你一把。”
  這時主席台那邊,已經在示意桑渝和沈先非過去了。黃建國已經站在了主席台前,微笑著看著他們兩人。
  冷淡地看了沈先非一眼,桑渝冷哼了一聲,微笑著向主席台走去。
  沈先非淡淡地笑了笑跟著上前。
  所有宴會的開始,都是枯燥無味,冗長而好像說不完的客套話。
  黃佑泉是今天的重頭戲,自黃建國向各位嘉賓正式介紹了這位留洋回來的兒子之後,便成了全場的焦點,場下稱讚聲不斷。
  接下來的酒宴更是熱鬧非凡,桑渝當仁不讓地坐在主桌,而剛巧不巧的沈先非就坐在她的正對麵,隻要她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他,還好有不拘小節的黃佑泉坐在她的右手,很照顧地為她夾了很多菜,這讓她安心很多。
  剛才一個個還西裝領帶,一副道貌岸然,這會外套不見了,一個個將高檔的白襯衫全部高高卷起,擦拳磨掌的,完全脫離了原先高雅的上流和諧社會。
  不過這六月天,為了麵子,穿這麽多,也真是難為這些男人了。所以大廳內的冷氣打的實足,這會女士們就一定要皮厚,能扛得住頂上不斷刮下來的寒風。
  桑渝一麵微笑著,一麵看著自己胳膊上豎起的汗毛,再堅持一會,她一定會熱血沸騰的。
  在建築裝飾界無論什麽的酒宴若是不放倒幾個人,那就不叫流氓界。
  一想到待會要被灌酒的慘狀,她的眉心不禁緊蹙,抬眸,剛巧對上沈先非黝黑深沉的眼眸,似在探究著什麽,她扯了一抹冷笑,便將目光轉移到了袁潤之他們那一桌。
  袁潤之站著,正仰頭喝著酒,不一會,一杯已經見了底。
  不要說她桑渝無情,放任之之這樣的女孩子淪陷在一群流氓當中。當初年會上,她能在桑氏那麽多員工中一眼就看到袁潤之,並栽培她,並不是因為之之是她師妹,而是因為之之能喝酒,那些酒宴流氓想一時間灌倒她似乎還有些難度。
  酒宴上最常見的鬧酒就是喝交杯酒,不論你是一男一女,還是兩男或是兩女,總之你是個人都會被拉著喝交杯,在這一行業已經司空見慣,這不,隔壁一桌已經開始了。
  
  5、交杯酒
  “桑總啊,巾幗不讓須眉啊,今晚無論如何都要先敬桑總一杯。”
  隻不過才出了會神,業界有名的酒宴流氓、某某公司的馬某就已經立在了桑渝的麵前。
  她隻是淺淺笑了笑,尚未起身,救兵楊正坤已經到場。
  雖然有手下替自己頂著,但有的酒桑渝終究是躲不過,比如說這主桌上任何一個人所敬的酒。皇廷與桑氏此次合作,是成了眾人競相敬酒的目標,今天到場的是這業內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這酒桌上,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放不過她的。
  “桑總,真是好大的派頭。我老魏也是有幫手的。”魏成明端著酒杯已然立在桑渝的麵前。
  隨著魏成明一同敬酒的,還有一個人。桑渝起身,意外的卻是看到了一張不陌生的臉,不禁微微一怔。當黃建國看到此人時,臉色也稍稍有了異樣,隻是一刹又恢複了正常。
  “黃總,好久不見。”此人正是離開皇廷多年的馬春。
  MC從皇廷離開不久,便失了蹤影,這一出現,卻是出現在GD公司,擔任副總。
  隻見他端著酒杯向黃建國走去。黃建國起身,一臉和氣:“原來是MC啊,真是好久不見。現在跑老魏那高就了,不錯不錯啊。你今晚來遲了,要罰一杯。”
  “哪裏,勞黃總惦記。”MC微笑著與黃建國客套了好久,宛如多年未見的老友,相互擁抱,並互幹了一杯。
  突然,MC眼角的餘光瞥向坐在隔兩個位置的沈先非,笑道:“這不是我那徒弟沈先非嗎?怎麽?如今貴為皇廷的副總,我這師傅教會了徒弟,就認不得我這師傅了,連杯謝師酒也不敬一杯?”
  從座位上起身,沈先非拿起酒瓶,為自己倒滿一杯酒,走向MC,舉杯:“多年不見,沈先非先敬馬工一杯。這杯酒先幹為盡。”
  “沈總,好酒量。”這時,魏成明走了過來,“話說今天也算是皇廷與桑氏‘喜結良緣’,我們嘛都是來祝賀的,這皇廷酒店項目的負責人沈總與桑氏的當家若是不喝一杯,這意思上就說不過去吧,”魏成明很會借勢,轉身向眾客說道,“大家說是不是啊?”
  場上一片附和聲。
  莞爾,沈先非二話不說便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向桑渝,盯著她的眼睛,放柔了目光,以充滿磁性略帶沙啞的聲音說:“桑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被迫站起身,桑渝避開沈先非灼熱的目光,舉起杯隻是同他手中的酒杯輕碰一下,剛想喝下,卻被人給攔下了。
  “這樣喝酒多沒意思。”攔下他們的是魏成明,“雖說我們這行業粗人比較多,但我們更講究層出不窮,這喝酒也要喝出氣氛。MC跟我提過,說沈總與桑總二位都是H大的高材生。這真是一家親啊,如今黃廷與桑氏‘喜結良緣’,不如沈總與桑總為我們換種花樣喝個酒吧?好給大家助助興啊。”
  此次,桑氏中標,最失利的便是GD公司,而魏成明就是借機發揮,就是要把桑渝擺在台麵來做笑話。酒場上酒司令為大,這會誰還有平日裏道貎岸然的樣子。
  “喝交杯酒啦。”不知是誰大嚷了一聲,場上氣氛一時不受控製,一個個全停下了拚酒,拿著筷子敲打著桌麵,嚷嚷著:“喝交杯酒!喝交杯酒!”
  桑渝始終麵帶著微笑,卻默不作聲,她若是開口應了魏成明,這老狐狸後麵還有花招對她。
  “怎麽桑總害羞了?”魏成明不死心,伸手將桑渝向沈先非的麵前又推了推,“唉,做我們這行的,害什麽羞,上了酒桌,就算是脫光打赤膊都得上,不然就別做這行!”
  被魏成明這麽一推,桑渝正好撞進沈先非的懷中,幸好沈先非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她,她手上的酒才沒灑出來。
  兩人親密相擁,這一下,場上所有賓客全都沸騰了起來,更不會放過二人。
  桑渝不著痕跡地撫開沈先非的手,禮貌性地道一聲:“謝謝。”
  輕輕勾了勾嘴角,沈先非的目光越過桑渝,對著魏成明說道:“那魏董想看我和桑總怎麽個喝法?”
  “當然是交杯酒啦。”一旁坐著的高遠鵬站起了身,“黃董,您不介意我們這樣鬧吧?”
  “不介意,不介意。”黃建國笑得是滿麵春麵。
  其他賓客又跟著起哄。
  舉著杯子,沈先非盯前眼前正在和黃佑泉苦笑的桑渝,向她的身前走近一步,在她的麵前輕聲說:“大交杯?小交杯?”
  抬起頭,桑渝直視沈先非的眼眸,咬著牙不答話。
  曾經她一直幻想著和他喝交杯酒的情形會是怎樣,可是等了五年,等來隻有傷心,如今卻是要在這樣的情形下,被逼著喝下神聖的交杯酒。
  她笑道:“隨便。隻要大家開心就好。”
  “一定要大交杯!”不知是誰又叫了一聲,其他人跟著喊道,“大交杯!大交杯!大交杯!”
  綻放著優雅迷人的微笑,沈先非走近一步,深邃的眼神流露出不易查察覺的情愫,道了一聲:“得罪了。”說完,他毫無預示地便將桑渝攬在懷中,端著酒的右手臂輕輕地繞過她纖美的脖子,停在那裏,等待著懷中的女人以同樣的姿勢舉杯。
  桑渝的身體整個僵直了,她完全沒有料到大庭廣眾之下沈先非竟然會這樣直接。
  緊貼在他起伏的胸膛前,感受到他體內蘊藏著的力量,他的這一舉一動是那樣的簡潔、自信、充滿著男性魅力而不失優雅,桑渝隻覺得心跳動地很快。
  “快喝啊!”賓客們又開始催促。
  “如果你不想一直被我這樣抱著,那就舉杯吧。”貼著桑渝的耳邊,沈先非輕聲道。
  男性的氣息吹撫在耳邊,桑渝端著酒杯的右手臂顫抖了起來。
  “喝啊!喝啊!快喝啊!”
  麵對眾人的起哄,露出美麗的笑容,桑渝舉起酒杯,送至唇邊。
  終於感覺到懷中這個小女人的動作,沈先非將杯中酒一口喝盡。
  喝完,沈先非卻沒鬆手,桑渝咬著牙小聲道:“你可以放手了。”
  笑了笑,沈先非這才鬆開桑渝,神泰自若地向後退了兩步。
  所有人都歡呼著拍起了手,甚至有人更開起了玩笑,說什麽“男未婚女未嫁,不如發展一下”,他們等著到時候喝喜酒,看真正的交杯酒。
  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桑渝微微頜首,其實心中早已將這些流氓的祖宗十八代全部問候了一遍。
  自喝完了交杯酒,沈先非順理成章地為桑渝擋起了酒,無論那些人說什麽,他全然不介意,完全順著他們的意思。幾番下來,他隻覺得胃裏如火燒一般,但依舊保持著優雅迷人的微笑。喝完了手中最後一杯,他緩緩地在桑渝身旁坐了下來,皺著眉頭,毫不避諱地拿起桑渝空空的酒杯倒了一杯酸奶,喝了起來。
  驚詫地望著臉色泛紅的沈先非,桑渝話道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他正以手撐著額頭閉起了眼,眉頭緊皺。隻是幾秒鍾,他突然偏過頭盯著她,雙眸裏布滿了血絲,嘴角卻勾起一抹淡淡的飽含意味的笑容。
  望著這樣曖昧不明的神情,桑渝一陣失神,隨即反應過來,輕咳了一聲,別過了臉。
  終於,到了散席的時候,一個個拉拉扯扯沒個盡頭。
  桑渝正準備走人,驀地,麵前跳出來一位老總攔住她:“桑總,這麽急著走幹嘛?人家沈總今天為了你以一擋十,這會都趴在桌上了,你可不能就這樣丟下他不管啊。黃董,您說是不是啊?”
  黃建國今晚也喝高了一些,歪歪倒倒地拉住桑渝說:“丫頭,我把沈小子交給你,你……你給我……負責送他安全到家。”
  桑渝剛想回絕,黃佑泉衝上來說:“小渝姐,看在我們沈總今晚幫你擋那麽多酒的份上,你一定要送他回去,他就交給你了。我得看下魏董江總他們怎樣了,今晚真是夠亂的。”
  說完,黃佑泉匆忙過去扶江懷深他們。
  這時,楊正刊坤的手下小張走過來說:“桑總,楊經理和小袁都喝高了,我先送他們回去。”
  桑渝點了點頭,剛想說話,結果袁潤之酒氣衝天地撲了上來。
  “師姐,我告訴你哦,今天我把GD那幾個囂張的死小子給擺平了,我還在洗手間過道裏打了那個陽痿,他都不敢說個不字哦,”袁潤之打了個酒嗝,然後笑眯起眼,附在桑渝耳邊輕聲說,“師姐,路上小心哦,別把師兄給吃了哦。嗬嗬嗬……”
  袁潤之傻笑著,抱著桑渝親了一下,然後踩著高跟歪歪倒倒地向前走去。
  “桑總,那我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小張說道。
  “好的,明天上午你們就晚點去公司。”
  小張點了點頭,和另一位同事扶著楊正坤出了門。
  撫了撫有些微疼的太陽穴,桑渝不知道今晚是幸還是不幸,回首望著主桌上趴著的男人,兩個皇廷的人正打算架起他。
  她深深地閉起了眼,早知道今天要這樣,不如換她喝死過去算了。
  兩個皇廷的人扶著沈先非走到桑渝的麵前,剛要開口,桑渝便說:“什麽都別說了,跟我來吧。”
  
  6、密碼
  沈先非被推坐在了車子的後座,一把扯下領帶,緊蹙著雙眉,閉著眼,看上去很難受。
  桑渝坐在副駕座上,沒好氣地對他說:“如果你要吐的話,就吐完了再坐上來,要是你敢吐在我車上,我會直接扔你進長江。”
  半晌卻得不到沈先非的答案,一旁的司機老吳笑看了一眼桑渝,問:“小姐,去哪裏?”
  額上的青筋都快暴跳起來,桑渝咬著牙,道:“明湖金色花園。”
  車子緩緩開動,桑渝撫了撫太陽穴,今晚她喝得不算多,但是不知為什麽心口之處會這麽悶,都是車後那個討厭的家夥分奪了車內的空氣。不由地,她又想到了方才那個交杯酒,還有那個擁抱……
  “小姐,到了。”已經到了沈先非所住的明湖金色花園,老吳提醒了一下身旁正在發呆的桑渝。
  “哦……”回過神,桑渝轉頭看向後座的沈先非,他微微睜開眼,對她淡淡地笑了笑。
  桑渝看到他笑就有些惱火:“哪一幢?”
  “……前麵一幢。”沈先非有氣無力地答道。
  老吳將車往前開了一點。
  “好像不是這一幢,再前麵一幢。”沈先非又說。
  老吳將車又往前開了一點。
  老吳開著車約莫在明湖金色花園繞了有近十分鍾,最後,桑渝忍不住叫他停車,回頭,她怒瞪了沈先非一眼,吼道:“沈先非,到底是哪一幢?我們已經沿著湖邊開了三個來回,你醉得難道連自己家住哪一幢都不記得了嗎?”
  嘴角微揚,沈先非不緊不慢地說:“我喝多了,眼睛睜不開。桑總上次不是去過我家嗎?怎麽也記不得了?”
  他竟然還恬不知恥地提上一次趁她喝醉酒,將她拐回家的那一次。
  “我為什麽要記得你家住哪一幢?”桑渝一對熠熠發亮的眼眸含怒,“沈先非,我給你十秒鍾,如果你想不起來你家住哪一幢,就給我滾下車,我沒閑功夫在這裏和你耗。”
  捏了捏太陽穴,沈先非歎了一口氣,道:“前麵,第三幢。”
  望著窗外,看著沈先非所說的那幢樓,桑渝氣得說不出話,因為那一幢樓是一開始就停的那一幢。
  終於到了,老吳扶著沈先非下了車。
  桑渝伸出手對沈先非凶道:“門禁卡,鑰匙。”
  沈先非慢吞吞摸出門禁卡和鑰匙交給桑渝。接過,桑渝快步走向監控門。
  走進電梯,望著那一串數字,桑渝猶豫了一下,按下18樓的按鍵,印象中沈先非家住的是18樓。
  撐著電梯撫手的沈先非見著,輕笑出聲:“沒想到你還能記得我家住在18樓。”
  背對著他,桑渝咬著牙,懶得與他廢話,隻想把他盡快送回家,她早點回家休息。
  “叮——”,終於到了,桑渝快步走出電梯向右方走去。
  剛邁出電梯的沈先非嘴角輕揚,他為她不僅記得樓層,還記得他住哪個門而感到高興。鬆開了老吳的手,他輕聲說:“謝謝,我自己能走。”
  老吳曖昧地笑了笑,說:“沈先生,老吳就不送你進門了,先下去了,麻煩你轉告小姐,我在樓下等她,人老了,恐高。”
  “好的,謝謝你。”沈先非微笑著目送老吳進電梯,然後向自家門口步去。
  桑渝將鑰匙插進鎖孔,感受到身後的氣息,連身都不轉,便問:“密碼?”
  沈先非手撐著牆,身體向前傾了傾,俯首在桑渝的耳邊輕聲說了一串數字:“001224。”
  手僵在進門的按鍵上,桑渝猶如石雕一般怔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2000年12月24日,那年的聖誕節前夕,餓了幾個小時之後,是他請她吃了一碗麵。
  後來,她聽了他的建議,去正道當了跆拳道老師,拿到第一份工資時,兩人一起去了銀行。
  他說:“沒人會用初始密碼的。”
  她說:“初始密碼有什麽不好,記起來簡單,輸起來方便。
  他說:“你銀行卡丟了試試。換密碼。”
  她問:“換什麽?”
  他說:“自己想。”
  於是,她輸下了001224,然後還把他的銀行卡密碼強製換成了001224。
  他問:“什麽意思?”
  她說:“自己想。”
  咬著唇,立在那裏,一動不動,桑渝隻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他怎麽還會用這個密碼?
  看桑渝立在那一動不動,沈先非疑惑地皺了皺眉頭,然後右手越過她的肩頭,伸向門禁密碼鎖,緩緩按下了這六個數字。
  “喀嚓”一聲,電子鎖打開。
  沈先非的手沒有移開,一手撐著牆壁,一手撐在密碼鎖上,剛好落在桑渝身體的兩側,將她整個人圈住,禁錮在自己的氣息範圍之內。
  啞著嗓音,他輕問:“要不要進去坐坐?”
  這一聲終於讓桑渝回過神,脊背隔著薄薄的衣料,感覺到溫熱和結實的觸感,鼻間更是清清楚楚地繚繞著他身上傳來不是很糟的酒氣,覺察到這樣的姿勢,她猛地推開沈先非。
  沈先非往後退了幾步,身體搖晃了幾下,差點沒站穩。他無奈地笑了笑,有氣無力地說:“你不輸密碼,隻好我自己來。”
  胸口起伏不平,桑渝真沒想到他可以無恥成這樣。
  看了看極奇安靜的過道,她沒有見到老吳,偏偏看到他臉上現出若有若有無的笑意,她狠瞪了他一眼,咬著牙向電梯走去,手指憤恨地按下按鈕。
  電梯來了,她便一聲不吭地邁了進去。
  心中一陣失落,望著桑渝離去的背影,沈先非雙眸之中有著絲絲不舍的情愫在流轉,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內,他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推開自己的家門。
  客廳內一片漆黑。
  母親跟團去旅行了,沒人為他守門。
  沒有開燈,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又發起了呆。
  今晚的他,迷惑了,連他都弄不清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愫。如果剛才她要是不推開他,隻要再一秒,他想他一定會緊緊將她擁在懷裏,那種想要將她抱在懷裏憐惜的感覺讓他自己都困惑了。究竟是因為那段他不知道的事對她好奇,還是她本身就吸引了他?他真的不知道,這種界限,完全模糊了。
  寂靜的夜幕下,隻聽到尖細的鞋高跟敲打著地麵的聲音。
  走向賓利,拉開車門,桑渝坐了進去,“碰”地將車門關上。
  老吳回過頭,笑著問:“小姐,這麽快就下來了。”
  “吳叔,請你以後別擅自做主。”桑渝的口氣很不悅。
  老吳仍舊是笑:“我恐高。小姐,去哪裏?”
  “回天恒山莊。”桑渝以手撐著額頭。
  她真很煩躁,心口之處從剛才到現在都被擰得很痛,為什麽他還會用這個密碼?五年前什麽也不說,就這麽走了,但為什麽還要一直用這個密碼?他不會不明白這個密碼的意義,既然五年前那樣絕然,為什麽他還要表現出對五年前那段戀情有多麽的不舍?
  她一直想要問他,五年前究竟是為了什麽,連個解釋都不給她?可是每次麵對他,她僅存的自尊與驕傲都在時刻提醒著她。
  從包裏拿出手機,她翻開電話薄,找到他的手機號,便撥了出去。
  “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在突然醒來的黑夜,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
  客廳裏靜得也許隻剩下灰塵和煙霧在舞動,這首帶著絲傷感的樂曲突然奏起,讓沉思中的沈先非猛然一震。摸出手機,黑暗中,閃爍的手機屏幕上,他看到那個從進家門就占據他全部思緒的名字,這一刻,他緊張地連拿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
  按下接聽鍵,他啞著嗓音說了一聲“你好”,隨即傳入耳中的是桑渝氣息不穩的強烈質問:“沈先非,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用那個密碼?”
  密碼?!
  001224?!
  不論是銀行卡,郵箱,門禁,或是其他,這個他用了五年的通用密碼……驀地,他反應過來,這六位數字難道與她有關?!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要怎樣回答她才好,隻是吐了一個字:“我……”突然聽不到任何聲音,他連忙站起來,喂了幾聲,依舊聽不到任何聲音,再看向手機,顯示電話中斷。他急忙撥過去,手機裏傳來的卻是“你撥打的手機已關機。”
  “見鬼。”沈先非低咒了一聲,在客廳裏來回不停地走動。
  沒過多久,他便衝出了家門。
  “為什麽五年前你連個解釋都不給我就去了英國?現在回來了,你為什麽還是不給我解釋,卻偏偏還用那個密碼?沈先非,你給我說啊,為什麽?!”對著手機,桑渝幾近歇斯底裏地狂吼,同時卻聽到手機傳來一聲手機關機鈴聲,她抓狂地將才手機狠狠地甩在後座上。
  好不容易她終於拋下自尊與驕傲問出口了,她的手機竟然沒電了。
  她一直都在期盼的,期盼他給她一個解釋,哪怕等五年她也願意。沒有,什麽都沒有。從他回來,一直到與她再見,到昨晚,到今晚,他依然什麽都不說。
  究竟還想她怎樣?
  五年前,她可以有衝勁,可以瘋狂,可以不顧一切,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可是現在的她,早已被時間給侵蝕的隻剩下一個軀殼,年輕時的衝動與激情早已消耗殆盡。
  她還在期待什麽?之之為她弄來的手機號她卻一直存在手機內,口中說著永遠都不想遇見那個男人,她卻因為忘不了他而去找心理醫生訴說。
  她這輩子究竟是欠了誰的?母親為了報複,為了替她守住桑氏,精心安排了一場車禍,而誘使父親一同走向死亡之路,將她獨自一人丟在這世上。
  難道曾經的年少輕狂,就要換來這種孤獨與寂寞。
  深深地閉起了眼,努力地平複著情緒,她緊握著拳頭放開時,觸碰到一件衣服。偏過頭,她看見是沈先非的西裝外套,還有領帶。
  抓起,她憤恨地就要扔出車外,老吳見著急忙喊道:“小姐,你把衣服扔出去,有可能會引發後麵車子出車禍。”
  搖上車窗,她將衣服扔向前座說:“一停車就給我扔了。”
  
  7、選擇性失憶
  那晚,沈先非衝出家門之後,便打了車直奔那個小屋,按了近一刻鍾的門鈴,卻等不到桑渝開門,最後被鄰居罵著轟走,才意識到她沒有回那裏。
  望著一直在發呆的沈先非,阿穆碰了碰他,“在想什麽呢?片子出來了。”
  沈先非回過神,看著穿著白大褂的主任醫師周教授在桌前坐了下來,伸手將一張CT片子插在牆上的觀察燈上,打開燈,指著片子說:“就CT來看,這裏有曾經受到過撞擊的痕跡,根據你所說的病況,不排除腦部受振蕩而導致失憶的可能性。沈先生,你能確定你腦部受到撞擊的時間嗎?”
  “大約是在五年前,在我就要出國前的一段時間,我遇到一夥搶劫的混混,發生了爭鬥。具體的情況……可能是由於時間太久了,沒什麽深刻的印象了。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房內,頭部包紮著繃帶。當時醒來之後,我並沒有發覺異象,身邊的所有人所有事情我都記得。醫生說,我的傷口沒什麽大礙,大概一周之後我就出了院。那時簽證正好下來,所有手續都辦好了,因為頭部受傷,我還又找醫院開了證明,與航空公司簽了免責申明,然後就出了國,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失憶的可能。”沈先非蹙著眉說道。
  想了想,周教授說:“根據你這種症狀,與我們通常所說的選擇性失憶符合。”
  “選擇性失憶?”
  “對,這個穆醫生應該很清楚。”周教授說。
  阿穆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沈先非的肩部,正色道:“是這樣的,從我們心理學角度來講,這種現象被稱為人類的遺忘,遺忘分衰退理論、幹擾理論、壓抑理論和同化理論四種理論解釋,而其中的壓抑理論認為遺忘是因為我們不想回憶起痛或者可怕的經曆而造成的。”
  眯著眼,沈先非看了看阿穆,說:“穆醫生,能不能簡潔一些?”
  周教授笑了笑,說:“通俗一些,就是當一個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是腦部受到強烈的碰撞後,大腦記憶中樞為了保護自己或者避免刺激而把痛苦的記憶做了選擇性的掩蓋,也就是說,在潛意識裏選擇了遺忘一些自己不願記得或逃避的人或物或事。”
  潛意識裏選擇了遺忘一些自己不願記得或逃避的人或物或事……
  按了按跳動的太陽穴,沈先非蹙緊著眉頭望了望周教授,又望了望阿穆,說:“也就是說五年前我可能受了什麽刺激,正好遇到那夥搶劫的,腦部受了撞擊,所以,為了逃避,我選擇了遺忘?”
  周教授點了點頭。
  沈先非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周教授,我想問……我有沒有可能恢複這段記?”雖然逼迫阿穆違反了職業道德並承擔法律責任,他才知道了一部分那段過往,但從心底最深處來說,他很想知道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每次在診室裏偷聽桑渝的回憶,看到她滿麵的愁容,他的心會不由自主地跟著隱隱作痛。
  周教授說:“嗯,可能很快就會好,也可能永遠都好不起來。不過,多和那個人接觸接觸,多回憶回憶從前會對你的病情有幫助,說不準明天就想起來了。這方麵,你可能要多請教一下小穆了。”
  “謝謝周教授,麻煩您了。”
  “年輕人,祝你好運。”周教授輕拍了拍沈先非的肩部。
  出了診室,沈先非一直沉默不語。
  阿穆追上他,勾住他的肩,揶揄道:“沈大設計師,需要谘詢嗎?看在多年同學的份上,給你打八折。”
  “很好笑嗎?”沈先非冷著一張臉。
  阿穆攤了攤手,說:“唉,根據種種跡象,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你當年愛的有多麽慘烈,你和她之間或許有那麽一個解不開的心結,所以才會造成你後來選擇遺忘。從桑渝來找我‘訴苦’的內容來看,我可以百分百的確定她對你餘情未了。現在證實你遺忘了那段過去,那麽接下來,你會怎麽做?要告訴她你失憶了?”
  沈先非更加沉默了。
  今天來醫院之前,他已經在網上搜索過關於他這種遺失部分記憶的信息,沒想到他真的是選擇性失憶。所有人他全都記得,卻獨獨忘了她。遺忘她以及和她相關的所有事,是他潛意識裏選擇了逃避,逃避她……為什麽要逃避她……他不敢往阿穆說的那樣去想,他愛的太慘烈……
  阿穆又說:“要不要告訴她你失憶了?說不定她的病不藥而愈。”
  沈先非頓住腳步,臉色慘白地盯住阿穆,突然失控地大吼了起來:“告訴她?我要怎麽告訴她?我現在跑去和她說:‘桑渝,我失憶了,而且是選擇性失憶。我沈先非記得所有人所有事,但唯獨記不得你桑渝,記不得和你相關的所有事。因為我想逃避你,所以我自我保護,把和你的那段記憶全部都忘了。你對心理醫生說的話我全聽到了,你一直放不下我,既然有過那段過往,我們重新開始吧。’要我這樣去說嗎?!要嗎?!她能接受我記得所有人所有事,卻記不得她?!她已經在痛苦的邊緣掙紮,我是不是還要這樣再去狠狠的戳她一刀?我他媽的要這樣去說嗎?”
  沈先非狂燥地一腳狠狠踢向旁邊的樟木樹上。
  “阿非,你冷靜些。”阿穆被沈先非的表情給嚇到了,急忙攔住他。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時候,是因為同學罵他是勞改犯的兒子,事隔那麽多年,他又看到阿非這樣失控。
  沈先非覺得很可笑,從心底開始唾棄自己,原來自己是個懦夫,因為逃避而給一個女人帶來了五年的傷害,最可笑的原因,有可能是因為他太愛那個女人。
  太愛……他根本配不上那個字。
  “我他媽的徹頭徹尾的就是一個懦夫,居然要一個女人去獨自承擔這種痛苦。”沈先非甩開阿穆的手,帶著渾身的怒氣,向地下停車場走去。
  阿穆雙手抄在口袋裏,望著好友的身影漸漸消失,不由地歎了一口氣,看來他得去好好研究一下愛情心理學,這樣或許才能幫得到兩個可憐人。
  自桑渝接手桑氏以來,她每天都會忙得不可開交,常常忘了吃午餐,所以迫不得已會讓袁潤之買上好多方便麵在辦公室。皇廷酒店裝修工程已經開工,她變得更忙了,今天,她又忘了去樓下員工餐廳用餐,一直到下午兩點,索性她泡了一桶方便麵。
  正吃著,袁潤之來敲門:“桑總,有位神秘人士給您送了‘花’。”袁潤之看著手中的仙人掌,她覺得更應該稱之為盆景。
  “送我花?什麽花?”桑渝抬頭看向袁潤之手中捧著的一小盆仙人掌,“誰這麽無聊?送這種東西。”
  “不知道。這有卡片。”袁潤之將仙人掌放在桑渝的桌上,並將卡片遞給她。
  打開,卡片上的字剛勁有力:上帝造物之初,仙人掌是世界上最柔弱的一種東西。包裹在那看似堅韌的盔甲之下,是它脆弱的綠色淚珠。仙人掌的花語,叫做孤獨的堅強。署名:Mark。
  袁潤之神秘兮兮地說:“孤獨的堅強?這位叫Mark的送你這盆栽,應該是認識你的吧。”
  “神經病,這人是誰?根本不認識,拿出去丟了。”桑渝將那個小卡片直接丟進垃圾簍裏。
  什麽人這麽變態?居然送她仙人掌,還有那句花語,想說明什麽?
  袁潤之望了望手中這盆小小的仙人掌,想著剛才那句花語:孤獨的堅強,什麽人會送師姐這個呢?似乎對師姐很了解。
  這盆小小的仙人掌,看上去還挺好看的,要是這麽丟了,挺可惜的。這種懶植物不用燒水,而且可以淨化空氣,師姐又喜歡抽煙,留下來很不錯。
  袁潤之想著,將仙人掌捧回自己的座位上,放在後麵的櫃子上。
  一周之後,總經辦所有人的櫃子上都擺了一盆小小的仙人掌,財務部沒有的人開始向總經辦預約後麵的仙人掌,據說預約訂單已經排到了15天以後。
  “袁潤之,我讓你把那個東西給扔了,誰讓你擺在後麵櫃子上的?”忍了一周的桑渝終於爆發了。
  不知道什麽人這麽無聊,每天都會送她一盆仙人掌,然後附上一張小卡片,今天是祝她工作愉快,明天就是心情舒暢。見鬼的,那個叫什麽Mark的,天天送來這個東西,她心情能好到哪裏去。那一盆盆礙眼的仙人掌,就好比在說她是個紙老虎一樣,外表堅強,實則內心脆弱。
  什麽人這麽無聊又惡毒?
  她犯著誰了。
  桑渝想來想去都想不通,這會讓她看到袁潤之根本沒將那些仙人掌扔了,而是藏在身後的地櫃上,還每人一盆,她就火冒三丈。
  “桑總,我覺得仙人掌這個綠色植物真的很不錯。瞧,既美觀又大方,最重要的是它環保,淨化空氣,我聽說還可以防輻射,像我們這樣整天麵對電腦工作的——”袁潤之又開始數起仙人掌的好處。
  “夠了!袁潤之,我給你十分鍾,給我把公司裏所有仙人掌都處理了。”桑渝指著地櫃上的仙人掌怒道,“還有,我讓你查的那個神經病查到了沒有?”
  “桑總,那個——”袁潤之剛想說查不到,那個每天送仙人掌的小女生抱著一大束玫瑰花進了門。
  “還是送給桑渝小姐的,麻煩簽收一下。”那位送花的小女生直接將花遞到了袁潤之的麵前。
  袁潤之望著眼前這一大束美麗的玫瑰花,卻不敢接。
  桑渝眯了眯眼,拿起一支筆,在接收單上簽了字,接過花然後問:“我想問下,每天送我盆栽的是什麽人?”
  “很抱歉,我隻是負責送花。”那位送花的小女生笑了笑便出了門。
  手捧著一大束玫瑰花,按理來說,是女人接到玫瑰花都會欣喜若狂,但是在收到玫瑰花之前,這個人連收了一周的仙掌人,若是還能欣喜若狂,那就是奇跡了。
  打開那張卡片,她倒要看看今天那個Mark又說什麽屁話了。
  待看到卡片上的內容之後,桑渝整個人愣住了。
  因為送玫瑰花的不是那個Mark,而是沈先非。為了感謝上次送他回家,特約她晚上在蓮園吃飯。
  神經病!
  桑渝在心中咒罵了一聲,將卡片扔進了垃圾簍裏,然後將花一同丟進垃圾簍裏,對袁潤之說:“你怎麽還站在這?叫保潔來收拾仙人掌,還有,這束花一起給我丟了。”
  “哦哦,馬上就去。”袁潤之首先將自己那盆抱走,然後將其他三人的全收拾了。
  
