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宋若昕:一個巴黎兩個愛

(2009-06-10 11:27:34) 下一個

   序
   人生裏,除了等,我們其實一直不斷地在舍取。小時候,選擇才藝班,中學選擇社團,大學選擇科係,工作選擇城市,感情選擇對象,百貨公司裏想要這個,也喜歡那個...
   除了父母,我們從懂事開始就不斷地在做選擇...也常常麵對難以抉擇的情況...
   有人說,如果我們下不了決定的時候,可以問問自己最終希望得到的是什麽?可是,倘若我們連自己要什麽都不知道呢?
   李昕蕾,一個有些獨立,有些自卑;偶爾成熟,偶爾天真;時而浪漫,時而現實;常常希望理性分析,卻又喜歡感性行事的女生。為了逃離父母安排的婚姻,而到浪漫的巴黎去流浪,殊不知緣分已經悄悄在那裏等待她的到來......
   緣分是什麽?緣分是巧合與命運的結合。
   當她以為他是她幸福的時候,卻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現自己與另一個他的緣分。上帝為什麽給她設置了這樣的一個十字路口?她不知道,她隻是一個希望可以擁有屬於自己小小幸福的女生...為了找尋答案,她隻能搭上命運給她安排的列車,沿途中不斷地,一麵掙紮於感性和理性之間,一麵找尋屬於自己的終點。
   一個巴黎兩個愛希望可以透過昕蕾,皓和藍於澤之間的愛情故事,把過程中的徘徊,掙紮,情感,細膩的描寫出來,並分享他們愛情國度裏的價值和愛情觀。
      
   1 企劃案
   當我,你,他還有她,在某個時間某個地方相遇相識
   總會有意無意的交織出一段又一段難分難舍的關係
   這些關係,很多年以後
   也許刻骨銘心,也許鏡花水月
   當以為一切似乎都已經過去,原來一切卻都又無時無刻的繚繞著...
   ***
   ‘華世皓與王紓涵訂婚禮企劃案’
   盯著手中的企劃案,我靜默不語。
   “昕蕾,這將會是這個世紀最受矚目的婚禮之一”於婕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雖然現在隻是訂婚禮,可華王兩家希望用很隆重的方式舉行,似乎想表現彼此對這個婚姻的重視。既然錢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是問題,那我們就來好好的幫他們策劃一個既特別又隆重的訂婚禮吧!”
   我凝視於婕,猶豫了一會兒,輕緩開口道:“可以不接這個案子嗎?”
   “為什麽?”於婕滿載問號的說。
   “我手上還有很多的案子,我擔心做不來。”我淡淡的解釋。
   “不行不行,雖然隻是個訂婚禮,可是華家付的錢可以抵上你手頭上所有的cases了。更何況,我已經收了定金,簽了合約了。”於婕搖著頭否定。“這個訂婚禮隻是開始,我在乎的是訂婚禮過後的cases,別說華氏集團旗下的所有的公司,隻要給我一個薇雅廣場的活動策劃組織合約,我們基本上就不需要在接其他公司的案子了。”
   我盯著於婕,隨口敷衍一句:“那好吧。”語畢,即站起來收拾桌上的文件,準備離去。
   “昕蕾,忘了告訴你,明天上午10點鍾我們要到華氏的Elsevier大廈去同華世皓和王紓涵見麵討論訂婚禮的事情哦。”正準備開門的時候,於婕輕柔的聲音在我身後傳來。
   我怔了一下,半響,輕輕應了一聲“嗯。”
   一年前,我和於婕一起合創了這家StageOneEventManagementCompany.(活動宣傳管理公司),專門提供活動策劃組織服務。從私人派對到產品推廣行銷活動。除了我和於婕還有另外5名全職員工分別負責處理日常行政,創意設計,策劃,銷售等事務。
   公司雖已成立了一年,卻是近幾個月才稍有起色,開始有些大公司把案子給我們處理。我和於婕都一直努力的想把公司搞好,這是我們兩個女人的心血也是我們的理想,特別是於婕,我非常清楚這間公司的收入與成績對身為單身媽媽的她意味著什麽。我不想因為我自己的事情,影響到公司或是於婕。更何況,已經兩年多了,他...也許早已把我忘了...
   回到家裏,習慣性的開了燈以後,順手將放在茶幾上的遙控器對著收音機按一按。
   我是個很矛盾的女人,喜歡享受獨處卻又害怕孤單,所以總喜歡把收音機打開,聽著自己喜歡的音樂,又或者聽著電台DJs說著和自己無關痛癢的事情,一直說個不停。這樣子,仿佛有意無意提醒著我自己,這世界不僅是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躺在雪白色沙發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盤算著明天早上我該如何麵對他呢?
   他...終於要和她結婚了...
   瞬間,熟悉的音樂從收音機輕輕唱出來,我腦海中所有思緒不自覺地,漸漸地,被兩年前的情景給取代,他典雅深邃的輪廓,他溫柔的笑容,他深情的眼神,還有他說過的話,以及那令我心悸動的吻,猶如幻影片被設置了自動輪播般一片片的播放出來...
   那收藏在心理某個小小角落的記憶,刹那間不知不覺的全湧了出來...,仿佛這一切隻發生在昨日。
   這兩年來,我總是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它;這一刻,我驚訝自己依舊記得那麽清楚。
      
   2 邂逅
   所有的一切也不過隻是個偶然的邂逅。
   偶然的相遇,然後偶然的結束,那是最好的結局,不是嗎?至少,我是這麽認為。
   ***
   那夜,巴黎香榭麗大道上依如往常,紅藍黃綠黑白;寶馬奔馳豐田;敞逢三門四門,各種顏色,各種品牌,各種款式的汽車,毫不客氣的在大道中央兩道八線大馬路上奔跑行駛。
   燈火輝煌的大道兩旁雲集了琳琅滿目的商店,和你來我往的人潮,那裏的酒吧餐館更是熱鬧,放眼望去,可以輕易看見各式各樣打扮入時的城市男女正在把酒聊天。
   這一切和孤單,漫無目的一個人行走在這人群中的我,形成強烈對比。
   不知道是不是這麽一個格格不入的畫麵引起他的注意,還是他也很無聊,就在我呆呆望著聳立在大道西段盡頭那舉世聞名的凱旋門下高興拍照的旅客們的時候,他忽然出現在我身旁,很流利地說了一連串的法語。
   除了一句“bonsoir,”其他的我一句都聽不懂。
   我怔怔望著俊朗的他,淡淡一笑說:“Sorry,I can’t speak French。”
   他朝我使出一抹陽光般溫暖的笑容,道:“We can speak English,再不然中文也可以。”
   看著這張輪廓深邃且優雅的麵容,以及他剛剛那一口流利的法語,感覺不像是問路的旅客,我不禁好奇問:“我有什麽可以幫到你嗎?”
   俊美的臉孔依然是笑著的,聲音低沉溫柔道:“可以幫我買下這個嗎?”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手上正拿著一張由餐巾折成的信封。
   我一臉錯愕的看著他,問:“這是什麽?”
   他指了指不遠處,其中一家pub外麵,一座正圍坐著幾個金發碧眼男女的座位,緩緩開口向我道:“我忘了帶錢了,卻又不好意思讓我朋友知道,隻要你幫我付了錢,這個就是你的。”他說完,再次的將手中餐巾處到我麵前。
   禁不住好奇心在作祟,我於是接過他手中的餐巾打開一看,寫著:‘開心使用卷-72小時,即刻生效’餐巾還有一個類似皓字的簽名。
   我凝視著手中的餐巾,心裏越發驚訝的打量他,心想:我長得就這麽好騙嗎?
   似乎以為我在考慮,高大的他俯首注視我,溫和有禮的笑說:“馬上生效。”
   我抬眸望著他,發現除了輪廓很深、麵孔俊美,他溫文爾雅中還夾帶著一股尊貴氣質,感覺不像是個騙子。
   他那雙深潭眼眸氣定神閑地凝視我,嘴角噙著一絲輕淡笑意,語氣溫柔篤定說:“我不是騙子,相信我。”說完,從口袋拿出一張名片遞到我麵前。
   我低頭不語,也沒有接過他手上的名片。在我的認知裏麵,沒有騙子會說自己是騙子的。不過,反正自己也隻是一個旅客,就當為這趟旅行添上一段小插曲好了。
   我緩緩開口問:“多少錢?”
   我不曉得自己是否有看錯,當我問他多少錢那一刻,他深邃的眼眸竟然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地他朝我露出優雅的笑容:“不多,80歐元。”
   什麽不多?那可是我兩天飯店的住宿耶!
   我有些不舍的從皮包裏抽出幾張鈔票,心裏一遍罵著自己:李昕蕾,你瘋了,你一定是瘋了,現在馬上跑還來得及。
   結果是,他很快地將我手中鈔票拿了過去,然後把手中那所謂的‘開心使用卷’塞到我手中,對我說:“你在這裏等我一下,不要走開。”說完,他匆匆朝他朋友那裏跑去。應該是去買單吧,我想。
   沒有聽他的話等他回來,我趁著那紅綠燈還是綠色的時候,提起腳步頭也不回就往前走。雖然他有著非常優雅俊朗的臉孔,可畢竟還是個陌生人,我實在想不到一個理由去說服自己在這裏等他。
      
   3 驚險
   過了馬路,我朝香榭麗大道盡頭另一端走去,繼續我漫無目的的徒步...我要在這裏呆多久?媽媽會不會擔心我呢?不會的,不會的,如果她關心我的話,就不會在完全不顧及我感受,在沒有和我商量的情況下就接受了人家的‘提親’。我有怎麽差嗎?為什麽要急著把我嫁出去呢?我才剛畢業啊...
   我不知到自己走了多久,走到那裏,突來的婚約讓我無法自拔的沉浸在雜亂的思緒裏...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竟然處身於一條小徑裏,正當我與轉身朝大路走去,我麵前突然出現三個高大的光頭黑人,他們緩緩地迎麵向我走來,帶頭眯著眼睛看著我,仿佛看著一隻獵物。
   我心弦一顫,這個時刻,這個地點,這種情況,怎麽看也不會是件好事情。
   打劫嗎?我急忙把身上和包包裏的現金拿出來:“These are all I have。”
   那領頭的把我手中的錢毫不客氣取了,交給他身後兩個黑人,接著一步步向我逼近,然後用他那又大且黑聳聳的手撫摸著我長發說:“you’ve got a beautiful long hair...”被他這麽一摸,我全身毛燃聳刺,又害怕又憤怒地瞪著他。
   可他似乎更興奮,我越是往後退,他越是靠近,一直到我背碰到了那硬冷的牆壁,無路可退。
   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裏不斷叫自己要鎮定。我瞪大雙眼,徉裝鎮定用著英語問:“what do you want?”
   黑人用著我聽不懂法語回答。這時侯,他身後兩個同伴,緩緩走到我左右兩旁,隨即把我雙手扣住。我死命地掙紮,黑人一手抓起我下巴,黑色大嘴唇欲吻向我的小嘴,我哭著叫喊,下意識抬起右腳,用力向黑人敏感的下體踢去。
   “fuck you,bitch!”被我踢到的黑人,大叫一聲,雙手安撫著自己下體,破口朝我大吼。
   我左邊黑人見狀,一手揪住我的頭發,另一隻手一個巴掌欲向我打來。
   突然間,一個高大身影不知從哪裏憑空跳了出來,迅速輕易的將這幾個黑人踢了幾下,待我欲看清楚是誰的時候,我手已被一隻溫暖的大手給牽了起來,往前跑。
   等我回過神,一看,竟然是他,竟然是剛才那張俊美的容顏!難道他一直都跟著我嗎??
   他眉頭微微蹙起,有點生氣地對我說:“該死的,不是叫你等我嗎?”
   是的,他叫我等他,可是我卻沒有等他,若不是他突然出現,我...今晚不知道會怎麽樣。不由自主地,我輕輕說了聲:“謝謝。”
   就這樣,我一直被他牽著跑,一直跑,我不知道我們跑了多久,跑了多遠,一直到我跑不動了,他腳步才漸漸地放慢下來...
      
   4 不明白的浪漫
   我和他肩並肩坐在路旁公車站的凳子上。他大手依然牽著我小手,感覺沒有要鬆開的意思,我也不曉得自己為何竟然沒把手抽開,是剛剛驚嚇過度還是自己喜歡他手掌傳來的溫暖?
   在我沉思著的時候,他突然從口袋抽出一條天空藍手帕幫我擦去那額頭上一顆顆汗珠,一股溫暖,清爽淡雅男性香味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我微微一愣,抬起頭凝視他這個讓我驚訝迷茫的突來溫柔。
   他垂下眼,凝視我,動聽的嗓音從他優美的唇間流逸出來:‘你住哪裏?’
   這個問題讓我那顆還未從錯愕中恢複過來的心,添加了一絲的複雜想法。我怔怔注視著眼前這個俊美典雅的男人,嗬嗬,巴黎果然是個既浪漫又充滿豔遇的城市,才第二天,竟然就給我遇上了...他是想和我發生關係嗎?一夜情?二日情?還是...真的純粹想送我回去?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思緒,緩緩解釋說:“我隻想送你回去,巴黎雖然浪漫,可同時也是個危險的城市,不要被她美麗浪漫的景象給蒙騙了,一個女生在這樣的夜裏是很危險的,尤其像你這麽漂亮的女生。”
   被他看出了我的胡思亂想,我心虛窘迫地低著頭。驀然,我才驚覺自己身上除了包包,所有的現金都沒了,剛才就真的傻傻的全都給了那幾個黑人...
   他見我不停地檢查包包裏的東西,溫柔低沉的嗓子再次響起:“怎麽了?東西不見了嗎?”
   “嗯,錢都給了黑人了。”我習慣性的咬著下唇,盤算著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辦?
   “沒關係,你還有我?”他一邊眨著眼睛一邊輕笑著對我說,語氣卻是調戲的。
   “你不也沒錢嗎?”我避開他的目光,輕描淡寫的說。不然也不需要讓我幫你買單了。當然最後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
   “你有交通證嗎?”他仿佛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
   “嗯。”我再次往包包裏搜索確認。
   “起來吧,公車來了。”他看著逐漸靠近的公車對我說。
      
   5 孤兒(1)
   上了公車,他告訴我,他不想和我乘搭地鐵,因為這樣我就會看不見巴黎夜晚,那被霓虹燈點亮而顯得更繽紛絢麗迷人的歐式風味建築,以及那夜色迷離,讓人迷惑沉醉的夜景。
   公車上,我倆都沒有說話,因為,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他呢?我輕輕地把頭轉過去,希望從他臉上搜索一些答案,卻對上他那一雙熾熱的雙瞳。
   “你有兄弟姐妹嗎?”他深邃的眼眸凝視著我問。
   “沒有,我是個孤兒。”我語氣淡淡的。說完,我別過頭,看向窗外。
   他沒有繼續追問,伸出他那手憐惜似的摸摸我頭。
   我沒有騙他,我的情況不就和孤兒差不多嗎?
   在5歲以前,我有個幸福的家庭,那時候雖然什麽都不懂,可是,我依稀知道有一對愛我,疼我,把我當著小公主來寵愛的爸爸媽媽。可是,隨後發生的事晴,讓我相信一個人是不可以過份幸福的,因為妒嫉之神會毫不留情把這份幸福給奪走。
   沒有絲毫預兆,在我來不及學懂發生什麽事情以前,這份幸福就這樣悄悄地被帶走了。
   那是個晴朗的晚上,就像今夜,夜色嬌柔,星光閃爍。我的幸福就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夜晚,離我而去。
   晚飯後,媽媽忽然告訴我,她不能和爸爸在一起了,看著坐在飯桌上一直抽著煙的爸爸。五歲的我似懂非懂,隻是一直哭,一直不停的哭。媽媽匆匆走進我房間收拾了我的小衣裳,然後牽著我小手頭也不回的走了。我依依不舍回頭望著爸爸,爸爸臉色憂鬱無奈,看著我說:“小蕾,爸爸對不起你。”
   今天你問我我怨嗎?
   我怨,怨爸爸的被動,媽媽的主張,怨他們的對我的遺忘,怨他們的自私。
   一年後,爸爸和媽媽各自再婚,有了新家庭。那時候溫柔的媽媽告訴我一句“女人,無論如何總要有個依靠。”就這一句似乎交待了一切。
   於是,那一年的中秋和聖誕,我多了一個新爸爸和新媽媽。
   再見到爸爸的時候,爸爸和新媽媽已有了小孩,他們告訴我,她是我妹妹,我必須要好好愛護她,就像以前爸爸媽媽愛護我一樣。
   過後,媽媽和新爸爸也為我添加了一對龍鳳胎的弟弟和妹妹。他們同樣教導我說,要好好疼愛這兩個弟弟和妹妹。
   就這樣,我像是多出來的一個。孤零零的夾在兩個像是我卻又不屬於我的家庭中,黯然的像個小乞丐般向爸爸和媽媽分別乞討著那被割分成一半的愛,或許比一半還少,尤其有了弟弟妹妹以後。
   從那以後,沒有人再把我當小公主般疼愛了。我鬧,我哭,我發脾氣,希望得到大家注意,媽媽卻一臉無奈地對我說:“如果你再不乖乖聽話,媽媽以後都不要你了。”自從媽媽說了這話以後,我再也不鬧,不哭,不發脾氣。因為我是真的害怕,害怕連那時候媽媽那唯一少少的愛也沒了。
   我很少見到新爸爸,隻知道新爸爸很富有,同時也很忙很忙。偶爾見到他時,那淩厲的眼神叫我害怕,尤其每次媽媽在我身旁的時候,他淩厲的雙眼總帶有一絲的責備,像似告訴我不應該一直黏著媽媽。所以,每當他在家,我都隻好躲在自己房裏。
      
   6 孤兒(2)
   九歲那年,媽媽告訴我說:“小蕾已經長大了,是時候學習獨立了。”然後就把我送往加拿大寄宿學校念書。
   我因為媽媽一句‘是時候學習獨立了’就這樣越洋過海,成了小留學生。
   那一刻我真得覺得媽媽不要我了, 就這樣我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
   年複一年,媽媽除了開始幾年來探望我以後,就不曾來了,而我也越來越不想回去了。每年放暑假回去,看著媽媽,新爸爸和弟弟妹妹一起吃飯聊天看電視,感覺他們才是一家人,自己反倒是像個訪客。
   爸爸那兒情況也差不了多少。每次到爸爸那兒去吃飯,新媽媽對我雖是客客氣氣,可那過份的客氣總讓我很不自在。爸爸望著我的眼神總含著許多無奈,對我說的話卻不多,每一次不是叮嚀我要好好照顧自己,便是問我錢夠不夠用。
   也許,在他人看來,我還是幸福的,至少,我不需要為了錢煩惱,也不需要向爸爸媽媽一點一滴報告行蹤。
   可是,天曉得,我是多麽害怕,當我在12歲那年,看著鮮豔的血不停地從自己下體溢出,我一個人躲在宿舍廁所裏不知所措的痛哭,我並不害怕死去,卻不想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直到老師來了以後,我才知曉是這麽一回事。
   我第一件胸罩也是在窘迫靦腆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戰戰兢兢去買的。幾年後,我才知道自己一直穿著和自己胸型不合適的胸罩。
   15歲那年夏天,在圖書館角落,我被隔壁班,來自美國的男同學奪去了初吻,當他舌頭溫柔有力地在我小嘴內和我舌頭糾纏著時,我驚慌失措的以為我會就這樣懷孕了。直到他嘲笑我的無知時,我才知道自己竟是這麽幼稚愚昧。
   18 歲高中畢業典禮,我孤單躲在一旁,羨慕地看著周圍有著父母陪伴的同學。雖然知道爸爸媽媽不會來,可我頭還是一直反複往禮堂門外看,始終,沒有我期望的奇跡出現,我努力不讓自己眼淚流下來。幾天後,隻收到了媽媽寄來的賀卡以及一台新手提電腦。賀卡裏,她短短交待了因為妹妹生病了,所以無法出席。
   同年,為了祝賀弟弟妹妹進了重點學校,新爸爸給他們舉行了一個慶祝會,媽媽吩咐正在等待大學開課的我也回來參加。進了門,我有些驚訝慶祝會竟是那麽盛大,除了弟弟妹妹的朋友同學,和一大堆我不認識的親朋戚友以外,還有許多新爸爸商場上的朋友。
   我默默地看著媽媽,新爸爸以及弟妹們和諧親愛,接受著親友們的祝福。那一刻,我終於明白,明白了這個家已經不再是我家了,也許,應該說,我從不屬於這個家。
   和媽媽,新爸爸打了招呼,再向弟妹們祝賀以後,我靜靜地,獨自走到了那無人的後花園,然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哭泣。 我不明白,是我不夠乖,不夠好,不夠懂事嗎?為什麽在那些重要需要媽媽的日子,她都不曾出現給我關心安慰?
   隔天,我告訴媽媽大學通知我說在我遞表申請時,遺漏了某些重要文件,必須馬上回去補交。就這樣,我當天匆匆坐了夜機回到加拿大。
   多少個重複的春去秋來,在加拿大,從沃汰華,溫哥華,到多倫多;從小學,中學,到大學畢業。不自不覺,我就這樣21歲了。
   我一直都是那個多餘,被遺忘,孤零零的。
   五歲以前我是幸福的小公主;五歲以後我隻不過是一個被父母遺忘的孤兒。
   所以,我沒有騙他。 我是個孤兒。
      
   7 亂了
   “到了”我被他溫柔的聲音從回憶思緒中喚醒。
   “啊,嗯”我乖乖的跟著他下車。
   站在飯店大門外,終於我問了一個從剛才就一直想問的問題:“為什麽?”
   “今晚的一切嗎?”他輕聲反問?
   “嗯”我怔怔的點頭。
   他看著我,輕輕扶摸著我過肩發絲,柔聲地說:“因為你看起來很像......是一個受了傷,孤單得讓人想要保護你的人。”
   又一次突來的溫柔動作,我心猛然一跳,有些不自在愣愣地杵在原地。
   “你不和我說謝謝嗎?”他低沉的嗓子輕聲響起。
   “啊,哦,謝謝。”我抬頭,卻迎向他深情望著我的深褐色眼瞳。
   我心忽悠了一下,接而超出平常速度的跳躍著。我有些心慌,有些羞澀,這感覺和15歲那年被美國男同學偷去初吻時有些一樣,又有些不一樣。
   秋天的巴黎很是冰冷,特別是夜裏晚風吹來的時候,我不自覺打了個冷顫,他脫下灰色大外套,輕輕裹住我有些顫抖的身子,自己身上僅剩一件襯衫。
   我有些受寵若驚,心裏同時湧現一股久違的莫名感動。我努力按壓著內心的震撼,抬頭凝視他,輕聲道:“夜了,我困了,謝謝今晚的一切。”隨即,輕快地打開飯店大門頭也不回的往裏頭走去。
   今晚的一切,讓一向在加拿大過著平靜生活的我難以接受。先是他的突然出現,到黑人的驚險,然後那莫名的浪漫以及久違的溫暖。我亂了,亂了...
   我有些害怕且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好多年了,我以為自己早已經學懂也知道如何不讓任何事情影響自己。
   18歲那年,參加了弟妹的慶祝會以後,隔天我獨自傷心的飛回加拿大。
   帶著對媽媽的絕望,對爸爸的怨,在飛回加拿大的飛機上,我告訴自己,世界上隻剩下自己了,我以後也不要愛人了。因為我害怕也不想再去承受當愛離我而去,一個人自己默默舔著傷口,那難過的滋味。
   這樣的我快樂嗎?我不知道,至少我不會再被傷害,也不需要再為任何一個不愛我的人而難過。想到這裏我趕緊叫自己好好睡一覺,把今晚所發生的一切當成是一場夢,等明天醒來以後,一切就會恢複原來的平靜。
   我就這樣,在不停地安撫自己那繚亂的情緒下進入了夢鄉。
      
   8 認識
   隔天早晨,起了身,用過早餐後,打算步行到附近的提款機去取些錢,我必須在媽媽還沒發現我行蹤以前買張機票飛到另一個國家去。去哪裏呢?熱情的西班牙?還是神話似的希臘?
   我邊走邊低著頭思考,突然‘砰’一聲,一個不小心撞上了迎麵而來的‘一堵’胸膛。
   我抬頭一望。是他!我瞪大雙眼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的他,一身休閑,層次的米白色卡其上衣配搭著深色牛仔褲,外加一條深藍色圍巾,慵懶且俊朗。
   “早安。”他俯首凝視我笑著說。
   “啊,早安。”我回過神,輕輕回他。
   “去哪裏呢?”
   “沒有,隻是隨便走走。”我胡亂回答。
   “你呢?”忽然想起他出現在這裏幹什麽呢?
   “找你啊,想帶你去一個地方。”說完,他自顧自的牽起我的手走了。
   “喂,你不覺得這樣子很奇怪嗎?”我甩開他的手大聲問道。
   “什麽奇怪?”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對著我問?
   “我們根本不認識對方阿。”我直接的說。
   “不,我們認識了14個小時38分了。”他看著手上的電子表認真回答。
   “嗬嗬。”聽著他的答案,再看著這個帥氣英俊的大男孩一臉認真的表情,我竟然再次不由自主地笑了。
   “我叫華世皓,今年26歲,未婚。”他繼續佯裝認真的說。“你呢?”說完,他問。
   “李昕蕾,21歲,em...也未婚。”我輕聲回答。
   “你知道我的名字,年齡,我也知道你的姓名與年齡,最重要的我們都是單身未婚,那現在可以跟我走了吧?”他語氣突然變得溫柔而莊重。
   “去哪裏啊?”我嚷嚷著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又把我手拉起來,往地鐵站的方向行去。
   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就這麽輕易的妥協跟著他走。昨天晚上,不是和自己說好,把它當成夢一場的嗎?
      