  8、活靶子
  坐回辦公桌前,桑渝揉了揉太陽穴,被沈先非那一束玫瑰弄得根本定不下心來工作。
  這時,手機裏那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原諒”響了起來。
  原諒?當初聽到這首歌的時候,她覺得歌曲中那個女人就是她。
  “……思念就像關不緊的門,空氣裏有幸福的灰塵,否則為何閉上眼睛的時候那麽疼……”
  每個夜晚,閉上眼睛的時候,胸口之處就像是紮了千萬根針一般,如今隻有忙不完的工作,不停地忙碌,她才能夠暫時地忘了心口處的那道傷。
  手機已經響了第二遍了,看了一眼那個陌生來電,桑渝按下了接聽鍵:“喂,你好!”
  “桑總你好,皇廷沈先非。花收到了沒有?”手機那頭傳來了她最想聽到又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收到了,謝謝沈總。”
  “不知桑總今晚是否有空?”
  怔了怔,桑渝問:“公事?私事?”
  “私事。”
  “對不起,沒空。”
  “那公事呢?”
  “對不起,下班後我不談公事。”
  “桑總是在刻意躲避我嗎?”
  “你想怎樣?”桑渝對著手機咬牙切齒。
  “我隻是想謝謝你,想請你吃頓飯。”沈先非說。
  一陣沉默,桑渝沒有應聲。
  沈先非又問:“那明晚呢?”
  “也沒空,我這一周都沒空。”桑渝想都沒想就回絕了,沉默了一會又說,“謝謝沈總的盛情,那天不過是舉手之勞,何況沈總也幫我擋了不少酒。”
  “沒關係,一年365天這麽長,我相信桑總總有一天有空的。”手機那頭沈先非的聲音聽起來很堅持,“打擾了,改天再約桑總,拜拜。”
  “嗯。”掛了電話,桑渝捏了捏睛明穴,往椅背靠去。
  連續一周的應酬,讓她很疲憊。今晚她要放鬆放鬆,去“正道”好好練習一場。
  從她接手桑氏之後,她便將“正道”買了下來,並在N市及周邊城市投資開了連鎖店,短短的兩年,已經發展到了二十多家。雖然身份與以前有所不同,但是她依舊還是擔任原來老館的跆拳道老師。
  拿起電話,想要給曾梓敖電話,約他晚上去“正道”一起練練身手,但想到他已經結婚了,電話又放下了。
  以後,她再也找不到一個像曾梓敖這樣暢所欲言的朋友了。
  孤獨,永遠都是在她腳邊徘徊,幸福永遠隻在遙遠的彼岸。
  下了班,桑渝直接開車去了“正道”。
  經過總服務台的時候,她被接待給叫住了,隨即一張熟悉的臉落入眼簾。
  微微怔愕,她沒想到沈先非竟然會知道她今晚要來道館。一定是之之賣了她,看來明天她要好好給她上一堂課,提醒她怎樣才能做一個合格的助理。
  “桑總,這位沈先生說是您介紹來報名的,而且指名要您當他的指導老師。”總服務台的接待小姐本來很為難,因為桑總是不定期過來,她真的沒法給這位客人安排,雖然他長得很帥,她很想多和他聊幾句,但她真的沒法答應他的要求。
  沈先非優雅地笑著:“桑總,你終於到了,說好了介紹我來這裏,自己卻來的這麽晚。”
  桑渝微微眯了眯眼,他究竟想幹什麽?
  淡淡勾起嘴角,她語帶嘲諷:“沈總,你確定你要學習跆拳道?”
  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沈先非走進她:“是啊,你可得給我一個優惠的價格。”
  “OK,沒問題。”送上門來被宰,她怎麽可能放過,轉身便對那位接待小姐說,“按標價給沈總打九八折,並且給他辦張VIP卡。”
  “啊?九八折?”接待小姐愣住了,隨便一個人來入會,都是八八折啊,為什麽桑總的朋友反倒是高價。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牆上的價目表上,好像寫的是暑期促銷八八折。”沈先非皺了皺眉頭。
  偏過頭,挑了挑眉,桑渝揚著唇角:“沒錯,是八八折,可沈總不是指明要我當你的指導老師嗎?我的價格是不打折,給你的兩個點,是我個人出的。如果你覺得價高,可以不學啊。”
  “既然桑總親自教,我怎麽可以讓桑總失望呢。”沈先非從錢包裏掏出信用卡,轉身遞給那位接待小姐,“麻煩了。”
  那位接待小姐剛接過卡就被桑渝攔住了。
  “不好意思,隻收現金,不刷卡。如果沈總身上現金不夠,出門向右走一百米,有銀行自助區。”說完,桑渝便向更衣室走去,看見沈先非臉上呈現的錯愕,轉身又道,“我上課,最討厭學生遲到,遲到的人往往會接受很嚴厲的懲罰。沈總,祝你好運。”
  望著桑渝離去的背影,沈先非微微牽扯的唇線勾出一抹完美的弧度。
  換好道服的桑渝,在場上做了熱身,正準備挑一個學員出來示範,便看到沈先非穿著一身素白的道服進了道場。
  “你遲到了。”桑渝雙手抱胸一臉嚴肅地立在場中央。
  “銀行不在右邊,而是在左邊。”沈先非解釋。
  “No more excuses!”桑渝冷冷地打斷他,指了指一旁另一名新進的學員,“今晚,由你代替他來給大家示範。”
  怔了怔,沈先非緊蹙眉頭:“你確定?”
  “鑒於你是第一堂課開始學習,什麽腿法都不懂,我允許你用任何方式向我進攻。你準備好了沒有?”
  望著一臉嚴肅認真的桑渝,沈先非突然覺得這樣的她好熟悉,但他卻想不起來究竟是在什麽時候見過,也許就是在他遺失的那幾年的記憶裏。
  他點了點頭。
  麵對麵,兩人互行了禮。
  沈先非尚未反應過來,隻見桑渝的右腿向他迅速踢來,直覺反應以手臂去擋,當那一腳踢中他的手臂時,他連忙往後退了好幾步,站穩身體,即刻揉了揉手臂。
  “這招叫做前踢腿,也是最基本的,”斜睨了一眼沈先非,桑渝向學員解釋,“跆拳道以其變幻莫測,優美瀟灑的腿法著名於世,被世人稱為踢的藝術,這是跆拳道區別於其它格鬥術的一個重要特點。跆拳道的腿法講究變化多端和靈活多樣,對人體的柔韌性,大腦反應的靈敏性,身體運動的穩定性都有很高的要求,它是對人體機能和體能的綜合考驗。而剛才他,就是反應不夠快,身體不夠靈敏。”
  桑渝的口氣裏充滿了諷刺。
  沒想到她真的開打了,沈先非皺緊了眉頭,望著她,看來今天她不利用這機會出口氣,是不會罷休的。歎了一口氣,他隻能認命了。
  那晚,他想了好久。
  母親說的對,五年後的今天,他要麵臨重新選擇,就必須確切的明白自己想要什麽。雖然那段回憶對他來說很重要,他非常想知道那幾年裏他和她之間究竟是怎樣的愛情,但是他不會和她提及失憶這段事,如果要重新選擇,決不是因為知道了有那段往事的存在,覺得愧疚而選擇她。眼前對他來說,曾經的記憶回不回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被她所吸引,他很清楚的明白,他不是因為五年前的回憶而憐憫她,而是胸腔內的那顆心不由自主地再次為她而跳動。
  所以,想起來也好,想不起來也好,他都決定追定她了。
  五年的別離,隻是為了如今的重逢。
  一場示範下來,沈先非成了桑渝的活靶子,桑渝向在場的各位展示了跆拳道橫踢腿、下劈腿、側踢腿等不同的腿法。場內的人看著沈先非被“示範”的很慘,不禁為自己不用上場而感到幸運。
  身體各部位被踢得很痛的沈先非,已經直不了身。這女人下腳真狠,就好像他和她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他的額上已經滲出密密的細汗,臉色有些發白。
  原本還想狠狠地再教訓一下這個混蛋,但在看到他那副疼痛難忍的模樣,桑渝突然狠不下心來。咬了咬唇,她對所有人說:“示範到此為止,下次上課若再有人遲到,就不會像今天這樣舒服了。各位自行練習。”
  走到沈先非的麵前,她冷冷地道:“學習跆拳道是個漫長的過程,如果你堅持不下來,我可以把錢退給你。”
  撐著身體,沈先非抬起頭,強忍著身上的痛,扯了扯嘴角:“既然來了,就不會退縮。還得謝謝桑總腳下留情,非常注意不打我的臉,至少讓我明天可以見人。”
  的確,她是刻意不打他的臉,按理來說,她應該把他打到進醫院見天使才對,她居然還是腳下留情了。被他說中心事,她惱羞地說:“隨便你。”
  課程結束,衝完涼,桑渝換了衣服走出“正道”,走到停車場,便看到了立在銀白色LEXUS旁的沈先非。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便向自己的MINI走去,尚未拉開車門,車門便被擋住了。
  “怎麽?嫌被打的不夠?”她冷哼道。
  “我隻是想請你吃頓飯,謝謝你那天送我回去。”沈先非皺了皺眉頭,剛才跑動的時候不小心扯到胳膊的痛處。
  “不必了,你也幫過我忙,就當互免好了。”桑渝推開他,剛想鑽進車,又被沈先非給攔住,“你到底想怎樣?”
  “隻是吃頓飯。”
  盯著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那裏隱若透著一層暗光,桑渝垂下眼簾,想了一會,她抬頭看他,應了一聲:“好!不過不是蓮園。”
  “沒問題,隻要你喜歡就好。”
  
  9、沒有理由,怎麽原諒
  沈先非再也沒有想到桑渝會選擇了王記大碗皮肚麵館。
  望著眼前全然一新的店麵招牌,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沒想到,五年了,這裏居然還在。”
  桑渝麵無表情地走進了麵館。
  那家店老板一見是桑渝,立即熱情地招呼:“桑小姐,你來了,裏麵坐。”在看到沈先非之後,他愣了愣,似曾相識,忽然想起來:“好像你男朋友有好幾年都沒來了。來,裏麵坐。”
  沈先非尷尬地抬了抬嘴角,邁進了店內,在角落裏,桑渝的對麵靜靜地坐了下來。
  以前打工的時候,他很喜歡來這家吃麵,價廉物美。
  他伸手從筷筒裏拿了一雙一次性筷子,輕輕掰開,對搓了兩下,便遞給桑渝。那一秒中,他不禁怔住了,似乎這樣細微的動作,他曾經做過無數遍。
  桑渝沒有接過筷子,而是自己從筷筒裏拿了一雙,重複了剛才的動作。
  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沈先非默默地看著手中的筷子。
  這時,那位老板端著麵過來了,緩和了氣氛,笑道:“兩位請慢用。”
  夾起碗中的皮肚想要丟在桌上,桑渝的手突然僵住了。之前,她一個人來的時候,她會習慣地吩咐老板將皮肚換成香腸,這家老板早已經知道她的習慣,但今天為什麽還會給了她這麽多皮肚。
  眼前推過來一個碗,隻聽沈先非低沉著嗓音說:“不喜歡吃,那就給我吧……”
  這樣的情形,是多久遠以前的事了,久到她都以為那隻是一場夢。
  心跳得很快,就像是有人用錘子一記一記狠狠地敲砸在心底最深處。
  突然發現越是努力想去忘記,卻越是無法忘記。這五年裏,無論她有多努力,都不曾忘記他。張小嫻有一話,“如果沒法忘記他,就不要忘記好了。真正的忘記,是不需要努力的。”
  原來令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齒,還有愛情。
  咬了咬唇,她將皮肚一片片丟進他的碗中。
  兩個人默默地吃著麵條,直到吃完,結了賬,走出這家麵館,都沒有再開過口。
  與五年前不同,這一次是桑渝走在前麵,沈先非跟在後麵。
  夜深長而寂靜,兩個人在幽暗的小巷裏一前一後的走著,規律的腳步聲回響在悶熱的空氣中,越發顯得氣氛有些沉悶。
  兩米開外就是沈先非的車。
  他頓住了腳步,開口:“桑渝——”
  桑渝頓住腳步,終於沒有再向前。
  他叫的是桑渝,不是桑總,也不是桑小姐。他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叫過她的名字了?曾經她問過他,為什麽讓她叫他阿非,卻從來不叫她小渝,而是堅持叫她桑渝。他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雖然榆和渝隻是同音,但他喜歡這樣叫她。禍福相依,得失相伴。也許現在暫時失去了,但或許過不了多久,一年,兩年,或是三年,五年,終會回來。
  可笑的是,她失去的永遠都比得到的多。
  她緩緩轉過身,微暗的路燈下,映入眼簾的是他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俊逸臉龐。五年中,這張臉,她在腦海裏不知重複刻劃了多少遍,現在,恍如夢境一般,他就這麽真切地出現在她的視線裏,觸手可及。
  “桑渝,這五年……你過得還好嗎?”壓抑在心中很久的話,想了很久他才說出口。
  沉默了幾秒,淡淡扯了一抹笑意,她語帶嘲諷:“你覺得呢?”
  那一抹笑容看在沈先非的眼裏,有種說不出的苦悶,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即使是譏笑,桑渝也覺得撐不下去了,冷冷地說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直覺,沈先非便說:“我送你。”
  “不用,我有車。”
  “你的車還停在正道的停車場。”
  “那我打車。”桑渝一邊說一邊就往巷口走去。
  皺著眉頭,沈先非緊抿著唇追上前,不由分說地攬過她,將她帶到車前。
  “沈先非,你到底想怎樣?”桑渝怒吼一聲。
  打開車門的手停下了,沈先非反將她整個人猛然翻轉過來,順勢傾向她,將她壓在車門上,眼對著眼,鼻對著鼻,很認真地看著她,說:“桑渝,別拒我於千裏之外。”
  她緊緊地盯著他,被壓抑了很久的憤怒似要在瞬間爆烈開來,最終她還是強抑製住,錯開眼神,撐開他的束縛,徑自開了車門,坐進車內,係上了安全帶。
  歎了一口氣,沈先非繞至另一側,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桑渝始終看著窗外。沈先非緊抿著唇,車子開得飛快。原本寬敞的車內,冷氣打得實足,氣氛卻因兩人似在賭氣互不說話而降到了冰點。
  路遇紅燈,沈先非不得不停下,可車內一片死寂,為了打破這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沉默,他伸手打開了CD,悠揚舒緩的旋律響起,卻是張玉華的《原諒》。
  這一首歌仿佛像是魔咒一般,猛然敲開了桑渝那扇心門,她迷惘的臉上不知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沈先非並沒有注意她的異樣,當這首歌結束的時候,他已經將車開到了她的住處。
  昏暗的路燈打在車窗上透了進來,桑渝一臉迷茫,兩眼怔怔地望著前方,這樣的神情落入沈先非的眼中,原本想要提醒她到了,話卻梗在他的喉中,始終不曾吐出。
  終於,桑渝回過神,偏過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五年前,你為什麽一句話不說,那樣匆忙地就離開飛去英國?你明明答應我,等我回來就去領證,可你還先走了。什麽都不說,就這樣走了。在機場,你明明看到我了,卻猶如看見的隻是一個陌生人,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麽?”
  晚了五年的話,她終於問出口了,卻同樣地也問住了沈先非。
  視線上落在一旁的香煙盒上,他順手摸了一支煙點燃,深吸了一口,吐了出來,淡藍色的煙霧嫋嫋盤旋而上。車內寂靜無聲,他緩緩向後倚靠,一言不發。他根本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他沒法告訴她,他的腦部受過撞擊,喪失一部分記憶,他可以記得所有人所有事,卻獨獨忘了她。這個事實,他沒法說出口。
  手指間在不停燃燒蔓延的一點紅光,催促著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桑渝緊緊盯著他臉上神情的變化,直到整支煙燃盡,等了許久,她終於等來了他的一句:“對不起……”
  這樣一句“對不起”聽在桑渝的耳中,就像是千萬根針紮進了她的心口一般,直到前一秒鍾,她都不相信父親五年前說的話,可親耳聽到的這三個字,卻是刹那間毀了她五年的堅持。
  緊抿著嘴唇,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憤恨地打開車門,下了車,狠狠地甩上車門。
  沈先非沒有忽略桑渝臉上呈現出的哀傷表情,緊蹙著眉頭,心中有說不出的慌亂,急忙跳下車,追上前拉住她:“桑渝——”
  “放手!”頓下腳步,桑渝咬牙切齒地說道。
  盯著她不放,恍若在試探,在看到她目光中不能原諒的神情,以及思及自己無法解釋的理由,沈先非不禁狼狽地收回手,默默地望著她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桑渝更忙了,除了吃飯睡覺,她幾乎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之上。每天都會讓自己有忙不完的事,因為她不允許自己有一絲多餘的空隙卻想起那個傷她至深的男人。
  總經辦以袁潤之為首的幾個人,每天都繃緊著皮,在高壓氣氛下做牛做馬,還不敢吭一聲,生怕裏麵那隻火龍一口火氣噴出來燒了自己。
  那個令人又愛又恨的仙人掌依舊是每天九點準時送到,每天卡片上的留言不盡相同,有讓她注意休息的,有提醒她記得吃飯的,甚至還有提醒她早點上床休息的,晚上不要太晚加班的……
  這個Mark究竟是個什麽鬼?!
  她抓狂地威脅那家花店要是再敢送仙人掌來,她一定會要他們關門大吉,送花小妹禁不住威嚇,終於戰戰兢兢地說,她隻知道訂仙人掌的是一位姓沈的先生。
  姓沈?
  “沈先非”三個字在第一時間跳進了她的腦海中。她從垃圾簍裏翻出那張被她揉得爛爛的卡片,展平鋪平,仔細地看著上麵的字,的確是很像沈先非的字。她難以置信,這每天一盆騷擾性的仙人掌,這種幼稚爛俗的變相送花行為,會是沈先非做出來的事。為了進一步確認,她打電話向黃佑泉證實,沈先非的英文名確實是叫Mark。
  她的太陽穴之處又在不斷地抽搐。
  如果說隻是仙人掌也就罷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每一天都會接到他約她吃晚飯的電話,正如他所說的一年365天,總有一天她會有空的。
  她不定期去正道練身手,每次總是會遇到他,而他還故作輕鬆地對她說,桑老師喜歡曠課。這時候她才想起,在不久前她訛詐了他一筆學費,卻不來教課。
  原以為那天晚上,她惱火的態度讓他明白了,可事情的發展卻超出她所料。
  五年前的事情似乎重演了,區別就是角色對換了,五年前,是她不顧一切地死纏著他,五年後,換他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的身邊。
  沒幾天,流言不知是從皇廷開始,還是從桑氏開始,就這樣流傳出去。
  大家都說,皇廷慶功酒會上,沈總豪情萬丈為紅顏,打破以往鮮花贈美人的俗套,采取仙人掌般外堅內柔的攻勢,甚至甘願為佳人飽受皮肉之苦,苦練跆拳道,隻為博得佳人芳心。
  
  10、沒有任何借口
  也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桑渝習慣對著麵前那一盆小小的仙人掌發呆。
  “孤獨的堅強”,送她仙人掌的人對她是何其的了解。
  原本等了幾個月,她終於等到他來找她了,可是他卻始終什麽也不說。對於五年前的事他隻字不提,更不用提給她一個解釋。五年的等待,換來的隻是一句雲淡風輕的“對不起”。
  付出真心,才會得到真心,卻也可能傷得徹底,正因為五年前她傷得太徹底,所以現在她才會保持距離,這樣就能保護自己,可卻也注定要能永遠的承受住寂寞。
  他究竟還想要怎麽折磨她?
  歎了一口氣,她丟下手中的仙人掌,看了看牆角的落地鍾,差不多到了開會的時間,收拾了文件,起身準備去會議室。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桑總。”市場總監楊正坤急叫著,袁潤之和物流部的張經理緊跟隨後。
  “進來。”桑渝皺著眉看著神色慌張的三人,“什麽事?”
  楊正坤看了袁潤之一眼,說:“桑總,還是讓小袁和張經理同您解釋吧。”
  桑渝狐疑地看向袁潤之和張經理:“到底什麽事?”
  物流部的張經理急道:“桑總,倉庫總部被水淹了。”
  “你說什麽?!”桑渝驟然從椅子上站起,說話聲音也變了調,“什麽時候的事?!”
  “昨天夜裏。現在是梅雨季節,這都連著下了十多天的雨,從大前天開始,這天就像漏了似的,連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直到今天早上才停。偏偏倉庫前那段公路從六月初開始修路,下水口全部不通,加上雨勢太大,雨水全部回流到我們倉庫。從昨夜到現在,我們物流部所有人一直都在搬移貨物,但是雨勢太大,水回流速度太快,我們根本來不及搬運,現在水已經過膝蓋,放在最下麵的貨全部泡在水裏,吊頂隔牆的板材均受潮,潔具和陶瓷大部分都泡在水裏,外包裝有很多受損。”
  楊正坤補充說:“這其中還包括皇廷第一階段用的特殊板材。”
  聽到這個消息,桑渝跌坐回椅子上,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看到桑渝的臉色很不對勁,袁潤之不知該不該講另一批貨也出事的問題,她很艱難地開口:“桑總,還有……皇廷第二階段吊頂用的那批龍骨也出事了……”袁潤之顫著聲,這幾天師姐的心情陰晴不定,她都不太敢進她的辦公室,有事都是用內線。
  猛然抬起頭,桑渝厲聲道:“把話說清楚!”
  “就是龍骨在裝火車皮的時候,對方站台那邊沒有注意到之前裝車皮的可能是腐蝕性的東西,所以,龍骨……”袁潤之講不下去了,因為師姐又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猛地拍起桌子,桌上的文件夾“嘩啦”全部滑落在地。
  袁潤之連忙蹲下收拾。
  “收拾什麽東西?你不知道你現在應該要做什麽嗎?去把采購部經理叫過來!”桑渝氣得渾身都在發抖,這節骨眼上怎麽出這種事。
  “她在外麵。”袁潤之指了指門外立著的夏經理。
  夏經理戰戰兢兢地敲了門,低聲叫了一聲:“……桑總。”
  桑渝怒道:“龍骨受腐蝕是什麽時候的事?”
  “是昨天的事,昨天下午卸貨的時候,才發現的……”
  捏了捏太陽穴,桑渝問楊正坤:“第二階段吊頂用的龍骨有多少是受腐蝕的?皇廷那邊龍骨什麽時候交貨?”
  “合約規定是昨天,昨天情況特殊,所和皇廷那邊勾通好延遲到今天送貨。昨天下午倉庫緊急整理了三萬平方的龍骨出來,剩下的還在清點。今天上午給皇廷送過去,因為其中一個規格的外包裝看上去很糟,實際上龍骨是完好的,但皇廷那邊拒收所有貨。”楊正坤想了想,又補充,“現在是裝修旺季,皇廷板材和龍骨無法進場,其他客戶需求也很多,倉庫出了這麽大個事,皇廷很快就會知道我們的情況了。”
  桑渝問夏經理:“板材和龍骨受損的數量有沒有統計好?”
  “今天上午剛剛統計好,剛和工廠聯係過。”夏經理的聲音越說小。
  桑渝問:“工廠那邊怎麽說?”
  “皇廷那邊時間當時卡得剛剛好。我們上午一上班就在和工廠聯係,這次板材是特殊規格,最快也要一周才能生產出來,如果走火車皮,要十天到半個月,如果是汽運,則三天,但是成本會比原來至少多兩塊錢一個平方。龍骨也要訂貨,生產要三到四天,運輸時間和板材差不多,成本也會增加,所以——”
  “所以,你要告訴我的是,我們沒辦法按合約規定的時間交貨,所以皇廷追究起來,桑氏等待的將是一筆巨額的賠償?!”積聚了已久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桑渝狠瞪了一眼袁潤之和夏經理,高八度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辦公室,“我現在不是要你告訴我我要付多少成本,而是我倉庫裏有多少錢的貨受了損失,如果我供不了貨,我要賠給皇廷多少錢。你們有沒有算過,耽誤一天,光是那邊工人的工資是多少錢嗎?加上寫字樓層部分的商戶入住,還有酒店開業,延期半個月,我要賠多少你們算過沒有?!按照合約的條款,我現在要賠的最少也得是幾千萬啊,幾千萬啊!別和我說你們沒有想到找工廠獲取其他代理商存貨的信息。”
  袁潤之和夏經理大氣不敢出一個,因為她們的確沒有想到,這時,楊正坤打圓場:“所以我們才來找桑總,目的就是想從本市其他代理商調貨。”
  走離座位,桑渝在辦公室就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老楊,讓你手下所有人給我去市場上找,那批吊頂板材在本市有沒有貨。待會,你不用開會了,直接去皇廷,看看能不能拖延一兩天交貨期,然後再找他們經理商量一下那三萬平方包裝有問題的龍骨能不能驗收,一有情況及時和我聯係。”
  “嗯,我馬上就去。”楊正坤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老張,辛苦你們了。讓倉庫那邊盡快把受損貨物清單列出來。”
  “好的。”老張點了點頭,“沒什麽事我先下去辦事。”
  揮了揮手,從辦公桌上拿起方才看的財務報表,桑渝走到袁潤之和夏經理的麵前,厲聲道:“待會你們兩人不用去開會,給我去找貨運公司、找工廠、找路政,總之該找誰的都給我去找,去要索賠。我不管他火車開多久,汽運成本是多少,總之造成這次損失該由誰承擔,你們都給我去找。Ok,都出去吧。”
  桑渝拿起桌上的文件,帶著怒氣快步走出辦公室,看到三個坑著頭大氣不敢出的小秘,掃了一眼她們桌上的東西,有時尚雜誌,有零食,甚至還有蘭蔻指甲油,回頭便對袁潤之怒道:“袁潤之小姐,希望我開完會回來,一些不該出現在總經辦的東西,統統消失,否則,就整個總經辦消失。”
  三個秘書一聽這話全傻了眼,半個身體全都撲在了辦公桌上,希望能蓋住“一些不該出現在總經辦的東西”。
  袁潤之的頭似乎要點到了地上,兩耳紅得似乎已經燒了起來。她早就讓這三個妖精低調了,結果還是給她捅簍子了。
  會議室裏,一群人等了近半小時都沒等到桑渝,又不敢擅自離開,派人去打聽,聽說桑總在辦公室裏發火,一個個都悶不吭聲,大眼瞪小眼地等著老總的到來。
  一進會議室,桑渝就將文件往會議桌上猛地一丟,“叭”地一聲,驚醒了在座所有神遊的人。她沒坐下,雙手撐著桌子,怒目瞪視著各部門的經理,然後從文件夾裏抽出一疊報表,砸在會議桌上,看著招商部經理怒道:“這是上半年所有租金的報表,年初的時候你拍著胸脯說保證家居總店的租金收入不低於五千萬,但是結果是分店的租金反而已經超過總店。為什麽總店最近有那麽多商戶要求退租?還有廣告位,你們部門都是以什麽價格租出去的?”
  招商部那幾個人都是於佳的人,於佳一被調走,他們幾個就跟著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玩。
  招商部經理說:“廣告位是趙經理負責的。”
  這位趙經理正是桑渝的小舅舅趙卓群,小舅舅經常仗著皇親國戚的身份,喜歡沾點小便宜,甚至會受賄、貪汙公司的材料,因為看在母親的麵子上,她才會對他已經忍了很久。這些她都知道,但是對於招商經理這種擅做主張的做法,她無法忍。
  坐在正對麵的於佳對她冷笑著。
  咬著牙,她怒道:“趙經理把廣告位免費送給別人,是不是你也不用向我匯報?”
  招商部經理頓時不吭氣。桑渝瞪了一眼,便對人事部經理說:“給趙卓群一份處罰通知,廣告位的差價每月從他的工資裏扣50%,直到補齊為止,如果他不服,那就再給他一份離職信。”
  在座的所有人難以置信地望著桑渝,就連一直嘲諷她的於佳也不相信她竟然拿自己的親舅舅開刀。
  冷眼掃了所有人,桑渝的話頭又指向了財務:“財務部做為監督部門,監督作用都起到哪去了?看看你們交上來的報表,有多少應收賬款在外?催款的事,難道還要我親自去通知?”接著又指著企劃部,“桑氏集團大樓外那個最佳的廣告位置,讓你們拿方案,你們都在幹什麽?MK的曾總今天又給我電話,你們打算拖多久才給我把那個廣告牌掛上去?”
  會議室裏的氣氛降到了冰點,聽著桑渝一個部門接一個部門的數落,麵對她騰騰的火焰,每個部門經理的回複顯然都是底氣不足。
  最後就剩下後勤部,桑渝望著正對麵一直掛著一抹譏諷笑意的於佳,突然平靜下來。
  “於經理,請你不要在上班時間去一些和工作無關的地方,有時間抽空去商場裏轉轉,角落那些工具,該提醒下麵人放好的就要放好,別讓消費者進了我們商場感覺像是到了舊貨市場。”
  於佳的臉色很難看,斜睨著眼盯著桑渝。
  除了跟隨父親多年的兩位老總,也是桑氏的股東,所有人該批的全批完了。桑渝突然覺得筋疲力盡,沉默了約兩分鍾才又開口:“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滿大街都是。現在金融危機,競業上崗的人很多。就你們今天給的回複而言,讓我很失望,我要的是結果,而不是廢話一堆的過程。麵對工作,沒有任何借口可言。記住!這是你們的本職工作,既然你選擇了這份工作,就必須接受它的全部,接受它給你的壓力和痛苦,而不是僅僅隻享受它給你帶來的利益和快樂。如果今天誰覺得我話說重了,不想幹了,那就直接向人事部經理遞辭呈,我提前批準。”
  會議室裏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的見,桑渝環視了一周,最後說:“Ok,今天會議到此結束,下周會議,請你們做好準備。”
  她踩著高跟鞋,就走出了會議室。
  
  11、請多給我一點時間
  會議上對趙卓群下達的經濟處罰通知,沒多久趙卓群便找上了桑渝,把總經辦弄得雞飛狗跳。趙卓群口口聲聲說要不是趙卓青為了她,根本就不會死,說她這個丫頭不知好歹,這樣對他這個舅舅,這種時候應該是齊力對外,而不是這樣對他這個忠心為桑氏的親舅舅。
  自接手了桑氏之後,桑渝就不斷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而今天算是全部暴發了。一點麵子也不給趙卓群,直接將他轟出了辦公室,並讓人事下份通知,讓他停職查看。
  整個下午,桑渝就是在怒火衝天中度過的,眼前財務交過來的報表,那龐大的應收賬款數字,加上皇廷那邊不知商量的怎麽樣了……
  她現在不僅頭痛的厲害,就連胃也隱隱作痛,甚至還有點點想吐。
  那盆小小的仙人掌突然跳入她的眼簾,她伸手抓了過來。
  孤獨的堅強。嗬,她是孤獨,孤獨到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有誰能夠了解她心裏的苦悶。她寧可不要桑氏,也不願母親為了替她保住桑氏而走上那條絕路。
  閉上雙眼,她倚在椅背上,以手背蒙著眼睛,她多麽希望她睜開眼來,這一切全是一場夢。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睜開眼,她看到屏幕上的留言是家裏的電話,那裏還能給她電話的就剩下吳媽和吳叔了。按下接聽鍵,卻聽到一個稚嫩的童音:“姐姐,你今天什麽時候回來吃飯嗎?吳媽燒了好多好吃的。”
  竟然是她那個“弟弟”桑博文。
  無論有多忙,每周周四,她都會回天恒山莊別墅,因為爸媽出車禍的那天就是周四,所以每周四,她會回別墅陪“他們”,今天也不例外。
  諷刺的是,那個害死她父母的女人和她的兒子卻名正言順地占著那個屬於她的家不走。
  “讓吳媽接電話。”對著電話,桑渝冷冷地說道,不一會兒,就聽到吳媽的聲音,她說,“我今晚不回去吃飯了,有很多事要忙,你們自己吃吧,辛苦了。”
  “哦,好的,要不要我讓老吳給你送飯菜去?”吳媽有些心疼桑渝,她總是沒日沒夜的忙。桑渝剛回國那陣,吳媽去那小屋打掃衛生,總是看到吃了一半的方便麵,有一次還看廚房裏存了一箱的方便麵,因為多年之前桑渝從未叫她燒過飯一次飯,她以為桑渝都是自己燒飯的,知道了以後,除了周四,每天燒好了飯菜她才會離開。
  桑渝說:“不用了,我在公司員工餐廳用餐就好了。”
  “好,那小姐注意身體,別加班太晚,也別熬夜啊。”
  “嗯。”她正要掛電話,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是桑博文,“姐姐,那你下周四一定要回來啊,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再說。”桑渝直接掛了手機,對於小三的兒子,她沒什麽話好講。
  看了看時間,她繼續埋首在一堆文件之中。
  第二天,桑渝在辦公室裏看了一上午的文件,頭有些昏沉,打算下樓去商場內轉轉,出了辦公室門就看到袁潤之幾個人將什麽東西給藏到身後,她麵無表情地道:“拿出來。”
  袁潤之看到她一臉的嚴肅,不得已才將報紙遞了出去。
  接過報紙,桑渝就看到最醒目的一張照片,是那天晚宴她和沈先非喝交杯酒的照片,報導上大意是說她和沈先非當年大學裏曾經有過一段戀情,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勞燕分飛,此次又因合作關係,兩人因此而死灰複燃。此報導還言加揣測桑氏此次能夠中標,會不會是因為那段過往,皇廷故意放水,實際就是指此次招標是背後暗箱操作。下麵還刊登了桑氏倉庫被雨水淹、倉庫人員搶奪記者相機、意圖毆打記者等多幅照片,旁邊的報導大肆言論,此次桑氏受損嚴重,為何不讓拍照,還毆打報社記者,是否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內幕等等。
  看完報導,桑興沒有顯現特別憤怒或者激動,袁潤之和其他三個小秘隻敢偷偷地看她的表情。
  將報紙扔給袁潤之,她麵無表情地說:“叫人去處理這件事。”
  看到桑渝又走回辦公室,袁潤之鬆了口氣,師姐那種“叫人去處理這件事”雖然聽起來很平靜的,其實是充滿了火藥味,這個記者看來有的受了。
  桑渝剛在辦公桌前坐下,以手揉了揉胃部,從昨晚到現在胃疼得越來越厲害了。稍稍緩和了一下,楊正坤便來敲門。
  “那邊怎麽說?”她問。
  楊正坤急道:“桑總,你有沒有看今天早上的報紙?”
  “看到了。”桑渝麵無波瀾,“明顯是有人故意安排這場報導。”
  楊正坤點了點頭:“嗯,正因為這樣,皇廷那邊不同意延期供貨,嚴格要求按合約執行,如果到明天下午五點中之前還交不出貨,皇廷那邊就有可能會和我們解除合約,改換其他供應商。昨天下午我找了他們負責的項目經理,他直接拒絕,說這事他做不了主,得和他們的項目總監沈總說,但沈總根本不見我。今天早上我又去了皇廷,說沈總不在。跟我關係還算不錯的一位兄弟說,‘這事你們全公司人來都沒用,應該找你們桑總來。’”
  桑渝沉默了一會,問:“那你有沒有找黃董和黃經理?”
  “黃董陪其夫人去歐洲渡假了,黃經理……據皇廷的人說根本見不到他的麵,大局還都是那位沈總在管。”楊正坤說。
  “那……受潮的板材在市麵上找到沒有?”
  “找到了,有兩家有貨,一家是GD公司的備貨,看來他們早已預備好,我懷疑這次的媒體報導也和他們有關。”
  桑渝冷笑了一聲:“魏成明這個老狐狸還真是會見縫插針。還有一家呢?”
  “還有一家是江航裝飾,據說那些板子是江董用來裝飾江航新建的集團大樓用的。但他為人古怪,誰也摸不清他的性子。我派人去江航還沒開口要求調貨,隻是略提了一下那批板材,結果就被轟了出來。我總覺得他們不像是做建材的,倒像是黑社會,江董手下養了一幫子打手,真是奇怪。現在,我們不但見不到皇廷的沈總,還見不到江航裝飾江董,我真的沒輒了。”
  皇廷是按規矩辦事,江航是不按規矩辦事,GD公司又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桑氏手中的這塊肥肉。
  胃部的絞痛,讓桑渝的臉色看起來很蒼白。
  “桑總,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強忍著,啞著聲音說:“沒事。你去準備下,待會我們一起先去皇廷,把供貨時間給搞定,然後再去江航找那位江董。”
  楊正坤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將冷氣關了,桑渝倒了一杯熱水喝下,緩緩坐回椅上,心中一直在不停地對自己說:桑渝,不用擔心,桑氏會沒事的,任何事情都打不倒你,兩年前爸媽遇車禍身亡,桑氏都沒有倒下,兩年後的今天,桑氏更不會輕易地倒下。桑渝,沒事的,沒事的……
  到了皇廷,桑渝和楊正坤便被前台接待給攔下了,前台接待小姐很禮貎地說沈總出去了。桑渝自然是不會信她,讓楊正坤往沈先非辦公室打電話,接電話的是沈先非的秘書高小姐,同樣是公式化的口吻說沈先非不在。
  桑渝沒有那麽好的耐心,搶過手機說:“高秘書,是我桑渝,我找你們沈總。”
  “桑總,沈總他真的出去了。”電話裏,高茜的聲音聽上去很為難,她可不敢得罪這位桑總。
  “他不在,那我上去等他。”直接掛了電話,桑渝將手機還給楊正坤,“我們上去等。”
  前台兩位接待同樣不敢得罪這位桑總,但沈總特地交待過要是桑氏來人一律不見,所以她們真的很為難。為了保住飯碗,她們隻能苦著一張臉攔住這位桑總的路。
  自進入這行以來,桑渝就未曾受到過這種待遇,她惱怒地看著眼前垂著頭不敢看她的兩名前台接待。
  “這是怎麽回事?”一進公司大門,就見到桑渝被攔在了電梯口,沈先非不禁皺起了眉頭。
  兩名前台接待看見沈總回來了,不由得同時鬆了一口氣,退到一旁。
  轉過身,桑渝便看到沈先非皺著眉頭,拎著公文包站在兩米開外。
  “如沈總所見,我和我的市場部經理被你們皇廷拒之門外,就是這麽回事。”桑渝冷淡地道。
  “有什麽事上去再說。”沈先非看了她一眼,率先按了電梯按扭。
  隨沈先非進了辦公室,桑渝和楊正坤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想喝什麽?茶或者咖啡?”沈先非問桑渝。
  “白水就好。”桑渝道。
  立在一旁的高秘書立即給桑渝和楊正坤一人倒了一杯冰水,然後退了出去。
  看到那杯冰水,桑渝不禁眉心深鎖,她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我想我不用多說什麽,沈總也應該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
  習慣性地蹙起了眉頭,沈先非隻是看著她,並未答話。
  “沈總,相信你也看了報導,這次大雨給我們造成了很慘重的損失,造成這次供貨不及時,實屬不可抗力,不是我們所願意的,所以請多給我幾天的時間。”不知不覺中,桑渝的聲音已經軟了幾分。
  “不可抗力?據我所知,你們桑氏有幾個倉庫,而路政修路也不是這幾天才開始,現在的天氣預報都有提前一周報導,更何況江南梅雨季節,這種大雨年年都會有。難道桑氏不知道提前做好準備,隻會事後采取補救措施這種可笑的行為?如果桑氏夠重視這次合作,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
  沈先非的一番話將桑渝說的啞口無言。雖然桑氏有幾個倉庫,但總部倉庫離工地最近最方便,並且存儲空間大,桑氏得從存儲成本和運輸成本上考慮,但他的話字字在理。
  沈先非又說:“桑總,你應該很清楚,你晚供貨幾天,我們皇廷的損失有多嚴重,這意味著我要晚幾天交付寫字樓,晚幾天酒店開業,以及這幾天工人的誤工損失。我不知道你們怎麽能夠把那樣的龍骨送到工地,任何一個配件出問題都可能要人的命,何況你送來的是一批受腐蝕的龍骨,我想合約上明確注明要求包裝完好,質量無問題,請問這件事桑總你要如何解釋?現在報紙全部刊登出來,是不是桑總希望一段時間之後,媒體會再報導皇廷酒店項目是一個豆腐渣工程?”
  “我可以保證送去的龍骨隻是包裝有點問題,如果沈總不信,我可以將那批龍骨送檢。”
  “送檢?那要多久?桑總是不是在要求板材晚幾天供貨的同時,還要求龍骨再延幾天供貨?第一階段的板材無法供貨,第二階段的龍骨又有問題,請問桑總,你打算讓我們皇廷酒店什麽時候開業?你打算讓我們皇廷簽了合約的那些客戶什麽時候入住?”
  沈先非提的每個問題都是事實,所有這些都成了桑氏的痛處。
  說不出的難受,桑渝覺得胃部又開始抽痛,痛得她開不了口,額頭上已滲出密密細汗。她低著頭,用手用力揉壓著胃部,希望能緩和一些。
  這時,楊正坤的手機響了,他起身出去接電話。
  胃部稍緩和一些,想了想,桑渝抬起頭說:“第一階段的板材,我已經在N市找到另一家有貨的,隻要沈總肯答應多給我兩天,哪怕一天,我都可以保證板材一定會及時進場,龍骨我也會安排送檢,絕不影響第二階段的進度。”
  “對不起,我沒法答應你。”沈先非抬起頭,很遺憾地看了一眼桑渝,然後拿起高茜剛交過來的文件看了起來,沒問題便簽上名。
  麵對沈先非不退讓的態度,桑渝失望極了,一時氣急,站起身質問他:“沈先非,你是不是故意公報私仇,是不是因為那天被我打,所以你不服氣?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沈先非抬起頭看著桑渝,他不能理解為什麽她要把公事和私事扯到一起,皺著眉頭說:“我是哪種人?我隻不過是按合約辦事。被你打,是我心甘情願,但與這件事無關。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懂你為什麽要把這事和道館的事牽扯在一起。我是皇廷酒店的項目總監,對這個工程的所有事項,我都要負全責,我不可能拿皇廷這麽重要的工程開玩笑。”
  “那你的意思是指我在開玩笑?”桑渝冷笑一聲。
  望著桑渝,沈先非覺得說不出的鬱悶。黃董把這個項目交給他,是對他的信任,而偏偏桑氏出了這麽大一個麻煩。
  桑氏的人被他拒見之後,GD的魏成明就來找他。
  昨天第一時間知道桑氏倉庫被水淹、龍骨出問題,他的焦慮不比她少多少。從昨天下午他就開始忙著到處找第一階段的板材,今天忙了一上午,才終於說服江航的江董同意調貨給桑氏,這才回到公司,就遇到她來興師問罪。
  難道要他當著皇廷所有員工的麵說,桑渝,我已經幫你把調貨的事情安排好了。
  讓皇廷,讓GD,讓整個建材家居業都知道,他沈先非故意包疪桑氏,競標前透露底價,供貨時又違反合約規定。
  他要這樣說嗎?
  “桑總,按照合約規定,你們已經延了一天半了,明天是第三天,如果到明天下午五點,板材還不能按時進場,我想桑總應該考慮一下解約事宜,另外還要承擔這三天以及事後給皇廷帶來的一切損失,屆時我會讓人將具體的數據統計給你。”咬著牙,他艱難地說完這公式化的回複。
  “沈先非——”胃部劇烈的絞痛讓桑渝無法再支撐下去,她彎下身,雙手緊壓胃部,試圖減輕一些疼痛,但是沒用,一陣比一陣更劇烈的痛幾乎要將她淹沒。
  
  12、什麽才重要
  “你怎麽了?”沈先非看到桑渝這種情形,立即從椅子上起身衝了過去,在她滑落跌坐在地之前及時接住了她,“怎麽回事?”
  倒在沈先非的懷裏,桑渝緊緊地咬著下唇,堅持著:“再多給……我一天的時間……”
  “我先送你去醫院。”沈先非將她橫抱起。
  “我不去醫院……後天……我們一定會準時交貨……我保證……不會誤了工程進度……”嘴裏已經嚐到了血腥味,搖著頭,桑渝死命地拉著沈先非的衣服堅持著。
  “你什麽都別說了,先去醫院。”沈先非抱著她,快步走出辦公室。
  胃疼得已經讓桑渝渾身無力,拉著沈先非的手也緩緩鬆開,嘴唇發白,臉色白得更像一張紙,她還在說:“我不去……我還要……去江航……”
  都病成這樣了,她還想著要去江航,沈先非再也忍不住吼道:“你給我閉嘴!”
  高茜看著沈總怒氣衝衝地抱著桑氏的桑總衝出辦公室,臉上的寒氣似要將人給凍僵了,這可是六月天啊。看沈總緊張懷中人的樣子,這可是她跟在他身後幾個月來第一次見到,她猛地拍了一下腦袋,難不成報紙上說的都是真的?
  “桑總?”還在接電話的楊正坤,看到沈總抱著自己的領導進了電梯,一臉莫明,匆匆掛了電話,問一旁的高秘書,“什麽情況?”
  高茜白了一眼:“我哪知道,自己不會看。”
  楊正坤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趕緊追去,剛才收到的可是江航的好消息啊。
  白白的頂,白白的牆,白白的窗簾,映入眼簾的到處是一片白。
  躺在病床上,桑渝緩緩睜開眼,才想起來她這是在哪。
  從沈先非抱起她的那一刻開始,她的意識就模糊了,整個人開始發燙,胃部一陣陣的絞痛,讓她痛得不能動彈。隱約之中,她知道他抱著她衝進了仁愛醫院的急診室,驚動了一堆醫生護士。然後,她就開始發燒;然後,她就聽見醫生說了一大堆,隻有急性胃腸炎五個字她是聽得懂的;然後,她被推到了病房,兩個天使在她的手背上紮了至少三針,然後,隱約聽到一個男人在咆哮,再然後,她就睡著了……
  燒退了,整個人也舒服了些,胃也不疼了,隻是左手臂早已冰涼的麻木了。她茫然地看著藥水順著細長的輸液管,一滴滴的輸入靜脈之中,就好像時間的沙漏一樣,提醒著她,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失。
  動了動僵硬的左臂,伸出右手,桑渝就要去拔點滴。這時,沈先非拎著保溫瓶進來,看到桑渝的動作,將保溫瓶隨手一放,便衝了過來,抓住她的右手,吼道:“你在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在生病?!”
  抽了抽手,桑渝沒抽出,抬眸看向沈先非,淡淡地說:“我的時間很寶貴,我在這裏多待一分鍾,流淌地就是我的錢。”
  “你如果不在這裏乖乖地把水掛完,桑氏流掉的錢更多!”沈先非沒好氣地回著,抓著她的手卻不放鬆。
  “那也是我的事,跟你不相幹!”
  “總之,你不掛完水,就別想著出這門!”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功夫,門外立著兩個人都不敢進去打擾,一位是沈母吳玉芳,她是被兒子給急召過來的,還強調要帶一鍋稀飯來,另一位是楊正坤,從皇廷一路跟到仁愛醫院,就等著告訴桑總江航的江董約了她晚上吃飯談調貨的事,但礙於她身旁守著的那個凶神惡煞的沈總,他一直不敢開口。
  吳玉芳說:“你還在這看什麽?你們桑總今天沒法辦公了,你可以回去了。”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和我們桑總匯報。”
  “那你就和我兒子說,讓他轉告。”
  “啊?”楊正坤驚訝地看著沈母,又指了病房裏的兩人不確定地問,“他們倆……”
  “對,沒錯!”沈母點了點頭。
  真的有一腿?
  楊正坤不可思議地又看了看病房裏的兩人,心中大喜,難怪那個項目經理偷偷告訴他讓桑總親自找沈總,原來真是如報紙上所說。這下供貨時間的事就好說了,還有他得告訴桑總晚上和江董一起吃飯的事啊,正猶豫著,手機又來了電話,是江航的電話,竟然是通知約會改在了明天中午,他連忙答應。
  這下子飯局解決了,看情況他也不宜打擾裏麵的二人。想了想,他發了條短信到桑總的手機上。
  聽到短信在響,桑渝盯著一旁的皮包,終於從沈先非的大掌中抽出手,動了動身體,就要去拿一旁的皮包。
  “我來拿。”沈先非從她的包裏拿出她的手機,遞給了她。
  打開手機,桑渝看到了楊正坤的短消息,頓時鬆了一口氣,她便對沈先非說:“江航同意調貨給桑氏,你是不是也能同意延期一兩天?”
  “出了公司不談公事。”沈先非打開保溫瓶,倒了一碗清粥,“你是不是中午沒吃飯就跑來找我?醫生說你飲食沒有規律,長期抽煙酗酒,睡眠不足,精神壓迫,胃腸功能嚴重削弱,然後吃了什麽不幹淨帶有病原菌及毒素的食物,才引起了胃腸道黏膜急性炎症。”
  吃了不幹淨的東西?
  桑渝皺了皺眉頭,除了昨晚吃了從冰箱拿出來的麵包,她沒有吃過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我讓我媽現熬的,先吃點。”沈先非吹了吹滾熱的粥,送至桑渝的唇邊。
  “沈先非,你不覺得你很無聊嗎?”
  “我不覺得無聊,起碼我不會覺得錢比人的身體來的更重要。”
  “這不是我個人得失的問題,還有幾位股東,還有那麽多桑氏集團的員工,我桑渝可以一身輕,但我要對他們怎麽交待?”
  “吃了這碗粥,你看看桑氏明天還轉不轉?”
  “……沒心情,不想吃,除非你答應我延期。”桑渝別過臉。
  一想到之前她發高燒,渾身無力,不停地嗚咽,這會倒好,燒一退,就拿吃東西來做酬碼和他講價了。被她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端著粥,咬著牙說:“好,你不吃,那就別怪我非禮了。”
  他將一勺粥喂進自己嘴裏,然後人便向那個固執的女人欺去。
  “喂,你想幹什麽——”話才說出口,唇已經被封住。
  桑渝怎麽也沒料著沈先非會來這招。
  啊,他真的好惡心,用嘴強喂她喝粥。
  將口水粥全部灌入桑渝的嘴裏,沈先非貼著她的唇停留了數秒便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因為眼前這個女人在不停地掙紮,要不是考慮她還打著點滴,他想,他一定不會就這樣輕易放過她。
  “對付你這種不聽話的病人,隻能采取這種強硬的方式。”沈先非舔了舔嘴角,笑得猶如一隻偷了腥的貓。
  桑渝抓過背後的枕頭,拚勁力氣砸向沈先非,吼道:“沈先非,我當初瞎了眼才會喜歡你。”
  單手接下枕頭,沈先非毫不在意:“是要我用手喂你,還是繼續用嘴喂?”
  “你去死!”桑渝以手支撐著,恨不能從床上跳起,一腳踢死這個可惡的男人。
  一看到這架式,沈先非立即放下碗,急忙按住她的身體,緊張道:“喂,你還在掛著水,別亂動。”
  “你個混蛋給我放手!”桑渝叫了起來。
  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來人一見到桑渝被欺負,立即衝了上來,一把拉住沈先非,罵道:“沈先非,你這個混蛋,跑了五年,一回來就欺負她,你還是不是男人?”
  沈先非怒瞪著突然跑出來的不速之客曾梓敖,莫明的怒氣也上來了,這個已婚男人,做什麽又來找桑渝?
  他怒道:“曾梓敖,你給我鬆手,不然我不客氣了。”
  “你還有理了?把小渝害得進醫院,你還有理了?”曾梓敖雙手揪住沈先非的衣服,素來斯文的他,一想到五年前因為眼前這個混蛋,害他和桑渝不明不白地在拘留所裏待了一晚,還有這五年裏,桑渝對這家夥的念念不忘,他從心裏就氣,這個男人憑什麽得到桑渝的愛,憑什麽?!
  “五年前,你他媽的連屁也不放一個就跑了,現在還有臉來見她?你還嫌害她害得不夠慘?”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用不著你這個已婚男人來多管閑事。”
  “你說什麽?!”
  兩個男人就在病房裏這樣爭吵開來,看架式,可能還要打起來。
  桑渝才剛好一點,這兩人就這般不省事,她忍無可忍地尖叫起來:“你們兩人要打架給我出去打!”
  “好,出去打,看我今天非不好好教訓你這隻笨鳥。”
  “你這個多管閑事的已婚婦男,你以為你是上帝了。”
  “有種的你給我出來。”
  “出來就出來。”
  病房外,一聲喧嘩,有人叫著:“有人打架了。”
  “天啊,是兩個極品帥哥在打架。”
  “真的嗎?等等我,我也要去看。”
  “看你個頭啦,這裏是醫院,快勸架啊。”
  隨即便看到一個個身穿病號服的病人和幾個天使向安全通道湧去。
  用手捂住臉,桑渝簡直不敢相信,這兩個成年人居然像幼稚的小孩一樣——打架。
  看到麵前的手機,她咬著唇,心一橫撥了110,如果她沒記錯仁愛醫院旁邊就是警局,最好警察來了,把這兩個擾人清靜的家夥全部給抓起來。
  約莫又過了一會,護士小姐過來給桑渝拔針頭:“桑小姐,你可以離開了,明後天可要記得再過來掛水啊。”
  按著手背上的衛生棉球,桑渝忍不住問那個護士:“護士小姐,那個……你有沒有見到兩個高高帥帥的男子?”
  “那兩個帥哥啊,剛才有人報警,所以他們倆被帶到警局去再教育了,一時半會,回不來吧。”
  “……哦,謝謝你。”
  真被叫到警局去訓話了。
  挎著包,桑渝正打算離開,看到桌上放的一瓶粥和幾袋梅子,梅子是怕她嘴裏苦,沒味,他去買的,粥是他讓他母親給現熬的,不禁一絲暖意湧上心頭,既而想到那個不算吻的喂粥強吻,她不由得咬了咬唇,走過去,她將那幾包梅子塞進包裏,又將保溫瓶蓋蓋好,拎著走出了病房。
  “小渝,你水掛完了?”
  一出病房,桑渝便看到了心理醫生阿穆。
  “阿穆,你不是在13樓嗎?怎麽會會出現在急診?”桑渝問出心中疑問。
  阿穆笑道:“哦,剛好妃妃下樓來有事的,說是看到你在這裏打點滴,我順便來看看什麽個情況。沒事吧?”
  剛才阿非那個丟人的家夥給他打電話,說被抓去隔壁警局訓話了,怕桑渝掛完了水,沒人送她回家,特地打電話給他,叫他來接她,然後送她回家休息。
  “哦,急性胃腸炎,沒什麽事的。”桑渝苦笑了一下。
  “一定是偷嘴亂吃東西了,”阿穆很自然持攬住桑渝,得意洋洋地笑著,“走,讓我這個帥醫生當一次護花使者送你回家好好休息。”
  “阿穆,你不用上班嗎?”桑渝皺了皺眉,難道醫生也可以隨便翹班?
  “哦,這會是我放風時間。”阿穆咧著嘴,“走,我送你。”
  放風?這心理醫生形容自己休息時間都與常人不一樣……
  “不用了,我自己可叫車的。”
  “那怎麽行?你才掛完水,身為你的主治醫生,我怎麽能放你一個美女獨自一人回去?走!”
  桑渝沉默了一會:“阿穆,我暫時不想回家,你有時間嗎?要不你陪我聊聊吧,好久沒找你聊天了。”每一次和阿穆聊完,她都覺得非常的舒服,也許是她太累了,這會她要是回了公司,麵對那一攤子事,她不知道倒底要怎樣才好。
  “可是你現在還病著,這樣會不會有點……”
  “找你一定要提前預約的嗎?哦,我忘了現在是你的休息時間,不好意思……”
  “你想太多了,其實休息也挺無聊的。”阿穆主動幫桑渝提過保溫瓶,如果不能送她回家,起碼他得將她人留住,等那個丟人的家夥回來自己搞定,“要不就上我那坐坐吧,如果你覺得累了,我們就喊停?”
  桑渝點了點頭。
  “你要是累到想躺在我辦公室裏聊都沒問題。”阿穆笑著。
  桑渝笑笑,點了點頭。
  “啊,小渝,你先等下,我得給另一個同事交待件事,一分鍾就好。”阿穆快步走到導醫台,拿起撥外線的電話,撥沈先非的手機,“喂,你還在被訓?”
  電話那頭,沈先非急道:“沒有,出來了。”
  “小渝要去我那坐坐,你要不要來?”
  “她還病著。”
  “我知道。不過急性胃腸炎,不是什麽大病,掛完水就可以活蹦亂跳了。你直接去我辦公室。”
  “阿穆我警告你,你要是把她累著了,我要你命。”
  “那我賠你個老婆不就得了。”
  “滾你的。”
  掛了電話,阿穆在導醫台又和小護士侃了一會,才向桑渝走去。
  
  Chaper 6
  1、黑的永遠漂不成白的
  自電話裏騙過桑渝後,桑振揚一直愧疚,所以他常常回家,希望能夠挽回女兒的心。可每逢周末,吳媽告訴他,小姐這周學校有事,或者小姐這周要和同學一起出去玩,一周一周又一周,似乎這個大學上下來,這寶貝女兒比他還忙,大一的時候也沒見著這樣,問趙卓青,趙卓青說打過好多次電話,甚至連學校都去過了,女兒總在校外。
  兩人得出結論就是桑渝交男朋友了。
  以前初中高中的時候,桑振揚一直認為桑渝的個性要強,對於男女之間的事也是半知半解,多半是強迫人家男生,然後惹毛了還會把人家男生給打了,從來不會不歸家,更不會撒謊。去年暑假說什麽要體驗獨立生活,他壓根就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
  這天周四,桑振揚刻意抽了空親自去了一趟H大,並給桑渝打了電話,桑渝說和同學約好了,已經出了校門,有事晚上再說,就掛了電話。
  這把桑振揚氣得不輕。
  黑色的賓利正打算開走,老吳就指著校門口跑出來的人說:“那不是小姐嗎?”
  桑振揚熄了手中的煙,就看到寶貝女兒氣喘籲籲地招了招手,坐上出租車便走了。
  不待桑振揚發號命令,老吳已經發動了車子。
  一路跟蹤下來,讓桑振揚吃驚的是,桑渝和一個長得高高帥帥的男生手捥著手逛街。那條破破爛爛的小巷從頭到尾擺的都是地攤,什麽賣餛飩,賣糖芋苗,賣烤魷魚,賣烤肉串……
  桑渝臉上始終都掛著幸福甜蜜的笑容,那種笑容,桑振揚從來沒有見過。
  桑振揚仔細觀察了很久,多半是桑渝在強迫那個男生在吃東西,如果那個男生不吃,她就會親自喂他吃,還會笑得樂不思蜀。
  這種情形,不禁讓桑振揚想起了當年追趙卓青的事。
  “小姐好像很開心,老吳很久沒見過小姐這樣開心了。”老吳看著在吃著東西的兩人,不禁感慨。
  一臉陰沉,桑振揚掏出手機,撥了電話,讓人立即去查和女兒在一起的那個男生的背景。
  隻隔了兩天,桑振揚就看到了沈先非的所有資料。
  讓桑振揚無法接受的是這個男生的家庭,不但一窮二白,還全家沒一個是背景幹淨的。這種家庭裏能教育出什麽樣的小孩?就算這小子進了皇廷實習又怎樣?
  為了追這個男生,他這個女兒倒是花了不少心思,一次次冷臉,居然也能忍受下來。不僅跑到西街那個難民窯去受辱,還居然為了這個男生,將自己多年積蓄全部拿去買了那套她所謂的“租房”。
  看到手中的資料,桑振揚氣得發抖。
  他桑振揚的女婿將來要想接管桑氏,不僅人品好,學識好,家庭也要好,像他這樣的身份背景,根本沒資格娶他女兒。
  以他的社會閱力,這個男生根本看上的是錢。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同意桑渝和這種人交往。
  隨後,桑振揚去了皇廷。
  當沈先非踏進會議室,看到那個坐在正對麵抽著煙的中年男子不禁微微驚愕,他從未想過自己是在這樣一個情形下見到桑渝的父親桑振揚。
  桑振揚看到他,皺起了眉,目光中流露出鄙夷,彈了彈手中的香煙,口氣冷淡地問:“認得我?”
  沈先非淡淡地看著桑振揚,隻輕嗯了一聲,同時心中也隱約明了。
  “好,認得就好。”桑振揚看了看一臉平靜的沈先非,心道這小子看上去還挺有氣質的,“我們家桑渝是我的心頭肉,從小到大她要什麽,我就給她什麽,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摘給她。也許是我慣壞了這孩子,所以她的性格特別要強,對於手到擒來的東西總是不屑一顧,總是喜歡追求一些新鮮刺激的事物,還會發誓多久時間內一定要弄到手,久而久之,養成了一個壞毛病,就是得到了很快就會厭倦,然後丟掉。小的時候,她媽媽整天報怨她的玩具太多,到處亂丟。”
  沈先非隻是默默地聽著,一言不發。
  “桑渝有沒有和你說過,她不喜歡男生追他,她喜歡自己追男生?”
  蹙著眉,沈先非配合地搖了搖頭。
  桑振揚笑了笑:“越是拒絕她的,她就越要追上手。我記得高中時候,她就有花不少心思去追男生,後來追上了,又甩了人家,算起來你不是第一個。”
  垂下眼簾,沈先非似乎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輕顫,呼吸的節奏早已被打亂,拳頭捏得越來越緊。
  這一切都看在桑振揚的眼裏,他又說:“現在的學生上學時候不過是玩玩,出了校門就各奔東,這種行為真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我看你是個可造之才,應該把時間都放在學習上才對,畢竟你有那樣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家庭,如果在校期間,不比別人多努力些,出了社會……你就知道什麽才是現實的殘酷。在校談戀愛這種浪費時間的事,對你來說根本就是奢侈品。這樣吧,你有什麽困難,盡管可以和我開口。”
  話說的很委婉,但從桑振揚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沈先非就已經明白他所來的目的。沉默了一會,他說:“有什麽事讓她自己來和我說,我們兩人之間的事不需要借他人之口。”
  皺緊了眉頭,桑振揚有些惱怒地熄滅了煙頭,這小子明知道他是背著桑渝來找他,還這樣理直氣壯。他站起身,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年輕人,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我知道。”
  “你知道?”桑振揚被沈先非不冷不淡的態度弄得有些窩火,強壓下心中的怒氣,表麵上看似平靜,“我桑振揚今天能親自上皇廷來找你和你談條件,是看在我女兒的麵子,若是換在別的事,你連和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年輕人,不要太過於自恃甚高、目中無人、狂妄自大。想想你那個家庭吧,一個是殺人入獄,一個是重傷他人入獄,一個是偷竊入獄,一個是貪汙公款入獄,就憑你這樣的家庭背景,你有什麽資格能站在我女兒的身邊守護她?別和我說你進了皇廷,這隻會讓我更瞧不起你。你雖然有才,但如果不是沾了我桑振揚的光,你一輩子都進不了皇廷。有些東西,黑的,是永遠也漂不成白的。”
  桑振揚言語上的羞辱讓沈先非攥緊了拳頭,眉頭越蹙越緊,在聽到那句“如果不是沾了我桑振揚的光,你一輩子都進不了皇廷”,他整人都僵住了,這是怎麽回事?他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是憑實力贏得了皇廷的賞識,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桑振揚。
  “怎麽?你不知道你是怎麽進皇廷的?嗬嗬,我那丫頭為了追上你,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突然,桑振揚話峰一轉,“說了這麽久,我想你也應該明白我今天來的意思,離開桑渝,要什麽條件,你盡管開口。”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開口,沒關係,我代你開口,要十萬,二十萬,五十萬,還是一百萬?”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桑渝一直缺乏安全感。錢,是可以買來很多東西,但永遠買不來你最重要的東西。我愛她不是因為她是誰,而是我在她麵前可以是誰。桑先生,對不起,因為桑渝,我選擇尊重你,也希望你尊重自己,更加尊重桑渝。謝謝。”
  沈先非說完,轉身拉開會議室的門。
  今時今日的桑振揚從未受過這等怨氣,這氣還是一個毛頭小子給的,獰笑著,寒著臉他對著那個背影冷道:“年輕人,你今天能進皇廷,我一樣可以讓你明天就出去。”
  頓了頓,沈先非毅然走了出去。
  沈先非走了之後,桑振揚氣得不輕,想了想,然後像一陣呼嘯的龍卷風卷進了黃建國的辦公室。
  麵對好友桑振揚的要求,黃建國不同意。
  MC早已不隻一次盜用下屬的作品,甚至還利用職務便利受賄以及挪用公款,這些黃建國心中有數。MC在皇廷時間很久,根深蒂固,他一直苦於找不到適合的人選接手,讓他不能一下子就請MC走人。
  當初桑渝將沈先非的作品擺在他眼前的時候,他覺得是機會來了,沈先非正是他心目中的人選,他不動聲色將沈先非安排在MC手下實習,也打消了MC的戒心,並用了一年多的時間來栽培這個年輕人。
  果然沒讓他失望,正如他所料,沈先非與當初剛進皇廷實習的那個毛頭小子大不一樣,這個年輕人努力、肯學、上進,這是現在很多剛出社會的年輕人所不具備的。他用了近兩年的時間才將MC這個毒瘤徹底給鏟除。
  如今MC走了,他必須要一個有才識有能力的人做上首席設計師這個職位,這個時候,他怎麽可能讓沈先非走。
  老桑是愛女心切,所以才看不透。
  兩人在辦公室裏爭執了一個下午,最終黃建國想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沈先非還年輕,還缺乏閱曆,要讓他更速度的成長,必須要更專業的知識與經驗,所以他決定委培沈先非出國留學。
  桑振揚一聽老友要委培那個孤傲的小子,雖然心有不平,但覺得這是讓那個小子盡快離開女兒的最佳手段,勉強接受了,要求是讓那小子越快出國越好,哪怕承擔部分費用他都願意。
  沈先非沒有將桑振揚找他的事說出來,對於他怎樣進皇廷的事,每次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然後安慰自己,就算是桑渝為了追他,幫他進皇廷,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如果沒有他後來的努力,一樣在皇廷待不下去。