   9 畫家(1)
   出了地鐵站,他牽著我從人潮中穿過大街小巷,朝向聖心大教堂(Sacré-Coer)的方向走去。
   聖心大教堂位於巴黎蒙瑪特(Montmartre)高地的頂端,在1876年通過國家募捐而修建的,花了大約43年的時間,這座宏偉的教堂於1919年舉行祝聖典禮正式開放讓人參觀。建築師們為它設計了一種半羅曼半拜占庭的奇特風格,四個小圓頂和中間的大圓頂及其高高的座圈是典型的拜占庭風格。縮在後麵的正方形鍾樓內保存著“薩瓦女人”,一尊19噸重的大鍾,是世界上最大,最重的鍾。教堂內部非常宏大,其精美的裝飾材料,繪畫和鑲嵌畫都精美絕倫。站在穹頂上可以將整個巴黎城區和郊區的美景盡收眼底,令人心曠神怡。
   出了地鐵以後,可以選擇乘坐纜車,遊覽車,或專提供給遊客在馬路上行駛,類似玩具的火車上坡,當然也可以步行上去,沿途還可以慢慢觀賞路邊那精致的歐式房子,以及各式各樣的精品商店。遇到特別季節的時候,比如像十月頭,一年一度的葡萄酒慶豐收季節(Grape Harvest Festival),都會有街頭遊行。
   這個地方我前幾天剛來過,他為何帶我來這裏呢?
   我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熟悉的帶著我避開人群,繞著我不知道的小路往上坡走。
   一會兒,終於到了上坡,可是他卻不是到教堂去,而是把我帶到和教堂隔著條小路的高地廣場(Place Du Terter)。
   高地廣場是蒙瑪特的中心,四周被各具特色的咖啡館,餐廳,酒吧,以及售賣精美紀念品的小商店包圍著。商店和廣場之間隔著類似行人道的小路,讓遊客們可以沿著這條小路行走逛觀這個廣場。這裏色彩斑斕,氣氛活潑,聚集了來自五洲四海的畫家以及藝術家。
   白天的廣場到處都是藝術家,雖然如此,他們很少有人為自己創作的,大都是為遊客作畫。當然有些也會售賣自己的作品,比如油畫,彩畫,素描,照片,海報等之類,再往裏麵走可以看到更多的畫家在那裏擺攤幫遊客繪描。
   我們一到那裏,他更是熟悉熱絡的和周圍的人打招呼,從旁邊餐廳咖啡館的招待,到廣場擺攤的老板,畫家等。
   他牽著我手走到角落一家餐廳。“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別像上次那樣不聽話的走開了。”他一臉認真的對我說,卻依然沒有放開我手。
   “Okey。”我點著頭向他保證。
   得到我保證後,他才將我手放開,往餐廳裏麵走去。
   我好奇的眼光一直跟隨著他高大的身影。一個長得和藹可親的法國老伯伯看見去進去的他,很開心地拍著他肩旁同他打招呼,他和老人寒喧一番後,老人從裏頭往我這裏看,表情一愣。隨即,朝我露出一個親切非常的微笑,我也禮貌的回他一個溫和笑容。
   過後,我見他打開廚房的門走了進去。大約兩份鍾以後,他背著一個畫桐,手提著一個有如手提行李箱般的黑箱子出來,那箱子和在廣場裏畫家們正擺放使用著的是一樣的。
   霎那,我自然聯想到,他是畫家?
      
   10 畫家(2)
   “走吧。”出來後的他輕輕喚著我,然後往前麵走去。
   “噢,嗯。”我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他最後走到一個轉角的空位子,熟悉利落地把箱子裏麵的畫板,畫具擺放好,又從畫筒裏抽出了幾張素描彩繪把它們掛貼在黑箱蓋子,以及身後一顆樹上。我走過去,打算幫他把那些畫給貼上去。
   “所以,你是畫家?”將他手中的畫接過來,我一麵問道。
   他頓了一會兒,說:“嗯,想的時候便是。”
   哦,好一個想的時候便是。這就是藝術家個性嗎?我習慣性的在心裏自問自答。這是我在加拿大養成的一個習慣。剛開始,是因為無法用英文正常溝通,到後來是喜歡並習慣了這種自問自答的方便,不想與人說過多的話時,這就是最好方法。最重要的是,從口中說出來的也未必是事實。許多事情,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我一直都這麽認為。
   看著手中栩栩如生的畫,尤其懂得捕捉畫中人神情。畫裏的人仿佛有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告訴正在看畫的人他們被畫那一刻的思緒。有開心的,有迷茫的,有憂慮的,也有像是在等待著某些事情某些人的。
   “你常在這裏擺攤幫人畫像嗎?”我好奇地問。
   他不知什麽時候找來了三張凳子,他自己正座一張,然後指示著他旁邊那一張是我的,最後一張擺放在他對麵,是給想要作畫的旅客。
   “很久沒來了,今天特別一點。”
   “為什麽?”
   “因為你丟了錢,你今天就當我的助理吧,待會兒賺了錢就給你。”他一臉認真地說。
   “那你要畫很多張才夠吧。”我笑著輕聲回他。心裏依然有絲驚訝的大量他,沒有想過他會是個畫家。
   他突然冒出一句:“你為什麽一個人來巴黎?”
   “......就旅行啊!”我不想告訴他是因為逃婚而來的。
   “家裏的人不擔心嗎?”他又問。
   “你忘了我是孤兒嗎?”我鄒著眉頭反問,我清楚記得我昨晚是這麽告訴他的。
   他隻是深深地看我一眼,卻沒在繼續問下去。
   對麵空凳子已經有人坐下了,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聽她說的英文口音,應該是來自美國。
   他也用著流利的英文與她交談,並且嫻熟的開始為她作畫。
   我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他專注認真的提筆作畫,瞬間,我覺得這個男人長得真的很好看。側臉看去,那弧度是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的完美。忽然想起自己好久以前看過一篇文章說,側臉長得好看的男人通常都很專情。不知道有沒有包括他?想到這裏,我心脹突然跳動得好快,感覺似乎快要跳出來了,我連忙低頭望著地上。
   然而,他卻注意到了我的異動,轉過頭來,有些關切地問:“怎麽了?”
   “沒有。”我眯起眼睛笑笑企圖隱藏心思的說。
   他也對我微微一笑,接著,繼續為眼前剛坐下來的棕發女生作畫。
   就這樣,我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他幫旅客一個接著一個作畫,奇怪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無聊。
   他作畫速度極快,下筆幹淨利落,沒有絲毫猶豫,每一幅大概用了二十分鍾就完成了。
   “你先幫我收著吧。”他把收到的錢都交給我。
   數了一下,才知曉一個畫像他收五十歐元,我看看左右其他也幫旅客作畫的畫家,發現大家收價是三十歐元一張,他竟然比其他人貴了快一倍。不知道真的是因為他畫藝,還是他那英俊的臉,旅客還是一個接一個的坐下來,當然大部分都是女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肚子開始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我用手偷偷地按撫著肚子,希望可以讓它不再發出聲音,悄悄看他一眼,他正專心在繪畫,我暗中慶幸他沒聽到。
   幾分鍾以後,他把手上的畫繪完。然後快速的把貼在黑箱和樹上的畫取下來,再把它們和畫具收拾好。我站起身邊幫忙邊問:“不畫了嗎?”
   “不畫了,你肚子餓了。”他嘴角微揚,笑著對我說。
   他還是聽到了...我有些羞赧的和自己說。
   “傻丫頭!”他輕輕地拍了我頭一下,說:“走了”。
   這麽快?回過神,才注意到他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好了。
   他提了畫筒和黑箱子到之前的餐廳,把它們寄放在那裏。我待在餐廳外等候,這時候我卻沒看見那位和藹的老伯伯。
      
   11 法國麵包
   出來以後,他一臉自然把我手牽起,領我到附近一家麵包店,仿佛我倆是認識已久的情侶。
   聞著香噴噴地烘培味道,我滿心歡喜。
   在法國,麵包就像中國人每天必食的米飯,地位猶如神低般的葡萄酒一樣。有人說,除了法國,沒有人能找出第二個把麵包當成國家象征的國家。每天清晨時分,巴黎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許多來去匆匆的行人,懷抱一根用作早餐的長條麵包穿梭走過。
   “這裏的麵包非常好吃。你想要吃哪一個?”他指著陳列櫃裏各式各樣的麵包向我說。
   望著陳列櫃裏的麵包,有傳統典型的長條麵包,有夾心豐富體積很大的家庭麵包,有皮和心都很厚,形狀有圓有長的鄉村麵包,還有黑麥麵包,麩皮麵包,以及抹上幹酪特別好吃的桃仁麵包,當然還有我最喜歡的牛角麵包...
   因為太餓了,我點了一個傳統典型的法式棍,再讓店員為我弄成三明治,他也要了一個牛角麵包。隨後,我們迫不及待地到附近一個小公園裏,坐在凳子上慢慢享受這香噴噴熱烘烘的麵包。
   吃著吃著,我突然嚼到一個類似鐵管的小東西,我連忙拿起紙巾捂住嘴巴,試著把小東西吐出來。
   一看,是一個隻有牙簽般細卻又比牙簽短,由純銀製成的管子。
   “噢,這個叫做‘Fortune valve’幸運管子,管子裏頭都有一個簽,是預言運程的。”一旁的他,開口解釋道。
   “是嗎?那還蠻特別的。”我有絲驚喜地說。
   他向我使出了他那迷死人的笑容道:“這是這家麵包店的特色。”
   “快打開來看啊”他語氣比我還期待的說。
   “嗯”我看著手中的Fortune valve,因為太小了,我不知該如何把裏麵的簽弄出來。正在研究著的時候,他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把它豎直,然後在上麵輕輕敲拍幾下,簽就會掉下來了。”
   “噢,這樣子嗎?”我依照他指示。果然,Fortune valve裏的簽輕易地跌了出來。
   “你一定常來吃這裏的麵包,對嗎?”我笑著問。
   他但笑不語,指著我手上的簽說:“趕快看看簽上寫些什麽?”
   我慢慢把簽打開,落款寫著:You true happiness has came quietly.(你真正的幸福已經悄悄地到來)。
   這時候,我並沒有注意到他偷偷地將自己麵包裏的Fortune valve藏到他口袋裏。當時的我一直奇怪為什麽隻有我麵包裏有Fortune valve。很久以後,當我再次回到巴黎,回到這家麵包店時候,我才了然。
      
   12 什麽是幸福
   望著手上的簽...幸福?這兩個字對我來說是那麽的敏感與遙遠,我不自覺在心裏問著自己,我還可以擁有幸福嗎?幸福不是在多年前那個晚上離開我了嗎?...我的思緒又再次回到那很多個自己孤單走過來的日子。一個人成長,一個人受挫。
   坐在我身旁的他,看見我黯然的臉色,溫柔的問:“怎麽了?”
   “如果給了我幸福卻又要奪走,我寧願不曾擁有這幸福。”我注視他關切的眼眸,說得冷冷的,卻絲毫遮掩不住我臉上的哀傷。
   他把我擁進懷裏,低沉有力的說:“傻女人,真正的幸福是不會被奪走的,無論發生什麽事。”
   半晌,我抬眸看向他喃喃的問:“那什麽才是真正的幸福?”
   “你自然會感覺到的。”他依然抱著我說。看著我手上拿著的簽,他繼續輕聲道:“簽不是說已經悄悄地到來了嗎?”
   看著眼前溫柔微笑的他,我突然有些害怕我會就這樣喜歡上這個男人,這個突然出現,英俊又溫暖的男人。我隻不過是個旅客,一個什麽都不是的旅客...
   這時候,我驀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開心使用卷’。我連忙打開包包找出那張餐巾問:“你為什麽對我這麽特別?是因為這餐巾嗎?”
   他凝視著我,輕輕搖一搖頭說:“不是。”
   “那是為什麽?”總覺得每個事情都會有個理由。
   他沉默不語,隻是深深地注視我。我看見他那幽深褐色的眼睛閃過一絲淡淡地憂愁。
   我盯著他那輪廓分明且優雅的臉,和眉宇間愁絲萬千的眼神,心中湧起百般滋味。我理不清那是傷心?是害怕?還是失望?
   我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麽答案,霎那間,我好擔心他會說出一些我不想聽到的事情。
   我於是朝他笑一笑,從包包裏取出中午他幫旅客作畫的錢,數一數,抽出四張二十歐元鈔票,對他說:“這八十歐元是你還給我的,所以你不欠我什麽了,這張開心使用卷,我想我還是用不到的。”說完,我把八十歐元收回包包裏,將剩下的錢和開心使用卷塞到他手中。
   我擔心他會看出我心中的不舍,我更是給他一個很開心,無所謂地微笑。
   “謝謝昨晚和今天的一切,我真得很開心認識你。Em......我今天晚上其實約了一個住在巴黎的舊同學一起吃晚餐,我想提早回去休息了。”擔心他會看出我是在撒謊,不想給他說話機會,我趕緊和他道別:“那我先回去了,改次有機會再請你吃東西好好的謝謝你。拜拜!”說完,我趕緊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沒錯,我就是害怕。害怕受傷,害怕難過,害怕失望,害怕害怕,害怕不敢愛...
   有人說,愛上一個人其實隻要一分鍾,甚至一秒鍾;
   可是想要忘記一個人,卻需要用很長的時間,一年,五年,甚至十年這麽久。
   我總覺得如果要忘記一個自己曾經深深愛過的人,那當初就不要讓自己愛上這個人。曾經真心相愛過的兩個人,分手後也許可以不再相愛,不再想念,可是卻很難把對方打從心底忘記。
   上了公車,我決定到塞納河畔去,突然想起不久前在網上看到一遍有關塞納河畔的網誌,是這樣寫著:
   “塞納河畔一對對的情侶讓浪漫的巴黎添上甜蜜的色彩,
   如果你是孤單一個人,不要擔心到巴黎去,
   因為那浪漫的氣息會把你感覺幸福。”
   這一刻,我好想好想到那裏去,去讓那裏的浪漫甜蜜將我心中的悲傷與不舍抹去。
      
   13 塞納河畔
   巴黎市裏建有三十七座橋梁,它們漂亮宏偉的橫跨在塞納河上,接近黃昏時刻,這一座座橋被那豔麗的日落照耀著,仿如一段段美麗金色彩帶,為塞納河畫上迷人的色調。
   我沿著塞納河慢慢地走,細心觀賞塞納河兩岸宏偉壯麗的建築。這時,華燈初上,兩岸各具風格的建築和橋梁,讓璀璨的燈光裝飾得美輪美奐,河上流淌的倒影仿佛為塞納河換上華麗衣裳,畫上嬌豔彩妝,無時無刻散發著巴黎夜晚的旖旎風光。我在心中不禁驚歎,這是多麽美麗迷人的景色!
   當我經過河畔堤道時,看到一對對,一雙雙戀人依偎著坐在河堤,有些喁喁細語,有些則手握啤酒談心,有些甚至目無旁人的在接吻。
   涼風輕輕徐來,細心傾聽塞納河悠悠流動的旋律,看著這麽一個沐浴於愛河中的一幕,我不自不覺陶醉於巴黎浪漫情懷裏。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裏浪漫氣息感染了,白天當他擁我進懷,低沉有力說:“傻女人,真正的幸福是不會被奪走的,無論發生什麽事。”的畫麵不停地浮現於我腦海裏。
   想到幸運管子裏的簽:真正的幸福已經悄悄地到來。
   我不禁問自己:他會是我真正的幸福嗎?
   可是,當我又想到在他眼中的那一抹淡淡憂愁和眉宇間的萬千愁絲,總覺得那裏有著道不盡的惆悵。我無法正確說出那是什麽,可女人敏銳的直覺告訴我,那是一個我無法進入的世界...
   好了好了,李昕蕾,不要再想了,你過幾天就要離開巴黎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又在習慣性地安撫自己。倚立在河畔堤道,看著那因為河上閃亮著的燈影而變成澄藍色的塞納河,我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又在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瞬間,感覺到一道目光在我身後投射而來,我敏感的把頭轉過去,對上的是一雙深黑半闔且深邃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俯在身旁的金發女人的左臉耳垂上一邊吮吸一邊淺笑望著我,那表情就好像在對我調戲般。
   我狠狠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往前走。
   不一會兒,我聽到身後有人輕喚著:“小姐,小姐。”
   沒錯這是中文,在喚我嗎?我環顧四周,就隻有我一個東方人。
   轉過身子,輕喚我的人已經站在我跟前,抬頭一看,是剛才那不知所謂的男人。
   沒有理會他,我轉身,自顧自的繼續往前走。
   他快步地跟隨著我腳步:“我長得很像壞人嗎?”
   我仍然沒有理睬他,繼續走我的路。
   “你認識華世皓,不是嗎?”半響,他停住了腳步,低沉的聲音在我身後傳來。
   華世皓?這一刻,我終於停下了腳步...
   “昨天晚上,香榭麗大道,我也有在。”看我停下腳步,他輕緩開口道。
      
   14 惡魔藍於澤
   我緩緩轉身,打量著眼前這個離我約有十步多距離的男人。他是他朋友嗎?
   “終於肯和我說話了嗎?”他露出一抹邪邪,有絲得意地微笑。
   我微蹙眉頭凝視他。他到底想幹嘛?
   看著他一步步的向我走近,我淡淡開口試探:“什麽事情?...你有東西想讓我幫你買嗎?”昨天晚上,遙望華世皓指著的咖啡座,我記得並沒看見任何亞洲麵孔。倘若他真的有在,那他應該知道開心使用卷的事情吧?
   他先是一臉疑惑,很快又恢複那邪氣自信的表情,淺笑著望定我說:“我身上有什麽東西是你想買的嗎?”
   看來他並不曉得開心使用卷的事情,我簡單回複:“沒有。”接而,問道:“昨天晚上我並沒有看見你啊。”
   他垂下眼靜靜凝視我,深邃的眼裏閃過一抹異樣情緒,淺笑說:“我很遺憾你沒有看到我,可是我確實在那裏。”他略頓,依舊淺笑著說:“我請你喝東西,你陪我聊一聊,好嗎?”
   “我為什麽要陪你聊天?還有,我想喝東西的話,我自己有錢可以買。”我有些不客氣地道。
   “那不如你請我好了,我剛剛被女朋友甩了,隻想找個人聊聊而已。”他佯裝可憐說。
   “是嗎?”我不信。這是什麽爛借口?剛才不是正在親密的吮吻著人家耳垂嗎?
   看著他一副放浪不羈的表情,我沒好氣地道:“不會是你把人家給甩了吧?”
   不知為什麽,和這個男人對話,我總莫名地想反駁。
   “算了,反正我現在就是失戀了,你就好心請我喝杯東西吧,行嗎?”他說得可憐,可我看到的卻是他噙著一絲笑意的嘴角。
   他繼續追窮不舍:“說到底,我們也可以算是朋友吧?皓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既然認識皓,那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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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是,我和他麵對麵坐在左岸的一家餐廳裏。
   說是喝東西,他卻把我帶來了這家餐廳,然後很紳士的幫我和自己點了菜,並開了一瓶2002年的法國紅酒。
   說實在,我依然不曉得自己為什麽會答應他,也許因為他是華世皓的朋友,也許自己也很無聊,也許自己肚子真的餓了,也許......我不知道,反正我莫名其妙的答應了。
   借著餐廳裏明亮柔和的橘光,我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
   他,脊梁筆挺,有一雙清澈漆黑瞳眸,那臉上蒙著的淺笑,帶著幾許惑人的邪氣,即使他深思熟慮的時候,依然遮擋不了那放浪不羈的氣質,而這一份放浪不羈的邪氣足以讓人許多女人無法自拔地喜歡上他,甚至想要征服他。嗬嗬,他的確有那風流多情的本錢。
   華世皓卻和他形成極端的對比,那深湛的褐色眼眸總教人看不出他的想法,當他勾起薄唇綻放迷人笑容時,亦不會泄露太多的心緒,時而莫測高深的神秘,時而邪肆的魅惑,時而按撫人心的溫暖。那深邃的輪廓分明且典雅,更是流露一抹不容違抗的尊貴氣息,同時有著更多深沉內斂的冷然。我尤其喜歡他擁我在懷,那份讓人溫暖安全的感覺。
   這兩個男人都長得非常好看,不同的卻是那股氣質與於人的感覺。
   如果說華世皓是天使;那眼前這個男人便是惡魔。
   惡魔告訴我,他叫藍於澤,是法國華僑,目前是一家國際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和華世皓是多年的同學兼死黨。
   我們一邊用餐,一邊聽他很幽默的分享他在巴黎的生活趣事,聽著他說著他和他那些女朋友的事情,以及他對女人的看法,和別於一般的愛情觀。我驀然發覺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吃飯聊天,一點都不需要擔心無聊沒有話題。因為他是個非常懂得女人心思的男人。他不會和你說你不想聽的足球,還是一味跟你討論複雜的政治話題,更不會像大部分男人般,喜歡在女人麵前高談闊論急於表現出自己的‘內涵’。
   不知為什麽和他在一起,那感覺是無比地輕鬆與舒服,特別是現在我不想說活卻又不希望孤單一人的時候。
      
   15 尋找快樂
   “你為什麽來巴黎呢?”用過晚餐以後,我們坐在餐廳裏品嚐剩下的紅酒。
   我透過身旁的落地玻璃窗口,看著人群行走在這繁華旖旎的城市,慢條斯理地說:“尋找快樂。”
   聽到我的答案,他揚起眉頭看著我,問:“尋找快樂?”
   “嗯,1921年,海明威曾經說過,巴黎就是快樂的同義詞。我很想親身體驗一下這份快樂。”我若有所思地說。
   他卻衝我高深莫測一笑:“那你體驗到了嗎?”
   回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一切,我唯唯諾諾回道:“不知道...還沒吧...”
   他眯起眼睛,笑著對我說:“看來你並不知道海明威這句話還有下文。”
   “什麽意思?”我皺著眉問。
   “當海明威說完巴黎就是快樂的同義詞之後,其實接下還說了,令人隻想到吃,喝,寫作和做愛。可是世人往往忽略了這一句,隻強調並引用前者把巴黎神話了。”他一改慵懶模樣,表情認真地看著我說。
   我正在思考著他話裏有幾分真假,因為我真得不知曉海明威這一句下文。可是,這一刻,我頭卻開始有些暈眩...我看見眼前的事物都雙雙重疊在一起...
   不一會兒,他又恢複了那不羈神情,淺笑著說:“不過,如果依照海先生所說的快樂,我們目前已經做了吃和喝,第三個寫作,我想你一個人是可以做到的,至於做愛嘛,我肯定你一個人是做不來的,如果你願意,我不介意犧牲一下幫你完成你的體驗。”說完,他邪魅的對我眨眨眼。
   聽他這麽一說,我突然被口中正喝進口的紅酒嗆著了,惹來他一陣輕笑
   “好了,和你開玩笑的,看你緊張成這個樣子。”他把桌上的清水遞給我。
   我沒接過他手中的水,卻把自己杯子裏的紅酒一口氣喝完。
   “嘿,你不知道紅酒是要慢慢品嚐的嗎?不要把他當啤酒來喝。”看我一口氣喝完,他輕輕皺起眉頭,一副責怪我不懂品嚐,浪費了那瓶2002年法國紅酒的表情。
   不勝酒力的我,感覺到那陣暈眩似乎越來越濃烈,體內燃起一股股熱感,我有些無力的靠在椅背上。
   見我一聲不響,他又溫柔的道:“我看你還是喝一口清水比較好。”他再次把清水遞給我。
   我接過,卻還是沒喝,把它放在一旁,然後對著他,開始語無論次:“如果我真得就這樣給嗆死了,你就別理我了,趕快離開餐廳,逃得遠遠的。”
   “為什麽?”他好奇的問。
   我又再啜了一口紅酒,幽幽地說:“因為我並不值得,我隻不過是個孤兒......”說完,我突然蒼茫得笑起來,又把手中的紅酒喝完。
   迷迷糊糊,朦朦朧朧,我看見他臉上被我這麽一句突然冒出來的話,和突來的笑聲,而有絲驚嚇的表情。我繼而哈哈大笑,我不知道這時候的自己是多麽的失態。
   “我看你是喝醉了...”是嗎?也許是吧......這是我在失去意識之前記得的最後一句話。
      
   16 醉醒以後
   待我漸漸恢複意識時,耳邊響來他溫柔的聲音:“醒了嗎?”
   我慢慢張開眼睛,藍於澤關切的眼神即刻攝入我眼裏。“沒想到你才喝了幾杯,這麽容易就醉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霎時間整個人清醒了,眼神四處環顧,我是在藍於澤的跑車內,趕緊低頭往身上看,還好衣服都在。我在心中暗自輕輕呼了一口氣。
   “你放心,做愛做的事情,我隻喜歡兩個人在你情我願的情況下,不然多沒意思。”他一臉自然輕淡訴說。
   聽他這麽一說,我有些窘迫的低下頭,感覺自己好像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見我默默不語,他低沉溫和說:“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想象那樣子的,腦海中隻想要做愛上床。”
   這一刻,我好像看不到他一貫的放浪不羈,換來的是一份柔和與穩重。
   我不想和他繼續這個話題,輕聲問:“現在幾點了?”
   “都快淩晨一點了,我不知道你住哪裏,所以隻好把車停在這裏,現在讓我送你回去吧。”說完,他開始發動車子。
   “嗯,謝謝你。”我真心向他道謝。
   “Anytime.”他抿嘴微笑說。
   不一會兒,車子到了飯店門口。“真得非常謝謝你,晚安。”隨即,我打開車門下車。
   “等一下”他也下了車,輕喚著,快速走到我麵前,從外套內取出一支原子筆,將我手握起,掙開我手扳,把自己手機號碼寫在我手掌上。
   寫完,他溫柔的說:“這是我手機號碼,明天睡醒給我打電話,我們一起吃午餐。”
   “不用了,她明天約了我吃午餐。”我還未來得及回答藍於澤,一把熟悉,低沉有力的聲音已經在我身後響起。
   我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華世皓那淩厲,有絲寒冷的眼神以及那按壓怒氣的臉。
      
   17 是敵是友
   “Hello皓!”藍於澤仿佛沒見到華世皓那沉暗生氣的神色,一臉悠哉自然的同他打招呼,接著望向我,問:“昕蕾,你明天約了皓嗎?”
   我凝視他,一愣。他這問題不就擺明不相信華世皓嗎?
   ...這個惡魔,不是說他和華世皓是好友兼死黨嗎?可這一刻,我怎麽一點也感覺不到呢?
   我注視著他那依然悠哉淺笑的臉,再望向華世皓,除了那怒意,我看到他頭發微亂,像似被風吹遺留下來的痕跡,同時,他麵色顯現一絲的疲憊與倦意。瞬間,心裏自然冒出一個疑問:難道...他就一直在這裏等我嗎?
   此刻的他也正低頭凝望我,似在等待我的答複。
   我看看藍於澤淺笑的臉;再看看華世皓微微怒意和疲憊的神色,我我微微垂首,繃緊頭皮答道:“嗯,我明天約了他。”我再次望向華世皓,不知是否因為我的答案,他臉色似乎平複了許多。
   “好吧,那我們再約好了。”藍於澤聽完到我的答複,輕輕笑著對我。
   離開以前,他用法語和華世皓說了些話。我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當初上法語課時,因為教法文的老師不是法國人,所以上了一堂以後便不再去了。不然,此刻的我就不會像個傻瓜般呆呆地杵在這裏,隻能從他們的表情以及肢體語言去猜測他們說些什麽。
   大約一分鍾以後,藍於澤和我道別:“我走了,aurevoir(再見)。”說完,他快速地在我左右臉頰親了一下。
   藍於澤走後,我看著一言不發的華世皓問:“你一直在這裏等我嗎?”
   他沒有答複,隻用他那溫暖的雙手將我身上的灰色大衣領子扯高,牽起我手,凝視我平靜溫柔說:“這裏很冷,我們上去好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不知道為何,每一次,他這些溫暖的小舉動都讓我覺得格外窩心,絲毫不反感,有時候更有些貪婪的享受。
   到了房間,我自然以為他會馬上告訴我他想對我說的事情。出乎意料,他卻先到洗手間弄了兩條熱毛巾,然後要我躺在床上,把其中一條覆蓋在我額頭,說這樣可以幫助減輕醉醒後的頭疼。他又知道我喝酒了?似乎察覺到我的愕,他說:你渾身散發的酒味,樓下的保安也知道你喝酒了。”
   我咬著下唇,有些尷尬地笑笑。
   正當我在奇怪另一條毛巾的用途時,他已輕輕地扳開我手指,然後細細揉擦著藍於澤剛剛寫在我手上的手機號碼。
   他要把藍於澤的手機號碼擦掉?我看著這般幼稚舉動的他,心裏突然覺得好笑,我想,如果換成是其他人,我也許會很生氣,甚至反感。可是因為是他,我心裏頭有的卻隻是暖意與甜蜜。
   我想...我是喜歡上這個男人了。雖然如此,我還是佯裝不明白的問:“你這是幹什麽?”
   他看著我,一臉肯定的說:“你不會用到這個電話號碼的。”
   我驚訝他憑什麽如此肯定,便問:“為什麽?”
   他又朝我抹出了那迷死人的微笑,慢條斯理道:“因為我不會讓你有機會。”
   這...這男人,沒想到他也會有無賴的一麵,最氣的是,就連無賴的樣子也這麽好看。
   看到他現在的動作反應,再回想之前藍於澤不相信他約了我,轉而向我求證的樣子,我不禁問自己,他們兩個到底是敵是友?
      
   18 開心使用卷
   “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話嗎?”我輕聲問。
   坐在我身旁的他緩緩站起身,走向靠在窗口的圓形小餐桌,給我倒了杯水。
   “謝謝。”我坐起身,接過他手中的水,身體微微依靠在床頭板上。
   “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話嗎?”我重複我的問題。
   他沉思著說:“你知不知道有些東西買了以後是不可以退還的?”
   我凝視於他,猜想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果然,他接下去道:“特別是那些不是實際貨品,服務性質的商品。”說完,他把中午我遞還給他的‘開心使用卷’從口袋裏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我手中。“買方要退還商品以前,是必須讓賣方先檢查確認產品是在還未使用,完整無缺的情況下,才可以辦理退還手續的,更何況是這個你已經使用了將近24小時的服務?”他說得頭頭是道,一臉認真。
   我從未想過他會給我來這一招,有些哭笑不得,怔怔地望著他說:“那就扣掉已經使用的24小時好了,將剩下的48小時退還,可以嗎?”我欲把手中的開心使用卷交還給他,手卻反而被他緊緊握住。
   他眉頭微蹙,聲音低沉道:“不是說了,用過的東西是不可以退還的嗎?”
   我咬著下唇,低頭俯思著他到底是否因為這張使用卷才對我溫柔特別。
   突然,心思一轉,我問:“那我可不可以暫停服務?延後使用?”
   他先是眸中一亮,輕聲笑道:“可以,這是沒有限製效期的,可是為什麽要延後呢?”
   我朝他一笑,故作不經意說:“我想留著,等不開心的時候才用。”
   他笑容欣慰而舒展,叫我一聲:“傻女人。”
   看著他那俊朗的笑容,我輕輕試探:“那你可以走了,既然開心使用卷已經暫停了,你沒有必要留在這裏‘執行’你的‘服務’了。”我故意在最後一句時,將聲調拉高來說。
   我真的想知道,如果沒有這張開心使用卷,他會如何待我?
   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樣說,先是一愣,半響,含笑看著我道:“是呀,是該走了。”
   我心一涼,果然,這一切都是因為這開心使用卷。我有些失望,有些生氣自己的自作多情,有些黯然道:“夜了,我想睡覺了。”
   被我這麽一提,他好像才注意到時間,看一看手上戴著的表:“是真的很夜了,你趕快睡吧,我現在就走。”說完,他放開我的手,要我躺下床,輕輕幫我覆蓋棉被,溫柔在我額頭上一吻:“晚安。”
   “晚安。你走的時候請記得幫我把門上鎖,謝謝。”我盡量說得淡淡地。被他這麽溫柔貼心的一弄,我心中更是滿滿的不舍,卻隻能在心裏暗暗叫著自己閉上眼睛睡覺,什麽都別再想了。
   ......
   許久,我都沒聽到他徒步和開門離開的聲音,也沒聽見他有任何其它舉動,正打算張開眼睛看是怎麽一回事,他那性感低沉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帶絲笑意說:“開心使用卷是已經暫停了,可你別忘了,你明天可是約了我的。”
   我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在藍於澤麵前親口承認明天約了他的事。
   這個時候,我聽到一聲輕輕‘砰砰’的關門聲。
   他已經離開了,可是我的思緒卻沒有因此而安靜下來......
      
   19 長腿叔叔
   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
   我不耐煩地瞟了那被我放在床櫃上的餐巾一眼。什麽開心使用卷,他竟然就真的把自己當成一件商品,對我溫柔,體貼,關心就全是為了履行這張開心使用卷所提供的‘服務’嗎?
   許多的疑問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我到底是怎麽了?隻不過兩天時間,這個男人就如一支魔法彩色筆般,一言一句都可以輕易畫出我的喜怒哀樂。
   我有些納悶地坐起身,伸手把床櫃上的手提電腦打開播接上網,想給哈叔叔寫一封email,告訴他這兩天發生的事情。
   哈叔叔是我一個特別的朋友。18歲那年,我將自己傷心失望的心情寫成文章,投到一個文學網,參加當時正舉辦的文學比賽。最後,雖然隻獲得一個安慰獎,可卻讓我認識了哈叔叔。
   比賽結束後的某一天,我收到一個署名Ha給我寫的email。說看了我的文章後,有些感觸,希望我可以不要傷心,好好珍惜生活。由一開始的不以為然,到把email閱完後,愕然發現他一字一句都觸及心扉,仿佛是一個我認識多年的朋友在給我安慰。這種感覺,讓孤單落寞的我,有些許溫暖,也促使了我們接下去的書信來往。
   起初,我曾懷疑他會否是我身邊認識的人,因為有時候,感覺他好像很清楚知道我的事情。可經過幾次假裝不經意的試探,我又發覺所有的一切又好像隻是個巧合。
   從與他來往的郵件中,我知道他是個成功的商人,生意遍布世界各地。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等待他女朋友答應嫁給他。他並沒有告訴我是什麽原因,他女朋友這麽多年還不答應與他結婚。可能他曾經做了對不起他女朋友的事吧,我想。雖然很好奇,卻始終不曾問他。總是覺得,如果他想說,自然會說。也許是因為這樣,有時候,在他郵件裏,我可以感覺到那與我有些相似的孤單。
   因為他所有郵件都以Ha署名,我因此就稱他為哈叔叔。
   四年了,他不曾要求,我不曾提出,我們很有默契的,就這樣,沒有見麵,沒有視訊,沒有電話,沒有語音,隻有最原始的郵件與書信來往。也許是因為這樣,讓我可以敞開心房,告訴他心裏最真實的想法。偶爾,想要和他見麵,卻又害怕見了麵以後,再也無法回到現在這個樣子。一想到這,那想見麵的念頭又消失了。
   哈叔叔,這個就像個長腿叔叔般的男人。雖不是金錢上的支助,但他總在我煩惱煩心時,誠心誠意地給我意見及安慰。
   這次來到巴黎,他也是唯一知道的人。
   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以及現在的煩惱寫在email發了出去,我心情也舒暢了許多。接下來就是等待哈叔叔的回複,我知道睿智的他一定會給我一個很好的建議。
   突然記起自己還未洗臉刷牙,便到洗手間去刷洗一番。不一會兒,“叮”一聲從電腦中傳來,是哈叔叔的回郵通知。我連忙打開來看,卻隻看到短短一句:“just enjoy your vacation!”(請好好享受你的假期。)
   這是什麽?叫我好好享受這個有華世皓的假期嗎?
      
   20 跟著感覺走
   因為思緒繚亂而無法好好入睡的我,早上醒來,透過鏡子看到的是那無法隱藏的疲憊臉色。
   好好地給自己泡個澡,希望可以把倦意驅走。我決定一切順其自然,既然無法掌握,那就不如像哈叔叔說的好好享受這個假期。
   梳洗完畢,房門外鈴聲正好響起。我心震動了一下,直覺告訴我是他,打開門,他輕鬆的向我說:“早安。”
   見到他一臉親切愉快且俊朗的容顏,我的心突然砰卟砰卟跳個不停,我微微垂首含糊回了一聲:“早。”
   他噙著笑意,對我眨眨眼睛:“準備好和我約會了嗎?”
   我努力朝他使出一個自然的微笑:“你說呢?”
   他俯近了我,深深凝視我,眼神似在審視著。驀然,他眼中的笑意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誠懇關懷的神情。他伸出手摸摸我頭,溫和問:“你看起來為什麽那麽的疲憊?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被他這麽一摸,心裏漸漸平複的心跳,又快速的跳躍起來。我輕咬唇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手扶弄著我的發絲,猶如在撫弄一個小嬰兒般,溫柔,溺愛。半響,他才柔聲道:“我不是因為那開心使用卷才對你好的。”
   我台眸怔怔地望著他,他...知道我的在意?我有些迷惘,囁嚅著:“你....怎麽...”
   “傻女人,你昨天下午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它還給我的嗎?”他凝視著我,眼睛充滿笑意,聲音是沉靜溫柔。
   我又是愣怔一會,心裏驚訝著,他怎麽可以如此準確地知道我想法?
   他突然雙手握住我肩旁,深思的凝視我,那麵容是誠懇、莊重、而真摯的。“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好嗎?就這一次,什麽都不要想,相信自己感覺就好。”他靜靜道,聲音裏有著詢問,懇求,還有那不可置信的說服。
   看著他的眼神,聽著他說的話,我像似早已被催眠般,機械化的應了聲:“嗯。”
   接下來,我們宛如熱戀中的情侶,手牽手十指緊扣的遊覽巴黎名勝。我們沿著街邊散步,我們到巴黎聖母院(Notre-Dame)去參觀世界聞名的大教堂,我們到羅孚宮(Le Grand Louvre)去細賞那些獨一無二的名畫與珍藏品。我們坐在咖啡廳外麵喝著香濃濃的咖啡紅茶,吃著法國著名的點心蛋糕。我們到艾菲鐵塔去和眾多遊客一起排隊等待到達鐵塔頂端。我們一起做了很多我原以為我一個人會做的事情。最後,我們依偎坐在塞納河畔提岸上,這個我昨天才獨自來過的地方。
   被他擁抱在懷的我,聽著他的心跳聲,聽著河水流動的旋律,享受著微風徐徐輕拍在我臉上,那感覺有那麽一點的不真實,我伸手往自己臉上大力一捏。
   嗯,很痛!我皺起眉頭,微微顫了一下。
   “你在做什麽?”他大手把我雙小手牢牢握著,眯起眼睛,笑著對我說:“傻女人,這不是夢。”
   我猛然睜大眼睛,瞪著他。他為什麽每次都知道我在想些什麽?突然一陣羞怒,欲掙脫出他懷抱:“你為什麽每次都知道我在想些什麽?”
   他將我抱得更緊,低聲開懷的笑說:“不是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是你自己都把喜怒哀樂寫在臉上了。”
   “不可能”我不信的囔著。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輕易顯露心事的人。
   “為什麽不可能?你自己說說看,那有人沒事會往自己臉上捏的?”他溫柔反問。接而,目光深邃注視著我,緩緩的說:“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不會想要錯過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21 謝謝你喜歡我
   聽著他說的話,我心抽得緊緊地,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聽到自己柔弱的聲音向他求證:“你說你喜歡我?”
   他仔細凝視著我,不假思索,一字一頓說:“嗯,我喜歡你。”
   我盯著他漂亮英俊的容顏,我看著他被熱情而漲紅的臉龐,我凝視他深邃而熱烈的眼睛。
   我視線忽而罩上一層薄霧,淚水自心底滲出在眼眶打轉著,我輕輕地說:“謝謝你喜歡我。”
   他眩惑溫柔問:“傻女人,這也需要說謝謝?”
   我臉微微發熱,望著他深情的眼神,點頭說:“需要。因為喜歡我不是必然的,世界有那麽多的女人,比我漂亮,比我聰明,比我溫柔,比我可愛,比我貼心,而你卻選擇喜歡我。我不該說謝謝嗎?”我是真心的,爸爸媽媽對自己的遺忘,讓我一直自卑的以為自己是不被喜歡的。
   說完。他盯著我看,我在他眼睛中看到一絲閃光,然後,他俯下頭來,灼熱的嘴唇飛快的吻在我唇上。我有一陣暈眩,一陣迷亂,整個人輕輕飄飄猶如在水中漂流,我乏力的緊緊攀住了他。半響,他慢慢地鬆開,溫柔的環抱著我,一臉若有所思,微笑凝視我說:“那我也要謝謝你喜歡我。”
   我心中洋溢著一股暖洋洋、甜蜜蜜的情緒,可還是忍不住捉弄他:“你不要臉,誰說喜歡你了?”
   他蹙起眉頭,眯起眼,笑著問我:“你說你不喜歡我?”
   我微微側身,笑著回答:“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
   他從後麵把我箍得緊緊,有些霸道的笑著命令:“快說你喜歡我?”
   我依然笑著搖頭:“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
   他越笑越深:“好,不喜歡是不是?”他突然低下頭一下子就把我這張正囔囔著不喜歡不喜歡的嘴給覆蓋了...
   “唔......”我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又是一陣的暈眩,昏沉,迷亂。
   終於,他鬆開我以後,性感而低啞地問:“這樣還不喜歡嗎?”
   我跺跺腳:“你無賴!”
   “在愛情的世界裏本來就沒有道理的。”他深思著:“你可以輕易的因為一個人的笑,一個動作,甚至一句話而喜歡上他,不是嗎?愛情來的時候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因為愛情本身就是一個理由。”
   是啊,愛情本身就是個理由。它霸道,它自私,它無理,它喜歡什麽時候來就來,想要什麽時候離開就走。沒有預告,也沒有重播。往往許多人總在錯過以後,才知道愛情曾經來過。
   也是因為這愛情,讓我不知不覺,不由自主地喜歡上眼前這個男人。
   看著他,忽然很想知道:“你為什麽喜歡我?”
   他沉吟一會,道:“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還沒等待我的回答,他自顧自的接下去說了:“在四年前,一個熱鬧的宴會上,衣香鬢影,豔光四射,笑語喧嘩。人群東一堆西一堆的聚集著,擁擠著,喧囂著,沒有人注意到陽台角落有個一身白色衣裳的女生。
   女生有一頭長長烏黑亮麗頭發,她眼眸裏有說不盡的憂傷。她一直冷冷的,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大廳裏的人聲鼎沸,仿佛就像似在看著一場無關事己的歌舞劇般。男人被這個女生表情和這一幕景象給吸引了。因為,舉辦這個舞宴的主人正是這個女生的父母,這個女生是不應該有這樣的表情。”
   我一瞬也不瞬的瞪著他看,腦海中的思緒卻早已不自覺地飄回了18歲的那一個慶祝會...
   “男人的眼光一直無法自拔的跟隨著那白色身影...看著她冷靜的向他父母和弟妹祝福,看著她靜靜的什麽都沒吃什麽都沒喝,看著她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發呆,最後看著她獨自地走到後花園放聲哭泣...”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我臉上,專注的盯著我的眼睛。我望著他,有些傻了,有些呆了。沒有想過在那冷漠的夜裏有雙眼晴一直在注視著我。
   “男人看著這一切,看到流著淚的女生,心裏浮現強烈的好奇,以及一股某名的疼惜,他好想知道到底什麽事情讓這女生一個人躲著默默哭泣。兩天後,男人再次造訪宴會的主人,可惜那女生已經塔飛機離開了...”我凝視著他,感覺到鼻子突來的酸酸。心裏有些糊塗,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敢相信。原來,他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了...
   “四年後的一個晚上,正在和朋友聊天的男人突然在路上看到了一個女人,同樣的氣質,同樣的一臉事不關己,同樣的冷冷,同樣的孤單,同樣的呆呆,同樣的長發,同樣的身影,唯一不同的是,女人變得更成熟,更漂亮。男人的眼神又一次無法自拔的跟隨著她...”他的眼神深邃而深情,閃爍著幽柔的光芒,繼續道:“那一刻,男人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隻知道他好想好想令這個女人開心,讓這個女人笑,由心而笑。男人不知道女人是否會像上一次那樣轉身就離開,於是男人很無賴的以餐巾用作開心使用卷到女人的麵前...”
   說到這裏,他深深地看著我...深深地望著我的眼睛。
   我愕然的看著他,愕然的說:“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嗎?”
   他注視著我有絲急切地說:“我從沒有打算隱瞞你,隻是一直在等待機會對你說...”
   我緊咬著下唇,沉默著。我頭腦混亂,思緒紊亂,情緒中有感動,有震撼,也有一絲的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想怎樣。
      
   22 心理的掙紮
   我感動他對我的心動注意,我震撼他對我了如指掌,而我卻對他一無所知,我害怕他對我的感覺是憐惜而不是喜歡......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想怎樣...所以,我隻能沉默著,一直的沉默著...
   然而,我的沉默顯然使他不安,他緊緊地從背後抱著我:“讓我成為那個使你開心的人,成為那個讓你笑的人,好嗎?”
   眼前的事物因眼淚在眼眶打滾而朦朧不清。好久了,好久了,這是一份我以為我已經遺忘的被愛,一份久違的心動...
   他輕輕扳過我身子,將我攬進懷中,很溫柔很溫柔,很誠懇很誠懇地說:“相信我好嗎?”然後他俯下頭來,這是他今晚第三次吻我。他嘴唇濕潤,溫柔,細膩的吻住我的唇。我的頭更昏,心更亂了。理智都隨風飄離,思想也隨河漂流去了。我不知不覺抬起手來,不知不覺環抱他脖子,不知不覺用唇用心回應他,
   短短的幾分鍾卻好像過了幾個世紀那麽久...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我的臉孔有些乏紅,他抬眸望我,說:“留在巴黎,留在我身邊,好嗎?”
   我默默地注視他,這一瞬間,我仿佛明白了什麽,為什麽我會來到巴黎,為什麽我會到香榭麗大道去,為什麽我會遇到他,為什麽我會回去參加慶祝會,為什麽他會注視到我......是因為命運正把遙遠各在一方的我們一步步拉近嗎?是因為命中注定我會遇到這個男人嗎?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從眉毛,鼻子,嘴唇到下巴。最後他的手輕輕摩挲我的臉頰。他聲音沙啞低沉重複著:“留在巴黎,留在我身邊,好嗎?”
   理智和感覺一直都是相對的不是嗎?那正在我腦海中徘徊的理智與感覺讓我不知所措的說:“我...我不知道...我好害怕,這一刻,我才驚覺原來自己對你一無所知...除了你的名字,你的樣子,你...偶爾是個畫家,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你什麽時候生日,你喜歡什麽顏色,你最愛吃什麽,你......就連你住哪裏我都不知道,這...樣子...這樣子的我們會幸福嗎?”我繼續迷茫的囁嚅著:“還有...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那你知道我為什麽來巴黎嗎?...還有還有...”我還想說下去,卻被他一把拉進懷中,他把我頭壓在他的胸前,“你聽,你聽,你聽到了嗎?聽清楚了嗎?”我聽到了,那是他心劇烈跳動的聲音。他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那是為你心跳的聲音,那是喜歡你的聲音。”
   他雙肩緊箍著我,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相信我好嗎?把一切都交給我處理,你就留在這裏,留在我身邊,什麽都不要擔心,你可以去學法文,你可以每天去逛那多得逛不完的art galleries和museums,你可以去學烹飪,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的你都不要擔心,好嗎?”
   可以嗎?我真的可以什麽都不要擔心嗎?
   忽然,他拉著我往前跑,熱烈的說:“走...”
   “去哪裏?”
   “去讓你了解我。”
      