  2、絕不分手
  第二天周日,桑渝等了一周好容易去小屋陪沈先非,卻又接到了父親的電話:“小渝,你在哪?”
  她正好在教沈先非打仙劍,被沈先非笨拙的進攻差點沒氣吐血,一看到是父親的電話,愣了愣,然後接起:“在打遊戲。”
  “在哪打遊戲?和誰打遊戲?”
  “在租的房子裏,和同學啊。”
  “什麽同學?”
  桑渝沒有直接回答,隱隱感覺到一些事,很平靜地問:“爸,到底有什麽事?”
  “晚上你給我回家吃飯,我有話要問你。”桑振揚以命令的口吻說完就掛了電話。
  桑渝愣愣地看著手機,一時間,什麽玩樂的心情都沒了。
  從剛才的電話中,沈先非知道阻力來臨了,放下操縱柄:“是不是有急事?”
  “嗯,我爸叫我晚上回家吃飯。”桑渝嘟著嘴。
  “那我晚上終於可以輕鬆一下了,不用做飯給你吃了。”沈先非故作輕鬆的說。
  “見鬼,你說了包吃一輩子的。”桑渝抓過抱枕就抽打沈先非。
  淺淺地笑著,沈先非接過抱枕丟向一旁,輕輕攬過桑渝,在她的嘴角溫柔地印上一吻:“路上小心。”
  桑渝卻不鬆手,反而重重地咬上他的嘴唇,壞壞地說:“晚上不要想我哦。”
  沈先非耳根微微發熱,掩飾地扯了扯唇角。
  因為那一通電話,在桑渝和沈先非的心中都投下了一片陰雲。桑渝在沈先非的懷裏一直賴到五點才出門。
  回到家中,已差不多天黑,桑渝一進門便看到桑振揚一臉陰沉地坐在沙發上。
  在桑振揚對麵坐下,桑渝輕輕地喊了一聲:“爸。”
  輕應了一聲,桑振揚看了她很久,正要開口,被趙卓青打斷了話:“小渝,回來了啦,來來來,有你最愛吃的糖醋裏脊。”
  今天是趙卓青親自下廚,雖然很久都沒有下廚,但是手藝一點也沒變差。桑渝坐在桌前,望著滿桌都是自己喜歡吃的菜,一時間卻什麽胃口都沒。
  趙桌青不停地給她夾菜,桑渝看著碗裏堆得老高的菜,尬尷地笑笑,一邊艱難地吃著,一邊還要不停地稱讚老媽的手藝。
  桑振揚並沒有動筷子,而是點了一根煙,靜靜地抽著,看著女兒臉上豐富的表情,彈了彈手中的半支煙,開口:“小渝,最近是不是學業很忙?”
  桑渝從麵前的一堆菜裏抬起頭:“還好。”其實她在回來的路上,已經猜到父親要和她說什麽事。
  “既然不忙,為什麽周末不回家吃飯?”桑振揚緊鎖著眉頭。
  聽到這句話,桑渝冷笑出聲:“回家吃飯?這不正吃著嗎?”
  “那之前呢?”桑振揚索性熄了煙,“我和你媽給你打過很多次電話,你媽甚至連學校都去過好幾趟,就是想你回來吃頓飯。可你不是不在學校,就是和同學出去玩了,到底是什麽樣的同學,比回家吃頓飯還重要?回家吃頓飯很難嗎?”
  冷笑一聲,桑渝放下碗筷,一臉認真地看了看桑振揚,又看了看趙卓青,然後譏諷地笑道:“跟誰吃?跟吳媽吃還是跟這一客廳的家俱吃?我以前也有天天打電話給你們啊,你們一個不是在麻將桌上,就是和女人在一起,我也想問回家吃頓飯很難嗎?”
  桑振揚和趙卓青都沉默了,桑渝說得全部是事實,忽略這個家的一直以來都是他們。
  桑渝看著父親,終於忍不住將一年多前那件事說了出來:“是哦,很難,桑先生就連接個電話,還要勞煩身邊的‘小秘’,讓他的‘小秘’轉告自己的女兒手機丟在公司了。桑先生,你說這回家吃頓是不是很難?”
  太陽穴隱隱抽動著,桑振揚捏握著拳頭,整個臉就快要掛不住了,一直強忍著,生怕和女兒沒說兩句就談話崩裂,直到慢慢平複了心境,他才開口:“這件事,我已經和你解釋過很多次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將碗筷推至一邊,桑渝直視著父親:“爸,你要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就直說吧。”
  終於把話題引到正題上了,她早就算準父親找她回來肯定不簡單,與其在這裏扯東扯西,不如早點把話說明。
  臉上隱隱泛著怒氣,桑振揚對身邊的吳媽吩咐了幾句,吳媽便上了樓。吳媽進了書房,一會就拿來了一個檔案袋,交給了桑振揚。桑振揚從中抽出一疊照片,扔在了桑渝的麵前:“這小子是誰?”
  桑渝從茶幾上拿起那疊照片,一張張欣賞著,有她和笨鳥手牽手的,有笨鳥幫她吹眼睛裏沙子的,還有她喂笨鳥吃東西的……這些天他們兩人的親密時光全在這一疊照片上反應了。
  她笑了笑,將照片丟回桌上,看著父親說:“父女連心啊,以前我找人拍你,現在你找人拍我。照得不錯,比我上次找的那家偵探社照得好看多了。爸,你在哪裏找的?介紹給我好了。”
  “桑渝!”桑振揚聽到桑渝提起以前找私家偵探偷拍他的事,便氣得渾身發抖,“我告訴你,不管你和這男孩交往了有多久,兩個人發展到什麽樣的地步,從今晚開始,你就給我跟他斷了關係。”
  倏地,桑渝從餐桌前站起,衝著桑振揚大聲道:“跟他斷了關係?為什麽要我和他斷了關係?我們兩人談戀愛光明正大,又不是偷雞摸狗見不得光,為什麽要斷?!”
  “你知道那小子是什麽樣的家庭背景?”桑振揚將一疊資料全甩在桑渝的麵前,“看看,這種樣的家庭出生,能培養出什麽樣的小孩?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小子就是一隻白眼狼,是看中了你的錢才和你在一起的,你還不自知。”
  “阿非不是你說的那種人。這些資料能證明什麽?唯一能證明的是,就算是生長在那樣家庭的他,依然優秀,依然可考進H大,依然可以進皇廷。如果隻是因為他的家庭原因,你沒有理由要求我和他分手。”
  “你現在翅膀硬了?”
  “不是我翅膀硬了,我隻是講道理,不像某些人隻會以身份壓人。我要你和那些女人斷了,你為什麽不能?”
  “你和他跟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樣,我和那些女人隻是逢場作戲,而你,現在還隻是個學生,整天就知道談什麽刻骨銘心的愛情,愛情能當飯吃?愛情能讓你活一輩子?沒錢你哪來的愛情?如果不是有你老子我,那小子會和你談什麽狗屁愛情?你看看你這麽久以來,都幹了些什麽事?拿錢倒貼,追人家還追出了一幢房子,你還真是了不起。”
  桑渝實在無法忍受父親這樣侮辱她的愛,對,是她先追求沈先非,很長的一段間是那樣的卑微,可是她做到了,沈先非不是對她沒感覺,正因為家庭的原因,才造成了他一直以來自卑和冷漠。她能夠感受到沈先非對她的愛意,而在父親的眼裏,他卻成了一個貪慕錢財的無恥小人。
  衝著父親,她譏笑著:“對啊,我就是喜歡拿錢倒貼,怎樣?與其讓你把錢花在那些賤女人身上,我就是燒了又怎樣?買房子,你沒給那些女人買過房子?沒給那些女人買過車子、珠寶、玉器?有句話沒說錯,上梁不正下梁歪。沒有你這個做父親給做榜樣,或許我和他還不會有今天。愛情,就因為你不懂什麽叫愛情,所以才空虛寂寞。你身邊的那些女人才是為了錢跟你在一起,你明知道,可你就是高興為她們撒。我桑渝為了他,就是把桑家全撒了我也高興。”
  聽到這一番大逆不道的話,桑振揚氣得舉起手,想要教訓女兒,卻被一直沉默不語的趙卓青給攔了下來:“桑振揚,有話好好說,你不可以打她。這孩子從小自尊心強,你怎麽都不能碰她。你要是敢打她,我跟你拚命。”
  “慈母多敗兒。趙卓青,你給我讓開!”桑振揚氣得聲音都在顫動,指著桑渝的鼻子怒道,“桑渝,我今天就把話說白了,就憑那小子那樣的家庭,想做我桑振揚的女婿,門都沒有!我絕不允許我桑振揚的女兒嫁給一個全家做過牢,有那麽一個不幹不淨背景的臭小子。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人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但沒法選擇自己的出身。
  一想到沈先非的家庭,桑渝就會為他感到心痛,那種無論走到哪裏都背負著全家都是勞改犯的鉻印,這種精神的折磨不是人人都能承受住的。
  父親的話,越說越難聽,她也到了接受的底線,不顧一切地吼了起來:“做過牢又怎樣?做牢的又不他,犯錯的又不是他,殺人的又不是他!他現在在皇廷勤勤懇懇,不偷不搶,學習品德從小學到大學哪裏不是出類拔萃。出生在什麽樣的家庭又不是他能選擇的,憑什麽他就要受到別人白眼和侮辱?憑什麽他就該承擔這一切?難道你當年家底就好?你還不是從一個江邊沙廠挑沙工人做起的,你現在事業有成了,人家都捧你,說你是白手起家,是個成功的企業家。你要是不成呢?人家還不是照樣給你白眼,說你就是一個挑沙的農民工。你當初追媽的時候,外公不是一樣嫌棄你,你那就不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話沒說完,“叭”地一聲,她就迎了結結實實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將她打得眼淚直湧而出。
  從小到大,桑振揚都把她當寶貝一樣捧在手掌心,連她掉一根頭發都會心疼很久,今天是第一次出手這麽重。打完了這一巴掌,看到她臉上的五條指印,他也後悔不已,但身為一個父親,他怎麽能咽下這口氣,女兒竟然為了一個家庭背景一塌糊塗的窮小子敢這樣和他頂嘴,真是氣死他了。
  “小渝——”趙卓青被嚇到了,看到女兒臉上的五條指印,連忙跑過去,剛想觸碰著女兒的臉,卻被躲開,她急道,“小渝,你沒事吧。”回過頭,她就對桑振揚吼道,“桑振揚,你發什麽神經?!你下這麽重的手,是被說到痛處了吧。你真有臉,拿女兒來出氣!”
  “趙卓青,你給我閉嘴!這丫頭從小就是被你寵得無法無天,以前做的事,我都不計較了。”桑振揚把袖子卷起來,叉著腰,指著桑渝怒道,“桑渝,今天我就把話放出來。我桑振揚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什麽人我看一眼就知道。我告訴你,男人最瞧不起就女人死皮賴臉的倒貼,背後裏還不知道被人家罵成什麽樣。你是缺胳膊斷腿還是他媽的臉上長麻子嫁不掉?拿錢去貼就算了,還連人也貼了。桑渝我告訴你,別意圖跟我扭什麽勁,那小子能進皇廷實習,我就能讓他從此滾出這行業,永世不得翻身。你有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自以為翅膀硬了是不是?從今天開始我就斷了你的後路,我看你拿什麽養那小子。你要是不跟那小子斷了關係,咱們就試試,我倒要看看是你硬,還是我硬。”
  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墜落,桑渝捂著臉,抬眼盯著父親,一字一句地說:“桑先生,請你聽好了,我從來就沒有養過他,請你不要自以為是的亂侮辱人。尊重別人,同樣是尊重你自己。”
  她站起身,從客廳櫃子裏取過自己的背包,從包裏掏出錢包,抽出所有信用卡,將信用卡全部折斷,連同裏麵的一疊紙鈔,全扔在了桑振揚的麵前,“還有,你那些錢,你高興養誰就養誰去吧,我不稀罕!”
  她一腳踢倒了身後的餐廳椅,背起包衝出了家門

  3、成就她的是錢
  “小渝,小渝——”趙卓青高喊著追了出去。
  天早已漆黑一片,桑渝跑得又快,趙卓青追出門就沒看到女兒的影蹤,立即回頭,看到桑振揚立在餐桌前,衝著就罵道,“桑振揚,我告訴你,要是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跟你沒完。”
  趙卓青帶著吳媽,叫上家裏其他傭人一起追了出去。
  桑振揚氣得將整個餐桌全掀了,點了根煙,在客廳裏來回走動,看到什麽不順眼的東西直接就砸了。那個臭小子氣他也就算了,女兒也敢這樣頂嘴,真是氣死他了。想來想去,不放心桑渝,他一邊罵著,一邊追了出去。
  整個桑家的人將別墅附近人家都翻遍了,甚至車子一直開出別墅區,都沒找到桑渝。
  回到家之後,趙卓青就和桑振揚大吵了一架,比之前的都更為激烈。趙卓青哭著尋死覓活,扯著嗓子罵桑振揚。桑振揚一氣之下,讓老吳開著車子去了公司。
  蹲在隔壁鄰居家的花圃裏,忍受著蚊子的啃咬,直到看不見人影,桑渝才站起身,對鄰居家正在澆花的工人說了一聲“謝謝”,然後離開了。
  桑家的別墅在市郊,那裏進出沒有車,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眼淚早就幹了,桑渝背著包走在空蕩蕩的馬路上,左半邊臉火辣辣的,讓她覺得另半邊沒被打的臉都跟著在痛。
  雖然父親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可偏就是有一句狠狠地刺中她的心。她突然感到害怕,因為是她倒追阿非的,可以說是死纏爛打,如果不是這樣,阿非根本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男人最瞧不起就女人死皮賴臉的倒貼,背後裏還不知道被人家罵成什麽樣。”
  這一句話像是句魔咒一樣,從剛才一直到現在,始中都盤旋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確定交往的那天,阿非曾問她是不是喜歡倒追男生,後來還說她像道館那些逼她的人一樣很煩。
  不經意間,他已經流露了那樣的情緒。
  阿非在心中,也許,是有些瞧不起她的吧……
  不知走了有多久,終於快要出那一片別墅區,桑渝終於看到一輛出租車從眼前快速開過。她直覺就招手攔了下來,在拉開車門的那一刹,突然想起,她根本沒錢打車。信用卡折了,錢扔了,現在的她是身無分文。
  “對不起,我忘了帶錢。”她隻得將車門關上。
  “神經病,沒錢攔什麽車?”那司機罵了一句,迅速開走。
  沒錢就不可以攔車,這什麽心理?她憤恨地撿起一塊石頭往那輛車的方向砸去。
  寂靜的夜幕下,隻聽到石子滾落的聲音。
  心中說不出的煩躁,她走累了,索性坐在路旁的石階上,直覺就是找煙,才發現自從和阿非在一起後,她已經很久都沒有抽煙了,除了與曾梓敖在道館,偶爾還會抽上一兩支。
  打車的錢都沒,更別說買包煙了。
  這就是無情的現實。沒了那些永遠刷不完的信用卡,她什麽都不是。因為有錢,她能夠過著富裕的生活,能夠學習跆拳道,能夠用錢去砸那些她討厭的賤女人,能夠對人說話粗聲粗氣,能夠做很多她想做的事。如果不是因為有錢,她根本不可能和阿非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根本不可能成為阿非的女友。就像阿非曾經說的那樣,她根本就是個廢人。離了父母的她其實就是個廢人,成就她的說來說去就是錢。
  她從小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如果沒有遇見阿非,根本不知道柴米油鹽是個什麽概念。雖然她拒收阿非的房租,但是阿非堅持要承擔每個月的水電費、物業費以及所有日常生活開支。如果說到包養,她反倒覺得自己是被包養了才對。當她看到那些單據的時候,才明白了原來這世界上為了房租、水電費、物業費及日常開支生活的人是這樣的不易。
  如果不是阿非,她根本不知道憑自己的能力而賺到錢的那種快樂。她之所以敢理直氣壯地將那些卡和現金扔在父親的麵前,就是因為她還仗著有一份兼職。如果沒有那份兼職,若是從今往後像現在這樣,她連打車的錢都付不起,就會像社會上生活在底層的那些人一樣,甚至比他們更糟。
  在她最茫然的時候,是阿非給了她新的生活目標,新的生活動力。阿非與那些人不一樣,父親的話不會影響到她,還有一年她就畢業了,她會和阿非生活一輩子,就算是沒了那些花不完的信用卡,她和阿非也可以用自己的手給掙回來。
  現在的桑渝,不是以前的那個什麽都不會的廢物。
  她站起身對著通往自家別墅的車道,大喊著:“從今天開始,我桑渝隻會花自己掙的錢!”
  過於激動,她扯痛了被打腫的半邊臉。
  捂著臉,她才想到這麽晚了,她得找個地方休息。不能回兩人的小窩,她不能讓阿非看到她的臉,回學校根本來不及,現在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就隻有在這附近上大學的朱仙仙的學校S大。
  不想父母打她手機,她跑出家門就關了機。開了機,她正要給朱仙仙打電話,來了兩條短信,打開,都是阿非發給她的,她激動地逐條打開:
  19:45 你居然把香煙私藏在抱枕裏!!!
  糟糕,他怎麽會好端端地跑到她房裏檢查抱枕的,那包香煙應該是很早之前放的,她都忘了那包煙的存在。
  20:15 還以為香煙味道會不錯,原來這麽糟!他居然抽煙?!
  她吃驚,看到手機上的時間剛好是20:30,也就是一刻鍾前,她急忙撥了過去,可是聽到的卻是“您撥打的手機已關機”。
  也許他已經睡了,桑渝這樣想。
  桑渝給朱仙仙打了電話,問了S大的具體地址,讓朱仙仙想辦法到S大校門口接她。
  她發揮了超長的運動精神,隻走了半小時就走到S大。
  當朱仙仙看到她腫得多高的半邊臉,嚇了一大跳,但也沒好意思問她怎麽了。兩人到了朱仙仙的宿舍,朱仙仙特地到學校超市買了一瓶凍成冰塊的礦泉水,讓她就著毛巾一起敷著。
  朱仙仙有個舍友家裏有事回家了,所以床位空了出來,朱仙仙讓她睡自己的床,自己睡舍友的。
  這一夜,桑渝沒有睡好,輾轉反複,腦子想著明天回到學校,得避免和阿非見麵,要是讓他看到自己的臉腫得跟豬頭一樣,一定會多想的。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床了,從鏡中看到仍是腫著的臉,咬了咬唇,將紮成馬尾的長發放了下來,多多少少也遮掩了一些。
  和朱仙仙告別的時候,她給了朱仙仙一個大大的擁抱,並感動地說了一聲“謝謝”。雖然隻是收留她住了一夜,隻是請她吃了一頓早飯,隻是塞給她十塊錢公交車費,那個高中三年一直倍受她壓迫的朱仙仙,卻是在她最窘迫的時候給了她最大的幫助,這份情,她永遠不會忘。
  朱仙仙望著桑渝漸漸消失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分,其實平凡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回到學校,她一直低垂著頭,讓長發蓋住自己的臉,總算一路安穩的回到了宿舍。
  思思、沙沙和初初看到隻隔了一個周末兩天,桑渝就變成這樣,都沉默了,誰也沒有去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桑渝托她們向導師請了假,一直待在宿舍裏,哪也不去,就連飯菜也是讓她們給帶回宿舍。
  曾梓敖等了兩天都沒有等到桑渝去道館,給她打了電話,她說了這兩天不舒服,隻想好好地睡一睡。曾梓敖說要來看她,被拒絕了,還不讓思思她們說她的臉沒法見人。
  因為沈先非不住學校,他在學校的時間也就是他來上課的時間,桑渝和他幾乎在學校是不怎麽見麵的。隻要她不去那邊,沈先非是不會知道她被打的事情。
  晚上的時候,她往小屋打了電話,依舊還是那種調笑聲音,叫他不要太想她。她問他為什麽偷偷抽煙,他卻不答,最後被問得不耐煩,很凶地說了一句“保證書上追加一條:嚴禁私藏香煙。”
  靠!什麽語調?!聽起來好像她是走私販一樣。
  自從戀愛之後,桑渝發覺自己變了很多,越來越肉麻了,在掛電話的時候,居然對沈先非說:“阿非,我要一輩子都和你在一起。”說完就立即掛了電話,一個人在那裏傻笑了很久。
  大約過了幾分鍾,手機來了條短信,她打開一看,是沈先非的:
  周末早點回來,我燒飯給你吃。
  何其簡單的一句話,這字裏行間流露出的濃濃愛戀,讓她的熱淚猝不及防地湧了出來。
  這一周,桑渝過得十分痛苦。每天,她都會旁敲側擊地問沈先非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麽事,她擔心父親會有所行動,每當聽到他說沒事的時候,她會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除了這樣,母親和吳媽天天去學校找她,她總是避而不見,並讓同學帶話,如果她們再到學校找她,她就不上學了。
  嚇得趙卓青和吳媽隻能給她不停地打電話,這樣她的手機大多都是被迫關機。起初她將宿舍的電話線給拔了,但又妨礙了其他三人,若不拔了電話線,宿舍的電話會一個接一個響個不停。桑渝看得出來,宿舍裏其他三人嘴上不說,心裏卻很鬱悶。
  在準備去道館的路上,她給母親打了電話。
  趙卓青一聽是女兒的聲音,激動地就哭了出來:“小渝,你終於肯和媽媽說話了。”
  “媽,你別這樣好不好,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嘛。”桑渝皺了皺眉。
  “你爸說你已經五天沒有刷過卡了,你身上還有錢沒,媽給你送去——”趙卓青急道。
  “不要!那天晚上我說的很清楚,從今以後,我不會用他的錢。”桑渝聽到立即斷了母親的話,“媽,我現在活得很好。你們都把阿非想得太不堪了。你知道嗎?我早就是正道的跆拳道老師,從去年夏天就是了。和阿非在一起,我們又不是光談戀愛。是阿非教我,不能一輩子依賴父母,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什麽事都自己做,憑自己的能力賺錢。媽,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你啊,別整天在麻將桌上賭了,讓你賭了這麽多年,輸了那麽多錢,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受不了的。你啊,該存錢的記得存錢,就算離婚了,你還多個保障。”
  那一頭,趙卓青沉默了。
  “媽?”
  “……沒事。”趙卓青吸了吸鼻子,眼淚卻怎麽也忍不住地往下掉,“小渝,你長大了,變得越來越懂事了,也學會自理了,媽很高興。但你聽媽說句,不管是騙你爸也好,還是怎樣,你先和那個男孩子斷了,以後等到畢業了,他有成就了再說。”
  “不要!”桑渝直接回絕了母親。
  “媽不會害你的。”
  “好了,我要去正道上課了,有時間我回去看你。媽,你保重身體,別再打麻將了,也別和他吵了,多存點錢。掛了。”
  桑渝不想和母親討論這種傷感情的話題
  趙卓青對著電話哭了很久。
  她早就明白如果不是桑渝,她和桑振揚的關係早就維持不下去了,不是她要打麻將,是她不打麻將還可以做什麽。桑渝這孩子是個倔脾氣,桑振揚也是一頭牛,父女兩人拗起來任誰都勸不住。她就算不為自己下半輩子著想,也要為女兒考慮,就算桑振揚堅持要離婚,她也不會讓桑氏落入別人的手裏,桑氏隻能是她女兒的。
  那個男孩,無論如何都一定要離開她的女兒。

  4、我們結婚吧
  本來桑渝一周隻要教兩個晚上,自從和桑振揚大吵了一架之後,考慮到以後都要靠自己,她就提出讓館長把課時從兩晚調成了四晚,館長樂得嘴都合不攏。前幾天因為臉還有些腫,她一直到了今天周五才過來教課。
  教完了學生,桑渝衝了個涼,準備走人,這時,曾梓敖卻拉著她說:“喂,好幾天沒見到你了,你這幾天都死哪去了?”
  “唉,別提了。”一想到這幾天的事,她就鬱悶。
  果然拒絕金錢也是需要足夠勇氣的。
  “你今晚不用和你家笨鳥約會吧。”曾樣敖甩了甩半濕的頭發,然後也開始收拾東西。
  “嗯,馬上回宿舍。”
  挑了挑眉,曾梓敖一把攬住她:“既然沒事,那就陪我去吃點東西,走。”
  想想這周過得可真難受,桑渝點了點頭。
  