   23 有價值的戰鬥
   那天塞納河畔過後,我整個人突然變了起來,我是那麽的開心,快樂,生趣盎然。在我眼中周圍的一切也似乎也跟著亮麗起來,我看到公園的花兒草兒都對著我笑,我也看見街上來往的人群臉上都是充滿喜悅的。我的生命在一瞬間變得燦爛絢麗。這就是所謂的愛情魔力嗎?
   在過兩個小時就是我和他在一起的第7天,我們現在正在前往參加他朋友的生日派地途中,這是我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和他朋友見麵。我穿上了他精心為我準備的Cocktail dress。這是一條魔幻般紫色的小禮服,下半身采用了百褶式的設計,上半身則是簡單的吊帶剪裁。這是最好的配搭,因為這樣才可以將百褶裙有質感的飄逸感覺展現出來。這是他告訴我的。
   他,華世皓,原來是法國著名的服裝設計師–Haerveu。
   那天晚上,塞納河畔,當他牽著我的手往前跑,熱烈的對我說:“走,去讓你了解我。”
   他便牽著我的手跳上了的士。他先把我帶到了一家位於巴黎15區的Le Bistro D’Hubert餐廳,那是一間很俏麗的餐館。他說那是他以前最喜歡來的餐廳,他最喜歡吃的就是這裏的充塞小蟹糕,以及由餐館獨特的甜椒醬配製的Brandade(Brandade是由鹽鱈魚和煮熟的馬鈴薯做成的傳統fishcake)。廚師Hubert是一個很有天分的知名廚師,可惜現在退休了。當然現在的廚師也很棒,可他還是比較喜歡以前的味道。
   過後,他把我帶到Faubourg Saint-Honoré區,那是巴黎設計和時尚的脈衝。楔住在羅浮宮和巴黎歌劇院之間,是一個聚集了經典設計師品牌以及先鋒派精品店的時尚區。他指著一間低調矜貴,居住在古老優雅建築物內的著名品牌“Haerveu”,告訴我那是他的品牌。櫥窗櫃裏正陳列著的雪白色美麗衣裳,正是他今年冬天限量設計的作品,叫做“雪的初遇”,全球隻有5件,分別會在秋末的時候在巴黎,紐約,上海,東京,以及倫敦拍賣,而所有在拍賣籌到的款項都會捐給醫院以及慈善機構作為醫學研究的經費。
   Haerveu是他的法文名字,意思是有價值的戰鬥,這是他曾祖父給他取的名字。他曾祖父是第一代移民,當初是以貿易白手起家,曆經千辛萬苦才有今天的成就,給他取名Haerveu是因為要他知道,並記住他們家今天的一切都是經過那一場一場有價值的戰鬥的成果,他曾爺爺希望他了解所有的成功其實都是來自有價值的戰鬥。
   接著,的士駛到了那豎立著許多由世界著名建築師設計而成的時尚摩天高樓LaDéfense區,他指著一棟高傲聳立著的大樓對我說那是他家族生意的聚集點,也是他上班的地方。LaDéfense是巴黎的商業區,看著眼前這棟高傲的建築物,看著身旁俊朗典雅的他,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認識了一個如何厲害的人物。
   最後的士停在一個公園。那是位於左岸的盧森堡公園(Jardindu Luxembourg),公園是一片壯觀和諧的25公頃的綠色綠洲。成片的樹叢中有著一個個漂亮的噴泉,一尊尊高貴的雕像,其中包過巴黎的守護神,叫Sainte-Gèneviève。公園還有孩子們最喜歡的parcàjeux(操場)和théatredes(牽線木偶劇院)。公園附近拉丁區的大學生以及戀愛中的情侶,天天來這裏散步,為公園帶來了歡樂甜蜜的氣氛。夏天的公園更是熱鬧,因為每逢星期天,公園都會舉辦音樂會吸引很多人群。
   他說公園會隨著季節的變幻而呈現不同的麵貌。春天的公園洋溢著幸福,夏天的公園熱鬧歡樂,秋天的公園則是浪漫淒美,而冬天的公園是雪白純潔的。下雪時,白白的雪會把所有的汙點都除蓋掉,不管多麽醜陋的東西,都會因為被鋪上那一層層的白雪而變得漂亮起來,因此他最喜歡的就是冬天的公園。
   公園的四周都是一棟棟漂亮的歐式風味住宅公寓,沿著公園走,他把我帶到公園其中一個入口處旁的一棟六層的歐式公寓。進了電梯,我們來到第六樓,那是他住的地方,也是我這幾天住的地方。
   “到了,傻女人,又在想些什麽了?”他溫柔的聲音輕喚著我。
   “噢,這麽快?”我衝他微微一笑。到今天,每當我回想起那一夜他牽著我手帶著我去‘了解’他時,我心中還會浮現那surprise的感覺。這個男人,對我來說就像謎一般,每一次都會讓我驚訝不已。
   下了車,我挽著他的手進了一家餐館,聽他說這餐館今天晚上是被他朋友給包下了。那是一家非常典雅精致的餐館,一進門自然被那美麗的淡色皮革和舒適的天鵝絨坐墊坐椅吸引,壯觀的大窗口,柔美香氛的蠟燭以及非常創造性演奏,還有大膽的采納時髦拙劣的繪畫作品和永恒經典之作,把它們一起高掛在牆上因而形成的強烈對比風格讓人過目不忘。這餐館無疑成功的把時髦國際與禪宗態度,兩種特別因素結合在一起,奇怪的是這樣的布置卻是很迷人,令人感覺無比舒服。
   皓先是禮貌的把我介紹給今晚的壽星女--Daniela。Daniela是位非常漂亮的中法混血兒,她有著非常迷人的笑容和深邃精致的五官。Daniela見到我的時候,眼神先是一愣,接著很快的也很親切地,用那有些奇怪的中文腔調和我打招呼。
   Daniela剛才的眼神令我想起了皓那天帶我到高地時候,那法國老伯伯的眼神。他們的眼神都是一樣的。到底是為什麽呢?正在思考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很動聽的琴聲,我抬眼跟隨著琴聲向台上望去,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正在深情地彈奏著那性感的白色鋼琴。
   正當大家都在享受著悅耳的琴聲時,台上彈著琴的男人緩緩的把頭抬起來,正好往我這兒看,那是...藍於澤,那個早已經被我拋之於腦後的藍於澤。
      
   24 女人的夢想- Tiffa…
   藍於澤在台上嫻熟自然的彈奏著,一首動聽怡情怡性,帕卡貝爾的卡農(JohannPachelbel,1653-1706)就在他那優美的雙手穿梭在黑白色琴鍵下,回蕩在整個餐廳裏,所有在場的嘉賓無不陶醉在這優美的旋律之中。他把曲子彈得扣人心玄,出神入化,尤其曲子後麵幾個聲部一起‘卡農’(1)的時候,那強弱分明的節奏是那麽的完美無瑕。讚賞的神情已經明顯的顯露在現場所有嘉賓臉上。
   這首娓娓動聽的卡農琴曲在接近尾聲時,驚歎聲與如雷貫耳的掌聲隨即一同響起。
   “想不到藍於澤竟然彈得一手好琴。”我拍著手,有些驚訝的對站在我身邊的皓說。
   “他對音樂的確很有天份。”皓隨著眾人拍手,認同的點頭附和。
   藍於澤泰若自然的接受眾人的讚賞,Daniela落落大方的向藍於澤走去,他一手挽住Daniela纖細的腰,深深地在她唇上一吻,隨即從外套內取出那係著珍珠白色絲帶的天藍色小盒子,盒子打開,那是一條精致優雅古典的蒂梵尼鉑金粉紅色電氣石吊墜項鏈。墊形切割的粉紅色電氣石為這條吊墜項鏈增添一份嫵媚。Daniela一臉幸福的讓藍於澤為她戴上這條吊墜項鏈。
   “很漂亮的吊墜。”我對粉紅色並沒有著迷,不過那蒂梵尼的鉑金粉紅色吊墜的確很漂亮。
   皓輕輕挽著我腰,說:“Tiffany的設計從不跟隨時尚潮流;卻始終以一種令人響往的優雅和經典的姿勢走在潮流的尖端,站在潮流的頂峰。這是Tiffany成功的原因之一。”接而,他看著我問:“你喜歡嗎?”
   “隻要是自己喜歡的人送的,就算是從路邊攤還是跳蚤市場買來的,我都會喜歡。”我朝他認真地說。
   我其實對蒂梵尼並沒有太多的了解。唯一有印象的是2002年的一部電影‘SweetHomeAlabama’裏,女主角Melanie被那譽為全紐約最有身價的男人帶到坐落於紐約第五大道著名的蒂梵尼求婚的那一幕。那時候男人,安德魯在一個夜裏把Melanie帶到一個大暗室裏。當燈光突然打開時,她才意識到她是在蒂梵尼裏麵,許多的銷售員親和微笑恭敬的準備為她服務。安德魯也在這時候緩緩的下跪向Melanie求婚,銷售員並開始將那一顆顆的大鑽戒,一排排一列列的顯示在她麵前,鑽戒也因為那橘色燈光的照耀下更是閃閃發亮。富裕的安德魯,簡明帥氣地對女主角說:“Takeyourpick!(選一個)”。那一刻,聽到這三個字的Melanie是多麽驚訝歡喜地屏息著,一臉受驚若寵。這一幕,是許多女人的夢想吧,我想,因為它演出了世界上所有女性的幻想和欲望。
   他聽到我這樣一說,凝視著我的眼睛閃起兩簇幽柔的光芒,道:“我以為Tiffany是所有女人的夢想。”
   我蹙起眉頭表示不解,雖然我也覺得Tiffany是所有女人的夢想,可是從他口中說出來,我還是有絲好奇為什麽他也會如此認為?
   他望著我,眼光有些朦朧,沉思著說:“曾經有個女人告訴我,可以戴上TiffanySetting係列的“六爪鑲嵌法”鑽戒,會是她一生最幸福的事情。”
   聽他怎麽一說,我心霎那間有些敏感起來,好奇的在心理猜測著他口中的女人是誰?是他過去的女人嗎?想到這,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小失落。
   隻是那麽一瞬間,他恢複自然的神情,抬眸衝我一笑,道:“在我認識的女人中,沒有一個是不喜歡Tiffany的。”然後他深深地注視著我,溫柔對我一笑,說:“你是第一個。”
   
   25 禮物的感覺
   我凝視著他那深沉的深褐眸子,輕聲問:“你有看過一部叫‘SweetHomeAlabama’的美國電影嗎?”
   他先是一臉深思,似在搜索對這部電影的記憶,半晌,說:“是ReeseWitherspoon主演的嗎?”。
   我朝他點點頭,接下去說:“女主角Melanie最後是放棄了那富有得可以讓紐約第五大道的Tiffany,特別在夜裏開店為她一人服務,任她挑選自己喜歡的鑽戒的Andrew。雖然中間有許多的因素,可是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那窮得買不起一枚Tiffany鑽戒,卻是她深愛著的青梅竹馬Jake。”我看著他,微笑繼續道:“如果Tiffany的鑽戒是一種祝福,是溫柔承諾的代表。那麽我覺得隻要可以和自己深愛的人在一起,那份愛情其實就是女人最珍貴的Tiffany,不是嗎?”
   他注視著我,眼神是那麽的銳利,我有一種被審視的感覺,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說:“你真的和我認識的女生不太一樣。”
   “並不是我和她們不一樣,我也喜歡收到禮物,也喜歡Tiffany。”我坦白地說:“隻是,我更在乎送我禮物的人是誰。不管是什麽樣的禮物終究還是一份禮物。可是,如果是從自己愛人手上接到的禮物,那份禮物卻不再是普通的禮物,而是多了份感覺的禮物,一種叫溫暖,一種叫甜蜜的感覺。”
   他又凝視我了,良久,輕輕說:“讓我們彼此送對方一份禮物吧!”
   我抬起睫毛,有些不可置信卻又對他的建議有些期待,便微笑著說:“好。”
   這時候,餐廳的音樂變得柔和,是一支優美的華爾茲。天花板上五光十色的水晶燈將舞池映照得絢閃耀眼,派地的主人Daniela和藍於澤首先步入舞池輕盈的相擁起舞。今晚的Daniela,在一身桃紅色晚禮服的襯托下顯得溫柔嬌豔,窈窕動人的曲線更是呈現了一種說不盡的動人韻味。
   幾分鍾以後,眾人紛紛攜手踏入舞池。台上的樂隊正賣力地演奏著浪漫的華爾茲,一雙雙,一對對衣著華麗的男女,隨著那曼妙的音樂,相擁著,舒緩地飄來飄去,翩翩起舞,將現場的浪漫氣氛繼續營造延伸。
   身旁的他紳士的向我伸出他右手:“美麗的女人,賞臉跳隻舞嗎?”
   “Pleasure!”我優雅的將我右手交給他。
   我掂著腳尖,昂著胸脯,跟隨著他的腳步在舞池中回旋,身上那夢幻般的紫色百褶裙似乎配合著我甜蜜的心情一起快樂的飄逸。
   “今晚的你非常漂亮。”他看著我,深情地附在我耳際道。
   我再次悄悄地仔細打量他。
   有別於平常慵懶休閑的打扮,今晚一身黑色禮服的他,舉手投足都充滿了優雅的貴族氣質,將那與身俱來的典雅氣息完美展現出來,散發著一份叫人難以忽視的存在感。我並沒有忽略到在我們一進門開始,那不時從其他女人臉上投射來的敵意眼神。我無暇顧及也不懂得如何去回應,所以幹脆就當著沒看到。
   悠揚的樂曲潤澤我心扉,看著高貴俊朗的他,我眯上眼睛輕輕把臉貼在他胸上,癡癡默默地享受著。此刻的我,是多麽慶幸自己可以在這裏和他相擁跳舞。我抬頭輕輕地對他說:“merci(謝謝你)。”
   一曲過後,大家紛紛地交換舞伴。
   這時,藍於澤低沉的聲音忽然在我們耳邊響起:“皓,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和你美麗的舞伴跳隻舞?”
      
   26 再見惡魔
   華世皓自然大方的微笑回答:“當然可以,我也正想邀請今晚美麗的女主人跳舞。”語畢,他迅速附在我耳邊,用那小得隻有我們兩個人才聽到的聲量說:“雖然我和別人跳舞,可是我心裏想的都是你。”我害羞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溫柔的把我手交給藍於澤,自己則把Daniela手牽起,隨著音樂在舞池中一步步,前進,後退與旋轉。
   藍於澤接起我手,帶領著我隨著節奏起舞。我的心卻還為皓剛剛那句話而噗嗵噗嗵地急速跳躍著。心理忍不住抱怨,這個男人,在把我手交給另一個人以前,還要向我使手段,讓我的心,我的思想,甚至我的臉都不聽使喚的因為他而臉紅心跳。
   這一刻,我的身體,我的手和我的腳,機械化般跟隨著藍於澤的舞步;可我的心,我的思緒全都是華世皓。想著他對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句,想著剛剛他提議的交換禮物,想著我要送他什麽...想著想著,我滿腦子都是他...我是那樣心不在焉的和藍於澤跳著舞...或者說,我似乎忘了自己仍然和他在跳著舞...
   “紫色很適合你,你一定不知道你今晚有多麽的吸引人。”藍於澤細細打量我,淺笑道。
   “啊,什麽?”我被他聲音從思緒中喚醒。
   他輕輕蹙起眉頭,望著我問:“你真的想和我跳舞嗎?”
   我有些心虛,連忙朝他抹出燦爛的笑容說:“當然。”
   他凝視著我好一會兒,然後平靜的說:“看來你已經體驗到你的快樂了。”
   想起那天晚上和他在左岸用餐的對話。我有些靦腆的低下頭,嘴裏卻否認說:“沒有啊。”
   “你別撒謊了,今天的你和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那麽的不一樣。”他盯著我說。
   “有嗎?”我微笑反問。
   “有”他斬釘回答。“第一次見到你,你望著塞納河發呆,一臉困擾,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呆呆,臉上變化多端的表情讓我忍不住一直看著你。”
   我怔住,抬眸看向他。他漆黑的眸子凝視著我的眼睛,繼續說:“今天的你,臉色發紅,眼睛明亮,嘴角一直是微微上揚的。和我跳舞你是那麽的心不在焉,雖然還是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呆呆,可是整個人是神采飛揚的。”
   我臉被他說得越發的紅了,我努力朝他扯出笑容,試圖扯開話題說:“你剛剛的那首卡農彈得真棒。這還真讓我意外呢,想不到你彈鋼琴彈得這麽出色!”
   “李昕蕾,你別扯開話題,告訴我,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了?”他先朝華世皓看了一眼,然後深深地注視著我問。
   感覺到他都看出來了,我嚷嚷著:“你都知道了,還問?”
   “我就是想要聽你親口說。”他深沉的眸子盯著我說。
   “沒錯,我是和他在一起了。”我羞澀的回答,心裏卻不太喜歡他的追窮不舍。
   聽到我的回答,他先靜了一下,隨即泛起一絲性感笑意,狹長的眼睛在這時候眯出好看的弧度。
   看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變臉變得很快的男人,我心裏浮現微微地怒意:“為什麽非要我親口告訴你?你們倆個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嗎?皓沒告訴你嗎?”
   “我昨天才從美國回來,在遇見你過後的第三天就走了,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看到你。”他注視著我,然後慢慢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我輕輕地說。
   半響,他再次看向正在和Daniela跳舞的華世皓,然後又把目光調回來凝視著我。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一臉嚴肅的問:“你覺得你了解皓了嗎?你知道皓了嗎?”
   我望著他,愣了一下,那是我從沒看過的認真表情。他...是什麽意思?
      
   27 如果可以
   我忽然被他“凝重認真”的表情震懾住了,凝視著他,有些好奇,忍不住問:“你...是什麽意思?”
   他像似察覺到自己的“凝重認真”,接著就警覺的微笑起來,輕輕一聲回說:“沒什麽。”
   相信嗎?女人天生有一種本能,一種叫敏感觸覺的本能,他的神情告訴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注視著他幽黑的眼睛,有些疑惑,深深的說:“告訴我。”
   他靜靜的凝視了我一會兒,似乎在沉思著什麽問題,半響,恢複一臉的玩世不恭,笑著說:“沒什麽,隻是好奇這麽快你們就在一起了。”真的就隻是這樣子嗎?無論如何,聽到他的回答,我那原有的微怒頓時飄升,我壓著聲量,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你覺得我是個隨便的女人,是嗎?”
   他看著我,不假思索的回答:“不是。”然後繼續那玩世不恭的樣子,淺笑說:“有人告訴過你嗎?你生氣的樣子還真好看。”
   仿佛早已習慣他的玩世不恭,我無視於他的‘調侃’,倔強道:“如果你覺得隻用了兩天的時間就喜歡上一個人,是叫做隨便,那你就覺得我是隨便好了,因為連我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麽可以莫名其妙的在很短時間內就喜歡上他。”我向皓那裏望了一下,再把眼光收回來,凝視著藍於澤,繼續道:“也許我沒有你了解他,因為我沒有你們彼此認識久,但我絕對知道他是誰。”
   我專注的盯著他的眼睛,說:“在時尚界,他是位舉足輕重卻又不愛露麵的著名設計師Haerveu;在高地,他是個偶爾幫遊客作畫的不知名畫家;在家族裏,他是個讓家人驕傲的孩子;在其他女人眼中,他是個理想的情侶,有名有利,有才有貌;可在我的眼中,他隻是一個我喜歡,很想好好去喜歡的一個男人。”這一番話不隻是說給藍於澤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我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個隨便的女人。
   如果可以我也想找個理由告訴自己為什麽會在那麽短時間內就喜歡上他。如果可以我也想找個理由告訴自己為什麽我會那麽地喜歡他。如果可以我也想找個理由告訴自己為什麽我會瘋狂的為他留在巴黎。如果可以找到理由,那...就不叫愛情了...不是嗎?愛情就是那麽玄,誰也別想弄清楚。
   藍於澤注視了我好一會兒,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可這時候,優美的音樂已經結束,生日歌在這時候朗朗響起,服務生把一個大大精美的生日蛋糕推出來,大家一齊拍手唱歌祝賀。身為今晚派地主人男朋友的他,隻好向舞池中央走去回到Daniela身旁,而華世皓也自然往我這裏走來。
   接下來便是一片的笑語喧嘩,大家又唱,又鬧,又跳,又玩的。我的心情卻因為藍於澤剛剛的態度以及所說過的話而悶悶不樂,困惑不已。我努力的保持笑容,不想讓一直體貼陪在我身旁的華世皓察覺任何異樣。
   不久,他向Daniela他們走去,回來以後,拉起我手說:“走吧,我們回家了。”
   我一臉茫然的看著他...派地不是還沒結束嗎?
      
   28 想知道什麽
   他看著疑惑的我,溫柔微笑說:“傻女人,不舒服就要回家休息。”
   哦!他真的能洞悉一切,我愣愣地望著他,驚訝問:“你怎麽知道?”
   他眯起眼,有絲溺愛的看著我:“傻女人,你這樣不就承認了?”
   顯然體貼敏感的他早已發現了,我嘟起嘴巴,低聲說:“為什麽每一次你都知道?”
   他望著我什麽都沒說,嘴角卻飄過了一抹隱約的微笑。
   坐在車上,我倆什麽都沒說。我不說,因為我不知道說什麽,如何說。他呢?我悄悄看了他一下,深沉內斂的臉正專心的看著前方,專注的架著車,我猜不到他在想些什麽。沉默就這樣一直在我們中間彌漫...如果他問我發生什麽事,我一定會告訴他的,可他始終什麽都沒問。
   回到家,那個我住了七天的家,那個華世皓在盧森堡公園旁的家。疲憊的我去洗了個澡,可花灑下的熱水並沒有把我的不安衝走。對,是不安,一想到藍於澤納剛剛那凝重的神情,我心中竟然浮現一股莫名的不安。此刻的我是那麽的心神恍惚,藍於澤一臉嚴肅問:“你覺得你了解皓了嗎?你知道皓了嗎?”的這一幕,一直莫名的徘徊,重複出現在我腦海裏。為什麽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呢?有什麽東西是我不知道的嗎?就算是真的覺得我很快就和皓在一起,那也是我自己的決定啊!還是,他想告訴我什麽嗎?......
   我不知道自己這樣子反複思考了多久,一刻鍾,兩刻鍾?我不知道,直到我聽到了皓那有些不安急促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昕蕾,你還好吧?你在裏麵很久了,你...聽到我嗎?昕蕾!”
   “啊,我沒事,皓,我現在就出來了。”他在外麵很久了嗎?我趕緊的把身子擦幹,穿上浴袍。
   一開門,他關切的臉映入我眼簾。“你...在這裏很久了嗎?”我靦腆的問。
   他看著隻穿了浴袍的我,先是一愣,然後關心的問:“你怎麽了?”
   “沒有,隻是有些累”我隨口回答。
   我的答案明顯的並沒有令他滿意,他皺起眉頭盯著我看,可是卻什麽都沒說,隻是一手將我手中握著的毛巾取了過去,輕柔的幫我把那濕濕還滴著水的頭發擦幹。
   一股暖流頓時從我身體穿梭蔓延著,也把我先前的不安困擾抹去。
   這時候的我,安靜的,乖巧的站在那裏像個小孩似的,讓他大大手掌與柔軟毛巾撫擦著我那長長濕濕的黑發。我,非常喜歡這種被他照顧,溫暖的感覺。
   望著溫柔的他,看著他熱切的眸子,瞬間,我突然覺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我凝視著他,羞赧的對他說:“皓,我喜歡你。”
   聽到我這麽一說,他停下了手,凝視了我一下,接而一把將我攬入懷裏,攬得很緊很深,他的頭輕輕靠近了我,低沉說:“我也喜歡你。”
   我躺在他寬厚的懷抱裏,感覺到他在深深的呼吸,感覺到他身體微微的一陣震顫,片刻,他喃喃的在我耳邊低語:“你好香,很清新溫馨的牛奶香...連味道都這麽像...”那一刻,我是那麽的沉迷於這窩心甜蜜的時刻...
   半響,他抬眼看著我問:“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於澤和你說了什麽嗎?”
   聽到他這麽一問,我抬起頭,憂愁的看著他,幽幽問道:“皓,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我是不知道的?”
   他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注視著我:“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什麽?一種難以解釋的情緒貫穿了我。我突然發現,原來我並不知道我要‘知道什麽’...隻是純粹覺得有某些事情,某些東西,是我不知道的......
      
   29 很想很想
   我...我突然什麽都問不出了,囁嚅著:“我...”
   他深切的凝視我:“隻要你問,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他的聲音真摯而誠實。
   我默然,看著他此刻這張真誠的臉,以及那明亮誠懇的眸子,我內心深處乏現一絲悸動,我應該相信他,我應該相信他,他是個好男人,我要相信他。
   片刻,我抬眼對他說:“其實沒什麽,我想我是太累了。”
   他輕輕把我拉進了懷裏,再輕輕地在我額頭吻了一下,然後柔和對我說:“夜了,去睡覺吧。”
   看著他轉身往房門步行去的背影,我不由自主的輕喚:“皓,今天晚上,我們...我們一起睡,好嗎?”
   華世皓這個家是一個由兩間在同一層公寓打通而成的大房子,整棟公寓的外觀是非常濃鬱歐式風味的建築,可這屋子裏的裝潢卻是非常簡單時尚,幹淨的白色幾乎是房子主要顏色,白色寬大的沙發,白色的書架,白色的餐桌等等,還有那看似簡單且又似乎經過精挑細選的擺設品,是那麽完美且又自然的擺放著,絲毫沒有多餘和不協調的感覺,走廊牆上掛著一幅幅他自己別具個性的作畫。這間大公寓裏除了客廳,飯廳,還有一個健身房及四個大房間。走廊上左右各有兩間房間。他的房間以及工作室在右邊,我現在睡的房間則在他睡房正對麵,最後在我隔壁是一間收藏了很多很多有中文,英文,法文,等等不同語言的書,還有一些畫冊,以及一些零星雜物的書房。
   這六天,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我們都是分房睡的。搬進來之前,他已經告訴我,他會讓我住在另一個房間。那一刻,我感激他的體貼,感激他的周到,感激他的尊重。可同時,仍然存有一絲顧慮。但,很快的,我發覺我的顧慮是多餘的,他對我是那麽的紳士,最進一步的接觸就隻是那讓我暖洋洋、昏沉沉、四肢軟軟的熱吻。
   有幾次,當我們緊緊相擁,輾轉吸吮著對方嘴唇,深深吻進了彼此深處的熱愛與需求時,他都會赫然停止,然後靜靜的閉上眼睛將我擁進懷裏、緊緊的抱住我,然後溫存的,輕言細語的說:“我喜歡你。”
   漸漸的,我所有的顧慮被那好奇取而代之。不是說所有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嗎?可是他,卻讓我對這一句話有了新的想法。也許,他是不一樣的...
   今晚,這一刻,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想很想依偎在他那又大又溫暖的懷抱裏,很想很想靠著他那寬闊的肩頭,很想很想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男性氣息...
   看著他的背影,我輕輕地喚著,不由自主地喚著...縱然我羞紅的臉腴已經滾燙得像燃著了火...
      
   30 不是現在
   他的懷抱是那樣溫暖,那樣安全。我躺在他那寬闊的手臂,聞著他身上自然散發那一股屬於他的淡淡氣息...
   我就靜靜的依偎在他懷裏,一起睡在這張暖暖的乳白色大床中,他的頭緊緊靠著我,一手繞著我的脖子,一手環抱著我纖細的腰,我們就這樣依偎著,靜靜的,靜靜的,我聽見的他呼吸,我聽見他的心跳。我閉上眼睛,那是一種我從沒有過的寧靜,從沒有陷入的一種靜謐與安詳。
   不知過了多久,他動了動身子,我立刻說:“不要,不要離開我,就這樣抱著我,一直抱著我,好嗎?”
   在這黑暗的睡房裏,我依稀看到他明亮有神的雙眼,他深深的呼吸,聲音有些沙啞的應了我一聲:“嗯...”
   瞬間,我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有些不協調,身體也微微發熱,手把我攬得很緊很緊,像似在壓抑著身體裏一股不聽話的氣流。
   很久很久,他卻還是這樣子的抱著我...
   我有些不安,有些窘困,有些羞澀,有些不明白,囁嚅著:“你。。。不想要我嗎?”
   黑夜裏,低著頭的我依然感覺到他凝視我的眼神,他什麽都沒說,將我臉輕輕抬起,溫柔吻著我,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臉頰,我的嘴唇...我有一陣暈眩,雙手纏在他頸項,不停的抱住他,想要穩定自己。
   片刻以後,他放開我,低啞說:“天曉得我有多想要你,可不是今天,不是現在。”
   我透過窗外月色投射來的微光,抬頭仔細注視著他這張俊帥成熟的臉,眼裏充滿不解。
   他把我的頭攬過去挨挨他的肩,然後親一親我頭發:“傻女人,你知道嗎?要男人用肉體去做愛是很簡單的事。”說完。他沉吟著,然後眼光那麽溫柔,那麽溫柔的注視著我:“可是,對你,我想用我的靈魂和你做愛。”
   我抬眼凝視他,被他說的話撼動住...
   他低頭更靠近我,俯視我的眼睛,真摯的說:“可是不是現在,不是這樣的情況下。。。”
   這誠懇溫柔的聲音又一次喚起了我內心深處的悸動,耳邊不停的回響著:我想用我的靈魂和你做愛。。。。忽然覺得臉孔在微微發熱。
   可是,為什麽不是現在呢?正當我好奇欲向他問清楚時,他在我耳邊低聲說:“噓,什麽都別問,相信我,你隻要記住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就夠了,相信我好嗎?”
   我抬眼看他,淚眼凝注,喃喃低語:“嗯,嗯,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他,我微微轉過身子,把他正攬住我的雙手將自己攬得更緊更緊,感覺就像有一片溫柔舒服的被子在卷擁著自己,是那麽的甜蜜,那樣的幸福,如此的靜謐。真的,真的這樣就夠了,我在心中這樣對著自己說。。。我不要做一個聰明的女人,聰明有時候很累人,我隻要相信他就好了。。。
   我就這樣在他擁抱下溫馨的入眠...
   早上,我被公園裏啁啾的鳥鳴聲喚醒,睜開眼睛望著裝飾著花紋的白色天花板,聞著繞鼻飄來的淡淡花香,聽著晨風穿過樹梢的低鳴。霎那間,我突然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正置身於何處。
   我懶洋洋的伸展著那仍然存有倦意的身體,看見床邊櫃子上有張寫了字的白色餐巾...
   ‘傻女人,
   我去上班了,廚房裏有新鮮的牛奶以及你最愛的牛角麵包。
   今天是你上課的第一天,希望你有個愉快的一天。
   下了課以後我去接你,我們一起去看歌舞劇。
   你喜歡的皓’
   看著這張餐巾,簡單的幾句話,卻在我心中湧塞起一股暖洋洋...
   回想起昨晚的一切,臉頰又不能自己的微微發熱,突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感覺有些無法了解自己...昨晚主動的那個女生好像不是自己...是一個自己不曾認識的自己......難道這也是愛情的一種嗎?讓你看見平常看不見的自己?
   ***
   用過了華世皓給我準備的早餐,我踩著愉快地腳步出門,準備去上我今天的第一堂法文課。
   我已經決定要相信他,相信這個溫柔誠摯的男人,我再也不要受那個惡魔藍於澤的影響了,再也不要。我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哦,原來晚上不能說鬼,早上不能說人這一句話是真的,不,不,不,是什麽時候都不可以說魔,我一踏出公寓,就看到了那一台我曾經醉睡在裏麵的銀色Porsche,裏麵坐著略顯倦怠神情的惡魔...
   藍於澤一看到我,大聲的叫了一句:“李昕蕾,上車!”
      
   31 莫名其妙
   真是奇怪的男人...
   我轉身往地鐵站的方向行去,突然一點也不想理他。
   他迫切的下了車,跑到我眼前擋住了我的去路,低頭凝視我,溫和說:“我是來道歉的,我讓你不舒服了,是不是?”
   我有些驚訝,這個讓我感覺高傲,我行我素的男人也會開口道歉嗎?
   我望著他,看見他的眼光裏帶著一絲的祈求。我淡淡地說:“嗯,我接受了。”
   他朝我抹出微笑:“你去那裏,我送你。”
   我依然無法適應他突來的道歉,斷然道:“不用,我有交通證。”才一說完,天空不做美,竟飄起細細小雨。
   他有些得意,淺笑地說:“還是讓我送你吧,美麗的小姐。”說完,他紳士般把車門打開。
   “謝謝。”我有些無奈的上了車。
   車子行駛在這飄著小雨而顯得有些淒美冷亂的巴黎道路上。透過窗口,我看著街上撐著傘的行人徒步,看著沒有雨傘的路人加快腳步輕跑,看著站在屋簷下避雨的人一臉無奈,看著路上的行人越變越少...... 人總是那麽的渺小無力,遇到無法掌握改變的事情,隻得學著去接受。 我的心情不知怎麽因為這場小雨而有些憂愁。
   這時,耳邊傳來藍於澤的聲音,中斷了我的思緒。
      “你真的打算留在巴黎了嗎?”他輕描淡寫的問。
      “也許吧!”我輕描淡寫的回答。
   過一會兒,他的語氣有些加重,問道:“你和你家人說了嗎?你媽媽怎麽辦?”
   我臉上一呆,有些訝異他突然提到我家人,特別是我那一向主張慣的媽媽。我盯著他看,猜想他是如何知道我的事情?是皓嗎?是皓告訴他的嗎?不,不,我相信皓不是會把事情到處說的人。我若有所思,淡淡回道:“我不知道。”沉默了幾秒鍾,我低聲繼續說:“媽媽...並不需要我。”
   聽到我的回答,他有些抱歉的望著我。我依然不曉得他是怎麽知道的,可是重要嗎?知道了又如何?我並沒有失去什麽。
   車子慢慢的行駛在路上,感覺去上課的路程忽然變得好遙遠,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可以抽煙嗎?”他從褲子的口袋取出香煙盒,禮貌的問。
   “你抽煙?”我有些好奇。
   “嗯,不常,可是很早以前開始抽了。”他點點頭說。隨後右手握著方向盤,左手燃起了一支煙。動作熟練自然。
   一縷嫋嫋的煙霧輕緩上升,散布在空間裏,車子隨著交通燈由綠變紅而停下。他轉頭注視著我,他的眼眸在煙霧下顯得有些朦朧。但,我仍然感覺到他那銳利的眼神。他問:“告訴我,你真的喜歡皓嗎?”
   我注視著他,有絲不耐煩:“昨晚我不是告訴你了嗎?”
   “昨晚是昨晚,現在是現在。”他有些霸道的解釋。
   “告訴我。”他熄滅了煙蒂,繼續行駛。
   我沉思了一會,然後認真地回答:“我喜歡他,感覺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喜歡。”
   他重新燃起了一支煙,重重的噴出一口煙霧,沒有再說些什麽。
   我有些疑惑,他,一大早,莫名其妙的跑來為的是問我這個?我一直盯著他,打量著他,這時候,我才發現他身上穿著的是昨晚派地的白色襯衫,悄悄瞄向後座,看見他昨夜穿的深灰色外套擺放在後座上。
   “你昨夜沒有回家嗎?”我不由自主地問。
   他沒有正麵回答我問題,連續的噴著煙霧,似笑非笑的望著我,頓了頓說:“皓可以等你一整天,我也可以等你一整夜。”
      
   32 有些曖昧
   我愣了一下,故作輕鬆說:“你這樣說我會以為你喜歡上我了。”
   他深邃的眼眸凝視我一下,輕聲說:“我是從Daniela那裏過來的。”
   聽了他回答,先前心中的沉重忽然消失了,幹幹脆脆地問:“為什麽來找我?”
   他伸手快速的往後座拿了一個袋子遞給我:“這個,拿去。”
   我好奇打開一看,是一支索尼愛立信手機:“為什麽給我這個?”
   “我注意到你好像沒有手機,我想找你時,非常不方便。”他說得非常理所當然。
   “不是沒有,是不想用。”我的手機自從入境巴黎以後,一直都是處於關機狀態。
   “為什麽?”他一臉好奇。
   “我在巴黎也沒有什麽朋友,不會用到的。”
   “你等下上課就會有新朋友了。”
   我搖著頭對他說:“我不要,也不需要你送。”接而,揚起了眉毛,微笑提醒他:“我們隻是普通的朋友,不是嗎?”
   他突然把車停下,看著我,眼神充滿調侃,微揚嘴角道:“誰說送你了?我隻是要你幫我試用。”
   這...是什麽理由??是我‘自作聰明’還是‘自作多情’了嗎?我有些窘迫,不明白問:“什麽試用?”
   他注視著我,一臉自然說:“這個是我們公司新接的一個案子,我希望你用了之後告訴我你的感覺,讓我可以想出一個更perfect的廣告點子。”
   哦,真的是這樣嗎?“為什麽是我,你為什麽不叫Daniela呢?”
   他淡淡地回答:“她已經用過許多很好的手機了,現在對手機已經沒什麽感覺”
   “嗯,是嗎?”我輕輕說。
   他望著我,突然表情認真道:“我已經將我手機號碼,家裏電話號碼,還有辦公司的電話號碼輸入手機裏了。你有什麽事情的時候,隨時都可以找到我。”說完,馬上笑著對我眨眨眼睛:“當然,你沒事的時候也可以找我。”
   “噢,你也太...仔細了吧。”我忽然發現自己找不到適當的字眼去形容他的‘舉動’。
   “我是說真的。”他認真莊重地看著我。
   “我知道,我會找你的”看著他那認真與莊重的表情,我最後還是答應了,雖然我想我應該不會找他。“那你可以開車了吧?”再不開車,我想我會遲到了。
   聽見我的話,他揚一揚眉,一本正經朝我說:“很抱歉,不可以。”
      
   33 上法文課的第一天
   我一臉不解,懊惱的低喊:“為什麽?”
   他緩緩的將手中嬌小黑色遙控器一按,跑車敞蓬慢慢地自動打開,我發現天空經已轉晴。他伸手往我身後的建築物一指,慢條斯理,微笑著對我說:“因為我們已經到了。”
   我隨他手指著的方向一看,果然,那是學校另一端,和我前幾次到學校辦入學手續時所行走的方向是相反的,難怪自己沒發覺。
   我這個‘新巴黎’又如何比他這位‘到地巴黎’來的熟悉呢?知道自己被作弄,有些羞怒的想說些什麽,卻被他打斷:“你再不下車,就真的要遲到了。”
   下車前,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惡魔就是惡魔!每次隻要和他在一起,我都會渾身不舒服,他總是有辦法讓我生氣,甚至有些情緒失控。我在心裏不停嘀咕著如何遠離這個‘危險人物’。
   隨後,到行政處確認手續,找到課室,便開始上課。
   課堂是小班製的,大約有15個學生。也許是出於對法國浪漫和藝術的響往,東方臉孔占了一大半。我大約的‘掃描’了班上的同學。其中特別吸引我的是一個和我一樣有著一頭長長黑頭發,皮膚雪白,氣質優雅的中國女生。
   教課的老師,非常年輕俊朗,叫菲利貝,由於是第一堂課,菲利貝讓我們用英語自我介紹,順便說說為什麽想學習法文。
   輪到那名中國女生時,她優雅的用著英語說自己叫翎,接著,淡淡說了一句怎麽看都不像似她會說的話:“學習法語可以讓我得到我想要的。”
   無疑,翎的回答,惹來全班同學愕然的眼神,有好奇,有驚訝,有不解,也有藐視的。她一臉冷靜的望著菲利貝,完全無視大家‘關心’的眼神。
   我又再次被她吸引。有些好奇她想透過學習法文得到什麽?每個人在做某件事情的背後都有他自己的原因?而自己呢?
   到我的時候,我微笑輕輕地說:“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用法語和我喜歡的人交流。”我是因為愛情而學習法文的。在他人眼中,也許浪漫,也許愚蠢。但,這一刻,我是真的因為這個原因。
   菲利貝向我使出一抹溫和的笑,然後朝我們道:“沒錯,語言是用來交流的一種,通過彼此相通的語言,大家可以交換,分享想法,可是很多人往往錯誤的利用語言來撒謊,說些廢話,或者是故意說著人們聽不懂的話,為什麽?”菲利貝采用啟發式教育法反問我們。是呀?為什麽?
   菲利貝望著我們繼續道:“在語言學上,我們稱之為‘語言空洞性’。語言,本身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它隻是一個工具,幫助表達一個人的思想與情緒。說出來的話,可以令人傷心或者歡樂,似在乎說話的人當時的想法與感覺。”
   望著這個看起來不到30歲的年輕老師,如果不是清楚知道自己上的是法語課,我還以為自己正在上一門語言哲學呢。
   悄悄地打量周圍的同學,也許大家想法並不一致,畢竟大家各自有著不一樣的經曆,但我總覺得大家似乎也從這一番話感覺到了什麽。
   我帶著愉快地心情離開教室,耳邊依然回響剛剛菲利貝對於語言所總結的一句話:“所以,作為語言主人的你們,有絕對的能力決定自己所說出來的話是讓聽的人傷心還是開心。”
   是呀,如果語言可以令人開心,我決定從今以後不再吝嗇我的語言,特別是皓。我要用我最真心,最美麗的語言和他說話。我要他因為我說的話而開心。我在心中默默的答應自己。
   我滿心甜蜜溫馨的坐在校門外石凳上,等待皓來接我。
   我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迫不及待的想同他分享今天從菲利貝聽來的語言感想,更迫不及待的想與他去觀賞我們的第一場歌舞劇。
   我等著,等著,始終沒有見到皓出現,就連影子也看不見...
   藍色的天空已經漸漸地染上夕陽鮮豔的橘色,我所有的迫不及待已轉變為焦慮緊張,心中的甜蜜溫馨也被害怕擔心取代。
   眼看橘色的天空也開始緩緩的轉為深藍色黑夜...皓依然沒有出現......我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34 他真的失約了
   黑夜越是靠近,天氣越是寒冷,我心越是淩亂不安...
   發生了什麽事情?車禍嗎?不是的不是的...不喜歡了我嗎?不會的不會的...公司有事情?一定是一定是......我就這樣一直呆呆的坐在石凳上,仿佛一朵凋謝枯萎的花低著頭,任由著自己胡思亂想...
   遠遠的,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漸漸朝我走來...
   是皓!他來了!我在心裏歡喜的呐喊...
   抬頭一看,同樣是一張熟悉的臉孔,卻不是華世皓,是...藍於澤...
   猶如爬到高處後,被人從高空中狠狠地推了一把,我的心情是說不出的空洞...然後被那說不出的失落滿滿覆蓋...
   藍於澤眼底盡是責備:“你白癡嗎?就隻知道一直坐在這裏等嗎?”
   我想我是真的麻木了,是寒冷的天氣把我心凍得麻木了?還是等不到皓的心已經枯萎了?被藍於澤罵我白癡我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藍於澤把身上的大衣脫下套在我身上,把圍巾取下繞在我頸項。然後拉起我手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要在這裏等皓來接我”我甩開他固執的說。
   被我甩開的他,緩緩地蹲下身子,把我雙手握住。“回家也可以等的。”他非常耐心溫和的對我說,語氣像似在哄著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子。
   他這樣的動作,他這樣的語氣,讓我想起了童年鬧憋扭時,爸爸總是會蹲下來,一臉慈祥逗著我說:“小蕾乖,爸爸知道爸爸的小蕾最聽話了......”
   想到這裏,鼻頭一酸,眼淚不聽使喚的在眼眶中打滾,凝聚...可能是因等待而壓抑已久的不安與害怕,可能是藍於澤給予的溫暖,可能是想念爸爸了...凝聚於眼眶的淚水直直滲出滑下臉龐......
   藍於澤把無聲哭泣的我擁入懷中,輕聲說:“我陪你回家等。”
   “不,我不要,我要在這裏等。”我執呦。
   他鄒起眉頭,不解的問:“為什麽非要在這裏等?”
   我輕輕從他懷抱掙紮出來,凝視著他,幽幽道:“小時候,爸爸每次帶我到人潮很多的地方時,每一次總會不斷重複著叮嚀說:‘小蕾,如果爸爸的手不小心鬆開了,如果不小心和爸爸走失了,小蕾不要害怕,隻要乖乖站在原地等,不要走開,乖乖的站在原地,爸爸一定會找到你的。’”我學著爸爸的口吻,輕輕地帶著記憶中殘餘的幸福感覺對藍於澤說。
   注視著同樣凝視著我的深黑眼眸,我斬釘的繼續說:“如果我現在走了,如果皓在這時候來找我,就會找不著了。”
   藍於澤深沉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盯著我看。我也同樣的盯著他看,希望我的話可以說服他讓我在這裏等皓,可是,我卻在這雙迷人的深黑眼曈中看見一種東西叫憐憫,一種東西叫憐惜,還有一種東西叫無奈。
   他沉思了有一會兒,半響,輕緩開口說:“不用等了,皓不會來了。”
   我驚訝眩惑的抬起眸子:“為什麽?”
   他凝視著我,又陷入一陣的沉思。
   黑洞洞的夜空,在這一刻,剛好掠過一架看起來是那麽遠,這麽近的飛機。隨著飛機掠過發出一陣陣的轟鳴聲,藍於澤抬頭仰望這架在黑夜裏閃爍著彩色安全燈光的飛機,若有所思地說:“因為皓已經在飛機上了...”
      
   35 無理取鬧
   仰望著黑夜裏那架飛機閃爍著彩色燈光華麗的掠過,我半信半疑的望著藍於澤,勉強擠出一個我認為最自然的笑容:“你一定是看到剛好飛過的飛機,隨口給我編個理由,對不對?”隨後,我從包包裏取出皓今天早晨留在床櫃上的白色餐巾,遞到藍於澤麵前:“你看,皓說過會來接我,然後去看歌舞劇的。”
   ‘傻女人,
   我去上班了,廚房裏有新鮮的牛奶以及你最愛的牛角麵包。
   今天是你上課的第一天,希望你有個愉快的一天。
   下了課以後我去接你,我們一起去看歌舞劇。
   你喜歡的皓’
   藍於澤看過了餐巾以後,哼了一聲,把餐巾一捏,朝旁邊的小溝渠丟去。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瞪得那樣大,直直的望著他,低吼:“藍於澤,你這是幹嘛??”
   他雙眼深沉銳利的凝視著我說:“李昕蕾,你聽好,不要讓我再重複我的話,華世皓已經登上飛機到美國去了,所以他今天是一定不會出現在這裏的。”
   我是生氣了,所有的害怕,不安,擔心,浮躁,在這一霎那,都突然全轉為無限的怒意。我靜靜的什麽都不說,呆呆的望著前方,望著黑夜中帶點迷惘的前方,絲毫不想理會這個惡魔!
   藍於澤也靜靜的一句話都沒說。我沒心思去猜測他的想法感覺。我腦中滿滿的是疑問,問號更是一個比一個的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突然到美國去了?為什麽我是那麽的不安?
   空氣仿佛就這樣凝結了,一片的沉靜。
   不知過了多久,藍於澤可憐兮兮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沉靜,:“李昕蕾,你該不會是想眼睜睜看著我給凍死吧?”藍於澤雙手抱肩,看起來有些淒涼的問。我這才意識到他身上隻是一件青黃色毛絨上衣以及牛仔褲,大衣圍巾都披掛在我身上了。
   看到他這樣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忍不住撲通的笑了一下,可是這並沒有減去我心中的怒意:“你活該,誰叫你把我餐巾丟了?”
   “是,我活該,誰叫我把你那心愛的餐巾丟了?隻要你開心,隻要你笑,什麽事情你說了算。”藍於澤對我溫柔一笑,他大概以為我氣消了吧。
   “真的?什麽事情我說了算?”我心中突然浮現了一個壞念頭。
   “嗯,真的。”他點著頭向我保證。
   “那你現在在這裏倒立讓我看看。”我故意刁難地說。
   他先是凝視我一會,卻一句話也沒說,然後就在我麵前倒立起來。
   他這樣子,更叫我生氣,我就不信他不開口叫繞,大約五分鍾以後,我帶著一股挑釁的意味說:“不要倒立了,我要你青蛙跳。”
   這一次,他隻是看我一眼,然後馬上蹲下,雙手緊握放在身後,開始在我麵前跳來跳去。
   不知為什麽,他越是不啃聲,我越是想刁難他。“好了,你跳得真難看,我不喜歡,換伏地挺身好了,就一百下。不行的話,隻要說一聲就可以了。”
   這一次,他一眼也沒看我,馬上就換好姿勢做起伏地挺身來。
   看著認真做著伏地挺身的他,我心中就是有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以及不服氣。
   路上也開始有些人因為好奇而停下來,看著這些圍觀的人,我在心裏偷偷笑著,心想:像他這麽高傲的男人,一定無法忍受眾人的眼光,我等待著藍於澤開口向我求饒。
   1,2,3,4,5,6,7......61,62,63,64...已經超過一半了,藍於澤竟然還是一聲都不啃!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帶著好奇的眼神在看好戲;有些人交頭接耳紛紛議論,我一句也聽不懂。藍於澤則像瞎了眼睛似的完全看不見那些圍觀的人,毫無知覺的一上一下繼續他的伏地挺身。
   寒冷的秋末夜晚,藍於澤的衣服,臉頰,額頭卻是被汗水一滴滴滲透著...眾人的眼神突然從好奇轉為憐憫,關心,不解。甚至有替藍於澤不忿的眼神向我這投射來...。瞬間,我被這些眼神搞得雙頰微微乏紅,窘迫非常。“好了好了,行了行了。”我迫切的走到藍於澤旁邊,彎下身子拉起他手往前走。那一刻,我隻想遠離圍觀的人群,遠離那些令我尷尬的眼神...我不明白,為什麽尷尬的會是我?明明在大家麵前出醜的是他啊?
   我一直拉著藍於澤的手,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我感覺不到那些討厭的人群以及叫我尷尬的眼神,我才停下來,轉過身子,凝視著藍於澤低喊:“你瘋了嗎?我叫你倒立,你就倒立;我就你跳,你就跳;我就你伏地挺身,你就真的給我伏地挺身?你不會說不嗎?”
   藍於澤看著我,平靜地說:“我說過了,你說了算。隻是...我沒想過你會要我做這些。”
   我是心虛了,有些羞怒的對他低吼:“對阿,我就是要讓你難堪,我就想整你,我就是要你出醜。誰叫你那麽愛管閑事,誰叫你把我餐巾丟了?”我開始有些無理取鬧了。
   藍於澤直直的盯著我看,那麽銳利的一對眼睛,讓我有股被‘穿透’的感覺。半響,他口氣溫和卻威嚴的說:“把自己的不安生氣轉化為嘲弄別人,看著別人出醜,和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是同樣的道理。你,不是這樣的人,也不適合做這樣的人。”
      
   36 藍於澤的懷抱
   我望著他,呆呆的望著他,第一次,我發現他的眼睛深沉而慧黠。“對不起,你一定討厭我了吧?”
   他一句話都沒說,把我手牽起,往他的銀色Porsche走去。
   上了車以後,他黝黑深邃的眼睛深深地望著我,道:“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做同樣的事情,不要再把自己的不安生氣轉化為嘲弄別人或者看著別人出醜,好嗎?”
   我沒有回答他,眼眶卻蒙上了一層霧汽。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阿...
   他微微揚了揚眉毛,語氣卻是極致溫柔的說:“你這樣也沒有比較開心,不是嗎?”
   眼眶中凝注已久的淚珠再次從我眼中滾落,“我也不想這樣子...”我又再次的在藍於澤麵前哭了起來...我不知道自己今天已經在他麵前哭了多少回。
   藍於澤不驚不慌,輕柔的把我擁進他懷中,輕柔的用胳膊圈住了我,再輕柔的用他下額貼住我的鬢角,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我像是個在暴風雨中,在茫茫大海漂流的一隻小小船,突然駛入了一個可以讓我避風避雨的港口,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暖與安全。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這份溫暖像似一種鼓勵,也像是一種安慰,叫我無法自拔的把心中的不安哭訴出來:“藍於澤,你知道嗎,我的心情是那樣混亂,我的情緒是那樣低落,我根本無法好好的去思考,去思想,我好害怕,我連自己都說不出為什麽?藍於澤,為什麽皓突然到美國去了呢?為什麽他什麽都沒和我說呢?他還會不會回來呢?什麽時候回來?藍於澤,你知道嗎?原來我是那麽的喜歡他......”我就這樣的在藍於澤的懷抱中喃喃的、輾轉的,一連串的,不停的把心中的想法不安說了出來。
   藍於澤什麽都沒說,隻是這樣的,靜靜地,緊緊地抱住我,任由我在他懷中流淚抽泣,喃喃低語。
   “藍於澤,是皓讓你來找我的對吧?你一定知道為什麽,告訴我好嗎?”我繼續不安的喃喃問道:“是不是發生什麽重要的事情,讓他非馬上飛到美國去不可,是不是?我真的真的好想知道...告訴我...”
   藍於澤仍然一句話都沒說,隻是這樣溫存的摟著我...我其實並沒有期望藍於澤會告訴我什麽,就隻想這樣懶洋洋的依偎著他,把心中的不安不快不舒服不明白訴說出來。我想我需要的也許隻是一個溫暖懷抱,一對耐性傾聽的耳朵...
   靠著他那寬闊的肩頭,我有種說不出來的疲倦。我想我累了,折騰了一整天,我真的累了,我輕輕地閉上眼睛,好想好好的歇一下,也許,睡醒以後就可以看見皓了...
   迷糊中,我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在輕輕安撫我的背脊。迷糊中,我聽到一把沙啞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細語:“你怎麽會有那麽多的眼淚呢?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不舍得讓你這雙漂亮的眼睛流淚哭泣...為什麽你那天看到的是他不是我呢?”
      