  隨便找了家小飯館,點了幾道菜,還叫了幾瓶啤酒,兩人就開始邊吃邊喝,聊了一些有關跆拳道考級的事。
  曾梓敖突然打趣:“你這周究竟怎麽回事,搞得像哥斯拉一樣神秘。”
  “沒什麽,隻不過是從有錢人變成了沒錢人而已。”桑渝皺了皺眉頭,灌下一杯酒。
  “你不是吧。聽你說這話就好像哥斯拉突然出現一樣。”
  “什麽哥斯拉啊,我看你才像怪獸。”
  曾梓敖笑了笑,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問:“喂,你這周不會在準備出國的事吧?”
  抬了抬眉,桑渝一臉莫明地看著他:“神經啊,我好端端地跑出國幹嘛。”
  “你不打算留學?我還以為你會追著他去英國呢。這樣也好,他走了,我就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曾梓敖舉起杯就要敬桑渝一杯酒。
  這句話讓桑渝猛然一震,沈先非要去英國留學?!
  她放下酒杯,一臉認真的看著曾梓敖:“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次。”
  曾梓敖被桑渝的表情給嚇住了,緊張道:“我說你不去英國,這樣很好,我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講到一半,他覺得情形不對,該不會她還不知道笨鳥要出國的事吧……
  他驚訝地問出口:“你……不要告訴我你還不知道你家笨鳥要去英國中央聖馬丁深造的事?”
  “我的確不知道。”桑渝麵無表情,一字一句地說。
  沈先非要出國,而她竟然不知。這件事就像是一顆炸彈突然在她心間炸開了,心中那根緊繃了數日的弦,“鏘”地斷了。
  “……桑渝。”
  “什麽時候的事?”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我問你什麽時候的事,你不要東扯西扯。”
  沉默了許久,曾梓敖開口:“昨天的事。聽說之前皇廷向學校提出出資委培他去英國中央聖馬丁留學,這事在學校已經傳開了,你怎麽會不知道?你這幾天究竟在幹嘛?”
  皇廷出資?真的是皇廷出資,還是她爸的手段?
  難怪昨天晚上,思思、沙沙和初初三個人笑眯眯地對她說去了英國,可不要忘了她們,她當時還當她們開玩笑,隨口應了一聲。
  原來是這樣。
  她緊握著拳頭,昨晚和阿非通電話的時候,他居然隻字不提。
  抓起麵前的酒瓶,桑渝顫著手,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下,將酒杯碰地一下放在桌上,怒道:“周日那晚,我為了他和我爸吵翻了。我爸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整半邊臉都腫了,為了證明他不是我爸所講的那種人,我把所有銀行卡全折斷,還有現金,一並扔在我爸麵前,發誓從今以後絕不會用我爸一分錢。身上沒錢,我沒辦法回學校,更沒辦法見他。我就去我高中同學那裏住了一晚,因為臉有些腫,之後幾天一直都在宿舍休息,等臉不腫了才出來見人。這一周,我過得都很難受,每一天都在擔心我爸會使出什麽樣的手段來對付他,沒想到卻是這招。”
  她冷笑著又倒了一杯酒。
  緊皺著眉頭,曾梓敖難以置信地望著她,隔了許久,才問:“這就是你所說的從有錢人到沒錢人?然後你將一周兩節跆拳道課改成了四節?”
  “嗯。”
  “桑渝,我還真佩服你,沒想到你居然上演了一把,那種八點檔肥皂劇裏才會出現的富家千金,為愛而犧牲一切的戲碼。”曾梓敖不禁失笑出聲,“你真是對我的胃口。”
  “曾梓敖,你真的很會在人的傷口上撒鹽。”
  曾梓敖大笑了幾聲,然後恢複神情,一本正經地說:“雖一直看不慣那隻笨鳥,但我還是要說句公道話,以他的為人,尤其是他那種心高氣傲的拽樣,絕不可能會接受這種變相的金錢侮辱。以他的才華,我倒覺得這極可能是皇廷真心要栽培他,而並非是你爸從中作梗。我不知道那隻笨鳥為什麽沒有和你談這件事,也許他有自己的考慮,我覺得你應該去和他談下比較好,事情或許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這樣。”
  望著眼前的杯子,桑渝沉默了。
  明天晚上,他應該會和她說的吧。
  又是一夜輾轉反複,第二天中午,帶著滿腹的疑問,桑渝回到了屬於兩人的小屋。
  一進門,她便看到沈先非圍著圍裙在廚房炒菜,還真有一種居家的感覺。
  沈先非探了一個頭:“等了你一上午,還指望和你一起去買菜的呢。”
  “昨晚,我去道館給學生上課,今天早上睡過了頭。”桑渝進了廚房。
  “你不是周二周四上課的嗎?怎麽周五晚上也去了?”沈先非將菜盛起,交給桑渝,“再燒一個湯就可以開飯了。”
  將菜端上桌,桑渝回到廚房,望著沈先非專注燒菜的神態,是那樣的讓人傾心。如果不是那天在小巷裏遇到他,如果不是因為一瓶可樂,也許,她現在人應該在英國吧,那樣,她和他就永遠是兩條平行線,永遠都不可能會有交集的。可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樣,在那樣一個午後,讓她遇見了他。兩年了,這樣糾糾纏纏兩年了,她真的好喜歡他。
  如果真的是父親用出國留學的條件來誘惑他,而他接受了,放棄了她,她該要怎麽辦……
  燒好了湯,沈先非便看到桑渝一直盯著他的臉在看,神情古怪,忍不住問:“是不是我臉上有東西?”
  回過神,桑渝故作輕鬆地說:“啊,我在研究你皮膚,好像比前段時間變得更加白晳了。帥哥,保養的不錯,請問是不是天天用大寶?”
  沈先非聽了之後哭笑不得:“你還真和我媽有的一拚。開飯了,你先去坐,我去盛飯。”
  在餐桌前坐下,桑渝望了滿桌子的菜,都是她喜歡吃的。一時間,她竟沒了食欲,這滿桌的菜,就好像古時候送給要赴刑場的囚犯臨刑前吃的那頓飯一樣。
  沈先非打開冰箱,問她:“想要喝什麽飲料?”
  “百事可樂。”
  “碳酸飲料喝多了不好,你買的可樂已經被我給扔了,你還是喝酸奶吧。”沈先非從冰箱裏拿了一罐酸奶,替桑渝倒了一杯。
  “不要,我要喝百事。”桑渝將酸奶一推。
  因為百事可樂,才會成就了他們兩人的今天,可他居然連定情可樂都給扔了,為什麽在一起一年了,哪一天不扔,偏偏要在去英國留學前給扔了,這代表他也要扔掉他和她的感情嗎?
  “不行,那種東西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百事可樂。”她堅持。
  “不行,今天早上我剛看了報紙,碳酸飲料具有腐蝕性,假如用可樂清潔馬桶,馬桶瓷器上的一層發光釉會被腐蝕掉。所以我把冰箱裏,你買的可樂全部都扔了。你要是想美齒,換種方式。”本來他不想在吃飯的時候提到馬桶這兩個字,可偏偏她那樣堅持。
  桑渝一聽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扔了可樂,反倒覺得是自己在雞蛋裏麵挑骨頭,立即找了個台階下:“你真是好沒愛,吃飯時候提什麽馬桶。”
  “……”沈先非嘴角抽搐,被逼著解釋理由,反倒被她堵得啞口無言了,索性埋頭吃飯。
  兩人之間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怪氣氛。
  過了許久,沈先非放下筷子,輕咳了幾聲,然後開口:“桑渝,我……有話想對你說……”
  該來的總是要來。這不,他終於要開口了。
  桑渝咽下口中的糖醋裏脊,說:“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消化不良。”
  “……”昨晚醞釀了一晚上的話想要對桑渝開口,卻被她給堵住了,沈先非臉尷尬地一紅,又沉默了。
  吃完飯後,桑渝回到自己的房裏,對著電腦打起了拳皇。
  隻要一想到沈先非要去英國留學,全校的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她就很生氣。
  她喜歡用草雉京,連續發出的火焰拳就像她的心火一樣,跟著越燒越旺。電腦那方也是草雉京,在心中,她不停地喊叫著:燒死你,燒死你,燒死你這隻臭笨鳥,把你燒成烤雞。
  沈先非一手抄著口袋,一手輕敲了敲她的房門:“桑渝,我有話想要對你說。”
  裝死,聽不見。
  “桑渝……”
  她依舊裝死,索性讓草雉京暴走了一把,然後以一個超必殺將對方給打死。電腦裏發出 “K.O.”“Perfect”的聲音,讓桑渝戰鬥的決心更甚了。
  見到桑渝對他不理不睬,沈先非大步走到桌前,毫無預示地將她的筆記本一合。
  “你幹什麽?!”桑渝轉過身,惱羞地對沈先非怒道。
  “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不想聽。”桑渝將他的雙手揮下,將筆記本打開。
  沈先非扳過她的肩,抬起她的下頜,逼著她與他直視,他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今天你不聽,那就要等到兩三年以後了。聽還是不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不想聽。”該死的混蛋,居然還想留學回來之後再和她說這件事,虧她一直對他有那麽多的期待。
  “你怎麽可能知道我要對你說什麽?我——”
  “沈先非,我警告你,不許說,你要是敢說,我一定會揍你一頓。”桑渝站起身,衝著他大叫。
  聽到桑渝的話之後,沈先非沉默了很久,淡淡地看了桑渝一眼,然後轉身出了門。
  桑渝氣得抓起床上的貓頭抱枕,像發了瘋似的摔打著,口中大罵著:“沈先非,你這個混蛋——”
  出了桑渝的房間,沈先非說不出的難受,捏緊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大二的時候,導師就讓他去考雅思,而且要他一定要考到7.5分以上,當時他不明白,為什麽好端端地要他去考雅思,導師說這樣的證書有總比沒有好,以後要是去了外企,這個會比英語四六級管用,可是他的專業是搞室內裝潢設計,這與進外企又有什麽關係。
  後來成績出來了,7.5分,但他一直放在那不知道該幹嘛。直到前幾天接到學校留學通知,他才知道原來學校早就向英國中央聖馬丁推薦他,一直在辦理這事,而他這個當事人居然什麽都不知道。
  導師的脾氣很怪,甚至連考慮的時間都不給他,如果他搖頭,那麽就換別人,如果點頭,就去準備該準備的東西。而皇廷是這次委培他出國留學的出資人,回國之後,他將直接留任皇廷。希望成為皇廷的首席設計師是他的夢想。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頭,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了。
  這幾天,導師問他要什麽他就給什麽,叫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昨天,這事幾乎H大的人都知道了,班上的同學都在問他這事,都羨慕他好命,可是他心中總是覺得有什麽放不下。後天他就能拿到護照,然後辦簽證,簽證一下來,這意味著他將要離開這裏兩三年不能回來,也就是意味著他要和桑渝分開好久。
  出國的事,他還沒告訴母親,本來明天打算回家一趟,說說這事。他一直在思量著要怎麽和桑渝開口說那件事,昨天想了一晚上,決定今天一定要說出口,結果是她竟然不準他說,還要打他一頓。
  見鬼了,那件事是昨晚他才決定的,她怎麽可能知道他要說什麽。
  越想他越氣,他衝回她的房間,看著她一邊摔著那個抱枕,一邊在罵他,心中的火氣也上來了,顧不得麵子問題,便衝著她大聲說:“桑渝,我不管你要不要聽,但我還是要說。桑渝,我們結婚吧。
  “桑渝,我們結婚吧。”這句話,桑渝比聽到沈先非要出國的事更加的震驚,如果說沈先非要出國的事像一枚炸彈,那麽剛才他說的那句話,就是一枚核彈。
  摔抱枕的動作停下了,她偏過頭怔怔地望著立在門口的他,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你剛才說什麽?”
  “……”看到桑渝雙眸中閃爍著喜悅與激動的光芒,沈先非的臉一下子猶如火燒一般,那句話不知怎麽的突然之間說不出口,說出口的又不是自己想說的,“算了,如果你覺得太唐突,那就算了。”
  “算你個頭!沈先非你給我站住,你今天不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就別想去英國。﹡就算你上飛機了,我也會把你從飛機上拉下來!”她一把扔了抱枕,衝到了他的麵前雙手拉著他的手臂,再開口,聲音卻是無限的溫柔,“阿非,剛才說什麽了,再說一次。”
  動了動喉嚨,沈先非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桑渝,我們結婚吧。”
  “再說一次。”
  “桑渝,我們結婚吧。”第三次,沈先非幾乎是咬著牙說的,“該死的,你到底答不答應?!”
  桑渝尖叫著跑回床前,抓起那個抱枕扔向沈先非,吼道:“你這隻該死的笨鳥,都要出國了,這麽大個事,你連提都不提,卻是直接跳出來跟我說要結婚?!”
  接過抱枕,沈先非深蹙起眉頭,一臉無辜地反問:“說事總得一件件來,當然是什麽事重要先說什麽,難道你會覺得出國留學比結婚的事更重要嗎?”
  “當然是出國……”桑渝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怔怔地望著沈先非,原來是她誤會他了,原來在他心目中和她結婚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出國留學也要靠邊站。
  “答不答應?!不答應的話就得至少兩三年以後了,”將抱枕扔回床上,沈先非走到她的麵前,表情看上去特別凝重,“但我不想等到兩三年之後,因為你實在是太煩人了,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要是去煩其他男人,我覺得這是對這個社會的不公平,所以在出國之前,我一定要先解決這事。”
  本來沉浸在幸福之中尚未回過神的桑渝,聽到這樣的話,抓起抱枕,對著他的頭猛地抽打起來。
  明明是他在怕離開之後,她被別人搶去了,非得要裝得跟什麽似的,非得要說她煩人,危害社會。
  這一次,沈先非眼明手快,隻讓抱枕打了一下,就搶了過來,將桑渝緊緊地抱住,狠狠地吻住她。

  母愛的陷阱
   “你說什麽?你要和他結婚?!”曾梓敖難以置信地看著桑渝,“喂喂,你知不知道我的心碎成了多少片?你這個死丫頭,怎麽可以這樣不顧及我的感受?還要我幫你刻個蘿卜章偽造兩份單位證明?你太過分了!”
  “喂,你凶什麽?不幫我的話就算了。我是把你當哥們,才把這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你。”
  “你為什麽好事就不能想到我?這種事就會想到我?他跟我是情敵!女人,情敵你懂不懂?我曾梓敖要是幫他刻蘿卜章,讓他娶你,我他媽的就是傻蛋!”
  “喂!上次你讓我找他談一談的時候,你也沒這麽義憤填膺啊?”桑渝將他麵前的筆記本電腦硬給合上,“最後一次問你,刻還是不刻?你要是不刻,我就找別人去刻。”
  僵持了很久,曾梓敖終於答應給桑渝刻章,偽造單位開的單身證明。因為她和沈先非結婚的事不想被學校和皇廷知道,所以出此下策。曾梓敖是計算機高手,讓他做個章刻在蘿卜上不是難事。
  桑渝要他用電腦刻章氏的章,她見過很多次,一方麵是熟門熟路,另一方麵,她要刺激桑振揚,他越是不讓幹的事,她偏要去做,而且還要以桑氏的名義開證明。
  沒過多久,曾梓敖還真給她弄了個假章證明,那章和真的真是一模一樣。
  將那份證明看了很久,桑渝拍了拍曾梓敖的肩膀,讚賞:“真是21世紀的人才!你畢業了就算找不到工作,一樣不愁沒飯吃啊。這行業還真是個有前途的行業。”
  曾梓敖的嘴角不停地抽搐著,這種違法的事,他也隻會為她去做,還當職業?有沒有搞錯。
  曾梓敖問:“你哪天去登記?知道民政局在哪兒嗎?知道要準備什麽東西嗎?”
  “就明天啊。具體事宜阿非已經問過了,他回家拿戶口薄了,今天應該要回來了。這兩天我為了把戶口薄弄出來,在家裏翻了很久才找到,差點被我媽發現。”桑渝皺了皺眉,要不是為了戶口薄,她連個那個家都不想回,“見鬼的,誰規定結婚一定要戶口薄。”
  “不要戶口薄,誰知道你有沒有重婚?”曾梓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你放心,我是不會重婚的,而你,就太有可能了。”
  “女人,你有沒有想過,這場婚禮沒有鮮花,沒有父母祝福,”曾梓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黃金吉祥戒,“還沒有鑽戒,你不覺得太倉促了嗎?”
  “鮮花能當飯吃?鑽戒其實很俗啊,哪有我手上的這個吉祥好,幾十年前的限量版耶,你懂不懂?”
  “桑渝,你沒救了。”
  “懶得理你。”
  “你害我失戀了,陪我去練練拳腳,過了明天,你就是已婚婦女了,我再約你出來練拳腳,會被人說我勾引良家婦女。”
  “你才婦女。”桑渝氣不過,逮著曾梓敖就要打,曾梓敖跑得飛快。
  兩人剛到道館,桑渝便接到了沈先非的電話,他已經回到了N市。
  “我在道館。”桑渝一聽到沈先非回N市了,聲音都變得異常愉快。
  “我回去先洗個澡,然後去接你,一起逛逛,看看有什麽東西要買的,晚上出去吃飯,想吃什麽,你先想著。”沈先非說。
  “恩,好的。”
  “拜拜。”
  “拜拜。”掛了電話,桑渝就看到曾梓敖一臉不爽地看著她,“不是要切磋嗎?”
  曾梓敖一聲不吭,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好好地比試了一場,桑渝這才發現曾梓敖的實力原來並不弱,而是他以前有所隱瞞。
  累了,兩人便聊起了天,桑渝將自己為什麽會追沈先非,到怎麽追上他,都說給了曾梓敖聽。
  這讓曾梓敖更深一步地認識到她和那隻笨鳥的愛情,感歎自己永遠隻能做桑渝最好的朋友,朋友就朋友吧,當為什麽心口處這樣的難過?那裏就像是被人硬生生給剜去了什麽似的。
  看到她那一張一合的紅唇,他竟然有一種衝動,也許這一輩子也就這最後一次機會了。
  屏住呼吸,他想到沒想,趁桑渝一個走神,將她壓在身下。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桑渝沒來由地開始慌了。曾梓敖的臉龐近在咫尺,連眉毛她都可以一根根數得清楚,對上他熾熱的目光,眼前的麵孔越來越放大,他的唇已經壓在了她的唇上。
  那片柔軟帶著隱藏了很久的熱情在瞬間爆發了,轟地,桑渝隻覺得腦袋一片空白……
  終於反應過來,桑渝使盡全身力氣推開了他,非常生氣地說:“曾梓敖,你太過分了。你答應過我永遠……”
  “我答應過你永遠隻做好兄弟好哥們,為了永遠隻做好兄弟好哥們,所以我才在開始那個決心之前,決定先完成自己的心願,就是一定要好好吻你一次。”曾梓敖眼眸中雖然溢滿了笑意,但心中的苦澀卻隻有他自己知道,“心願已經完成,你永遠隻是我的好兄弟好哥們。”
  一時間,桑渝喉嚨間猶如堵了一塊硬物,十分難受。
  就在這時,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聽到拐角放著的手機在響,她連忙舒了一口氣,跑過去。一看是家裏的電話,本來不想接的,但為了避開這種超級尷尬的氣氛,她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吳媽的電話急切地傳來:“小姐,你快回來,桑太太要自殺。”
  “自殺?!她要自殺?!”桑渝驚恐地睜大了雙眼,臉色在刹那間變得異常蒼白,“我馬上回家,你看著她,別讓她做傻事。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桑渝連衣服也顧不得換,對曾梓敖說:“我爸媽又在鬧了,我得趕回去。”
  “別急,你帶錢了沒有?沒帶錢怎麽打車回去?”
  “哦,對對對。”
  桑渝打算趕回更衣室從櫃子裏拿錢,曾梓敖也不知從哪兒搞來百元大鈔,塞在她手裏,她驚訝地說,“你怎麽道服裏還塞錢?”
  “你管錢哪兒來的,不是偷的就行了。快走吧,趕緊回去。”
  “還有,沈先非要是來了,你幫我和他說聲。東西你幫我收拾了,改天我找你拿。”
  “知道了,你快走吧。”
  曾梓敖將桑渝推出了道館,望著桑渝的背影,心中有說不出的失落。
  明天她就要嫁作他人婦。
  下了出租車,桑渝一路狂奔,進了家門,就看到父親鎖著眉頭坐在沙發上抽煙。狠瞪了父親一眼,她便衝上了樓梯。推開二樓主臥的門,她看到母親一臉蒼白地半倚在床上,吳媽正給她用毛巾擦著臉和手。
  趙卓青一看到桑渝,情緒又開始激動。
  桑渝走過去,趙卓青一把抱住桑渝,哭了起來。吳媽適時地離開,將這裏留給母女兩人。
  之後桑渝從母親斷斷續續的哭訴之中,才知道父親這次做得很過火,讓外麵的女人有了身孕,並且檢查出來是個男嬰。
  趙卓青年輕的時候做過流產手術,之後就習慣性流產,桑渝是她拚了命硬保下來的,但生了桑渝之後,就無法再孕,而桑振揚一心想要一個兒子來繼承他的家業。這一次桑振揚究竟是意外還是存心讓外麵的女人懷了孩子,目的已經很明確,鐵了心地要離婚。
  桑渝哄了好久,趙卓青才穩定下來。之後她又在一旁陪了好久,才將趙卓青哄睡下,但趙卓青始終不放開她的手。
  以為母親睡著了,她才小心翼翼地鬆開母親的手,出了房門。
  到了樓下,桑渝看到父親還在抽著煙,水晶煙灰缸裏的煙頭插的像刺蝟一樣。冷冷地看了他幾眼,想出去走走,便看到母親從赤著腳從樓上跑下來找她。
  將趙卓青送回房,安撫好 ,她突然提出要出去散散心。
  桑渝愣了愣,明天她就要和阿非登記結婚了,但看著母親蒼白的臉,她隻好點了點頭,笑了笑:“好啊。你想去哪兒玩?”
  “隨便哪裏都好。”
  “好,我馬上打電話,叫人安排旅行社。”
  再度將母親安撫睡下,桑渝終於鬆了一口氣。想到母親恐慌的樣子,她覺得她明天沒法和阿非去登記了,她必須陪著母親才對。
  出國要辦理很多手續,時間來不及,於是就定了去海南。
  想了想,她便給沈先非打了電話:“阿非,對不起,家裏出了點事,我就先回家了。我打你手機的時候,你手機不在服務區。我媽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我要陪她去海南散心,所以明天……我可能去不了。”
  電話那頭,沈先非愣了好久,然後才吐了一個字:“……好。”
  “阿非,你是不是不高興?”
  “……沒有。”
  “那你要等我哦,一個禮拜我就回來了。”
  “嗯,我等你回來,玩得開心。”
  “嗯。”
  掛了電話,桑渝覺得沈先非有點怪怪的,但是說不出哪邊怪,可能是明天沒有去登記,他會有點失落吧。
  桑渝怎麽也沒有想到,就是這樣,讓她和沈先非成了陌路。
  在海南一皺,美麗的海邊風景讓趙卓青的心情舒暢了很多。看到那麽多誘人的水果,她打算回到N市後自己投資開家水果店,精神上有個寄托。這一玩,又多待了幾天。
  桑渝為此感到開心,母親長期被困在那樣一個圈子裏,實在是太寂寞了。但母親的事解決了,她的煩惱業來了,她給沈先非打了好過通電話,沈先非的手機一直呈關機狀態,打電話回他們的小屋,無論她打多少次,始終無人接電話,這讓她的心好像掉到了冰窟裏一樣。
  給曾梓敖撥了電話,那小子反倒高興她去了海南了,並說這些天都沒看到沈先非有來學校,估計是在忙出國的事吧。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為了不掃母親的興,所有事情她都埋在心裏。
  回到N市,下了飛機,老吳開著車子已經在候著她們了。
  坐在車上,她又給沈先非打了電話,依舊是關機。她的心更加慌亂,對老吳說:“吳叔,你先送我媽回去,我還有些事,把我放在前麵的十字路口就可以了。”
  老吳說:“小姐,今天吳媽可是燒了一桌的菜等著你和桑太太回去呢。”
  趙卓青說:“小渝,你這幾天魂不守舍的,打給什麽人啊?這都已經很晚了,有什麽要事的話,你明天再說不一樣嗎?”
  桑渝想想,還是明天去找他再說。
  回到家,桑渝心中一陣疙瘩,因為家裏無緣無故,多了四個彪形大漢身穿黑色西服立在家門口。
  吃完了晚飯,她便進了屋繼續打電話,結果依舊一樣,她不放心,決定還是回兩人的小屋看看。
  “這麽晚了,你要去哪兒?”
  客廳裏隻有角落的壁燈亮著,桑渝看到父親正坐在沙發上抽著煙。
  “出去走走。”桑渝淡淡應道。
  “出去走走?你確定不是去找那個小子登記結婚?”桑振揚的聲音很尖銳。
  心猛然一驚,桑渝停下腳步,轉動門把的手竟然有些發顫。轉過身,看著父親,她啞著嗓音問:“……你怎麽知道的?”
  桑振揚怒道:“怎麽知道?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一點也不把我這個做父親的放在眼裏。他都要出國了,你還有和他結婚,你有沒有腦子?”
  去海南之前就覺得沈先非有點怪怪的,她咬著牙說:“你是不是對他做了什麽?”
  狠狠地掐滅了手中的煙蒂,桑振揚惱怒地說:“你以為你找到那份跆拳道館的工作就很了不起?你太天真了,爸爸對你很失望。爸爸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
  桑渝顫著聲問:“他會出國,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你覺得我會傻到花錢去培養一隻將來會搶走自己一切的白眼狼嗎?我隻會用錢砸他這種人走,但絕對不是培養。”
  “砸他走?”父親的話讓她的心亂了,“什麽意思?”
  “你以前不是用錢砸鍋那些女人嗎?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和他沒有可能,除非我死。那小子就要出國了,你就好好給我待在家裏。”
  桑渝難以置信地望著父親,她不相信他的話。如果阿非要是貪圖她的錢,早在那一年之間就表露出來了,就連曾梓敖都可以看出,阿非心高氣傲,拿錢逼他做事對他來說就是奇恥大辱。父親一定是在詆毀他,她忍不住尖叫出聲:“你在撒謊!在撒謊!阿非根本不是那種人!”
  趙卓青不知在什麽時候走出房門,站在樓梯上靜靜地看著父女兩人爭吵著。在去海南之前,小渝打電話的內容,她曾聽到過,那天中午她就找過那個男孩,請她放棄小渝,可是那個男孩卻對她說“明天我就要和她去領證了”。聽到這個事實,她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為了替小渝留住桑氏,她怎麽也不能讓小渝去領證。
  她和桑振揚的婚姻走到了盡頭,她以自己的婚姻作為條件,他想要那個兒子,想要離婚,那就拿桑氏的股份來換。他還是愛女兒的,同意了條件,並立了股權轉讓書,她還要他立了遺囑。
  桑氏隻能是她女兒的。
  小渝,對不起,媽媽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
  “他不是,他媽是。隻要他媽說一個不字,你以為他會為了你,像你這樣和我對著幹嗎?”提到吳玉芳,桑振揚更是咬牙切齒,麵部的表情因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
  咬著唇,桑渝強作鎮定:“好了,我不想和你談這事。這是我自己的事,如果我選擇錯了,下半輩子注定痛苦,我也心甘情願,因為這是我的選擇。從那天走出家門我對自己發過誓之後,就不會回頭,要我放棄沈先非辦不到!桑先生,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你想用你和媽的婚姻威脅我也好,用桑氏威脅我也好,甚至你可以讓正道關門,可以,可以,都可以,但是做這些事的前提,你最好能保證那個女人肚子裏的孩子平安生出來,即便是生出來,你也要天天燒香拜佛求他們平安。還有,我不相信阿非和他媽媽是那種人,無論如何,明天我都要和他結婚。”
  “你——”桑振揚氣得渾身發抖。
  “小渝,那個男孩子明天就要坐飛機走了,如果他心裏有你,這個禮拜為什麽一通電話也不給你?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趙卓青跑下樓。
  什麽?他明天就要走了?她終於明白,原來這是一場陷阱,將她和阿非分開的陷阱。她一定要找他問個清楚。
  桑渝猛地打開門,便看到門前四個大漢一字排開,候著她。嘲諷地彎了彎嘴角,她沒有想到今天要出這個門,卻是要打出去。
  本來她一點勝算都沒有,因為這四個人是父親請來專門鉗製她的高手。幸運的是,這四個人有顧忌,就是不能傷害她。生平第一次,她把跆拳道這樣一個正義修為當成生死存亡來較量,她是帶著不是對方死就是自己死的信念,用跆拳道將四個高手打敗了。當四個人倒在她的麵前,她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
  “桑渝,你給我聽著,你今天要是走出那道門,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取消你的桑氏繼承權。”桑振揚從來沒有過氣成這樣,他不敢相信,那個他最疼愛的女兒,如今為了個小子和他作對,甚至還要放棄桑氏。
  “桑氏,留給你兒子吧。”桑渝冷冷地回了句,大步向院門走去。
  二樓陽台,趙卓青哭喊著:“小渝,那個男孩子不適合你,不要因為他,你放棄了屬於你的東西。相信媽,媽永遠不會害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明白,媽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小渝,你要是敢走,我就從樓上跳下去——”
  趙卓青的哭喊聲聲聲傳來,桑渝腳步隻是頓了頓,堅定地走出桑氏大門。
  她不要去想母親會不會跳下樓,不要去想這次去海南是不是母親知道她要去登記的事兒故意支開她,更不要想桑氏將來屬於誰。她隻要沈先非,那個教她洗衣服,教她自己賺錢,教她會獨立自主,那個把和她結婚看得比出國還要重要的沈先非,無論怎樣,她都不會相信沈先非是因為錢而放棄了她,一定有原因的,要她相信除非他親口跟她說,跟她說他不喜歡她了,不想和她結婚……
  在去海南前一晚,他說過,他會等她,所以,她一定會嫁給他。
  