   37 忘憂咖啡(1)
   這是我第二次在藍於澤的銀色Porsche睡著了。
   第一次,是因為酒醉;這一次,是因為哭得累了而入睡。
   醒來以後,藍於澤並不在車內。
   我環視周圍,發現車子停泊在同上一次一樣的地方。
   暮色朦朧,周圍一片寂靜,寥寥無幾的行人沒有因為黑夜而焦慮,反而悠閑地聊著走著。這就是巴黎,浪漫而雍雅,美麗而休閑,不分晝夜。
   藍於澤正靠坐在車頭前抽著煙,若有所思的仰望前方,朦朧月色將他高大頎長的身形完美襯托出來,散發一種感性不羈的氣息。
   我緩緩的下了車,感覺到我漸漸的靠近,他背著我淡淡地問:“醒了?”
   我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他依然沒有回頭,背對著我凝視前方。
   我走到他身傍,靜靜的和他一樣,坐靠在車頭前,和他一起仰望著前方。一樣的前方,卻各有所思。
   從他口中重重噴出的煙霧嫋嫋上升,伴隨著沉默在我們中間彌漫。
   良久,他熄滅了煙蒂,終於說了一句:“皓過幾天就會回來了。”
   聽到藍於澤說的話,我的憂心好像減去一半,原來他會回來,是會回來的,我內心一陣欣喜。
   藍於澤轉過頭,眯著眼睛,一絲似笑非笑望著我問:“你很開心,對吧?”
   我望著藍於澤,神情專注又迷茫,坦白地說:“有些開心,有些不開心。”我心中還有太多需要答案的疑惑。
   “有些問題讓皓回來的時候自己告訴你吧。”他顯然讀出我的思緒,在我還沒開口問以前,語氣輕柔而篤定的道。“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嗯”我沒有再追問。
   過了不久,他輕緩開口問“想喝咖啡嗎?”
   “嗯,好。”我其實並不習慣喝咖啡,我說不習慣是因為我並不討厭也沒有喜歡,我總覺得很多人喝咖啡其實是因為那是一個習慣,並不是因為真的喜歡,就像抽煙一樣,是一個很難戒掉的習慣。我盡量讓自己不去接觸一個可以讓我‘習慣’而不是‘喜歡’的任何東西,包括食物或飲料。
   無論如何,這一刻,我沒有拒絕。
   一踏入咖啡屋,我眼光頓時被那具有藝術裝飾風格的嵌藝內飾所吸引,那是我見過最別致的一家咖啡屋。桌上,牆壁上各式各樣,極具特色的飾品生動地吸引著我,牽引著我進入那一幕又一幕咖啡王國的古老傳說。咖啡屋裏彌漫著輕盈舒適的古典音樂,更叫人有著一種浪漫的輕鬆,輕鬆的浪漫。
   我仿佛走進了一個‘第三空間’。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村上春樹說的:“真正吸引我的,與其說是咖啡的味道,不如說是咖啡的某種風景......”還未品嚐這裏的咖啡,我已經被這裏的‘咖啡風景’迷住了。
   藍於澤挑了一張靠近窗戶的桌子,一名樣貌清秀的女服務生朝我們走來,用著日語親切地向藍於澤寒暄,然後,我驚訝的發現藍於澤竟說得一口流利的日語。藍於澤望著我愕然的眼神,淺笑對我說:“這家咖啡屋的老板是個日本人。”雖然如此,他還是沒有解釋為什麽他懂得說日語。
   “你想喝什麽?藍山,曼特寧,拿鐵,還是卡布奇諾?”
   其實對很少喝咖啡的我,什麽藍山,曼特寧,拿鐵,還是卡布奇諾都是沒有差別的,看著藍於澤尋問的眼神,我打趣隨口道:“有沒有忘憂咖啡?”
   藍於澤凝視著我的眼眸閃爍一絲光芒,微揚薄唇,露出一抹興味的笑意,“有。”
      
   38 忘憂咖啡(2)
   藍於澤口操流利的日語和女服務生對話,似在向她交待‘我的飲料’。女服務生則一直微笑的點著頭。
   望著藍於澤閃爍的眸光,我忽然也有所期待,期待我的那杯‘忘憂咖啡’。真的會有‘忘憂咖啡’咖啡嗎?如果咖啡真的可以用來忘憂,那我想也許我會願意愛上這個‘習慣’。
   我的眼神因好奇而跟隨著那名女服務生,見到她轉身走到音響旁邊,翻找了一下,取出一張淡黃色封麵的CD,打開蓋子,把它放進音響,取代正在播放的古典音樂。
   唯美悅耳的音樂頓時輕柔舒緩地瀉意出來...
   浪漫優美的旋律輕輕飄飄地縈繞在這精致的咖啡屋裏...仿佛在娓娓訴說一則動人的愛情故事,深情而浪漫,溫柔而動人。我不自覺地陶醉,陶醉在那如詩如畫的浪漫琴弦裏,縱然那是我未曾聽過的一首鋼琴曲。
   這時候藍於澤緩緩起身,走向正中央的吧台,折起袖子,頗有研究的‘巡視’了眼前裝滿一個個來自世界不同產地,各式各樣的咖啡豆罐子,最後打開其中一個罐子,將一捧咖啡生豆放入一個滾筒式的烘焙機。遠遠的我看見那一粒粒一顆顆深褐色咖啡豆正在烘焙機裏快樂的跳躍著。
   隨後他將咖啡豆放在一個鋸齒式磨豆機將它們研磨成細致的咖啡粉,剛剛那位日本女服務生在這時候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個華麗典雅,像似一座天秤般藝術品的金屬與玻璃結合的咖啡壺放在吧台上。
   藍於澤先在金屬壺中加入適當的水量,並緊密地蓋上。過後再將研磨好的咖啡粉放入另一端的玻璃壺中。接而他將金屬壺抬起,打開酒精燈的蓋子,以金屬壺將酒精燈蓋住。然後,點燃酒精燈,待水加熱後,熱水輕盈的隨著那虹吸管慢慢地流到玻璃壺中與咖啡粉親密交接,我看見金屬壺中的水越來越少,重量也越來越輕,最後酒精燈蓋反彈蓋上熄火。當金屬壺不再加熱冷卻後,便經由虹吸管一頭的過濾器將咖啡與咖啡渣分離,接著慢慢地又將水從玻璃壺中吸回。最後藍於澤輕巧的手將咖啡壺上的‘水龍頭’打開,將精致的咖啡杯裝滿。
   最後的最後,藍於澤取起了一個銀色拉花奶壺,動作輕盈熟煉的將奶壺拉高,有技巧的晃動著奶壺,在咖啡上拉出一個圖案。
   我吃驚愕然凝視著眼前的一幕,看著他高大修長的身影嫻熟的煮著咖啡,宛如一個專業的咖啡師;那些咖啡器具就像為了藍於澤而準備的,等待並襯托著他製造出一個非凡的‘藝術品’。
   從開始到結束,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泡一杯咖啡是需要這麽多的程序,也不知道原來泡一杯咖啡是可以這麽的‘藝術’,更不知道藍於澤的一雙巧手除了彈琴以外,竟然還可以那麽專業優雅的泡煮咖啡。
   藍於澤從吧台捧著一杯熱氣騰騰,香醇濃鬱的咖啡放到我桌上,薄唇微微揚起,微笑對我說:“你的忘憂咖啡。”
   我終於看清楚了咖啡上的拉花圖案,那是一朵忘憂草。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咖啡的美麗。
   杯子裏的咖啡發出的芬香彌漫在我周圍,美妙的音樂繼續飄揚在咖啡屋裏...我聞著這濃香的咖啡味,看著咖啡上漂亮精致的忘憂草,一股悸動深深地沁入我的心中...
   我微微仰首,正好望進藍於澤深情溫柔的眼眸,這一刻的他,仿佛另一個人似的,平日的野性不羈忽然消失無影,取而代之的是那溫和貼心。
   “每一個人,都應該有屬於他自己的咖啡,這一杯是你的。”藍於澤附身坐回我對麵的椅子。
   女服務生再次地走來,為他端上他的咖啡,藍於澤喝了一口,溫柔繼續道:“也許這一杯咖啡無法解決你的煩惱,但卻可以讓你暫時忘記煩憂。”
   凝視著他溫柔噙笑的深邃眼眸,一陣暖流跟隨悸動默然浮現在我心中,我微微一笑,道:“謝謝。”
   終於我喝了這杯‘忘憂咖啡’,一杯他熱切為我泡煮的忘憂咖啡...
   一絲甜味,一絲微酸,隱約中帶點類似花香的味道,喝完後不久,感覺有股很厚很粘的甘甜遺留在嘴裏。
   這就是忘憂的感覺嗎?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那悸動與暖流還深深地沁在我心中...
   藍於澤看著若有所思的我說:“喝咖啡其實喝的是一種心情。情緒低落時,喝杯咖啡,融化憂鬱;心情飄忽不定時,喝杯咖啡,苦澀會與甜蜜交織;心情開朗時,喝杯咖啡,會發現陽光其實很燦爛。”
   從選擇音樂,親自泡煮咖啡,到喝咖啡,我驀然發覺藍於澤原來是個如此講究的人。
   我深深地注視著眼前這個俊美帥氣的容顏,如果沒有皓,也許我會喜歡上眼前這個男人吧,一個彈琴彈得很棒的男人,一個煮咖啡的時候卻像在製造一件藝術品的男人,一個可以為我不理會他人眼光在巴黎街上伏地挺身的男人...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手中的咖啡依然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罌粟般的迷人氣息。我微垂了眼眸,再喝一口,一股淡淡的清香依然回轉在我口中。“你剛剛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個專業的Barista(咖啡師)。”我好奇的問:“你在這裏打過工還是在這裏學過泡煮咖啡和LatterArt(拉花)嗎?”
   我發現自己突然對藍於澤感到好奇,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想法。
   他臉上一片平靜,目光柔和的說:“咖啡店的老板是我媽媽。”
   我瞪大眼睛,再次愕然說:“你剛剛說這裏的老板是日本人,那你...”
      
   39 天使光環
   我瞪大眼睛,再次愕然的說:“你剛剛說這裏的老板是日本人,那你...”
   “嗯,沒錯,我是有一半的日本血統。”藍於澤點點頭,輕描淡寫地把我的話接下去說。
   我心理依然存在一絲的震驚,不是因為知道他是中日混血兒,而是我驀然發現除了皓以外,藍於澤原來也是迷一樣的男人,有著太多我無法預測的驚訝。
   鋼琴,咖啡,血統,接下來,還有什麽呢?我突然有一種期待的感覺...
   我不住的環顧四周,欲找尋‘藍媽媽’的影子...
   藍於澤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半晌,他才問:“你在看什麽?我媽媽嗎?”。
   “嗯。”我老實的回答。他母親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望著藍於澤漂亮俊帥的容顏,我是這樣覺得。
   “不用看了,她不在這裏,不在巴黎...”藍於澤身子往椅子裏靠進,燃起了一支煙,眼光投向窗外,感覺似在凝視著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嗯。”我實在好奇,一臉眩惑,可是藍於澤這時候深思中帶著一抹哀愁的表情,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追問。
   藍於澤輕輕啜了一口咖啡,深邃的眼眸望著我問:“你知道我這杯咖啡叫什麽名字嗎?”
   我凝視著他遙遙頭。
   “叫‘思念’。”他眼光深沉而含蓄的說。
   然後他看著我問:“記得我剛剛說過,喝咖啡其實喝的是一種心情嗎?”我點點頭。他繼續道:“我這杯咖啡是一個兒子對母親思念的心情。每次來這裏,我都會點這一種味道的咖啡,因為它有著我母親的味道。”
   我咽了一口咖啡,這時候我的忘憂咖啡已經有些冷了。我沒有說什麽,隻是望著他,等待他告訴我他的故事,如果他想說的話。
   他沉思著:“我母親是個很出色的音樂家,年輕時,她在音樂界裏有音樂精靈的稱號,透過她指間彈出來旋律,不再是一首曲子,而是一個可以點燃人心的音樂。”
   我無法完全了解藍於澤所謂的‘點燃人心的音樂’,可是望著眼前正在談論著他母親的藍於澤,我看見的是一個孩子對母親的崇拜與自豪,還有一絲的幸福。
   “因為母親是日本人的關係,她和爸爸的婚姻,在那時候並沒有受到很多人的祝福,特別是爺爺與奶奶。嫁給爸爸後的媽媽並沒有真的快樂過,在爺爺的堅持下她必須放棄她最喜愛的音樂,因為保守的爺爺不喜歡媽媽到處公開表演而忽略了家庭。雖然可以偶爾在家彈彈鋼琴,貽情娛樂,可是對一個深愛音樂的人來說,那是不夠的。”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望著他眼前的咖啡說:“那時候,母親突然很愛喝咖啡,一杯又一杯的,然後由開始的很愛喝到喜歡自己研究泡煮咖啡,咖啡成了母親的一個寄托,也因為這樣而有了這家咖啡屋。”他的眼神回到我臉上,神色鄭重中帶著一抹哀愁:“母親是個很好勝聰穎而且感性的女人,當她決定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會全心全意去做,音樂如此,咖啡也是。因為這家咖啡屋,讓她再次接觸到不同的藝術家,有作畫的,寫書的,當然還有音樂的,這一切重新喚醒了母親埋藏在心底深處,那一份對音樂的熱衷與執著。然後在我16歲那年,她毅然灑脫的和我父親離婚,決定繼續她的音樂夢想。”
   我眼一眨也不眨的瞪著藍於澤,有些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故事。“然後你母親就這樣離開你了嗎?”
   煙霧不停地從他口中噴出來,把他的臉籠罩著,他凝視著我說:“那時候她告訴我,當初她為了愛情而放棄夢想,如今她為了夢想而放棄愛情,沒有對與錯,隻是人生到了不同階段會有不同的追求。然後她就這樣的離開了,這10年來我隻是見過她兩次。”
   我望著藍於澤,他小小的故事激起了我心中惻然的柔情,在他身上我仿佛看見自己的影子。孤單與落寞。
   可是,藍於澤顯然很不喜歡我這樣的望著他。“請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然後,他坐直身子,滅掉煙蒂,眼神恢複神采奕奕,突然振作起來,對著我說:“雖然我很思念她,但是,可以讓自己心愛的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覺得很開心。每次想到媽媽正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而幸福的展開笑顏,我也因此而覺得幸福。”
   我望著藍於澤,呆呆的,緊緊的注視著他,因為我忽然看見他頭上頂著一個耀眼的白色光環,那是一個天使才會擁有的光環,我真的呆了,這是我認識的惡魔藍於澤嗎?
      
   40 咖啡&心情
   巴黎這兩天動不動就飄下那綿綿細雨,溫柔無聲。
   下了課,我坐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屋裏,透過大窗靜靜地望著窗外的世界,屋內播放著的Jazz音樂讓我無法自拔地被懶洋洋的情緒牽引著...
   自從那夜藍於澤的一杯‘忘憂咖啡’以及他與他母親的故事,我不知怎麽的變得很愛喝咖啡。這是何等的奇妙...可我就喜歡這樣的奇妙,因為我發現原來事情沒有絕對。
   聞著撲鼻而來的咖啡濃香,欣賞窗外街上迷人浪漫的景色,真的會讓人不自覺地陷入沉思...這也許是為什麽許許多多世界各方的藝術家願意風塵仆仆的前來巴黎,逗留依戀這座實在迷人的城市。一杯咖啡,一個景色,靈感自然滔滔不絕地湧現...
   桌上兩支手機在這時候,同時‘吱吱’震動,分別發出幽幽的藍光與綠光。
   我毫不猶豫的拿起了發出綠光那支,按一按按鍵。
   “我的傻女人,
   你在做什麽呢?洛杉磯早晨的陽光很溫暖,暖暖的沁入我身體裏來,我一覺醒來,突然很想念你,很想即刻見到你。我明天就回來了。
   你喜歡的皓”
   他總喜歡叫我傻女人。
   洛杉磯與巴黎相差五個小時,我下了課,皓才剛睡醒。
   那夜,藍於澤把我送回家以後,或累了,或困了,我一倒頭沉沉的睡到天亮。
   睡醒準備上課以前,突然接到皓派人送來的這支摩托羅拉手機,之後便不斷地收到他給我的短訊。
   這些短訊仿佛靈藥般,一個個很有效地安撫著我的不安以及揮去我那悵然若失的感覺。可是卻還是沒有解答我的疑問,我依然不曉得他是為了什麽而匆匆到美國去。
   也許是這一份在意,我連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竟然可以一個短訊都沒有回複。皓卻像似洞悉我的想法,雖然我一個短訊也沒有,他的短訊還是一個接一個的來。
   短訊裏字行間透露的思念與關懷對我起的作用,讓我無時無刻把這支手機帶在身旁,無時無刻留意細聽那‘吱吱’的震動聲,無時無刻注視著手機熒幕是否有著一閃一閃的綠光...
   我越來越不了解自己這種自相矛盾的動作與反應,不願意回複且又期望收到他的短訊。無論如何,卻讓我更加認同菲利貝所說的語言可以令人傷心或者歡樂,盡管它隻是一個短短的手機簡訊。
   另一支閃著藍色光的就是那支索尼愛立信,藍於澤讓我‘試用’的手機。自從那夜以後,我對藍於澤有了不一樣的看法,不一樣的感覺。那是一種微妙的改變,我不清楚那到底是怎麽樣一個感覺,也不想去弄清楚,有時候事情太清楚了,是很危險的,我害怕。
   我又按了一按按鍵。
   “李昕蕾,今晚想一起喝咖啡嗎?”這是藍於澤的短訊。隻有藍於澤才會連名帶姓的叫我。
   一個人對一個人的稱呼,那是他對他的情感代表。
   一個人被一個人的稱呼,將是他對他的記憶代表。
   我給藍於澤回複了短訊,“好。”喝咖啡對我不再隻是喝咖啡了,而是喝一種心情,就像藍於澤說的。
   ‘喝咖啡’就這樣成了我和藍於澤之間一個共同的分享以及默契。
   很久很久以後,咖啡和雨天成了我對藍於澤的回憶和思念。那是一種獨有的記憶與思念。
      
   41 一直想一直睡
   巴黎秋末的一個黑夜,外麵的世界被籠罩在雲霧煙雨中;我在這四四方方的房間裏失眠了。
   華世皓明天早上就從洛杉磯回到巴黎,我卻還未準備好該如何麵對他...
   “哈羅!皓,welcome back!”不,不,這樣子好像太見外了,而且感覺有點‘假’。
   “皓,你知道我很想你嗎?”不可以,不可以,明明還對他的‘匆匆離開’和‘毫不解釋’而生氣,這樣子,不就讓他覺得我不生氣了嗎?
   “皓,你怎麽可以就這樣走掉呢?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整天??”不行,不行,不想讓他知道我那麽的在乎他。
   “皓,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不然我是不會原諒你的!”不好,不好,一見麵就這樣說,萬一他對我反感了怎麽辦?
   我就這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徹夜轉輾未寐...
   綿綿絮絮雨絲下的巴黎黑夜更顯得沉靜,牆上嘀嗒嘀嗒的時鍾突然在這個漫長的黑夜變得好響亮。
   時間仿佛在與我作對,緩慢而滯重,再也沒有比這個夜晚更長,更難挨了。
   我不耐煩地爬起床將那正嘀嗒嘀嗒不停的時鍾給取下,打開衣櫃,用一條厚厚的藍白色線條毛巾把它重重包住,然後放進衣櫃裏。
   確定聽不到嘀嗒嘀嗒聲後,我滿意的重新回到那雪白的床上。
   我呆呆的盯著天花板,先是從左邊轉到右邊去睡,再從床頭轉到床尾去睡...然後我橫著床睡,直著床睡,華世皓的影子依然不停地在我腦海裏打轉...時間繼續緩慢的流逝...
   好多好多的問題在我心中交織,許多許多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燒。到底是為什麽讓他忽然到美國去?他為什麽什麽都不和我說呢?今天他回來會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嗎?他是真心喜歡我的嗎?我這樣子的留在巴黎到底對不對呢?
   我一直想,一直想,越想越多,越想越遠,越想越複雜...很久很久我才昏昏睡去...
   醒來的時候,窗外天色還是黑的,也許還沒有天亮吧,我想。
   皓的班機是早晨10點鍾抵達,現在起來梳洗準備去機場就剛剛好了。
   我懶懶地下了床,欲到廚房給自己倒杯水喝,經過客廳,一道黑色昂然的身軀突然闖入我的視線。
   是小偷嗎?一股刺骨沁心的冷顫突然襲來,我渾身一震,趕緊拉緊睡袍,深深地,靜靜地吸了口氣,思考著該如何自衛...
   修長挺拔的黑色背影在這時候緩緩轉身,那是一張優雅俊朗而且熟悉的臉孔...
   “皓,你怎麽會在這裏?”我瞪大眼睛望著站在陽台的華世皓低喊。
   華世皓目光柔和的凝視著我,薄唇抿著一抹輕淡笑意,高大的身軀朝我走來。
   我有些不知所措,屏住呼吸看著他不斷地朝自己走近,心卻不停的加速跳動...五天不見,他怎麽好像變得更帥了?
   華世皓微揚薄唇,溫暖的說:“你終於醒了?”
   “嗯,醒了。你呢?你提早班機回來了嗎?”我努力按壓住那快速跳躍的心問道。
   華世皓眼眸略微眯起,露出一抹興味的笑意:“我沒有提早班機回來,我的班機非常準時的降落。”說完,他手往客廳牆上掛著的白色時鍾一指,然後輕輕一笑說:“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嗎?”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白色時鍾裏的長短針正好分別指著十二與八數字。是8點啊!
   咦?不對不對,8點的天空怎麽可能還是黑色的?除非...
   啊!!不是吧?不可能,我怎麽可能一睡就睡到隔天的晚上呢?我有些不可置信的在心裏問著自己。
   我看著華世皓,臉頰不由自己的透著幾分暈紅,有些窘迫的開口道:“呃,我...”
   華世皓凝視著羞窟尷尬的我,眼眸盡是笑意,語氣卻是透露幾份溺愛的說:“對啊,我的傻女人睡過頭了,竟然一覺睡到隔天晚上,害我在機場一直苦苦等待...誰知道一回到家時,看到的是她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對不起...”我半是羞澀半是歉意,輕聲的說。
   華世皓低沉輕柔的嗓音繼續在我耳邊響起:“你知道嗎?等不到你的時候,我心裏又是想念你又是擔心你,深怕你出了什麽事情。可是,我又不敢走開,因為我害怕如果我走開了,你來了就會見不到我...我就一直在機場等,一直等一直等...”
   這...這話怎麽這麽熟悉...?
      