  錯失
  出了桑家大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她給曾梓敖打了電話,有氣無力地說:“梓敖,認識天恒山莊怎麽走嗎?嗯,天恒路路口,來接我。還有,幫我查一下,明天,上海飛往 英國的飛機是哪一班?
  桑渝的聲音都是在顫抖,她拚了命地往前跑,她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沈先非,她要找他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曾梓敖開著車,剛要駛入恒山路口,就看到披頭散發的桑渝跌跌撞撞地從路口衝出來。
  “桑渝,你怎麽了?究竟出了什麽事?”他緊張地連忙下了車,扶住他。
  桑渝爬上車,靠在車座上,閉著眼,對曾梓敖說:“別說話,先送我去我那屋子。”
  曾梓敖發動了車,不停地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會搞成這樣?你和什麽人打架打成這樣?”
  “你知不知道沈先非明天要去英國了?”桑渝低聲說。
  “他不是等你回來結婚的嗎?”
  “我不知道,我爸不知道對他做了什麽,他明天就要離開國內了。”
  “那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難道是你爸——”
  “他找了四個保鏢……”
  “……你,算了,你坐好了,我看我還是先送你去醫院。”
  “不要,我要盡快找到他。”
  車子飛速地行駛。
  當到了樓上,桑渝下了車,拚了命似的爬上七樓,打開屋門,那裏和以前一模一樣。她一直叫著:“阿非!阿非!”
  兩間房子都找過了,包括衛生間,她就差沒把衣櫥裏給翻出來了,沒有沈先非的身影。所有東西都和她離開去海南之前的時候一模一樣。不死心,她又在自己的房間裏找尋,想找到他留下的隻言片語,可是,還是什麽都沒有。
  她像是發了瘋一樣地開始砸屋子裏的東西。
  曾梓敖被她這副模樣給嚇住了,他從來沒有看過這樣歇斯底裏的桑渝。快步走上前,他一把拉住桑渝,大聲說道:“你別這樣好不好?”
  桑渝雙手抱著頭,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聲音帶著哭腔:“我不相信他是我爸說的那種人,為了錢而離開我。”
  “我也不信,既然不信,那就起來繼續找。還有哪裏沒找過的,就一起找。”曾梓敖一把拉起她,將她推進衛生間,“先把你的臉洗幹淨,再去換身衣服,我們再去找。”
  麵對著滿盆的冷水,桑渝將臉全浸在水裏,讓自己冷靜下來。打理好一切之後,她便讓曾梓敖開車去西街,如果沈先非不在學校,不在這裏,那在西街一定可以找到他的去處。
  到了西街沈先非家的住處,已是深夜,屋門雖上了鎖,可透過窗戶裏看到的是破舊空蕩的屋子。
  桑渝徹底絕望了。
  曾梓敖奮力地敲開鄰居家的門,被開門的老太太給狠狠罵了一頓,一句話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麽,隻有最後幾個字什麽出國搬走了,他是聽懂了。
  在聽到那模糊的幾個字,刹那間,桑渝渾身的力氣仿佛都沒抽走了似的,兩隻手撐在斑駁的的牆壁上冰涼冰涼,僵持了近五分鍾,她都沒能挪動身體,最後是被曾梓敖架了出去。
  沒了沈先非的音信,桑渝不值得到該怎麽辦,如今隻剩下一個感覺就是疼,那種鑽心又無依的感覺在啃噬著她的心,讓她無法呼吸,無奈地蹲在西街那個小車站的台階上,捂著臉,眼淚禁不住地就湧了出來。
  這一切看在曾梓敖的眼裏,別提有多窩火,他煩躁地吸著煙,來回不停地走動,知道看不下去了,然後火道:“你別這樣好不好?!”
  桑渝沒理他,依舊是將臉埋在兩腿之間默默地流著眼淚。
  “明明就要結婚了,他什麽話都沒有和你說就走了,你不覺得奇怪嗎?就算你爸威逼他也好,利誘他也好,總該會給你一句話吧?我他媽的要是甩了女人,好歹也會給人家一句話,這樣不明不白的算什麽?”
  得不到任何反應,曾梓敖從褲子口袋裏摸出手機,開始一個個打電話。
  過一會,他大力地一把將桑渝從台階上給拉了起來,說:“起來!我已經打聽到了,他是明天上午十點的飛機。現在是淩晨一點不到,我們還有九個小時可以趕去上海。既然N市找不到他,那就去上海浦東機場劫他啊。”
  緩緩的抬起頭,桑渝盯著滿臉打抱不平的曾梓敖,兩股熱淚又湧了出來。
  “深更半夜的,別以為有燈光發光,你就這裏裝深沉。走啊,還愣著幹什麽?”別過臉,曾梓敖不想看到桑渝那張哭泣的臉,他喜歡的女人不是這樣脆弱得就輕易放棄的。
  將桑渝塞進車裏,曾梓敖很認真地對她說:“你給我振作一點,我才拿到駕照沒多久,待會兒上了高速,我可不能一個人連開幾個小時。”
  吸了吸鼻子,抹幹眼淚,桑渝扯了一抹笑容:“要開就快點開,哪來的那麽多廢話。”
  聽到桑渝這一聲啐罵,曾梓敖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發動了車子。
  時間充裕,因為路黑,曾梓敖不敢開得太快。
  也許上天就像是和兩人故意作對一樣,不幸地,車被追尾了。
  “轟”的一聲,尾部受到強大衝擊力的撞擊,車子被推出數米遠,曾梓敖手中的方向盤一個不穩,車子便向中央的綠島護欄衝去。
  “小心啊!踩刹車!”桑渝在感受到車身的震蕩時,就伸出手去幫曾梓敖穩住方向盤。
  伴隨著金屬摩擦聲,車子沿著綠島護欄的邊緣滑過數米,終於停了下來。
  車一停下來,兩人坐在車內大喘了一口氣,為這次僥幸從鬼門關走過而感到慶幸。
  望著前麵不停閃爍的車燈,曾梓敖摸了一下額頭,滿頭全是冷汗,他狠摧一下方向盤,暴了回粗口:“操!下車,我要看看是什麽白癡這樣開車的!”
  同樣一聲冷汗的桑渝舒了一口氣,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到車前,對尚在車內的曾梓敖說:“對不起,害你爸送你的生日禮物被撞壞了。”
  從副駕鑽出車外,曾梓敖走到車前,便看到左前燈的位置被撞凹進去,整個左前燈都碎了,捏著拳頭,走到車後,他看到一樣慘不忍睹的車尾,心頭湧上一團怒火熊熊燃起。
  快步走向後方撞在綠島上的一輛大紅色馬6,車門的玻璃已經被撞碎了,車前蓋整個癟了進去。看到駕駛座上躺了個男人,車內飄出一股濃重的酒氣,他怒吼著:“你個白癡,給我下車來,學駕駛的時候沒學過不能酒後駕駛沒學過不能超速的嗎?”
  桑渝走過去,看到那個男人微微歪了歪頭,在痛苦地呻吟著,額前的血在往下滴,便對曾梓敖說:“你吼他有什麽用?他受傷了。”
  “這種白癡,自以為開個馬6就很了不起,活該他安全氣囊沒打開,撞死了活該。”曾梓敖一邊罵著一邊打電話報警。
  等了大約一個小時,警車鳴叫著到達。
  交警要將曾梓敖和桑渝帶回去做筆錄,車子也要拖走。折騰了近兩個小時,加上那一場車禍,桑渝和曾梓敖已經筋疲力盡,而這個時候,他們無法趕路,還要別拉去警局問話,這讓桑渝積聚已久的怒氣全部爆發了出來。若不是曾梓敖攔著她,她有可能要以襲警的罪名而被拘留。在曾梓敖的好說歹說下,兩人終於走出了警局。
  這時天早已大亮,六點半的樣子,而他們所在的S市離上海浦東機場至少還有兩到兩個半小時的路程,而距去英國的飛機起飛不到四個小時,加上提前登記的時間,如果路上不堵車,他們勉強能趕在沈先非登記前見到他。
  看著有氣無力已經失去信心的桑渝,曾梓敖用力地揪了她的雙頰,大聲說道:“如果你現在想放棄,那我們就立刻回N市,如果不想,那就再堅持兩個多小時。”
  桑渝禁不住哭了出來:“曾梓敖,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怕我到了那裏以後,他對我說的話就像爸爸說的那樣……”
  “你沒有親口問過他,你怎麽知道?!桑渝振作一點,你已經為他堅持到現在,就差兩個多小時,難道還堅持不下去嗎?”曾梓敖愛憐地撥了撥她的發絲,將她緊緊地擁在了懷裏,如果可以自私一點,他一定會選擇帶她回N市,可是他做不到,他不希望從此看到的她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桑渝,沈先非就在那裏等著你。”
  放開桑渝,拉起她的手,就往馬路對麵走去,買了兩份早餐後,攔下一輛的士,塞給司機三百塊錢,要求他盡快帶他們趕到上海浦東機場。
  那司機拍著胸口向他們保證,一定會在兩個半小時內趕到機場。
  坐在後座,倚在曾梓敖身邊,桑渝吸了吸鼻子,輕聲說:“梓敖,謝謝你。”
  “別說話了,保存點體力,待會兒到了機場還要搶時間的。”曾梓敖拍了拍她的手臂。
  點了點頭,桑渝緩緩地閉上了眼。
  比預期還要提前半個小時到達了機場,出租車帶著淒厲的急刹車聲停在上海浦東機場的停車線上。
  下了車,桑渝不顧一切地就衝進了機場大廳。
  明亮寬敞幹淨的機場大廳內,一排排整齊的換票服務台,縱橫交錯的行李運輸帶,形形色色擠滿的人,卻是讓人一陣陣的眩暈感。
  聽著廣播,看著液晶大屏幕,不停地搜索著沈先非的身影,桑渝的臉上寫滿了焦慮和不安。
  “對不起。”
  “對不起。”
  “……”
  幾乎是隻要見到和沈先非差不多背影的人,桑渝都要確認一下。一聲聲“對不起”,一次次的失望,她已經累到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雙手撐著膝蓋,不停地喘著氣,眼淚又不爭氣地湧了出來,似乎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在不停的流淚,似要將集聚了二十一年的眼淚全部流出來。
  為什麽,她還是錯過了……
  “桑渝,那裏,沈先非!”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追上來的曾梓敖突然拍了拍她的背,聲音裏帶著異樣的激動。
  驚詫地抬起頭,桑渝順著曾梓敖的指向,看到了前方拖著行李的沈先非,他的臉色蒼白,頭發還剪短了。
  顫著唇,她激動得眼淚再度湧出。
  “阿非!阿非!阿非!”衝過人群,她高聲叫喊著向安檢通道衝過去。
  值機區的機場工作人員,在看到瘋狂奔來的桑渝,立即吹著口哨衝了上前,攔住她:“小姐,請出示你的登機牌和相關證件。”
  “讓開!”顧不了一切的桑渝賞了那人一拳。
  一旁的機場工作人員一見此情況,立刻全部湧了出來,對講機的聲音四起,這一場騷動引來了更多的進場警察和保安。
  沈先非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小名,頓下腳步,回首望了望,卻是看見一個披散著頭發像個瘋子一樣的女子被幾名警察押著,口中在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
  回轉身,他拖著行李,邁著沉穩的步調向前走去。
  “阿非——”
  桑渝再也沒有想到,她拚盡了全部力氣的呼喚,換來的隻是沈先非很冷淡地回首看了她一眼。究竟是為什麽?如果那一年多的日子是一陣泡影,他為什麽不幹脆而直接將這殘留在她眼前的泡影也一並打碎了……
  被警察抓疼的胳膊早就失去了自覺,周圍的聲音突然間也聽不到了,錐心刺骨的狂痛讓她失去了呼吸,虛脫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就這樣直直地向後倒去。
  在她的生命裏,她沒有恐懼過什麽,而此時此刻,她恐懼的卻是她最愛的男子留給她的那一個如同路陌生人一樣的淡漠神情,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沒有任何解釋……
  悲傷的眼淚再滑落前,她隻看到空氣中,飄揚著的每一粒塵埃似乎都在笑她的愚蠢。

  Special
  結婚?還是一百萬?
  這冬天的風夾雜著細細的雨絲,打在人的臉上微疼,卻一點也不影響沈先非的心情,因為再過兩天,他就要和她結婚了。
  下了車站,他往那條熟悉的小巷走去,卻是看到一輛在N市都很少見到的賓利轎車。
  桑渝說過,她家有一輛黑色賓利。
  深蹙起眉頭,他淡淡地掃了一眼那輛車子,快步往家裏走去。
  吳玉芳鮮少有這樣的生氣,她冷笑著從桌上拿起那張一百萬的現金支票,然後當著桑振揚的麵,將那張支票撕了個粉碎,一把仍在他的身上。
  桑振揚氣得說不出話來。
  “錢,我收下了,正好撕了仍你。”吳玉芳從門口後抓起掃帚,就往桑振揚身上揚去,“快滾,再不滾,我就掃你出門。”
  “你——”
  “你什麽你?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快滾!”
  桑振揚怒道罵一聲:“不知好歹的女人!”
  還沒進入院內,他便聽到家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桑渝不可能會喜歡他這種家庭的人,隻是玩玩而已,是他在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給他們錢,是看得起他們。不然,他們連一分錢都拿不到。
  吳玉芳揚著掃帚就向桑振揚打去,沈先非見著,攔住母親:“媽——”然後回轉身,他對桑振揚說,“桑先生,請你離開我們家,我不想變得難堪。”
  桑振揚拍了拍身上的泥水,指著沈先非怒道:“沈先非,我告訴你,隻要我桑振揚還活著,你和我女兒這輩子都沒可能,不信咱們走著瞧。”
  看著桑振揚離去的背影,接過母親手中的掃帚,沈先非將屋中滿地的支票碎屑掃了幹淨。
  吳玉芳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想了想,他對母親說:“後天,我就和桑渝去登記結婚。”
  吳玉芳驚愕地看著兒子:“昨天電話裏,你不是說馬上就要出國了嗎?”
  “嗯,在出國之前,我想先結婚。”
  “你這個臭小子,出國結婚這麽大的事到現在才說。下次你要是生孩子是不是要等孩子生下來會叫奶奶了,你才打算告訴我?”
  “嗯,那個……生了就告訴你。”
  “你——”吳玉芳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真的想好了?這一出去要兩三年不能回來。”
  “嗯,想好了。像她那樣危害社會的恐怖分子,我覺得還是恐怖我一個人就好了。”
  吳玉芳哼了一聲:“你這個臭小子,剛才撕了那一百萬砸了那個滿身銅臭的家夥,簡直是白砸了,早知道不如賣了你,我下半輩子不用愁了,想想都覺得心疼。”
  翻了翻白眼,沈先非爬上了閣樓:“我去拿戶口薄。”
  在西街一個晚上,沈先非一直魂不守舍,腦中一直想著桑振揚和母親爭吵的局麵。吳玉芳看在眼裏,以為他在想著桑渝,直念著“有了媳婦忘了娘”,第二天一早就將他掃地出門了。
  下了車,沈先非眯了眯眼,望著陽光普照的天空,他突然很想念她。明天就要領證了,他開始幻想她成為沈太太那一刻的表情。
  應該給她買點東西,想著,他腳下的步調快了。
  就在快到住處時,路邊的店家沒留意撥了他一身汙水,皺了皺眉,他掏出手機給桑渝打了電話。聽到她愉快的聲音,他腦中不斷浮現起她每次逛街逛不到一小時就不耐煩的景象,不禁揚了揚唇角。
  洗完了澡,沈先非正打算出了門,在鎖門的那一刻,他又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掙紮和守護
  也許他該早一點來的,或者晚一點來也可以,可為何卻偏偏選擇在這樣的一個時候。
  沈先非推開那道門,望著兩個並肩而坐背對著他的身影,正在有說有笑地談論著什麽有趣的話題。他正打算出聲喊桑渝,卻聽到曾梓敖的問話而怔住了。
  “你說你是因為要打擊報複他,所以才追他的?你不是吧?這麽小心眼。”
  “對啊,我就是小心眼,你說我一個女生,被他抓到我偷可樂,我還要不要見人?而且之前他還放走了一個賤男。”
  “那你打他一頓不就好了?多解氣!”
  “那你不覺得讓他愛上我,我再狠狠地一腳踹了他,這種傷害來得更猛烈更解氣嗎?”
  那一刻,沈先非仿佛聽到整個世界都轟塌的聲音,耳邊一直回蕩著說聽到的話。
  他不相信,那些話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再抬眸,他更不想看到的那一幕刺入眼簾。
  她被曾梓敖壓在地板上,兩人熱烈地擁吻……
  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道館,他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腦中不斷地回放剛才的畫麵。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遠。
  夕陽西下,似要燒紅那片天。
  單調的手機鈴聲驚醒了他,是她打來的。
  顫著手,他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了她的聲音:“……我媽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我要陪她去海南散心,所以明天……我可能去不了了。”
  “我們要不要打個賭?看看小渝明天是選擇和你去登記結婚,還是留在家中?”
  她的母親——趙卓青對他說的這句話不停地回蕩在耳邊。
  她口中說的“精神狀態不太好”的母親,就在幾個小時之前才找過他。
  從西街趕回來,他的心中滿滿地全是她,她父親的羞辱並不能阻止他的心,雖然他現在的一無所有,但是他一定可以讓她成為這世上最快樂的妻子。
  她的母親會在那時到訪,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沒有想過她的父母會接二連三地找上他。在沙發上坐了很久,在她的母親說了很多之後,他隻對她說了一句話:“明天我就要和她去領證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的母親臉色都變白了,激動地說了很多,直到她的母親拋了最後那句話:“好,還有幾十個小時,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突然之間,他不確定了。
  想了許久,他才堅定地回答了她的母親:“我愛她,正如她愛我一樣,不是因為我是誰,而是我在她的眼裏是誰。她一定會和我領證的。”
  沒有幾十個小時,隻是三四個小時,這天就已經完全變了。
  他不禁啞然失笑,嘴角的那一抹笑意卻無法掩飾心中的酸澀、失落與悲傷,喉嚨之中仿佛堵著什麽似的,難過的感覺一波波湧了上來,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好。”
  他沒有不高興,而是他痛苦著,因為在乎,他的心變得脆弱得不堪一擊。
  難道她這麽久以來所做的一切,真的隻是想看他痛得有多慘烈嗎?為什麽她還要他等她?
  此時此刻,他隻敢淺淺地呼吸著,怕太重的喘息讓他支撐不住,極力地讓自己的腦袋呈現一片空白,什麽都不去想,這樣心才不會像要被刺穿一樣的難過。
  他一拳狠狠地打在了麵前的樹幹上。
  “姓沈的,你還認識我嗎?”一個囂張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沉浸在狂怒之中的他,回過頭便看見一頭飛揚的金毛,讓他想起了一年多前那個夜晚。
  “想不起來了?你女人在一年多前將我們兄弟幾個打了,這筆帳我們還沒算呢。”提到那件事,喪狗恨不能將他隔空活吞入肚。
  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他回轉頭便要離開。
  “想走,沒那麽容易。”喪狗朝兄弟使了幾個眼色,便將他圍住,“哼,姓沈的,你傲氣個什麽東西?H大的高材生了不起,其實還不是和我們一路貨色。”
  喪狗說著,和幾個兄弟哈哈大笑起來。
  積聚胸中已久的怨氣驟然間爆發了,他宛如一隻暴怒的雄獅,睜著血紅的雙眸瞪著眼前那頭有著金毛的喪狗,猛地一拳打在了他的下顎。
  喪狗被打得身體一震,向後退了幾步,站穩了身體,隨即便跳了起來:“他媽的,你這個小白臉,不知好歹,難怪人家指名了要揍你。本來看在你勾上那個富家女,是想和你做筆交易,你他媽的不識相,竟然敢打老子?!”
  喪狗怒罵著衝上前便與他糾纏在了一起。
  生平第一次,他出手打人,每一拳都是又重又狠,似要將體內所有的怨恨全部發泄出來。
  霎時,幾個人一齊擁向他……
  一時間,高中時候那段最痛苦的情形浮現眼前,與之前的一切相重疊。
  桑渝有沒有和你說過,她不喜歡男生追她,她喜歡自己追男生?
  越是拒絕她的,她就越要追上手。我記得高中時候,她就有花了不少心思去追男生,後來追上了,又甩了人家,算起來你不是第一個。
  別和我說你進了皇庭,這隻會讓我更瞧不起你。你雖然有才,但如果不是沾了我桑振揚的光,你一輩子都進不了皇庭。有些東西,黑的,是永遠也漂不成白的。
  怎麽?你不知道你是怎麽進皇庭的?嗬嗬,我那丫頭為了追上你,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那你不覺得讓他愛上我,我再狠狠地一腳踹了他,這種傷害來得更猛烈更解氣嗎?
  我隻有小渝這一個女兒,將來她是要繼承整個桑氏的。
  現在的你和她都還年輕,人生之路還有很多要走。如果她選擇了呢,就勢必要放棄桑氏,你覺得你和桑氏比起來,孰輕孰重?
  你是一個好孩子,但如果你沒有那樣一個家庭,也許你會和小渝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你就要出國了,這是一個忘卻這段感情的好機會,時間可以衝淡一切,淡到最後什麽痕跡都沒有。
  現在你提前放棄,也許你很痛,但總比將來你要痛一輩子要好。
  我們要不要打個賭?看看小渝明天是選擇和你去登記結婚,還是留在家中?
  好,還有幾十個小時,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他說過,就算是分手,他也要她親口對他說。
  他剛才一定是聽錯了,說要報複才追他的那個不是她,和曾梓敖接吻的也不是她,說明天不能和他去結婚的也不是她,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如意,是他和她的定情之物。
  他答應她,等她一周之後回來。
  他緊握著拳頭,護著那枚戒指——如意。
  喪狗按住已經被打得不能動彈的他,死摳著他的手指叫著:“把戒指給我!”
  無奈他死握著拳頭不放,喪狗氣急,操起一旁地上的棍子朝他的頭揮去……
  “老大,會不會出人命?”
  “不……不會。”喪狗嚇得丟了手中的棍子,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沈先非。
  “那個設計師沒給我們多少錢,我們揍他一頓就算了,沒必要為他搞出人命。”
  “老大,我們快走吧,那邊有人過來了。”
  “等……等一下,我……我拿個戒指……就走。”

  Chapter 7 我們重新開始吧
  診室內,穆撻霖坐在辦公室桌前,望著一臉憔悴的桑渝,心中不停地咒罵著好友沈先非整個沒人性,這樣好的女人也能給忘得這麽徹底。
  “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其實哭出來對你的病情會有好處,”立起身,走到桑渝的麵前,穆撻霖將一盒麵紙遞給桑渝,“那後來呢?”
  “後來……我什麽都沒有卻直接闖機場安檢通道,而且毆打機場工作人員,拒捕襲警,造成多人受傷,後來體力不支而昏倒在機場,然後被治安拘留了一天。曾梓敖因為維護我,成了幫凶,也被治安拘留了一天。我爸收到消息是一天之後,然後把我和曾梓敖保釋出去……”說到這裏,桑渝再也說不下去了,噙在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控製不住湧了出來。
  坐在沙發上,她掩麵痛哭。
  為了沈先非,她付出了太多。也失去了更多。
  她以為在美國的那幾年能夠忘掉他,,她甚至試著和曾梓敖交往,但心中那裏空洞洞的感覺,像是有被人硬生生地給剜了去,任由誰也彌補不了。再次見到他,因為承受不了那份思念的折磨,和工作上雙重的精神壓力,在袁潤之的建議下,她才來看心理醫生,以求能夠幫助緩解壓力。
  可是,原本想脫離那種困境,卻沒想到越來越亂。桑氏是母親拚了命留給她的,無論如何都不能毀了。她永遠忘不了兩年前回國整理母親遺物所看到的那封信,確切地說是遺書。
  小渝: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我已經不在了,不知道你在美國過得好不好,媽真的好想你。
  當初我答應和你爸離婚,全都是為了你,但這個婚我不是白離的。
  我知道他一直想要一個兒子,我也很努力地想生一個兒子,可是生不出來。那個叫於佳的大學生,年輕美貌,又有學識,還懷了一個兒子。我趙卓青,人老珠黃,學曆不高,隻會打麻將賭錢,我這半生都是在牌桌上過的,如今到了現在這種年紀,我還能求什麽?
  那個叫沈先非的男孩子很優秀,隻可惜家庭背景太差了,對你將來接管桑氏有弊無利。
  我隻有你這一個女兒,我不為我自己著想,但我一定要為你想,將來桑氏隻能交在你手上,任何人都別想從你手上把桑氏搶走。
  我向你爸提出交換的條件就是桑氏隻能由你來繼承,他名下大部分股份和不動產必須轉入你名下。記得他從上海把你領回來的那一天吧,他知道你被關的時候,都快要急瘋了。那時的他,是愛你的,他想都沒想就同意了,轉讓書和遺囑準備了很久,可你這個傻丫頭就是不肯簽字。
  世事難料,那個於佳的孩子越長越討喜,他開始動搖了……
  我決不允許他更改遺囑,任何人都不可以搶走你的桑氏。如果讓遺囑成為真正的遺囑,舍掉自己的命,媽也願意。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媽已經和死了沒有兩樣。
  所以,不要怪媽……
   永遠愛你的媽媽 絕筆
  
  那封信上的遺書是寫在車禍前一天,母親是為了她,才會約了父親,將車開上山自殺的……
  為什麽母親要把這麽沉重的包袱壓在她的身上,她根本就不在乎桑氏,她隻想過平凡而開心的生活,這兩年來,哪一天她不是在受著折磨。桑氏不是她一個人的,現在整個桑氏都危在旦夕,沈先非,那個愛了那麽多年的男人,惦念了那麽多年的男人,連最起碼念舊情的份都沒有,她真的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淚水模糊了眼,突然眼前被白花花的一片蓋住,有人用麵巾紙在給她擦拭淚水。
  “阿穆,謝謝你,我自己來……”當他看清眼前的人之後,一下子愣住了,隨即站起身推開他,跑到外麵,看到阿穆和小護士艾妃妃在調笑,他怒不可遏,“穆醫生,我是相信你們心理醫生,才會將自己心中的秘密說給你聽,可你身為心理醫生一點職業操守都沒有,就是這樣泄露病人的隱私。”她的眼淚就像是止不住地往外冒。
  阿穆別過臉不敢看桑渝。
  “不關阿穆的事,是我逼他的。”沈先非在離她兩米開外急道。
  “沈先非,你閉嘴!這一輩子我都不想看到你。你放心好了,明天就算我死了,我也一定會讓那批貨進場的!”
  桑渝怒吼完,轉身就要奪門而出,卻別沈先非從身後一把抱住。
  “桑渝,你別這樣,你還病著。”
  “沈先非,你放手,不然我就打死你。”
  阿穆看到兩人像拉鋸戰一樣,皺著眉頭,桑渝還真的動了手,阿非被打了還死抱著她。艾妃妃拉了拉他的袖子:“穆醫生,你快製止啊,不然過會兒就輪到沈先生入住急診了。”
  深吸了一口氣,阿穆怒吼一聲:“好啦,你們兩個別吵了,煩死了。”
  終於,桑渝和沈先非停下了。
  “小渝,對不起,泄露你的隱私的確是我的操守問題,但這不正是你說想的嗎?其實你的心理根本沒有病,你根本就不是來找我看病的,你知道我是誰,你知道我是阿非的高中同學,知道我和他一直有聯係。五年了,你一直有一個心結,就是阿非當初答應過會等你,卻出爾反爾,和你斷了聯係,甚至什麽原因都不告訴你就離開了。就這個心結一直困了你五年,現在他回來,卻依然沒有給你答案,所以,你是想借我的口去知道這個原因,對不對?”
  桑渝看阿穆的眼光越來越恐怖,像是恨不得要撲過來撕了他一樣。
  “現在我告訴你原因,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知道了,並不會比現在好過。”阿穆唯有咬著牙殘忍地繼續說,不然這事真是沒完沒了。真是活見鬼,給人看心理病也能看成丘比特。
  桑渝睜大著眼睛看著阿穆,眼眸裏上著異彩的光。
  “阿穆,你給我閉嘴!”沈先非衝著阿穆怒道。
  阿穆根本不理他,看著桑渝,指著他說道:“這個白癡失憶了,選擇性失憶,所有人他都記得,就是忘了你。”
  強烈的張揚之後沉寂下來便是令人窒息的殘酷,聽到“失憶”兩個字,桑渝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失憶?”想到五年前浦東機場沈先非看到她如同看到陌生人一樣的眼光,竟然是失憶,她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顫著唇說:“也就是說五年前,你就失憶了?在我去海南之後,出國前剛好失憶了?”
  垂著頭,沈先非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轉身一把抓住阿穆的衣服,遷怒於他:“誰要你多事的?你看你的病,你多什麽事?”
  “什麽多事?我就是在給病人看病,你這個不相幹的人給我出去。”阿穆抓住沈先非的手推他出去,不讓這家夥受點罪,不知道受罪的苦,瞧人家小渝多可憐。
  心已經揪痛得擰成一團了,桑渝緊緊地咬住下唇,淚水不斷地從雙眸中湧出,再也無法強抑住心中的悲傷,他怒吼道:“失憶?選擇性失憶?你什麽人都沒忘,就偏偏忘了我?為什麽你什麽都沒忘就隻忘了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我真的是個傻子,一個等待了那麽多年的傻子,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願,從頭到尾都是我強迫你。選擇性?嗬嗬,給你重新選擇的機會就是忘掉我這個討厭的人,這才是你要的結果。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聽到桑渝說出這樣的話,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叫沈先非無法呼吸。
  他伸出手拉住桑渝,急道:“桑渝,事情並非是你想的那樣。我不知道要跟你怎麽解釋,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和你去登記的前一天,我隻知道是我去英國前。那天,我別幾個混混搶劫,傷到了頭部,所以……”
  “所以你就選擇性失憶,選擇忘了我?你不想想為什麽你隻忘了我?你潛意識裏隻想忘了我,難道我真的這麽令你討厭?那我們在一起的一年多裏,那些日子都是假的,你說過要娶我,要等我回來的話都是假的,對不對?你告訴我啊,沈先非。”
  這事到底要怎麽解釋,那五年裏的事他全部不記得,要他怎麽說?
  皺著眉,他隻能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阿穆和艾妃妃又看到他們兩人爭執了起來,相互對看一眼,決定撤,把這裏留給兩人慢慢培養感情。
  從指尖一直寒到了心底,桑渝覺得胸口就像是被殘忍地撕開了一道口子,不停地流著鮮血,直到滴盡最後一滴,冰冷地死去,從喉嚨裏擠出的聲音,顫抖著:“沈先非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你。”
  睜開沈先非的手掌,桑渝轉身,手伸向門把手,就在門鎖轉動的那一刹,沈先非迅速地拉過她,不顧她的掙紮,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下頜抵著她的發絲,他激動地說著:“桑渝,你聽我說,短暫的別離,是為了重聚。你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壞處想,我忘了五年前的事,不是我討厭你,我不是一個會對自己討厭的女孩子求婚的人,更不是一個會隨隨便便做出承諾的人。一定有原因的,隻是我現在還想不起來。五年前我們錯過彼此,一定是一個很深的誤會,因為誤會所以我隻能選擇逃避,隻能選擇遺忘。”
  桑渝掙開沈先非的懷抱,怒道:“逃避?你對待我隻有逃避,你為什麽不逃避一輩子?為什麽還要出現在我的視線裏?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麽過的?每天都在期盼著一個人會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麽不等我?為什麽看到我不理我?為了你,我連桑氏都願意放棄,和我爸決裂,我不相信我爸說的,我相信你,我一直都記著‘我會等你’那句話,可是從海南回來之後,我等到的是什麽?你給我的是什麽?一個淡漠的眼神,一個沒有原因的分手,一天一夜的治安拘留。你知不知道,在美國的兩年,那時的我和高中時的我沒兩樣,抽煙酗酒打架,自我放逐,如果不是曾梓敖攔著我,我甚至還會去嗑藥!”
  “桑渝……”沙啞的語調暗藏許多種難解的情緒,沈先非輕輕地抓住桑渝因激動而亂揮的手,眼神中閃爍著悲痛。
  “爸媽離婚,第三者嫁進來,還有一個逼我媽走上絕路的弟弟。如果不是因為你,於佳不會用這種手段來報複我,我媽是為了替我守住桑氏,引我爸上山,玉石俱焚。一夜之間,我失去了所有的東西,你能體會那種一夜之間,什麽都失去的感受嗎?這一切都是因為什麽?因為什麽?!如果不是我那樣的固執,他們不會死的。我該狠你的……”斑駁的記憶重投在她的心間,就像是一把把刀片,將把她割成了一塊塊,就連呼吸都會痛。
  “我不相信沒了你,這天就塌了,隻不過一切是又回到了原點。可是越想忘掉你,就越忘不掉你。明明答應‘我會等你’,卻什麽都沒有和我說一聲不響地離開了?就像是我爸罵我的,我是缺胳膊斷腿還是臉上長麻子,就非你不可?麵對雙重的壓力,我渾身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就怕哪一天承受不住全部斷掉,我期望緩解這種痛苦和壓力,我隻能選擇去找阿穆,把心中所有痛苦全部傾訴出來。阿穆說得沒錯,我知道他是誰,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借著他,希望你能夠回來找我,親口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麽,現在我終於得到了答案,結果是你選擇性失憶而忘了我,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在我受了五年的痛苦和折磨之後,告訴我這個答案,什麽事都記得,卻獨獨忘了我。你知不知道,愛情裏最傷人的不是不愛,而是逃避,不愛了,沒關係,但你為什麽要逃避?到底是什麽原因你要逃避我?你告訴我啊!”
  沈先非痛苦地看著她,在心裏呐喊著:我該怎麽回答你?
  “你知不知道,那個房子到處都是你的影子,從衣服到鞋子,從毛巾到牙刷,隻要你能夠用到的,我都會準備著,希望你有一天會再回那個屋子裏。每一天晚上,躺在床上,我會控製不住地想你,想念你的微笑,想念你的懷抱,想念你的親吻,想念和你一起的快樂時光,想到不但心很痛恨痛,就連每根手指都在痛……我是這樣的思念你,可你是怎麽對待我的?桑氏是我媽用命換來留給我的,就算我倒了,它也不可以倒,可你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你真的是想把我逼上絕路嗎?沈先非,我真的好恨你,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眼淚狂湧而出,她瘋狂地捶打著沈先非的胸膛,將所有的痛楚全數發泄出來。
  刹那間,沈先非隻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原來那些東西全是他的,全部都是為他準備的。
  她的淚水攪亂了他的心,跟著隱隱抽痛著,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唇貼著她的發絲:“桑渝,五年前的事,無論我現在怎麽解釋都解釋不清楚的,但就算是我忘了,我依然無法控製地為你說吸引。我從沒有追過女生,我隻能用最原始最拙劣的辦法。送你仙人掌,是因為你像仙人掌一樣讓人心疼,外表堅強,內心是多麽的脆弱;去正道學習跆拳道,是因為我嫉妒那個曾梓敖,我私心不希望他和你有任何的接觸;下班會去桑氏等你,隻是因為我想見你,有事沒事給你打電話,隻是因為我想聽見你的聲音。這裏,它再次為你跳動。”
  伏在沈先非的胸前,桑渝已泣不成聲。
  他握著她的手貼著心口處,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桑渝,我們重新開始吧。”
  門外,阿穆和艾妃妃貼耳聽著門內的動靜。
  “怎麽沒聲音了?”艾妃妃問。
  “在那個。”阿穆噘起了嘴。
  “那個?哦,那一定是霸道、邪佞、魅惑、激情——”
  終於說出了早已想說的話,但許久都得不到回答,也感受不到懷裏的人的動作,沈先非低頭一看,桑渝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哭暈了過去了。
  他急得大聲叫著阿穆,連忙將她打橫抱起,放在休息室的床上。
  阿穆聽到裏麵有叫喊聲,臉色一變,連忙從外推開門,急匆匆跑進來。
  看了看桑渝之後,他說:“沒事,她隻是太累了,睡著了。真是心髒病都被你嚇出來了。你小子幹嘛那麽猴急?晚上回家再親不一樣嘛。”
  “你說什麽你?”
  “悶騷,虛偽,假正經。”阿穆調侃著,“我要下班,快把你女人領回家,別妨礙我約會。”
  “……”