   42 離開的原因
   我抬眸怔怔的望著華世皓,有一種欲說不能說的感覺,所有的喜怒哀樂交織在心裏頭。
   這個世界上,人不可能隻有一個樣子,每個人在遇見不一樣的人的時候,感覺情緒,動作反應也會隨著麵對不同的人而改變。
   這個世界上,想法也不會永遠停留在某個階段,每個人在體會不同的事情後,思想觀念,作風處事也會因為不同的經曆而改變。
   不知道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而讓我有了這樣的體會;還是因為有了這樣的體會而讓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這一刻,我深深的領會到這兩句話的意思與真實。
   和藍於澤在一起的時候,我因為他的隨性不拘而反應自在;
   與華世皓在一起的時候,我因為他的溫文儒雅而反應溫順。
   我的個性隨著與兩個截然不同的男人相處而改變。
   就像現在這個時候,當我聽到他溫柔極致的說著和我說過一樣的話:“...因為我害怕如果我走開了,你來了就會見不到我...”寄居在我心中的火焰忽然被他這些話澆滅,消失無影。
   我深深發覺,和華世皓在一起,我好像都是‘被動’的那一個,所有的情緒想法都會跟隨他的一顰一笑,一言一句而改變...
   華世皓突然將客廳的白色大沙發推搬到落地玻璃窗前,讓它麵向陽台,麵向陽台外的天空。然後,他輕輕的把我拉到白色沙發上坐在他身邊,用他胳膊緊緊的擁住了我,聲音溫柔、細膩、而歉疚的在我耳邊說:“對不起。”
   我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裏,啜泣著卻一句話都沒說。我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時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之前所有的‘預習’突然一切全無用武之地。存在心理的全是委屈...一股讓我想哭泣的委屈...
   他把我臉抬起,用手輕輕擦去我的眼淚,凝視著我問:“你一定很想知道為什麽我忽然離開,對嗎?”
   我對他點點頭,坦白說。“不是很想,是很想很想。”是啊,我曾經想過了千百遍到底我要不要開口問他,要如何問他。
   “那你為什麽不問我呢?”他揚著眉毛有絲好奇問。
   “因為我在等你告訴我。”我望著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如果你真的不想說,就算我問了,得到的答案也未必是真的,不是嗎?”
   他先是深深的,定定的看著我,然後,一下子把我擁緊,擁得那麽緊那麽緊。
   片刻以後,他把頭俯在我耳邊,沉思著說:“我這次到美國去其實是去探望一個人。五年前,我們到美國去旅行,那時候,很不幸的因一場意外車禍,導致他頭部受傷,令他沒有了意識成了植物人,而開車的人是我......但,我卻奇跡般的沒有生命危險,隻是頭部受傷縫了幾針,手扭傷和胸部受到輕微的撞擊,在醫院住了幾個星期之後就可以出院了。可是他,一睡就睡了五年...醫生說他蘇醒的可能性極其渺茫。”他隔著玻璃凝視著那無際夜空,頓了頓,聲音清晰而低沉,柔和而酸楚:“我知道這是一場很難打的戰,可是我從沒有打算放棄,我知道他一定會蘇醒的...那天中午,我突然接到醫院的來電說他有蘇醒的跡象,我沒有辦法不馬上趕去...”
   我深深吸了口氣,愣愣的注視著他,心裏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敢相信。原來這就是他匆匆離開的原因...原來他曾經發生過這麽可怕的事情...原來他曾經在生死邊緣徘徊過...
   我望著他,他的神色,儒雅中帶著股苦澀,鄭重中帶著抹哀愁...我看見他眼底閃爍著那兩簇幽柔的光芒...
   “然後呢?他醒了嗎?”我關心的問。
   “......”他並沒有回答我,幽沉深邃的眼眸閃過一抹柔情和痛苦...
   看著眼前這張俊朗憂傷的臉,我忽然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難過...雖然是健康的活著,可是五年來一直飽受良心的責備與煎熬,他一點也不好過吧...
   我微微坐直身體,將他憂傷的臉輕輕依靠在我懷中,輕輕的擁抱著他,給他我最大的安慰。這是我現在唯一可以做的,我想。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起身走到房裏把他大大溫暖的棉被給拿了出來,然後將我身體微轉俯靠在他身上,把我緊緊攬入他那溫熱的胸膛中,用被子覆蓋在我們身上,隻剩下他和我的兩個頭。
   我們就這樣一起窩在被子裏,隔著玻璃望著窗外的巴黎夜空......雖然夜空無際,但我發現原來兩個人懶在一起互相依偎,躲在被子下的感覺是這樣的好,比一個人懶懶的躺在被子裏感覺舒服多了。
   他低頭凝視著我,溫柔輕聲問:“暖嗎?”
   我輕輕說了一聲:“嗯,很暖很暖。”
   這一夜,我們互相依偎靠趟在這張白色大沙發上...很久很久,什麽話都沒再說...我不想再提起車禍的事情,因為我不想看見哀傷浮現在他臉上...他也什麽話都沒說,被子下他溫暖的大手卻緊緊地握著我的小手。
   兩個人在一起,沉默有時候也是一種默契...
   天幕漸漸拉開,遠遠的,晨曦的第一道曙光微微投射過來,他抱著有些睡眼惺忪的我,道:“傻女人,你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我驀然的抬起頭來,注視著他,好奇問:“什麽約定?”
   他抬起眼眸,一個字一個字,低緩輕柔的說:“交換禮物,我們不是說好要互相送對方一個禮物嗎?”
   ...哦,我好像暫時把這件事給忘了...
      
   43 交換禮物(1)
   我又躺在這雪白色大床了
   這一次不是失眠,而是自己實在不想睡。
   正在煩惱著要給皓送一份怎麽樣的禮物...
   我的思緒不知不覺回到Daniela生日那夜我們談到禮物的那一幕...
   我依然記得那天晚上當我在他麵前‘發表’了自己對Tiffany鑽戒與禮物的看法以後,他幽沉深邃的雙眼一直緊緊地注視著我,眼神是那麽的銳利,讓我有一種被審視的感覺,然後他才輕輕地說:“你真的和我認識的女生不太一樣。”
   ......“並不是我和她們不一樣,我也喜歡收到禮物,也喜歡Tiffany。”我坦白地說:“隻是,我更在乎送我禮物的人是誰。不管是什麽樣的禮物終究還是一份禮物。可是,如果是從自己愛人手上接到的禮物,那份禮物卻不再是普通的禮物,而是多了份感覺的禮物,一種叫溫暖,一種叫甜蜜的感覺。”
   他又凝視我了,良久,輕輕說:“讓我們彼此送對方一份禮物吧!”......
   每一次,隻要想到他那深邃的褐色眼眸凝視著我,然後輕輕說一句:“讓我們彼此送對方一份禮物吧!”我都會有一種似在接受一個挑戰的感覺...
   原來真心想送一個人禮物是很不容易的,特別是自己喜歡的人...
   雪白色的床,全是我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的皺褶痕跡...
   “吱...吱...吱...”床櫃上的索尼愛立信正在不停的震動著...
   我懶懶的從床的另一邊爬過去把手機拿起來:“哈羅。”
   “李昕蕾,為什麽那麽久才接電話?”電話那邊傳來藍於澤低沉輕柔的責問。
   “很久嗎?我好像剛剛才聽到,可能手機設置了震動緣故...”我躺在床上懶洋洋地回答。
   “你為什麽要設置震動?你現在很不想被打擾嗎?”他追窮不舍的本性又來了。
   “噢,em...因為我還沒找到可以代表你的鈴聲。”我不假思索地說。
   “...”電話那裏沉默了一下。
   “喂,你找我什麽事啊?”
   “沒有,就突然想打給你。”他低沉的聲音透過話筒輕輕地說。
   “噢...”我似乎已經習慣他的‘甜言蜜語’,一點也不以為意。
   “你在幹嘛呢?”他溫和的問。
   “想東西...”
   “想什麽?”
   “想禮物。”
   “禮物?”他語氣充滿好奇。
   “嘿,你們男人都希望收到什麽樣的禮物呢?”
   “是送給皓的?”
   “嗯”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一樣的...可是我相信隻要用心,不管送什麽禮物,他會感覺到的...”我不知道電話另一端藍於澤是什麽樣的表情,不過這時候的聲音很是平靜。
   用心用心...藍於澤的話讓我突然想起在加拿大時,一個女室友說過的話:“女生送禮物是用心;男生送禮物是用意。”真的嗎?也許收到皓的禮物以後,我就可以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秋末微風在這時候輕輕地透過窗口縫間送來一陣清雅的花香,那是公園裏的花香...我深深吸了口氣,感受著這股清新的味道...很舒服很舒服...
   啊!我的心怦然一動,突然靈機一現,哈哈,我想到要送他什麽了。我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腎上腺激素在這一瞬間不斷的上升,讓我心情開心振奮。
   “藍於澤,謝謝你!”我開心的說。
   “謝什麽?”
   “我其實也不知道要謝什麽,哈哈,每次和你聊天,聊著聊著我的問題好像忽然間都可以找到答案。”
   “噢,你現在才發現我的好嗎?”
   “沒有啊,我一直以來都覺得你很好的。”想到要送什麽東西以後,因為開心,我的對藍於澤也隨著心情而好起來...
   “你是不是想到要送給皓的禮物了?”
   “你怎麽知道?”
   “聽你的語氣,就知道你現在很開心,如果不是想到要送給皓的禮物,我實在想不出什麽原因可以讓你突然變得這麽開心了...”藍於澤分析著說。
   “嗯,好吧!就算你聰明一次。”我笑著道。“對了,你明天用空嗎?”
   “怎麽了?”
   “有件小事要你幫忙。”不知何時開始,我和藍於澤變得那麽的‘熟悉’。
   “什麽事情?”藍於澤好奇的問。
   “明天見了麵我再告訴你。”
   “你就知道我一定會幫你了?”
   “我知道你會的...”我微笑對著手機另一頭的藍於澤說。
   “時間,地點?”
   “我下課之後,地點咖啡屋。”
   “嗯,bye bye.”
   “bye bye.”
   我開心的合上手機,依然沉浸在因為想到要送給皓的禮物的開心興奮中。
   不知過了多久,我霎那間感覺到一股深沉的眼神向我投射來...
   隨著眼神的方向望去,我看見華世皓高大修長的身軀正佇立在我房門外...目光直視著我手上的索尼愛立信,然後他那雙深眸再望我一眼,高大的身軀便轉身離開了...一句話也沒說...
   我...被這一幕弄得有些愕然有些糊塗,他怎麽了?他站在那裏多久了?
   我看著手上的索尼愛立信...突然意識到什麽,心弦一顫,他...他該不會是誤會了我吧...
      
   44 愛情=信任+質疑
   目送著他高大修長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外,我趕緊的下床跑到他跟前,張開雙手,像一個‘大’字形狀般的擋住了他的去路。“你生氣了?”
   “沒有。”他語氣出奇的平靜。
   “有,你有”我斷然的否認他的答案。總覺得他越是平靜就越是生氣。
   “沒有。”他重複。
   “有,你有,你有,你有。”我執拗的否定他。
   “為什麽有?”他緊盯著我的眼睛問。
   “為什麽沒有?”我也緊盯著他的眼睛回問。
   他沒有回答,我也沒有說話。
   他雙手放在口袋裏,我持續我的‘大’字姿勢,我們就這樣的站在走廊上‘對峙’。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也許很久,也許不久,我不知道,然後我們突然很有‘默契’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你這樣站著不累嗎?我的傻女人?”他一麵把我拉入他懷中,一麵問。
   “比起在你心中的生氣,這樣一點都不累。”我在他懷中喃喃的說。
   他把我擁得緊緊的一句話都沒說,周圍的一切又突然變得好安靜,靜得我可以清楚地聽見他呼吸與心跳的節奏,是那麽不協調卻又很有規律一慢一快的重複著...
   良久,他俯在我耳際,沉思著說:“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麽可以不喜歡你呢?相信我,我真的沒有生氣...沒有資格生氣...”
   我抬眸凝視著他,不明白他什麽意思:“你...什麽叫沒有資格生氣?我不明白。”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突然反問:“你那支索尼愛立信是藍於澤送的嗎?”
   “嗯,是,不,不是,他說讓我試用的。”我囁嚅著,但我沒有也不想騙他。
   “他帶你到咖啡屋了嗎?”他繼續問。
   他顯然聽到了我和藍於澤的通話。
   “你說他母親的咖啡屋嗎?”
   他凝視著我,默然片刻,然後說:“你知道於澤很少帶女人到那咖啡屋去的嗎?”
   我搖搖頭。
   他繼續說:“於澤很愛他媽媽,如果不是他喜歡的女人,他不會願意和她分享他和他母親的一切...”
   因為不想事情繼續複雜下去,我隻好選擇沉默。
   半晌,他問:“你喜歡於澤嗎?”
   我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心裏愕然的問著自己:他在問我喜歡於澤嗎?他是什麽意思??
   他像似沒有看到我愕然的表情,眼光落在一個遙遠的,不知名的地方,繼續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於澤比我......”
   我沉默不住了,沒有讓他把話繼續說下去,從他的懷抱掙紮出來,不可置信的注視他眼睛,有絲不明白,有絲不確定的,一字一句的問:“你在問我喜不喜歡藍於澤?”
   他像似意識到什麽,突然又很用力的抱住了我,俯在我耳邊歉疚溫柔的說:“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定不知道他剛剛的眼神,還有所說的一字一句有多麽的可怕,仿佛一把鋒利的刀,緩緩的,狠狠地在我胸口刺了一下...刺進我的身體,我的心靈,感覺很疼很疼。
   我凝視著他,心髒不停的在絞扭著,聲音啞聲的說:“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的,直到遇見你,我第一次接觸到戀愛帶給我的幸福,雖然是短短的一個月,可是那感覺是那麽的濃烈......”我的喉嚨咽住了,鼻頭酸酸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將我抱得更緊更緊,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娓娓的訴說著:“我被那妒嫉弄得快要瘋掉了才會問了那該死的問題...對不起,對不起,當我看到你是那麽開心自然的和於澤聊天,當我看到你因為和他聊天而浮現在臉上的笑容,天知道我有多麽的妒嫉,也許你不知道你從沒和我這樣的聊天過,也許你不曾發現我從沒在你臉上看過這般開心的笑容,我的心理是多麽的嫉妒......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可以給你什麽...”
   我不停的在他懷中掙紮,又是生氣又是傷心的流下眼淚...我很討厭不被信任的感覺,很討厭很討厭。可是更令我害怕的是他剛剛那些話語...我勉強整理著自己的思緒:“你是不是不再喜歡我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剛剛是不是想說也許藍於澤更適合我?”我在他懷中啜泣求證。
   “不是的,我隻是被那該死的嫉妒衝昏了頭...才說了那些該死的話...”他深深的注視著我說。
   可是透過自己被淚水覆蓋而朦朧的眼睛,我依然看見他一副苦惱的神情。我心裏突然有一陣非常強烈的不安感覺,“皓,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不要讓我成為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好嗎?”我哭著向他懇求。
   他深沉的看了我一眼,說:“傻女人,不要胡思亂想了。”
   凝視著他眼中的憂慮,我感覺到他對我隱瞞了一些事情。可是,我還是接受了他的建議,不要胡思亂想,因為我乏了,不停的追問對我來說實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想騙我,此時此刻,我已經深深的陷入他所設的陷阱,想逃也逃不掉了...
   原來,愛情都住在信任與質疑之間,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想去相信,卻又不能不質疑...
      
   45 小提琴咖啡酒
   “李昕蕾,你遲到了。”藍於澤一看見我踏進咖啡屋,看著手表,盯著我說。“總共1小時14分鍾。”
   “對不起。”
   “你都不接手機嗎?”
   “我設置無聲了,沒聽到,em...也可能沒電了”
   “這是什麽?”藍於澤幫我把手上的小箱子接了過去。
   “咖啡酒”
   “咖啡酒?”
   “嗯。”
   “你不要告訴我你遲到就是為了去買這咖啡酒?”
   “嗯,對不起...”
   藍於澤將我那一小箱子的咖啡酒放在那張靠窗的桌子上。那張靠窗的桌子自從第一次藍於澤帶我來了以後,就成了我們‘固定’的位子。
   藍於澤指著箱子問:“這裏麵有多少支?”
   “21支。”
   “21支?!”藍於澤有些訝異的問。
   “嗯。”
   “你沒事買這麽多幹什麽?”
   “藍於澤,我們現在一起把這21一支咖啡酒喝掉好嗎?”我眨著眼睛微笑對藍於澤說。
   藍玉澤望著那21支小提琴瓶咖啡酒,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我:“李昕蕾...為什麽?”
   “因為我想要這21支的小提琴酒瓶。”
   “你要這些空小提琴酒瓶幹什麽?”
   我但笑不語。
   見我不回答,藍於澤說:“幹脆將裏頭的酒倒掉不就可以了?”
   “不行!這樣太浪費了。浪費了這酒的意義。”
   我小心翼翼的,把這21支小提琴咖啡酒一支一支從小箱子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我雙手托著雙頰,一動不動的凝視著眼前這21支隻有10公分大小,裝滿咖啡酒,精致迷你的小提琴酒瓶。
   溫暖的陽光滲透過寬大的玻璃窗口,灑落在這些咖啡酒瓶身上,盛滿酒汁的小提琴酒瓶泛出綺麗的金紅色豔光,晶瑩透明,很是漂亮。
   半響,我眼睛依然盯著眼前這些在優雅精致小提琴咖啡酒,沉吟著說:“藍於澤,你知道這些小提琴咖啡酒的故事嗎?”
   坐在我對麵的藍於澤隨手拿起一支咖啡酒在手裏玩弄,氣定神閑地看著我:“什麽故事?”
   “這些小提琴咖啡酒其實是一個愛情的結合。很久很久以前在維也納有一對情侶,男的愛喝酒,女的愛喝咖啡,兩個人因為小提琴先邂逅而相愛。為了紀念兩個人的愛情,他們倆就一起研發了這一種屬於他們,一種象征他們愛情的咖啡酒,你現在手上拿著的就是他們用了十年時間才研發出來的愛情結晶品。”說完,我注視著藍於澤有些期待的問:“你說他們這樣是不是很浪漫?你說這些酒是不是很有意義呢?”
   黑若深潭的眼眸凝視著我,沒有說話,眼眸卻漾著深深的寵愛,像似看著一個天真的小女孩在說著一個童話故事。
   我打開一瓶咖啡酒,小酌一口,望著藍於澤繼續說:“這咖啡酒從咖啡煮沸,讓它冷卻,用檸檬酸、丹寧酸和酵母營養素去消毒,然後增加被激活的酵母,再把它們放入密室內等待發酵,到最後放入小提琴酒瓶內總共需要超過半年的時間。特別是在等待發酵的時候,過程是需要分開三次,每次相隔60天,而且都需要在密室內完成的。在180天後,還要等待10天,等這酒變甜後才可以裝入這些精致的小提琴酒瓶裏。”
   藍於澤抿嘴淺笑道:“噢,都快變成釀酒專家了?”然後一臉飽含興味地望著我問:“為什麽忽然買了這麽多?”
   “咖啡酒和小提琴瓶罐都是產自維也納,我小時候在雜誌上看過,我昨晚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在網上找了很久才知道巴黎哪裏有售賣這酒。”我輕聲道。
   藍玉澤把手中握著的一瓶咖啡酒蓋子打開放在鼻前聞一聞,道:“味道還不錯。”接而,啜了一口,蹙著眉頭說:“嗯?這酒竟然真的是甜的。”
   我笑著回答:“咖啡的苦澀在經過醞釀後而成為甜甜的咖啡酒,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你不覺得這就像那些修成正果的愛情嗎?”
   藍玉澤微微眯起眼凝視我,像似意識到了什麽,半響,沉吟說:“你不要告訴我你要送這21支小提琴咖啡酒給皓?”
   望著藍於澤,我開心笑著說:“你對了,不過隻對了一半...”
   然後我故作神秘的笑著對藍於澤說:“我想送的其實是愛情的味道...裝在小提琴裏的愛情味道...”
      
   46 閣樓裏的告白
   我和藍於澤坐在咖啡屋的閣樓裏,這是一個非常漂亮的閣樓,有很多很多的書整齊且有個性的排列在深褐色的書架上,咖啡色的鋼琴安靜地靠在閣樓的小窗口旁,牆上暖融融的小火爐不停閃著燦爛的火光,閣樓裏還有一個暗紅色的古董沙發,所有的家俱都富有濃鬱的十八世紀歐洲宮廷的味道與烙印,這一切讓我有種置身於一個歐洲中古世紀書香世代,濃香四溢的感覺。。。
   我和藍於澤則仿佛是個頑皮的學生,在鬱悶的白天從課室裏逃了出來,偷了家裏的酒,躲在這個迷人的小閣樓喝個痛快。。。
   “藍於澤,為什麽把閣樓弄得這麽漂亮啊?”喝了9個小瓶咖啡酒的我,懶洋洋的靠在那暗紅色沙發,有氣無力地說。
   藍於澤啜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酒,噙笑問:“你喜歡嗎?”
   這時候優雅的斜靠在書架傍的他,看起來是那麽的野性邪魅。
   可能是酒精的緣故,我的眼神專注又有些迷離的說:“嗯,喜歡,很喜歡。”
   “我也很喜歡,以前,我媽媽常坐在你背後那張沙發看書...”藍於澤指著我正靠著的沙發,回憶著說。
   看著他一臉深思...不知怎麽了,我忽然也有點想念媽媽了...“藍於澤,我好羨慕你,你有個很好的媽媽...”
   他的薄唇抿了抿,問:“你怎麽知道我有個好媽媽?”
   我抬起頭,凝視著他:“不好,你就不會那麽思念她了...”
   他頓了一下,聲音有些飄忽的說:“有時候,想念是因為得不到...失去後才明白什麽叫珍惜...”
   我沉吟了一會兒,說:“所以,擁有其實也是一種失去...”
   他望著我,輕緩開口接下去道:“失去了珍惜,失去了欣賞,失去了感恩的能力...”
   也許我們彼此都醉了,也或許還是有那麽一點的清醒...我們一唱一合,你一句,我一句的玩起接龍來...
   我點著頭附和:“因為擁有得太理所當然了...”
   “所以擁有未必是一種幸福...”藍於澤有些意味深長的凝視著我,緩緩的說:“失去也未必是真的失去...”
   當擁有得太理所當然的時候,便是一種失去...
   我有些乏力的靠在沙發上努力的去回想自己曾經擁有過什麽?失去了什麽?
   “那到底是擁有好呢?還是失去好?”我喃喃的說了一句,似在問藍於澤,更似在問自己...
   躺在書架傍的藍於澤忽然站了起來,緩步走到我身旁,坐了下來,側臉望著我,性感的嘴角噙著一絲輕淡笑意:“那要看是什麽東西...”然後深深地望著我,道:“愛情總是一個例外...”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還是被他這樣望得有些不自在,一股熱流突然在我身體內燃起。如果沒有喝酒,我想我的臉現在一定紅得很明顯,我別過頭去,隨手指著不遠處書架上的一本書,說:“藍於澤,那是什麽書啊?”
   藍於澤絲毫不理會我說的話,幽黑的眼睛依然凝視著我,他口中呼出來的氣息參雜著那殘餘的酒香彌漫在我和他之間,繚繞在我們周圍的空氣中...因為太靠近了,每當我吸一口氣,他的氣息和酒香輕輕地跟隨著空氣在我唇鼻間撩撥著...本來已經暈暈然的我,忽然更加的暈眩...身子也微微發熱...
   我有些迷茫的望著眼前這雙深邃懾魂的黑眸,思緒突然一片混亂,有些僵硬窘困的囁嚅著:“哈哈,這是最後一支了...你...趕快把它喝了吧...”
   藍於澤收回凝望我的目光,把手中最後一瓶咖啡酒一口氣喝完,看著手中空蕩蕩的小提琴酒瓶,一絲似笑非笑的自嘲淡淡揚起:“我一定是瘋了,不然就是傻了,才在這裏陪著你喝這些甜甜的咖啡酒...”
   朦朧中,暈眩中,我看見他俊美的容顏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
   也許我知道,可是不願意去承認他表情背後的原因...
   我靜靜的注視著這張俊美而野性的臉,輕柔而篤定的說“你沒有瘋,也不是傻,你是個好人,而且還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好人。”說完,我微微閉上眼睛,有些困,有些累,不願意去多想...
   半響,藍於澤的手突然輕柔撫摸著我的發絲,聞著近距離的他身上所散發的熱氣,我感覺到自己的臉蛋在持續轟然發燙,體內的熱流加速地穿梭著...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這一刻輕輕地在我耳邊響起:“李昕蕾,你知道嗎?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這把低沉的嗓音在這安靜的閣樓裏聽起來是分外清晰,我頓時覺得一陣窒息...
   藍於澤,你不知道有些話是不能說的嗎?說出來了如果不能改變什麽,最好什麽都不要說...我閉著眼睛在心裏悄悄地說...
   他溫和的聲音繼續緩緩的響來:“李昕蕾,那天你如果遇到的是我,你會喜歡我嗎?”
   酒精,有時候,其實令不清醒的人清醒,令清醒的人更清醒...
   這個時候,我想我隻能繼續閉上眼睛,繼續佯裝睡覺...
      