  別墅
  又一次,沈先非將桑渝帶回了自己的家。
  沈母看到兒子將人帶回來,揶揄:“呦,一保溫瓶粥就抱得美人歸惡劣,真是不簡單。”
  沈先非將她輕輕放在自己的床上,蓋上薄被,看了幾眼,目光依依不舍地收回,轉身對倚著門的母親說:“你熬一保溫瓶的粥,換來兒子不用一輩子單身,很劃算。”
  “早知道這樣,我五年前就去熬了,熬一噸也沒問題。”
  淡淡地笑了笑,沈先非將房門給帶上,對母親說:“媽,你可以去睡美容覺了,熬粥要到明天早上,現在熬會糊的。”
  “唉,有了媳婦忘了娘呦,悲劇哦。”
  不理會母親的揶揄,沈先非又回到房內,在窗前靜靜地坐下。
  執起桑渝的手,放在唇邊。在醫院裏,她嘶聲力竭的哭喊,牽動著他的每一根神經。她說得沒錯,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她該恨他的,她要怎麽原諒他。他是自私的,就連愛也愛得自私,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忘記了。這段感情裏,她付出的比他多得多,受到的傷害更多,他沒有想過自己在英國的幾年,她卻是這樣痛苦地煎熬著。
  他將臉埋進她的掌心,自責地說:“對不起,我回來晚了,原諒我……我再不會離開了,原諒我,桑渝……”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天桑渝從床上醒來的時候,看到似曾相識的擺設,沒有第一次那般激動。下了床,走到客廳裏,她對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的沈先非隻說了兩個字:“衣服。”
  “……在床頭。”
  一句話也沒有,桑渝又回到了他的房間,拿了衣服,就進了浴室。
  沈母吳玉芳從廚房裏出來,對兒子努了努嘴角:“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皺了皺眉,沈先非望著自己的房間,又開始昨天想了一夜的問題:“她到底有沒有聽到自己的真情告白?”
  一如上次一樣,桑渝有禮地和沈母道了別,便離開了。
  沈先非追出去,在電梯處攔住桑渝:“我送你。”
  桑渝冷冷地看著他:“對不起,桑氏請不起沈總這麽高貴的司機。”
  “叮”的一聲,電梯來了,桑渝邁了進去,按了1樓,沈先非以手擋住電梯門,急道:“昨天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
  麵對他急切詢問的目光,桑渝怔了數秒,雙眸在轉瞬間便黯淡下去,伸手便將他推了出去,並冷淡地吐了兩個字:“沒有。”
  沒有?昨天他憋了很久才講出口的話,居然她沒有聽到,也就是說她還是停留在之前他一直沉默的狀態。他沮喪著,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電梯門已合上,他懊惱地狠狠踢了一腳。
  在電梯口不停來回地走動,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狂躁過。都怪那個該死的阿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和她已經蹉跎了五年,如果再任由這樣發展下去,難道他和她還要再錯過一個五年?他不想。
  他急忙按下電梯,追下一樓,隻是晚了一步,桑渝坐著出租車離開了。
  坐在出租車上,桑渝閉著眼睛,多麽希望此時此刻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
  桑渝,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的這句話,從昨天就一直回蕩在耳朵邊,她等了多久,才等到他回來,才等到他說這句話。五年了,她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從傷心、期盼、失望再到傷心,她的生活就像掉進了一個無底洞般的輪回裏,日複一日地被折磨著,除了感受那種噬骨錐心的孤寂與思念之外,隻有說不盡的悲涼。
  他說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他說離開就離開,他說忘記就全部忘記,什麽都是他說,他把她究竟當什麽了?一邊要求和她重新開始,一邊還要置桑氏於不顧,這就是他要重新開始的態度?再也沒有見過像他這麽過分的男人,他真的是很過分,太過分了……
  桑渝在心中不停地咒罵著沈先非,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張律師的電話。接完張律師的電話,她半天沒動作,驀地反應過來,難掩心中的驚喜,那個該死的女人終於要賣別墅了,急忙撥了幾個電話,然後對司機急道:“去天恒山莊!”
  回到天恒別墅,為她開門的是她那個“弟弟”桑博文,小孩子一見到是她開心地叫道:“姐姐,你怎麽回來啦?累不累,我幫你拎包。”
  “你給我走開!”桑渝見者他心中就生厭。
  “姐姐,我正好有東西要給你看,是老師要我們畫的,我得了個五角星。”桑博文笑嘻嘻地對她說。
  真是見鬼,這個死小孩不會看人臉色嗎?她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為什麽他總是喜歡什麽事都和她說,她有不是他媽。想到於佳,桑渝就咬牙切齒,這個女人一肚子壞水,竟然生出這麽個兒子來,真是老天不長眼。
  桑渝就當是沒聽見一樣,推開他,走上樓梯便叫道:“姓於的,你給我出來。”
  正要推開主臥的房門,門打開了,麵前立的便是這個世界上她最恨的女人於佳。
  桑渝將於佳推進房門,“砰”的一下關上門,指著於佳的鼻子佯裝怒道:“姓於的,你有什麽權利賣掉這幢房子?這幢房子是我姓桑的,你姓於的有什麽權利賣掉它?”
  “憑什麽?憑我是這幢房子的主人。”於佳坐在床上,擺弄著剛塗好的指甲。
  “見過惡心的,真是沒見過像你這麽惡心的,恬不知恥的女人。這幢房子姓桑,你這個外來的第三者,有什麽資格處理這幢房子的一切?”
  聽到桑渝的話,於佳那張漂亮的臉都變得扭曲起來,大聲說:“桑渝,你別忘了,我才是這個家裏的女主人,我是桑振揚合法的妻子,名義上是你的繼母。你憑什麽這樣對我大呼小叫的?是你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尊重在先,也別怪我和你翻臉。”
  桑渝厲道:“翻臉?翻什麽臉?你這種女人還有什麽臉?就憑你這種不要臉的第三者就應該人人得而誅之。同樣都是女人,從來就沒有見過像你這麽不要臉的。我告訴你,別以為有那紙結婚證書,你就真把自己當女主人看了。”
  “你才不要臉!如果不是你當初死皮賴臉地纏著阿非,我也不會進桑氏實習,更不會碰到你那個禽獸不如的爸爸——”
  “你給我閉嘴!姓於的,你有什麽資格這樣說我爸?你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從你跟了他,你什麽沒有得到過?你別忘了,我爸媽都是被你給逼死了。”
  “我沒資格?如果不是他趁酒醉強暴我,我會嫁給他?!”於佳聲嘶力竭地吼了起來。
  “你說什麽?”桑渝怔住。
  於佳笑了起來,笑得很恐怖,她一步步走近桑渝:“你爸做的醜事你會不知道?他可是想兒子想瘋了。”
  爸爸酒後強暴了於佳?桑渝拒絕接受這個事實,不停地搖著頭:“不可能,你在撒謊!你在撒謊!”
  “我在撒謊?”於佳又恐怖地笑了起來,“你去問黃建國,還有魏成明,還有那幫不要臉的老家夥,問問他們五年前是不是灌我喝酒,問問他們五年前有沒有把我送到桑振揚的房間。你去問啊!”於佳指著門口的方向尖叫著,“你以為我願意?你知道嗎?我那樣努力地學習,考上了H大,和他考了同一個專業,隻為了能待在他的身邊,希望能有一天他可以看到我。可是呢,自從你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你就像一個外侵者一樣,奪了我的一切。桑渝,我今天告訴你,真正不要臉的是你們桑家的人,你爸是個不要臉的強奸犯,你是個不要臉的搶劫犯,是你們桑家逼我走進這個家門的。桑振揚毀了我,我當然要好好地報答他。你看我惡心,我還看你們惡心。”
  捏緊了拳頭,桑渝咬著牙,拒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你媽可真是厲害,連死都要為你保住桑氏。對,桑氏大部分的股權在你的手上,我不能怎樣,但這幢房子產權是我的,在你媽沒來得及讓桑振揚過戶給你之前,就已經轉到我名下,我為什麽沒有資格處理它,我想賣給誰就賣給誰,關你什麽事?桑氏我管不了,這幢房子是我的,我想怎麽就怎麽,跟你們姓桑的沒關係。”於佳滿意地看著在發呆的桑渝笑道,“你想要這幢房子,可以,算你便宜點,包括所有的家具設施,打個折,一口價。兩千萬。”
  桑渝冷笑著:“兩千萬?別說兩千萬,就算是兩百萬,兩萬,兩千塊,你也別想從桑氏帶走。這幢房子,我絕不會讓你賣了它的。一個巴掌拍不響,別以為人死了就死無對證。我爸是強奸犯,你為什麽不去告他?你告他去坐牢啊!他給你買房買車買珠寶的時候,你還會想到他是強奸犯?你每天珠光寶氣穿著性感,手一揮全是世界名牌的時候,你還會想到他是強奸犯?我看都是你倒貼在他身上。”
  於佳咬著牙,繼而冷笑:“桑渝,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你以為你是誰?早在兩年前,桑振揚就已經決策失誤一次,甚至靠借高利貸,你接手的時候,它隻不過是在苟延殘喘。把我趕出家居連鎖的租金你收了多少回來?還有銀行的貸款有不少要到期了吧,皇庭的貨又出了問題。我就等著看你這個大股東要陪多少錢。到時桑氏還撐不撐得住這一切都還要看造化,我看你還是省省,有時間還是好好忙忙桑氏吧。”
  “桑氏絕對不會有問題!”桑渝走進於佳,陰寒著臉,手抓住她的胳膊,施力道,“於佳,我告訴你,你在打什麽算盤我一清二楚,你要是指望能把房子賣了,拿了錢跑掉,簡直是癡心妄想。桑氏就算有一分錢的負載你都要給我背著。”
  “哼,桑氏這次是死是活,從今往後都跟我於佳沒有關係。”於佳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掙脫了桑渝的手。
  “沒關係?你別忘了你兒子姓桑,到十八歲之前你都得給我養著他。”
  “我兒子?我現在開始懷疑誰是他親媽。他的存在,隻會提醒我恥辱的這幾年。我生他養他,他居然都和我不親,卻整天屁顛顛地黏著你。好吧,既然他喜歡你,你養他好了。等我賣了這幢別墅,拿了屬於我的東西之後,我就會離開這裏。他,你想打想罵,隨你好了。但願我永遠都不用再見到你們桑家的人。現在,請你離開我的房子。”
  “連自己親生骨肉都狠心不要,你真是人賤無敵。我們就等著瞧,看看這幢房子你是不是真能賣得出去。”桑渝冷淡地說完,轉身離開。
  剛下樓,手機便響了。
  桑渝接起,便聽到楊正坤急切的聲音傳來:“桑總,你現在在什麽地方?我們約了江航的江董十一點半吃飯。”
  “你在公司等我,我馬上就到。”掛了電話,她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十點二十了,再不走要來不及了。
  她特地趕回來就是要刺激一下於佳,這個死女人也迷上了賭博,在外欠了高利貸,如果還不出錢,等著被砍死。她找人放話給高利貸逼這個死女人還錢,總算是逼到這死女人賣別墅了,她怎麽可能放過回來刺激她的機會。
  “姐姐,給你看那我畫的畫。”桑博文興奮地跑了過來,“我的家庭,媽媽和姐姐手牽手,和文文一起逛公園。”
  聽到那句“姐姐和媽媽手牽手”,桑渝不禁瞥了一眼。
  這是一張蠟筆畫,畫中有三個人,一個小孩手牽手地拉著兩個女人,一人頭發是卷卷的披肩發,一臉奸樣,一個是長長的大波浪,一臉怒氣,畫上有太陽,有綠草,還有小鳥,畫的名字叫:我的家庭。
  這就是死小孩要給她看的東西?她會和於佳手牽手地拉著他,簡直是癡人做夢,真是超級無聊。他媽都揚言不要他了,還畫這種東西。看到他那張臉,她不禁為他感到悲哀,要是那個女人將他丟下來,她一定會將他掃地出門。
  白了他一眼,她大步走出門。
  “姐姐,今天晚上你會回來吃飯嗎?”桑博文在身後童聲童氣地問著。
  “文文,你給我回來。”於佳站在二樓叫著。

  堅持的果實
  桑渝趕回公司,再開著車和楊正坤趕到江航約的地點,遲了五分鍾,被江懷深的手下攔住了,並客氣地請他們回去。
  行內沒人不知道江懷深是個怪脾氣,而且很守時,最痛恨別人遲到。這次是桑氏有求於江航,還晚了五分鍾,麵子上就是太不尊重江航了。
  緊捏著雙拳,桑渝看著眼前站著的四個黑色緊身衣保鏢,不禁眉頭深蹙。她不知道這江懷深到底是想幹什麽,約中午吃個飯,卻是跑到N市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吃飯。她知道她遲到五分鍾是她不對,但是這四個手下,也沒必要一個個目露凶光,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難怪楊正坤說江航不像是做建材的,倒像是黑社會。
  桑渝很誠懇地又求了一次:“請讓我見你們江董一麵,關於遲到五分鍾的事,我一定會向他親自解釋的。”
  “都跟你說得很清楚了,要見我們江董,你改天看造化再約吧。”其中一人口氣很不好,“你們趕快走吧,我們還有吃飯,別妨礙我們吃飯。”
  楊正坤看了看時間,附在桑渝耳邊說:“還有一刻鍾十二點。”
  桑渝皺著眉頭看了看眼前四個難纏的家夥,又看了看他們身後那道院門,明明江懷深就在那道門之後,卻是這麽難見。已經晚了十分鍾了,難道她真的還要在此僵下去,把時間全都浪費掉?隻怕到時,江懷深後悔了,那皇庭的貨就更沒希望了。
  不行,她不能在這裏再等下去了。
  捏了捏雙拳,她咬著牙,對眼前的四人說道:“既然四位執意不肯放行,那麽,得罪了。”
  小院二樓閣樓上,一個滿頭銀白色頭發的年輕男子攔住了要衝下樓的沈先非,一臉嚴肅地對他搖了搖頭。
  倚在窗戶邊上,沈先非捏著拳頭看著樓下院外的桑渝以一對四,他擔心她的身體,依這段時間,他對她的了解,她是絕對不會去醫院掛水的。口碑素來守時的她,今天怎麽會遲到?
  “這丫頭身手還真不錯。阿天,你要不要下去過幾招?”江懷深抽著煙,眯著眼,走進窗前饒有趣味地看向樓下正在激戰的幾個人。
  一聽江懷深要樂天下去和桑渝過招,沈先非深蹙起眉頭:“深叔,現在已經十二點了,你不餓嗎?”
  言下之意他是在提醒江懷深,過了五點,那批貨不進場,皇庭就會發索賠通知給桑氏。這兩天,各大媒體都挖他和桑渝曾經那段戀情,桑氏倉庫嚴重受損失一事,讓這些媒體更加肆意揣測他和她之間的關係,而GD公司和高遠裝飾天天都在盯著他,特別時間,他不能站出去,否則皇庭和桑氏的合作將會終止。
  眼下,也隻有江航能拉桑氏一把。
  會認識江懷深,是因為四叔。過端午節,他去接四叔一起過節,出飯店門口的時候,正好碰到江懷深從同一家飯店出來。這時,他才知道,原來江懷深也有過那一段。後來四叔說,好些年前曾在獄中幫助過江懷深,說一條硬漢病倒的時候就跟一條死狗似的。承這份恩情,江懷深曾對四叔說過,有任何困難都可以找他,可四叔出獄之後並沒有去找事業如日中天的江懷深。
  之後江航集團的人多次找他,請他設計江航新投資開發的項目,因為他必須全身心投入到皇庭酒店項目上,而沒辦法接這個案子。這一次,桑氏陷入困境,反倒是他去請江懷深幫忙,以接受江航新開發度假村的設計項目作為交換,也就是說,他將會忙碌很長一段時間。
  江懷深抬了抬眉,看了幾眼沈先非,然後笑了起來,對樂天說:“阿天,你下去迎桑總上來吃飯吧。這不提醒,還真不覺得有點餓。”
  滿頭銀發的樂天拍了拍沈先非的肩,然後下了樓。
  一旁守侯多時的服務生問:“江先生,菜都做好了,現在走菜嗎?”
  “嗯。”江懷深點了點頭,然後別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沈先非。
  整個小院是民國時期的舊式房子改造的,這間包間,一大間屋子,牆上刷著白白的石灰水,牆體有大塊的石灰剝落,桌子是老式八仙桌,板凳還是那種舊式長條凳,地板是那種灰蒙蒙的,一看就是年代許久。
  店家故意保持原貌,就是這家店的特色。
  唯一裝飾的算是中間那道隔斷,因為這間包間較大,弄了一個古典的雕花隔斷,將整個房間一分為二,拉上隔斷,就成了兩個獨立的包間。
  沈先非輕咳了兩聲,便走到包間中間的隔斷處,將古典的雕花隔斷拉上,便與隔壁完全隔開了。
  驀地,他不禁自嘲地笑了起來,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總是在偷聽別人講話。
  桑渝望著地上躺著的四個飽肚子的男人,不禁想起五年前為了去追那個飛往英國的男人,她也這麽拚命過。
  楊正坤從未見過桑渝的身手,知道她打完了,他還傻愣在一旁,都忘了要跟著她的步調向前。
  走進那間院子,桑渝看到正對麵的小樓裏出來一個饅頭銀白色頭發的英俊男子。看到那頭飛揚刺目的銀白色頭發,桑渝想起他好像是江懷深的貼身保鏢,上次在酒宴上見過他,當時對他那頭銀白色的頭發注目了很久,然後還聽之之八卦了一會兒這個男人的事,他的名字好像叫樂天。
  樂天站立在她的麵前,她不禁笑道:“見江董一麵可真不容易。是不是還要過你這關,我才能見到他老人家?”
  樂天笑了笑:“桑總好身手,我的確想和桑總切磋一下,不過時間不等人,改天我再約桑總好了。裏麵請。”
  這男人笑得很優雅,透過那銀白色的頭發隻讓人看到他的滄桑憂鬱,看不到一絲凶狠的戾氣。
  “謝謝。”桑渝跟在其身後,踩著發出“嘎吱”聲的殘舊木樓梯,上了二樓。
  “桑總,裏麵請。”樂天做了請勢,卻在楊正坤要進門的時候攔住他,“對不起楊經理,可能要麻煩您和我們其他同事一個包間了,那個包間的菜不適合您。”
  楊正坤心中雖有些不愉快,但聽得出來樂天話中有話,不禁在想裏麵究竟是什麽樣的鴻門宴。
  “江董,很抱歉,今天有急事,所以來晚了,先自罰一杯。”桑渝端起服務生剛給倒上的一杯酒,一口仰盡。
  江懷深吸了一口煙,彈了彈煙灰,笑道:“來晚了沒關係,這菜還都是熱的。我今天請桑總來這裏吃飯,就是想讓桑總來嚐嚐這家菜的味道,因為我打算投資在市內開幾家連鎖店。”
  桑渝掃了一眼滿桌的菜,喉嚨有些幹澀,不禁咽了咽口水。
  早在來之前,她就想到江懷深不會輕易地調貨給桑氏,還沒見到人就給一個下馬威,這會兒坐下了,卻是滿桌的分不清是川菜還是湘菜,她隻看到紅紅的一片。她絕對相信,江懷深是故意的。
  “別小看這破舊的小院,主廚是湖南有名的廚師,我可是重金挖他過去給我撐場子的。嚐嚐,包你吃了還會再來。”江懷深示意服務生給桑渝夾菜。
  服務生一邊為桑渝夾菜,一邊熱心的為她介紹菜色的名字。什麽剁椒魚頭、口味蛇、辣子雞、酸辣肘子、翠竹粉蒸魚等。
  皺著眉頭,桑渝一口口將那些菜吞食下去,她不禁想起當年為了報複沈先非,傻得拉著他一起去吃“忘不了”,那天的滋味她忘不了,今天這又麻又辣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刺激著她舌頭上的每一朵味蕾,讓她又想起五年前那個開始的夜晚……
  她曾聽人說過,愛情的味道就是又麻又辣,真誠、熾烈、火熱……
  嘴裏泛起的味道,記憶中抹不去的味道,如果說有一種感情在裏麵,那隻能是思念;如果說多了一種滋味在裏麵,那隻能是苦。她的心猶如有萬根針在刺紮一樣的通,不知不覺,她的眼淚流了出來,她已分不清是因為太麻太辣流下的眼淚,還是因為觸景生情而流下的眼淚。
  江懷深看到她吃得汗水眼淚直流,問:“是不是吃得渾身舒爽?”
  她明白江懷深的用意,如果她今天不將這桌上的每一道菜嚐過,那麽調貨的事就不用談了。她用紙巾擦了擦眼淚和額頭上不斷滑下的汗,張著被辣得通紅的雙唇,看似輕鬆地說:“預祝江董的餐飲事業做得如同建材一樣風生水起。”
  “一直聽說你的身手不錯,今天隻是借機欣賞一下,桑總別介意。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很可惜我們家阿天今天有些害羞。”
  “改天我約他好好切磋一下。”
  “一般女孩子家不太會選擇學跆拳道,你倒是個特例。”
  “哦,小的時候,受太多港片‘熏陶’。”
  江懷深聽了之後大笑了起來。
  桑渝的輕鬆鎮定全然是裝的,一道道辣味進了口中,順著食道向下,她已經感受到胃部那兒隱隱的疼痛。醫生特別交代,這兩天切記吃辛辣的食物,更不能飲酒。現在為了桑氏,她已經把自身豁出去了。
  這邊,沈先非透過那道隔欄聽到服務生每報一道菜名,心頭就震一下,剛站起就被樂天給攔下了,他滿眼怒氣地看向滿頭銀白色頭發的樂天,啞著嗓音問:“深叔答應我調貨給她,但為什麽要可以安排這樣一桌菜?”
  樂天看了沈先非幾眼,淡淡地說:“你不會天真得以為江航的貨是這麽好借的?明知道自己有求於人,還遲到?”
  “她昨天因為急性腸炎進了醫院。”
  “那與我們江航有什麽關係?我們把貨調給桑氏,意味著我們自己的辦公大樓項目要推遲,調貨的價格基本上算是平拋給桑氏,這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沈先非沉默了,過了半響才道:“醫生特別交代切記吃辛辣的食物,今天中午要是吃完這一頓,她還能走出這裏?”
  “那正好,效果達到了。”樂天點了一支煙,“這頓飯很劃算,不禁色香味俱全,也正好給了你一次機會,你女人那麽能打,就算你天天送上門被她打,也未必有今天這一頓飯來得見效。”
  沈先非咬著牙揮開樂天的手,往隔斷走去。
  樂天眼明手快,迅速攔至他身前,沉聲道:“如今桑氏和皇庭都被人盯著,你想借江航之手拉桑氏一把,你女人不吃點苦頭,誰信你們?你不想桑氏與皇庭繼續合作,想看你女人賠錢,那你就過去攔下她,深叔的脾氣你四叔應該和你說過。”
  樂天已經把話說得和明白了,江懷深是看沈先非四叔的麵子,才會調貨給桑氏,要是沈先非這會兒衝過去,即便是他同意為江航設計,江懷深也不會再答應調貨,更何況江懷深是采用了非常的手段為他和桑渝的關係做了澄清。
  透過那道雕花隔斷上的薄紗,遠處桑渝的背影若隱若現,沈先非望著她,說不出的疼惜在口中湧現。
  越來越多地與她接觸,這一兩天裏腦海裏跳出來一些陌生而熟悉的片段,隱隱約約、零零碎碎,那個女生的麵容聲音總是自然而然地與她相疊。對她,無論是見到還是想到,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之種在心中就像隨時都會破土而出,那種無法抑製內心深處的狂熱而爆發深沉的呼喚,不停地呼喚著他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
  她將桑氏看得比自己的身體還重要,她身負的不僅僅是身為桑氏決策人的重擔,更多承受的卻是一位已經長眠於地下的母親對她的母愛。
  他在心中祈求著:桑渝,在經曆了那麽多,你都堅持住了,再不會有什麽可以擊潰你。無論將來是怎樣,隻要你願意,哪怕換我吃兩桌湘菜,沒什麽不可以。
  咽下最後一道菜,桑渝艱難地張著嘴呼著氣,胃裏早已翻江倒海似的抽痛,額上不停地,冒著汗水,強扯出一抹笑容:“江董,您的湘菜館打算什麽時候開業,什麽時候裝修?”
  “聽說你昨天急性胃腸炎進了醫院?”江懷深答非所問。
  “一時貪嘴,吃壞了肚子。感謝江董今天的一桌菜,正好殺菌。”桑渝故作輕鬆。
  “桑氏能爭下皇庭那個案子,果真靠的是實力。”
  收了笑容,桑渝真誠地看著江懷深,道:“我想,江董現在是不是已經原諒晚輩遲到的事了。”
  江懷深彈了彈指尖的煙頭,挑了挑眉,回頭對人打了個響指,不一會兒,一個身著正裝的男子拿了一份合約過來。江懷深將合約丟給桑渝:“調貨的細節全在合約上,如果你接受,就簽了它,出了這門你就可以去我江航倉庫直接拉貨。”
  胃部的絞痛狂烈地衝擊著桑渝的全身,流著汗的臉旁變得蒼白起來,咬緊嘴唇,強忍著痛楚,拿著合約,她認真看了起來。價格上,雖然比桑氏的代理價高,但江懷深除了加了運費,幾乎是平價調給她,賬期三個月。和GD公司趁火打劫的行為,簡直是天壤之別,拿起筆,她毫不猶豫地簽下。
  江懷深連看都不看,交給身後的人,吸了一口煙,吐出幾個煙圈:“這世界上最艱難的事是堅持,最容易的還是堅持,希望你的堅持能夠開出美麗的花朵,結出堅實的果子。”
  桑渝不明所以地看向江懷深,仔細回味著他的話,話中有話。胃部陣陣強烈絞痛,讓桑渝抬不起頭。是的,她已經堅持了這麽久,那麽一定也要堅持著出了這道門。
  “謝謝江董的盛情款待,桑渝還有重要的事要處理,先走了。”
  “好,那就不送了。”
  咬著牙,桑渝走出了那個包間,倚在牆上,強忍著身體的疼痛。
  早已吃好飯在門外等著的楊正坤,看到她苦皺著眉頭直不起身體,連忙上前扶住她:“桑總,怎麽回事?吃飯前不是好好的嗎?”楊正坤腦中回放那個滿頭銀白色頭發的男人在吃飯之前說的一句話“那個包間的菜不適合您”,他急道,“他們給你吃了什麽?”
  “你不要管我……趕緊給物流部打電話……去江航倉庫提貨……”桑渝疼得額上冒著豆大的汗珠。
  “桑渝——”隔壁包間衝出一道人影。
  胃部的絞痛讓桑渝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驀地,身體一輕,她被橫抱了起來,躺進一雙有力的臂膀裏。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知道他是誰,費力地抬眸看向他,望進一雙盛滿焦慮的眸子,其下是一張寫滿擔憂的麵龐。
  他怎麽會在這裏?江懷深最後對她所說的話,還有那個笑容……
  她臉上的表情脆弱得就像是一塊一碰就會碎的水晶,喉嚨梗塞著,想說話一時間卻有發不出聲音,也擠不出笑容來,任由他抱著她下了樓,坐進了車內。
  楊正坤跟上來,沈先非說:“我送她去醫院,你趕緊回去安排調貨的事。”
  有些詫異的楊正坤點了點頭:“桑總交給你了。”
  看到楊正坤坐進另一輛車子,沈先非為坐在副駕上的桑渝係好了安全帶,放柔了聲音對她說:“沒事的,放心吧,你和桑氏都會沒事的。”
  說不出心中的感覺是平和還是空落,桑渝眨動著朦朧的眼眸,凝望著沈先非那張棱角分明又溫柔無比的臉龐,一時間忘記了胃部的疼痛,隻是這樣呆呆地望著開車的他。
  “江懷深會同意……調貨給我……是不是因為你……”
  “你什麽話都別說,我現在送你去醫院。”
  望著那雙深邃似海的眼眸,桑渝覺得她真的好累,不知道為什麽,她從聽到他聲音那刹那間,心頓時定了下來,原來,即便是他忘了,他也並沒有刻意地為難桑氏,相反,卻是給了桑氏最大的幫助。可是,他為什麽要忘了她,便便隻忘了她……
  胃真的好痛,她真的好累,她要閉上眼,睡一會兒,忘了那錐心的痛。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當桑渝再次醒來的時候,睜開眼,那熟悉的白色再一次刺激她的眼,右手背上依舊吊著點滴,整個右手臂已經僵硬得無法動彈。
  門虛掩著,過道裏,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在訓人:“這裏是醫院,你看你,從進了醫院,打了多少通電話了?既然這麽忙,你還要來醫院做什麽?”
  “對不起——”
  “對不起?我要你說對不起做什麽?你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你太太。看看你這個丈夫是怎麽當的?昨天才和你說過,你太太的不能受刺激,怎麽還讓她吃辛辣的食物?夫妻間吵架是常有的事,但也絕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身為一個男人要有擔當,有什麽事讓讓她不就好了。”
  “我知道了,不會有下次。”
  那個醫生看著就有氣,上次這個男人和另一個像瘋子一樣的男人一進醫院就引起一陣騷動,之後小護士就在不停地討論誰長的帥,害他這個曾經被評為“內科一棵樹”的主任醫師人氣大跌,真是太沒麵子了。男人沒事長這麽帥做什麽?影響市容!
  “下次再讓看到你送你太太進醫院,我就打電話到婦聯為你太太討回公道。”
  麵對眼前如此“熱血”的醫生,沈先非有種想笑的衝動,隻是點了點頭,淡淡地問了一句:“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嗯。”那個醫生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終於走了。
  聽到門“咯吱”一聲響了,桑渝迅速閉上了眼。
  輕輕地推門而入,沈先非走到床邊,見桑渝還在睡,便在床邊緩緩坐下來,執著她的手,放在唇邊,默默地看著她。
  沉睡中的她,臉色蒼白,完全沒有平時的那種冷漠,反而多了一種無言的柔弱,可有誰想到,這個柔弱的女子卻有著尋常的堅持與毅力?
  驀地,他注意到她的睫毛在輕輕地顫動,挑了挑眉,腦中閃過一個惡作劇的念頭。他俯下身將臉欺近她的臉龐,隻離了大約幾公分的距離,一隻手緊握住她的左手,拇指不停地摩挲著她的手背。
  她的眼睫毛顫動的次數越來越多,胸脯由緩慢而平穩轉向起伏不定。
  越來越近的距離,他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多久。
  一秒鍾,兩秒鍾,三秒鍾……
  盯著眼前白皙明淨的麵龐,那纖長顫動的眼睫,小巧挺直的鼻梁,還有那誘人的嘴唇,漸漸地,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腦中升起想要吻她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
  雖然閉著眼,但是桑渝能夠感覺到一個黑影罩在自己的上方,伴隨著那溫熱的男性氣息噴灑在臉上,癢癢的,酥酥的,麻麻的……她的心狂烈地跳動著,一下又一下,一秒鍾,兩秒鍾,三秒鍾……那個黑影不但沒有離去,屬於他獨有的男性氣息卻越來越近,他到底要幹什麽?
  終於,她再也裝不下去了,倏然睜開雙眼,便看到一張放大的臉在眼前,沈先非目光灼灼地正盯著她,他的唇在瞬間便緊緊地壓了上來。
  “你幹什——”她完全沒有預料裝睡的結果是這樣的情形,開口想罵他,卻讓他有機可趁。他的唇舌伺機緊密地糾纏著她,他瞪大著雙眼,本能地要推開他,左手卻被他壓著,無奈之下,她動了動還在打點滴的右手,依舊被他壓下了。
  他絲毫機會都不給她,深深淺淺的吮吻令她快要昏眩,她可以聽到兩人緊貼的心激烈地跳動著,似要跳出胸膛。她要窒息了!體內被寂寞壓下而沉睡了多年的熱情被挑了起來,她能感受到他的吻是那樣的執著而深情,令她感到滿滿的幸福與知足。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她的阿非回來了……
  一開始拚命想要反抗,此時此刻,她卻全身心地回吻著他。
  沈先非感受到她的回應,鬆開了壓住她的雙手,緊緊地抱住她,狂熱而纏綿地吮吻著她。手鬆了下來,桑渝本能地將手勾住了他的頸項,手指無盡依戀地穿過他的發絲,唇舌與他糾纏著。
  熱情相吻的兩人忘記了周圍的一切,這時,值班的小護士過來看看是否能拔針頭了,卻看到這樣纏綿的一幕,不禁驚叫出聲:“你們兩個在幹什麽?她的血在回流!”
  這一聲驚叫,徹底驚動了他們。
  桑渝猛然睜開眼,迅速地掙開了沈先非的懷抱,臉紅得像一朵盛開的薔薇,羞得別過了臉。
  沈先非臉微微一熱,尷尬地站了起來,在看到桑渝右手上的輸液管裏已經回流了好多血,頓時慌張了起來:“那個……我——”
  “真是受不了你們兩人,這裏是醫院,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就差一點點,藥水酒掛完了,就不能安分點。”小護士咬牙切齒地看著麵前的一男一女,太過分了,早知道她不搶著過來了,看到這讓人心碎的一幕,她真想撞牆。
  桑渝看見小護士還要再給她紮一針,收回了手說:“還有一點點不用掛了。”
  “浪費是可恥的。”小護士凶道。
  “可我就是喜歡可恥的。”
  小護士被梗塞得沒話說,收拾了藥水瓶和輸液管氣鼓鼓地離開了。
  房內又隻剩下她和他了,因為剛才被人撞見激情相吻,這會兒說不出的尷尬。
  桑渝緩緩撐起身體,要下床,沈先非急忙走過來扶起她:“你起床幹嗎?”
  “上洗手間啊!”一想到這個可惡的男人趁人之危,桑渝便氣不打一處來,最可惡的是自己還是像以前一樣熱情地急切地回應他。
  “哦……”沈先非聽見,立馬抱起她。
  “喂,你幹什麽?”
  “抱你上洗手間啊。”
  “我是胃疼,不是腳斷了,放我下來。”
  “反正都抱了,也差不了這幾步路。”沈先非抱著她快步走進洗手間,將她放了下來。
  “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麽?”
  “怕你有需要。”
  桑渝聽了差點沒吐出血,狠瞪了他一眼:“110就在隔壁,我隨時都可以告你性騷擾。”
  “砰”的一聲,她將門狠狠關上。
  待桑渝上完了洗手間,沈先非不顧她的反對,又將她抱回了床上。
  “餓不餓?”他走向擺放物品的櫃子,將保溫瓶裏的粥倒在碗裏。背對著桑渝,他的手在顫抖,心口之處正猛烈地跳動著,剛才那一吻雖然被小護士打擾了,雖有些沮喪,但更多的是甜蜜,因為她回應他了,還會害羞會臉紅,他感覺現在自己就像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夥子。
  桑渝躺在病床上,望著在忙碌的沈先非,怔忡地出了神,身體有一種像是經曆過一場猛烈的虛耗之後的空蕩,腦袋全空了,一片空白。
  她最喜歡看那他認真的樣子,認真生活的態度,無論是畫設計圖,還是燒菜做飯,又或是專注地討論某個問題。可就是這樣認真的人,讓原本幸福的光明成了無盡的黑夜。
  “我臉上有東西?”沈先非將那碗粥端至她的麵前,舀了一小勺,“這是我媽煮的,送來有一會兒了,那時你還在睡著,這會兒還是熱的。”
  聞到一股清淡的米香味,桑渝覺得很餓,伸出手,打算自己來,可那個小勺卻已然在她唇邊,隻聽到他啞著嗓音說:“剛才害你手腫了,還是我喂你吧。”
  望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那裏又腫又青,提醒著她剛才那個激情的熱吻。驀地,她的臉微微一熱,動了動手,確實挺疼的,於是張開了嘴,讓他喂她。
  病房裏,靜悄悄的,除了碗勺清碰的聲音,便是兩人聽似均勻的呼吸聲。
  “要不要再來一碗?”沈先非用紙巾輕柔地幫桑渝擦了擦嘴角。
  不發一言,緊抿著唇,桑渝望著他又出了神,直到他停下了動作,四目相對,她才收回目光。
  “我又不是豬……”桑渝垂下眼簾。
  “你睡著的時候挺像的。”沈先非抬了抬眉,他送她進醫院三次了,每次她都要睡好久。
  “……”桑渝瞪了他一眼,忍住不問,“我們的貨是不是都進場了?”
  沈先非點了點頭:“嗯。”
  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了,桑渝鬆了一口氣。
  皺了皺眉,沈先非說:“醫生說你要住院觀察三天,要你戒煙、戒酒、戒咖啡、濃茶和碳酸性飲料,有規律地進餐,定時定量,不要熬夜,保持心情愉快。”
  抬眸,她靜靜地凝視著他,在聽到要住院觀察,她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我幫你安排好了,你在醫院裏好好靜養三天。”
  本來打算今晚一過,明天一早就準備出院的桑渝乍然聽到沈先非私自幫她安排住院三天,激動了起來:“沈先非,你是我什麽人?充其量你也隻能算是我客戶,你憑什麽私自替我做主讓我住院?”
  “客戶就是上帝,現在我是你上帝,上帝有權決定你的一切。”
  “你神經病。”
  “那就算我神經病好了。”沈先非塞了一個枕頭在桑渝的背後,讓她靠得會舒服一些,然後又塞了一份報紙給她,“這是今天的報紙。不是我不幫你,是我不能按你所想的那樣幫你,業內那麽多雙眼睛在盯著你和我。皇庭不是我的,黃董的作風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三十六計中有一招叫做苦肉計,江懷深知道桑渝昨天因為急性腸胃炎進了醫院,不能吃刺激的東西,之所以那樣刁難她,目的就是要讓她住院,告訴業內所有人,桑渝是憑本事拿自己的命去調到貨的,與沈先非一點關係都沒有,與皇庭一點關係都沒有。做法雖然狠了一點,但也正是江懷深一貫的作風。
  桑渝冷笑了一聲,幫她?幫她幫到她住院?這招苦肉計可真是夠狠的,她能夠怨誰,怨天怨地?隻能怨自己倒黴,爹娘死得太早,流年不利。她淡掃了一眼那份報紙,就扔向一邊,內容顯然比昨天報道的稍微緩和了一些,隻是側麵報道了桑氏倉庫受損的情況,其他的一律沒有廢話,施壓果然是有效果的。
  “你向媒體施壓,有些是他們不能挖,自然會轉向。在醫院,你起碼可以靜養三天不受騷擾,養精蓄銳後,剛好再戰。”
  想了想,桑渝覺得沈先非的話也不無道理。
  她皺了皺眉,望向窗外,天色已經昏暗,轉眸看到牆上的鍾,已經七點多了,腦中突然想到一件事,為什麽她住院了,吳媽和之之沒來看她,卻是他在這裏?
  “你一直陪我一個下午?”她忍不住問。
  “沒有,我送你到醫院後,吳媽就趕過來了,然後我就回公司了。下了班,我和之之一起過來的,之之看你還睡著,沒打擾你,就和吳媽一起走了,然後,我留下來了。”
  “為什麽是你留下來?”
  “你說呢?”
  看著沈先非越來越靠近的臉,桑渝忽然嚇了一跳,連忙往後挪,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被他半抱著坐在床上,不僅半個身體都靠在他懷裏,就連手也是和他緊緊地握在一起,他正用指腹摩擦著她的手背,這個姿勢……他什麽時候擠上床來的?
  “下去。”桑渝推了推他,卻推不動。
  “等你睡著了,我就下去。”沈先非緊緊抱著她。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好,抱著她,整顆心都是滿滿的,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五年前,他就是這樣抱著她的。
  無論桑渝怎麽樣掙紮,沈先非依舊是緊緊地抱著她。也許是真的太累了,身體太虛弱了,這次生病幾乎是消耗了她全部的精力,終於她放棄了,不得不窩在他的懷裏。
  兩個人擠在這小小的病床上,依偎在他的懷裏,桑渝的脖頸處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一直以來她的睡眠都很淺,常常會在半夜驚醒,然後一直到天亮都會睡不著。這樣被他抱著,怎麽能睡得著?
  她翻了身,背對著他。
  黑暗中,靜得隻聽到呼吸聲。
  沈先非調了調氣息,貼在她的耳際,輕輕地念著: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e way from birth to the end .
   It is when I sit near you
   that you don’t understand I love you .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at you’re not sure I love you .
   It is when my love is bewildering the soul
   but I can’t speak it out .
   The most distant wua in the world
   is not that I can’t say I love you .
   It is after looking into my heart
   I can’t change my love .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at I’m loving you .
   It is in our love
   we are keeping between the distance .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is not the distance across us .
   It is when we’re breaking through the way
   we deny the existence of love .
  ……”
  暖暖的氣息中,那深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停止了,沒有繼續念下去。
  刹那間,桑渝感到自己的心跳也跟著快要停止了。
  感受到她身體的變化,沈先非胸腔起伏不平,抱著她的手臂收緊了。
  在英國的時候,每當看到身後那條魚,他的心就會隱隱作痛,情緒會異常低落,他嚐試過去想有關身後那條魚的事,每次都是以頭痛得厲害而告終。每當有女人向他頻頻示好,腦中自覺的反應就是拒絕,有時侯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原來潛意識裏他逃避著她,卻因為她而抗拒著別人。
  一直以來,他都在等一個人,等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的人。現在她就在麵前,就在他的懷裏,他們已經浪費了五年的青春,還有多少個五年可以等待。
  飛鳥與魚,那是一段沒有結局的愛情,他不是飛鳥,她也不是魚,他雖然離開過那片水域,可是他又回來,而她遊離了這片水域,卻又怕他回來找不到她,回來苦苦守候。
  驀地,他強製地將她的身體反轉過來,逼迫她麵對著他,小心翼翼地說了一聲:“桑渝,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桑渝並不回應他,隻是將臉埋在他的胸前,聆聽著他的心跳聲,那種熟悉的安全感讓她很快又閉上了眼,進入了夢想。
  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心底一陣失落。
  第二天,桑渝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有多久,她沒有這樣好好地睡過一覺。瞪著雙眼,她竟然有些急切地在尋找著某個人的身影,卻是看到吳媽忙碌的身影,還有抱著一堆文件坐在一旁發呆的袁潤之。
  “師姐,你醒了?”
  “你怎麽過來了,不用上班?”
  “當然不是,我是拿這些文件來給你簽的。”
  桑渝下了床,洗漱完畢,便埋首於那些文件。其中幾份是新簽訂的租憑協議,戶外廣告的事也落實了。桑渝看到這些文件突然覺得自己是平時對他們太仁慈了,如果不是那天發一頓火,這些人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一點效率都沒有,等她出院,她要回去好好整頓下家具連鎖這塊。
  剛簽完手中的文件,她便接到了一位股東的電話,最讓她擔憂的是銀行房貸一事已經妥善解決了。這讓她全身緊繃的神經全部鬆弛了下來,看來,這幾天,她可以安心地在醫院住下了。
  “對了,去找這個人,讓他幫我把我家天恒山莊那棟別墅整整。”桑渝從手機裏找了個號碼,然後想了想,笑得很詭異,“跟他說,我要那間房子鬧鬼……對,鬧鬼。”
  “鬧……鬧鬼。!師姐,你幹嘛往自家房子潑髒水?”袁潤之瞪大了雙眼不解地問。
  桑渝又笑了笑:“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那房子有我媽的庇佑。”
  中國人講究的是風水,她倒要看看於佳有什麽能耐能把房子高價賣出去。這兩年,她沒動這個女人,一是因為別墅的產權在她手上,而是家居連鎖大部分實權都掌握在她手中。為了趕這個女人走,她可是用了兩年的時間,才將這個女人在家居連鎖的根基挖出來,才逼得這個女人買別墅。
  桑渝微笑的神情,讓袁潤之突然覺得很恐怖,頭皮一陣發麻。
  袁潤之離開之後每多久,這間頭等病房一下子成了會客室,陸續有人到訪,有個部門的經理向她匯報工作的,有來探望她病情的,甚至還有混進來采訪的記者,沒完沒了的人來訪,嚴重影響了醫院的正常工作和秩序。在其他病人接二連三的投訴下,醫院給桑渝發了通知,在其住院期間,除了家人陪護,一律禁止客人探病。
  因為太多的公事要處理,折中了一下,醫院才勉強同意袁潤之可以出入她的病房。
  每天一下班,沈先非會帶著母親熬好的粥或營養湯去醫院陪著桑渝,這時候,吳媽就會自動消失,直至第二天早上七點鍾才會再出現。
  隻是短短的三天,沈先非無微不至的照顧讓桑渝的內心起了翻天地覆變化。她甚至從一開始的視而不見,到後來期待著他出現在病房。午睡的時候,沒有像夜晚一樣他抱著她入睡,她起碼要等上一刻鍾,甚至半小時才能進入夢鄉,有時侯還要默默地背著泰戈爾的《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在醫院待了四天又三夜,她終於出院了,又開始了以往忙碌不堪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經過這件事之後,業內傳開,皇庭的沈總為桑氏集團桑總這種堅韌不屈的精神更加癡迷,都在傳,兩人的好事將近。
  小小的仙人掌,改在每天中午十一點準時送達,卡片上的留言變成“記得按時吃午餐,不準抽煙,不準喝咖啡”諸如此類管家婆一樣的話語。
  不知不覺間,桑渝養成了一個,沒事就喜歡看看仙人掌的習慣,然後看著看著,就變成了她在想念那個可惡的男人。
  扒了扒頭發,桑渝起身,打算去商場內轉轉,出了辦公室門,便看到袁潤之埋頭對著垃圾簍在削什麽東西。走過去,她便看到她在削蘋果。
  “你削蘋果的技術怎麽這麽差?皮都斷了。”桑渝很嫌棄地說。
  袁潤之沒有發現是桑渝,依舊埋著頭:“啊,皮斷很正常啊,自己吃嘛,又不是雕花送給情人。”
  袁潤之的話猶如醍醐灌頂,一下驚醒了桑渝。
  她會這樣嫌棄袁潤之削的蘋果皮,是因為他每天晚上會給她削一個蘋果,他削皮削得很認真很執著。她一直不喜歡吃蘋果,因為要削皮,很麻煩,就算是五年前,她也沒讓他削過蘋果給她吃。當時,她看得愣住了,他竟然能把蘋果皮削得很薄很長,薄得像紙片,並且一直削到最後蘋果皮不僅沒斷開,還完好的貼在蘋果上,當她輕輕拉開那蘋果皮,看到那光滑的蘋果,她覺得那不是一個蘋果,而是一件藝術品。
  因為那個蘋果是要削給她吃的,所以他才會花那麽多的心思。
  袁潤之削完蘋果,咬了一口,回頭便看見桑渝站在她的麵前,顫著聲喊道:“桑總——”
  回過神,桑渝淡淡地說:“你吃你的蘋果吧,我去商場走走。”
  袁潤之不禁被口中的那一小塊蘋果給噎住,師姐怎麽會看到她吃蘋果不訓她,真是天下紅雨。
  桑渝走在商場內,不斷有員工向她致敬。
  看看琳琅滿目的家居裝飾品,她不禁想到五年前為了追求沈先非,用了一天的時間改造那間小屋的情形。雖然隻是簡單布局,增添了些家具,就讓那個小屋看上去很有家的味道。在決定領證的時候,她還想把屋子給重新裝修一下。那時,他抱著她,很鬱悶地說:“不許裝修,要裝修,等我從英國回來。我離開之後,我隻要你做一件事:不要忘記想念我,想念我的時候,不要忘記我也在想念你。”
  她做到了,沒有忘記想念他,可是他,卻是徹底地忘了她。
  選擇性失憶。
  她該怪誰?她要怪誰?
  住院三天,阿穆有事沒事就會去找她聊天。阿穆不愧是心理醫生,將她的心理洞察地徹徹底底,那天當著沈先非的麵,他揭穿了她,雖然讓她惱羞成怒,但事實卻是如此。她根本沒病,隻是因為知道沈先非回國那麽久都不來找她,不給她解釋,她覺得心中苦悶,才會去看心理醫生,故意在配偶欄上寫著他的名字,就是希望引起阿穆的注意,希望借阿穆之口,讓他來找她。
  阿穆和她說了很多沈先非以前的事,因為家庭的緣故,他的性格一直都很沉悶,她知道的,五年前的付出,她比任何人知道得清楚。
  阿穆說,他會選擇忘了你,是因為太愛。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有點害怕,怕得到了,又怕突然失掉了。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一直在折磨著他,當遇到外界刺激後,那種從小養成的性格才會讓他選擇自我保護,選擇了逃避。如果他不愛你,他也就不會失去自信心和鬥誌,他也不會痛苦的瞬間,作了那樣一個選擇。
  阿穆說,給彼此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吧,愛情因執著而幸福,愛情也因執著而痛苦,你是要幸福還是要痛苦?
  阿穆說,你們已經錯過了一個五年,年輕的時候有多少個五年?
     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來的黑夜
     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
     ……
  這曲鈴聲,早已設為了他的來電專屬鈴聲。
  桑渝望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笨鳥”二字,遲遲沒有接電話。
  在醫院的那三個晚上,他抱著她的時候,是那樣的用力,就好像她隨時會飛走一樣。每天晚上,他會重複著對她說一句話:“桑渝,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在心中她也不斷地問自己:重新開始,好嗎?
  心底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著她,五年的苦等,還有因為愛而被遺忘的見鬼理由,就像一根刺一樣梗在心頭,要怎樣才會化掉?這五年來所受的痛苦,難道就真的這樣輕輕一帶就過去了?就這樣輕易的原諒他了?
  另一個聲音在說,她痛苦地等了多年不就是為了今天?要不然她為什麽去找阿穆?如果是因為恨他,為什麽他吻她的時候,她會熱切地回應?看不到他的時候,她會忍不住想念著他。她還愛他的。如今沒了阻礙,兩個相愛的人為什麽不能在一起,為什麽還要彼此折磨著雙方?
  左前方有一對正在選購家具裝飾的情侶,兩個人為男的遲到而爭執了好久,最後女的轉身就說不買了,男的急急地拉住女的說:那你要怎麽樣?
  女的說:把那麵鏡子給我扛回家啦,不許打車。
  男的氣都沒吭一聲,轉身就往那家專賣店走去。
  手機鈴聲還在響著,嘴角輕揚,桑渝按下接聽鍵,那個占據了她整個身心的男人聲音響起:“桑總,請問今晚有沒有空?”
  “有。”她笑應了一聲。
  那邊沉默了幾秒,聲音帶著激動的沙啞:“……桑渝。”
  “晚上六點半,正道見,不準遲到。”
  “……好。”
  掛了電話,她望著那個扛著鏡子的男人和一直在旁數落的女人,嘴角的笑意淡淡地漾了開來。
  愛一個人很難,放棄自己心愛的人更難。
  如果可以不愛他,她早就放棄了。

  Special
  如意
  不遠處,一位中年婦女叉腰對著巷口破口大罵。
  踏著一路的泥水,沈先非走在這貧民窟一樣的小巷裏,他有多少年沒有住過這樣的房子,熟悉的景象讓他感歎時間的變遷。
  抬頭望了望門派,沈先非確認應該是這一家。
  他推開那扇木門,聽到裏麵一陣麻將聲,向裏走了幾步,便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趴在地上玩耍。
  “請問陳佳麗住這裏嗎?”他微笑著問那個小孩。
  小孩子揚起汙髒的小臉,不答話,爬起身跑進屋子,大叫著:“媽媽,外麵有人找。”
  “找他X個頭,沒看到你老娘正忙著,去去去,一邊玩去。”陳佳麗口中叼著煙,手指摳著麻將牌,“幹!三條,老娘碰!”
  沈先非走進那件屋子,屋內烏煙瘴氣,二十多平米的房間居然擺了三桌自動麻將機,一個個都專注地盯著那小小的麻將牌。
  沈先非不得不提高了聲調:“請問陳佳麗在嗎?”
  陳佳麗猛地抬起頭,看著站在幾步之遙的沈先非,背著光,朦朦朧朧,找她的人一般會叫她飛嫂,很少有人直呼她名字。她招了身旁的一個人代打,起身走向沈先非:“我就是陳佳麗,你是誰?”
  “能出來談談嗎?”沈先非皺了皺眉。
  陳佳麗走出屋子,這才看清沈先非的相貌,驚呼了一聲:“是你?”
  沈先非疑惑:“陳小姐認識我?”
  “哦,有過一麵之緣吧。”陳佳麗永遠忘不掉,多年之前那個夜晚和喪狗一群人騎著艇王打劫一對情侶的事,女人都愛美,因為她稱讚了那個男生長得帥,被喪狗狠狠打了一記耳光,他居然來找她,“你找我什麽事?”
  “我姓沈。今天打擾了,我隻是想問你有沒有見過這枚戒指?”沈先非將一張戒指的電腦模擬圖展開給陳佳麗看。
  陳佳麗一看那枚戒指臉色就變了,連忙說:“沒見過。”
  陳佳麗的反應全數落在了沈先非的眼裏,他收起那張電腦圖,因為他確定他要找的如意,眼前這個女人一定見過。
  “我想……有話我就直說了,幾年前,因為一場‘意外’,我丟了這枚戒指。”沈先非刻意加重‘意外’二字,陳佳麗的臉色又變了變,他接著說:“我查過當年出事與你的丈夫王飛有關,我也去xx監獄找過你丈夫王飛,他說這枚戒指當年送給了你——”
  陳佳麗一聽到沈先非找過王飛,就嚷開了:“送給我又怎樣?這戒指早八年我就賣了,還值不了幾個破錢,要錢?老娘沒有。”
  “陳小姐,你不要激動,我並不是來找你賠錢的。這枚戒指是我和我女朋友的定情之物,因為一場誤會,我和我女朋友分開了五年,我好不容易才追回她,但她的條件是要我找回這枚戒指,才肯嫁我。所以……”
  “你結不結婚關老娘屁事?如果沒事,別妨礙老娘打麻將。”陳佳麗甩了煙頭轉身進了屋子。
  沈先非並沒有因為陳佳麗的拒絕就放棄了,幾乎隔天就會來找她,會給她的兒子小寶買好多好吃的喝的玩的,小寶漸漸喜歡纏著他。
  陳佳麗看在眼裏,什麽也不說。
一天, 他向她提到小寶該去上學了。
  “上學?他老子還在監獄裏帶著呢,老娘沒錢,拿什麽送他去上學?”陳佳麗沒好氣地說。
  第二天,沈先非就帶著入學通知來找她,說小寶可以直接入學,學費都已經交過了。
  這人心都是肉做的。
  晚上,陳佳麗從櫃子裏拿出喪狗當年搶來的那枚戒指。
  幾年前那事她知道,喪狗為此還躲了好久。當時她知道喪狗是搶了那個姓沈的帥哥的,就把戒指死磨硬泡地給要了過來。跟著喪狗身邊,整天到處混,有一段日子特別的困難,喪狗幾次要把這戒指給賣了,都被她攔了下來,說這是他送給她的定情信物,怎麽也不能賣,將來還要留給兒媳婦。喪狗雖然對她那樣,但兒子是心頭肉,一定是兒子的東西,就這麽也舍不得動了。
  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什麽一直要留著這枚戒指,也許是那個晚上……
  摸出手機,按照沈先非留下的名片,她打了通電話:“姓沈的,明天早上有空來下,我有東西給你。”
  第二天,當把戒指還給沈先非,看到他走了很遠,陳佳麗又追了上去,對他說:“姓沈的,我替我老公向你說聲對不起。當年要不是因為要養小寶,我們缺錢,他也不會幹那缺德事。還有,找他打你的那個男人叫MC。”
  沈先非怔怔地看著陳佳麗,過了許久,笑了笑:“謝謝你。”

  愛你一萬年
  “師姐,開心點,既然來到這裏就開心點嘛。我跟你說這裏的台柱又帥又迷人,滄桑氣質純不輸某男。”袁潤之一邊安慰著桑渝,一邊頻頻回頭,沈師兄怎麽還沒到啊。
  桑渝悶哼了一聲抓起一瓶啤酒,灌了一口。
  她一定是上輩子做了什麽缺德事,這輩子才會這麽不受老天爺待見。平白被他拋棄了五年,他說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好吧,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重新開始那麽久了,沒想起原來的事,也就算了,求婚還隻求了一次,居然就放棄了。難道要他找回“如意”才結婚,這也有錯?他是豬啊,怎麽比以前還要笨,原來的“如意”沒了,他就不能再去買一個嗎?哪怕定做一個哄哄她也好啊,找個台階下不就得了。難道還要她和他求婚不成?
  最可恨的是,他居然也會劈腿,有事沒事就去找那個燙著爆炸頭的女人,被人看到他還死不承認,還裝蒜。
  她決定了,今天晚上她就將他掃地出門。
  台上那個人怎麽那麽吵,抓著個話筒嘰嘰歪歪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師姐,快看,有人要求婚耶。”袁潤之碰了碰桑渝。
  “關我什麽事?”桑渝“砰”地放下啤酒瓶。
  什麽人這麽討厭?求婚還求到酒吧裏來?
  驟然間,整間酒吧靜了下來,隨著一陣悠揚悅耳的鋼琴聲響起,桑渝聽到了一個深沉而富磁性的男音唱著一首很老的歌曲。
  莫名我就喜歡你,深深地愛上你,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莫名我就喜歡你,深深地愛上你,從見到你的那一天起。
  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會讓無盡的夜陪我度過。
  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又怎會讓握花的手在風中顫抖。
  ……

  為什麽這個聲音這樣的熟悉?
  這聲音……明明就是某菜鳥的聲音……
  透過酒吧內彌漫的煙霧,桑渝猛然回頭,隻看到台上鋼琴前坐著一個身著大紅色吊帶裙的女人,披著一頭長發正專注地彈奏著,指尖舞動,那一個個音符流淌在這酒吧裏混雜的空氣裏。
  為什麽看不到那個唱歌的人?
  一道黑影擋住了桑渝的視線,皺了皺眉,她剛想請那人走開,驀地,她聽到了她正在尋找的聲音:“桑渝,嫁給我好嗎?”
  桑渝驚詫地凝望著眼前手捧著一大束玫瑰的沈先非。
  剛才她在心中咒罵的那個無聊變態竟然是他,而且那個主角還是她?
  酒吧裏立即響起了一陣陣歡呼聲:“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聽到這一聲聲“嫁給他”桑渝的臉沒來由地微微一熱,這隻笨鳥就打算這樣趁亂求婚?太過分了。憋了許久,她對他凶道:“明明是我等你等到花兒也謝了,什麽時候你等我了?”
  蹙了蹙眉,沈先非說:“對不起,那換一首,《愛你一萬年》,我重新唱。”
  “呸,愛你一萬年,這是你們男人最愛說的鬼話,你當我是烏龜啊,活一萬年?”
  驀地,沈先非彎下身貼在她的耳際說:“你說過,隻要我找到如意,你就會嫁給我。”
  為什麽他還在糾結這個問題?他想讓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就這樣跟他一輩子嗎?他狠瞪著他,咬牙切齒地回答:“那就等你找到再說。”
  忽然間,眼前出現了一枚熟悉的黃金戒指。瞪大著雙眼,她望著那枚戒指,抬眸凝視立在麵前的沈先非,驚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手中拿著的是……如意……
  她接過那枚戒指,接著五彩的燈光,她看清了圈內正刻著一個“渝”字。
  他真的找回了戒指……
  突然之間,兩股熱流湧上了她的眼眶,她沒想到他真的找回了如意。他隻求過一次婚,在那次她以找回如意為理由拒絕之後,他就真的去找如意,並且真的找了回來。
  沈先非一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貼著她的耳機說:“那個女人叫陳佳麗,就是當年打劫我們,被你狠揍一頓那個金毛喪狗的老婆,如意被喪狗搶走了之後,一直在她手上。那些天,我一直都在求她把如意還給我。因為隻有找到如意,你才肯嫁給我。”
  “女人說不要,就是說要。你真是隻笨鳥,笨死了,以前那麽笨,現在還是這麽笨……”
  “桑渝,嫁給我。”
  她點了點頭,伸出雙臂緊緊地抱著他,伏在他胸前哭了起來。
  她終於可以嫁出去了。

  設計師的天分
  某天晚上,桑渝裹著條浴巾從浴室裏急奔出來。
  躺在床上看著報紙的沈先非放下手中的報紙,一雙目光火熱地盯著妻子誘人的身材。
  “阿非,怎麽我幾套睡衣都不見了,好奇怪。”桑渝在櫃子裏翻睡衣。
  “是嗎?左邊櫃子中間第二格,你找找。”
  “沒有啊,好奇怪。算了,我先進去洗澡,你幫我找找,待會兒遞給我。”說著,桑渝又急急地閃進了浴室。
  勾了勾唇角,沈先非迅速跳下床,從第二格櫃子裏翻出了一件枚紅色的睡衣,走到浴室跟前,輕敲了敲門,將睡衣遞給了桑渝。
  約莫十五分鍾過去了,沈先非聽到浴室裏一聲尖叫。
  不一會兒,桑渝裹著浴巾出來了,一臉興師問罪地衝到床邊,羞道:“沈先非,你變態!”
  “我哪裏變態了?”揚著唇角,他俊逸的麵龐之上露出一抹壞壞的笑。
  “你……”桑渝羞紅了臉,然後叫了起來,“這件睡衣不是我的!”
  “哪件睡衣?”
  “……”
  “剛才我遞給你的那件?哦,那我看看。”沈先非一把扯了她身上的浴巾,惹得桑渝再度尖叫了起來。
  “你真是夠變態。”
  “挺好的。”沈先非滿意地看著桑渝身著那件性感又純情的細吊帶枚紅色Hello Kitty睡衣,半透明並帶繡花,透明的部分全改用了做成HK貓頭樣式的蕾絲麵料,尤其胸前和背後的貓頭,和他想象的一樣,穿在她身上,既性感又純情。
  大力地攬過她,他的手勾起她的下巴,專注而著迷地欣賞她暈紅的臉頰,帶著滿意的笑容,將臉傾近她,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尖對著鼻尖,唇貼著唇,他輕聲低喃:“這件睡衣是我親自設計的,全球隻此一家,別無分號。桑渝,我愛你。”
  在懷中的女人尚未反應過來時,他便深深地吻住她。
  狂熱而激烈地糾纏著,桑渝的喉嚨裏隻發出小獸般滿足的嗚咽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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