   47 巧合VS緣分
   迷糊中,我聽到“吱…吱…吱”一陣連續的震動聲音...
   我慢慢地張開沉重的雙眼,眨眨一對迷霧蒙蒙的眼眸,坐起身欲找尋著震動聲音的來源,待到我意識到那是從我包包裏發出來的手機震動聲音時,它卻安靜下來了
   昏沉的腦袋逐漸恢複清醒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還真的睡著了...
   這時候,藍於澤已經不在了。
   輕輕環視一下四周,我突然看見那21支空小提琴酒瓶整齊的排列在地上的小箱子裏,
   箱子上放著一張白色小卡片,卡片上寫著:
   “幸福,不一定是要擁有,但擁有的時候一定要幸福,知道嗎?”
   我微笑靜靜的凝視著手上這張小卡片,心裏不禁浮現一股暖意與感動。
   我隨手翻了一下卡片背麵,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張名片,
   名片上抬頭寫著的是一個日文名和中文姓:HaruakiLan。
   藍於澤藍於澤,我今天才知道他有這樣一個英文拚音的日文名。
   咦?!哈(Ha)叔叔,Haerveu,皓的法文名字,還有Haruaki,藍於澤的日文名...
   他們三個人名字開頭的兩個英文字母竟然都是HA?而且他們剛好都是我生命中同我比較熟悉的男人...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和名字由H開頭的人特別有緣...
   這種感覺很奇特,蘊含著一種說不出的為什麽...
   人生就是這樣,所有解釋不到的巧合,我們都喜歡用‘緣分’去解釋...
   如果說每一段相遇都是一個緣分,那到底有多少段緣分又有萌芽滋生的機會呢?
   “吱…吱…吱”又一陣連續的手機震動聲音,也剛好把我的胡思亂想打斷...
   我打開包包,取出正在震動的摩托羅拉手機,
   接?不接?接?不接?我突然猶豫起來...很想接,又不敢接...
   吱吱震動的聲音在我還沒下決定前,又安靜下來了...
   我將手機打開一看,熒幕上顯示著,共有64個未接來電...
   我匆匆起身下了閣樓離開咖啡屋。
   回到家裏,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皓那高大偉岸的背影正坐在陽台裏仰望著黑漆漆的夜空...
   他,最近好像很喜歡一個人獨自坐在陽台裏。
   我悄悄的將手中的小箱子放進大門旁的鞋櫃裏麵,然後緩緩地走近天台...
   這時候的他,雙眸遠視,旁若無人,散發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
   我輕輕叫了一聲:“皓”,想到那64個未接來電,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已經做好迎接他生氣發怒的準備。
   “嗯,回來了?”皓的聲音出奇的溫和平靜。
   “皓...”
   “來,過來這裏坐下。”他溫柔的指著他身傍的椅子說。
   “皓...”我有些不知所措...
   “來...”他伸手挽住我手腕,輕輕將我拉近。
   “皓,對不起,我沒有聽到你的...”我支吾著。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說:“你隻要知道...你看到多少個未接來電就代表我有多擔心...”
   “對不起...”我充滿歉意地說。
   “沒事,你現在回來了,我知道你沒事就好了...”
   “皓...我”我想解釋,卻被他打住:“噓,什麽都不要說...我相信你。”
   我乖巧的在他旁邊坐下來,內心同時湧起一陣濃濃的無奈與歉疚,為什麽不讓我解釋?為什麽要相信我?
   我微微側身望著眼前的他,輪廓很深,麵孔俊朗成熟,溫文優雅中夾著一股天生尊貴的氣質以及無法忽略的帥氣與性感。這...就是我認識的華世皓,謎一般的他,我永遠也無法猜透他的想法,更看不透他下一步的反應和舉動。
   我永遠是被動的那一個,等待他的反應,然後回複他的舉動...
     
   48 手鏈的緣分
   他凝視著心神恍惚的我,聲音溫柔誠懇地說:“傻女人,我沒有生氣,真的,不要胡思亂想了,我...隻是最近有些累...”
   我點點頭,靜默不語。
   其實,我又怎能沒發現他的異樣呢?自從他從美國回來以後,他時常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陽台上思考,眉宇間也總是透露著一抹憂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更何況是我眼前謎一樣的他?
   而這時候的我?似乎除了等待,還是隻能默默的等待,等待他願意讓我分享分擔的那一刻到來...
   半響,他微微側過頭注視著我,輕緩開口說:“給你說個故事,好嗎?”
   “嗯”
   他轉回頭,眸光淡淡地仰望茫茫黑夜,優雅低緩地道:“有一個女人,她手上常穿戴著一條她非常喜歡的手鏈,可是那一條手鏈卻不知為何常常會被她穿丟。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穿丟的時候,都被同一個男人撿到。
   顯然,他們的邂逅也是因為男人撿到那條手鏈...
   那時候男人和女人都被對方深深吸引,兩個相信緣分而且對愛情都保守的人在當天晚上情不自禁的發生了關係,原以為可以一直走下去,想不到隔天卻因為一個誤會而分開...
   一年後,兩個人再次相遇,可是女人已經成為男人好朋友的未婚妻。
   有天,女人的手鏈又穿丟了...
   男人走著走著,看到地上正閃閃發亮...走近一看...
   這...這不是女人的手鏈嗎?
   這是第幾次了?男人在心裏問著自己...
   可是,這一次,男人並沒有親手把手鏈還給女人,男人把它交給了他的好朋友,女人的未婚夫。”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微微側臉凝視著我問:“你會不會覺得真正有緣分的是男人和女人呢?”
   “嗯,被同一個人撿了四次,這不是緣分那是什麽呢?”我點著頭反問。
   皓看了我一眼,沉吟道:“如果我說,自從男人把女人的手鏈交給他好朋友,而當他的好朋友幫女人戴上了手鏈以後,女人的手鏈從此再也不曾穿丟了,那你又會否覺得真正有緣分的是男人的好朋友和女人呢?”
   我有些錯愕的望著皓...這...問題的確讓我猶豫了起來...每次手鏈穿丟都被同一個男人撿到,可是最後一次被另一個男人幫她戴上以後手鏈就不曾再掉了...
   緣分是什麽??如果命中注定是這個男人,那何必要讓她遇上那個一直幫她撿手鏈的男人呢?
   尋尋覓覓,覓覓尋尋,兜了一大圈,緣分原來也喜歡作弄人...
   這時候,皓的手機手機突然響起,他起身走進客廳把手機接起,留下一臉疑惑的我在陽台獨自思考...
   幾分鍾以後,他回到陽台,溫柔的為我裹住一件大外套,低緩輕柔的說:“別著涼了...”
   “謝謝”我心底頓時閃過一抹暖暖的感覺,很窩心。
   “傻女人,不許你在胡思亂想了,剛剛那個故事隻是我忽然想起的...”他側過身,對仍然若有所思的我溫柔命令道。
   “不能,太遲了…”我朝他微微笑,然後有些作弄的口吻說:“因為...我已經想了,而且想了很多很多...”
   他濃眉微微上揚,飽含興味地望著我:“噢?那你告訴我你想到什麽了?”
   我凝視著他,沉思了一會兒,緩緩地說:“緣分讓她遇上了兩個男人,一個是每次都會幫她撿到遺失的手鏈,一個卻幫她戴上以後都不會再穿丟...你有沒有想過,無論如何,到了最後,手鏈還是回到女人的手上?”
   他靜默了一會兒,低沉溫柔的凝視我問:“然後呢?”
   “然後就是,緣分其實在讓女人自己做選擇...”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微微蹙起濃眉,一臉興味的等待我說下去。
   我抬頭仰望著黑夜若隱若現的星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輕輕娓娓的道:“緣分讓女人自己做選擇,看她要一個每次手鏈不小心穿丟的時候一直會幫她撿到的男人,還是省了麻煩就選一個幫她穿上以後手鏈再也不會掉的男人...這其實,就隻是看女人是一個怎麽樣的人,或者是要一個什麽樣的愛情...”
   望著正在思索的他,我繼續解釋道:“如果一直不小心穿丟,可是有個男人總會一直撿到,這也是緣分的一種,隻不過感覺比較波折重重罷了;可是,如果女人是一個無法承受波折重重的愛情的人,那她自然就會覺得幫她戴上了手鏈以後,手鏈就不會再穿丟的男人才是他的緣分。”
   他凝視著我的眼神中掠過一絲漣漪,我不曉得他是否認同我說的話,因為我無法分辨出那眼神中的含義。
   半響,他挑眉問道:“那你呢?如果你是女人的話,你又覺得哪個才是你的緣分?”
  
   49 你給我的感覺
   我站起身,走近陽台護欄,抬頭凝望遠處思索了一下,隨後轉身背靠護欄,低下眼眸望著坐著的他,微勾唇角,淺笑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嗯,你說。”他輕柔篤定的點頭。
   “我會把手鏈丟了”我對他吐一吐舌頭,接而,微笑著說:“然後跟著自己的心走...”
   “你這女人...”他薄唇抿了抿,有些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我。既馬上站起來,輕輕地一把將我拉入懷中,溫柔說:“你知道嗎,我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什麽感覺?”我抬眸望著這張離自己近到幾乎隻能吸入他灼熱氣息的俊美臉孔。
   他輕柔的將我身體轉過,從背後溫柔有力的抱住我,“就是這樣的感覺。”灼熱的氣息跟隨著他溫柔的嗓音從我耳邊拂來。
   “這樣從背後抱住我的感覺嗎?”我臉頰嫣紅羞澀的問。
   他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是這樣和你聊天的感覺。”
   “噢...”原來自己會錯意了...我臉蛋微微發熱,微垂下去。
   他再次噙笑,親親我的發絲,然後俯在我耳際輕聲說:“因為這樣的你給我的感覺很...特別。”
   他在稱讚我嗎?我微熱的雙頰突然轟然發燙,。。。心理怦怦地跳,被他突來的稱讚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當我還在臉紅心跳的時候,他低沉性感的磁嗓在我耳旁輕柔的唱起Ronan Keating的"The Way You Make Me Feel"(這是你給我的感覺)
   Couldn’t feel much better than the way I feel tonight
   沒有比今晚更好的感覺
   Feel like I could live forever
   仿佛我可以永生
   Feel like I Could fly
   仿佛我可以飛行
   When I thought I’d get it wrong,
   當我以為我會把事情做錯
   Yeah ,you somehow make things right
   呀,你莫名其妙地使它正確
   That’s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
   這就是你給我的感覺
   Better than I’ve ever known it
   比我知道的好
   Better than it’s ever been
   比原來的好
   I can’t seem to control it, no
   我似乎無法控製
   That’s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
   這是你給我的感覺
   Like the sun coming up in the morning
   仿佛早晨的太陽
   Like holding the world in your hands
   仿佛世界在你手中
   In a way I could never imagine (yeah)
   一個我不可能想象的方式
   That’s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
   這是你給我的感覺
   I couldn’t feel much better than when I’m here with you
   再也沒有比和你一起更好的感覺
   You make everything seem so easy
   你讓一切看起來那麽容易
   I’m telling you the truth
   我告訴你一個事實
   You never try to please me
   你從未嚐試去討好我
   But somehow you always do
   但你總莫名其妙地讓我開心
   That’s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 yeah
   這就是你給我的感覺,阿
   That’s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
   這就是你給我的感覺
   The simple things you do to me
   你為我做的簡單事情
   Simple things you say
   你輕易的一句話
   I sometimes can’t believe it’s for real
   我有時候不敢相信是真的
   That’s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 yeah
   這就是你給我的感覺啊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
   這是你給我的感覺...
   The way you make me feel
   這是你給我的感覺...
      
   50 洛杉磯的來電
   我感到一陣微微昏眩,無法自拔地沉醉在這把唱入我心扉的性感嗓子中...
   已經無法分曉到底是因為我喜歡他而被他的聲音感動;還是因為他低沉性感的嗓子娓娓為我唱著情歌而感動...
   心中浮現一股又一股的甜蜜,把我‘甜’得頭昏腦亂無法思考...
   皓的手機在這時候又響了起來...他一手抱著我,一手從口袋中將手機接起。
   這一次不是法文,是英文,所以我聽得懂...含糊的猜到應該是與皓那個在美國昏迷的朋友有關,可還是不太了解,因為都是電話另一方在說。
   我微側身子抬頭凝視著他,看見他臉上漸漸浮現一股憂慮,眼裏閃過一抹沉重,而緊抱我的一隻手也漸漸鬆開...
   “怎麽了?”關了電話,我隨即關心且好奇的問。
   他眼眸充滿急切的神色:“我必須到洛杉磯去一趟。”
   “和你那位昏迷的朋友有關嗎?”
   “嗯,醫院打來說要我去看看,我目前還不太清楚。”他點一點頭,擔憂地說。
   “那你現在就要去了嗎?”
   “嗯。”
   “那...那你要我幫你收拾行李嗎?”不知怎麽我內心一陣失落。
   他看了我一下,低沉的嗓音淡淡道:“不用,我那裏有房子,該有的都有...”
   “噢...”原來他在洛杉磯有房子啊?
   他行色匆匆的在我額頭輕輕吻了一下,說:“廚房有些吃的,你去看看,不喜歡就叫外賣吧,累了就去睡,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說罷,他便起身往屋裏麵走去...
   我突然意識到什麽,從他身後輕輕捉住了他的衣服。
   被我捉住的他停下腳步,轉回頭望著神色茫然的我,輕緩道:“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然後他忽然記起什麽似的,伸手從剛剛為我裹住,現在依然套在我身上的外套口袋取出一個白色信封交到我手中:“傻女人,這是之前答應你的。”
   我打開一看,是歌舞劇〈歌劇魅影〉的入門票...我抬頭望著他,他微笑對我說:“演出之前,我一定會回來和你一起看的。”
   簡單的收拾了護照和重要文件,在靠近大門的時候,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柔和地把我擁入他懷中,半響,俯在我耳際輕輕說:“你今天晚上就不要太想我了”。
   打開大門的時候,他頓了一下,轉回頭,在我唇上親了一下,對我說:“傻女人,剛剛那個手鏈的故事,如果你真要想知道結局,到書房去找一本叫《手鏈的緣分》看看吧。”
   目送他背影進入電梯,我關上大門,心裏滿滿的失落...
   就這樣...他又就走了...
      
   51 噩夢後的感動
   被惡夢驚醒的我,有些全身無力,精神恍惚,愣愣的呆在床上,企圖回想夢裏發生的一切,可是無論怎麽想卻還是想不起夢中的情景,隻記得夢裏的自己一味的和一個黑色影子糾纏,還有一雙黑夜裏讓人戚戚然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盯著我看,非常亂,非常的亂...
   此時此刻唯一清晰殘留著的是那前所未有的真實感,而這真實感卻讓我害怕...
   昏昏無力的環顧這個四四方方的大房間,其實我並不害怕孤獨,從小到大一個人的我,已經習慣了獨處,也學懂如何‘獨自相處’;我害怕的其實是‘害怕’,那害怕的感覺總是不自不覺讓我想哭...
   看到小櫃子上的兩隻手機,我緩緩伸出手,雖然知道機會渺茫,可是我還是撥打了,結果如我預測的轉去了留言信箱...我,還是有些失落的關了電話...
   頓了一下,這一次,我選擇了主人離我比較近的那支手機...其實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
   我不知道幾點了,隻知道我現在很渴望聽到一把聲音,這樣也許我不會感到那麽害怕無助...
   當我手在索尼愛立信巧小的按鍵上按壓著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打給藍於澤...
   索尼愛立信手機裏隻有三個聯絡人,第一個藍於澤的手機,第二個藍於澤辦公室,第三個藍於澤家裏...
   第一次,我打了第一個,嘟嘟,嘟嘟...沒人接
   第二次,我打了第三個,嘟嘟,嘟嘟...一樣沒人接
   第三次,我打了第二個,雖然知道沒什麽可能,可我還是打了,一樣還是沒人接...
   不是說我想找他的時候什麽時候都可以嗎?我的心情更加無低洞的失落...眼角不知不覺地掛著淚水...
   不一會兒,“吱…吱…吱”握在我手中的手機突然連續震動...
   “怎麽了?”我一接電話,藍於澤低沉的嗓子帶著絲倦意且關切的問。
   “藍於澤...”我喃喃地叫著他的名字。
   “怎麽了??”
   “我...發惡夢了...”我幽幽地說。
   他溫柔關切的安撫道:“隻是個夢,誰沒有發過噩夢呢?你不要擔心了...”
   “嗯...我其實隻是想找人聊聊天...你睡了嗎?”問了之後,才發現自己有些明知故問,應該很夜了,怎麽可能還不睡?
   “嗯,不過現在醒了...”他清淡描寫的說。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我的聲音充滿歉意。
   “李昕蕾,你給我十分鍾好嗎?十分鍾後我再打給你。”他低緩輕柔的問道。
   “為什麽?”
   “你先去廚房給自己弄杯熱牛奶喝。我十分鍾後一定會打給你,相信我。”他溫和有力地說。
   “嗯。”
   藍於澤匆匆的把電話給掛了。
   我聽他的話,到廚房去給自己弄一杯熱牛奶。
   十分鍾以後,手機果然準時震動。
   “你真的很準時...”我對電話一頭的藍於澤說。
   他輕笑了一下,然後溫柔的說:“你現在把門打開吧!”
   低沉的嗓音透過話筒,清晰地飄入我耳中,我心禁不住輕輕一顫。“嗯??”不會吧?難道就真的像電視劇般,他就在十分鍾內趕來了?
   “本來我想直接按門鈴的,可是三更半夜,門鈴突然響起的話,我擔心把你嚇一跳,所以先給你打個電話...”說罷,門鈴隨即響起。
   “藍於澤...”我有些僵硬的佇立在原地。
   “...”電話那裏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開口說:“如果你不想見到我,那我走好了...”
   “藍於澤!”我急促的叫著他,一麵加快腳步的走到大門。
   門一打開,我看見頭發有些零亂,一身輕便衣服而顯得慵懶的他朝我使出一抹溫柔的微笑。
   不知為何,這時候的他看起來竟然比平常還要性感不羈...當然還有一絲的溫暖。
   “怎麽了?不請我進去嗎?”他感性的嗓子將若有所思的我喚醒...
   聽到他的話,我忙羞赧地回道“阿,哦,不好意思,進來吧。”
   他嫻熟的往客廳去走,仿佛告訴我他常常來這裏。
   “皓...去美國了,你知道吧?”望著他高大的背影,我語氣有著失落和惆悵的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發惡夢...”
   “嗯”他轉過身來,黑深的眼眸凝視著我說:“所以我才趕過來的,不想看到你一個人在家害怕...”
   聽到他的話,我心中洋溢著不可否認的感動...“謝謝你。”我微仰著臉凝視他,突然看見他左臉上有幾絲細幼的抓傷痕跡...“你...的臉怎麽了?”
   他揚起眉毛,一隻手輕輕撫摸了自己的左臉,然後淺笑著說:“噢,剛剛不小心自己抓傷了...”
   我仔細地盯著他左臉上那抓傷的痕跡,他在撒謊,那個角度,明明是被人抓傷的,而且看起來就像似指甲抓傷的痕跡...
      
   52 數學是浪漫的
   我心裏猛然一震,突然意識到...他已經是個有女朋友的人了,我卻三更半夜給他打電話...
   看著他左臉上那細微抓傷的痕跡,雖然沒有出血但還是可以看到紅紅細細的一道抓痕隱隱約約的呈現在他古銅色的膚色上。
   我走到靠近廚房的貯存櫃上找尋醫藥箱,藍於澤看著不停在貯存櫃上翻找的我,有些好奇的問:“你在找些什麽??”
   我靜默不語,自顧自的翻找著,告訴了他,他一定會說不用了什麽之類的,男人都是這個樣子...
   “啊,找到了。”終於找到了些消毒的藥物。
   “用這個消毒吧,降低皮膚感染的。”說完,我將藍於澤拉回客廳裏坐下,隨後,輕柔的把碘伏消毒片貼在他左臉上。
   看著他優美的薄唇揚起一抹微笑,很享受的樣子,我心裏有些好氣又好笑的,低緩道:“你這幾天就不要吃有黑色素的東西了。”
   他聽了我的話,揚了揚眉,唇邊泛起一絲性感笑意:“不用這麽誇張吧?隻不過是一條抓痕。”
   “你這樣好看的臉要是留了疤就不好了。”我輕輕地說。
   他挑著一邊的濃眉,緩緩開口問:“你,心疼了?”
   我靜靜凝視著他,我看著他左臉地抓痕,我想到閣樓那天的告白,我想到他三更半夜趕過來,一幕幕關於我和他的的畫麵突然快速的閃過我腦海中;接著,一幕幕我和皓的片斷又迅速出現,香榭麗大道的邂逅,皓牽著我手逃離黑人而跑,我們相偎在塞納河畔的甜蜜,還有不久前陽台上的情歌,短短的數十秒,這一切這一切有如幻登片般一片片的閃過,我突然一陣心慌意亂。
   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半響,我注視著藍於澤,溫和的問:“藍於澤,你念書的時候最喜歡的科目是什麽?”
   “音樂”他不假思索的道。
   “那你喜歡數學嗎?”我問。
   “還好。”
   我沉吟著說“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數學了,什麽計算,計數,量度的,我一看到那些數目字就頭疼。”我頓了一下,說:“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那些喜歡數學的人一定是很無聊,很公式化的人。可是這些天,我發覺數學其實是浪漫的,1+1等於2,無論在如何推理推論,1+1永遠不會等於3。”我望著他,繼續說:“在愛情世界裏我們都知道3等於痛苦,而數學在愛情的世界裏代表專情與絕對,所以數學是浪漫的。”
   他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靜靜地凝視著我說:“你想說些什麽?”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喜歡在愛情世界裏的數學。”我輕輕地,別有深意的說。
   “昕蕾,沒有人喜歡3個人的愛情。”他看著我,略頓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句的吐呐出:“我隻是在給你多一個選擇而已。”
   聽到他沒有帶姓的叫著我的名字,我突然有絲不習慣。
   我看著他深沉的眼眸,深思地說:“你沒有給我多一個選擇,你隻是在給我多一個煩惱。”
   “煩惱?”他揚著濃眉反問。
   “不隻是我,你也在給自己增加煩惱。”我的語氣輕柔而篤定。
   “我不覺得那是煩惱。”他凝視著我,深邃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柔情與肯定。
   我避開他的目光,看著他臉上的抓痕,下意識地聯想到Daniela:“Daniela最近好嗎?”
   “很好。”他回答得非常簡短。
   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開口說道:“藍於澤,我有些搞不懂你的愛情觀,一個有女朋友的人怎麽可以在這裏口口聲聲地說在給一個有男朋友的人多一個選擇呢?”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從口袋取出煙盒,燃起一支煙,一縷嫋嫋的煙霧輕緩的向上升,擴散在這被橘色燈光溫柔籠罩的白色客廳裏。他緩緩的站起身走上向陽台,高大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麽的惆悵...
   他沉靜的靠站在陽台的門檻,我安靜的坐在客廳的白色沙發,彼此都沒有說話,寂靜在這時候的淩晨時分顯得無比的肅靜...
   好一會兒,他熄滅了手中的煙蒂,把頭微微轉回來,目不轉眼的凝視著我。深邃的眼眸飽含一種我看不懂的意味,像似無奈也像似苦澀,半響,他輕緩開口道:“好了,李昕蕾,我們不需再談這個了,你的意思我收到了。”
      
   53 未婚夫
   我盯著電腦熒幕上的郵件信箱,感覺它似乎快被那一封封的黑色粗體未讀郵件給擠暴了,。
   妹妹的:姐,你到底在哪裏??
   新爸爸的:你怎麽可以這樣沒有交代呢?
   媽媽的:小蕾,你去了那裏啊?
   ......
   這一封封來自家裏的郵件,就像一塊塊的大石頭般在我心裏把我壓得透不過氣來...
   我一個都沒看,刪了,刪除了。
   然後靜靜的坐在電腦前發愣了很久,也考慮了很久,終於,我決定搖個電話回家。
   在確定手機是設置為不顯示來電號碼後,我開始撥打那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很久...在我打算關上電話的那一刻,終於有人接了。
   “喂。”聽到這一把輕柔的聲音,瞬間,我鼻頭突然酸酸的,喉嚨也被堵塞了,一股無名的難過湧上心頭。
   我聲音咽哽的低喚著:“媽...”
   媽媽優柔的嗓子有些驚訝的叫著:“是小蕾嗎?”
   “嗯,是我,媽...”我依稀咽哽著回答。
   “你終於給媽媽打電話了?”媽媽的聲音依然是輕柔的。
   我幽幽說了一句:“對不起...”
   “小蕾,告訴媽媽,你人在那裏?”媽媽溫柔低聲的詢問。
   我憂鬱了一會,才緩緩道:“媽,我很好,您就不要擔心了。”
   “小蕾,媽媽想告訴你,你的婚約解除了,所以你不需要和媽媽‘躲貓貓’,告訴媽媽你在那裏好嗎?”媽媽輕緩開口地說,語氣中依然沒有絲毫的責備。
   這就是我媽媽,外表永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十歲,說話總是溫溫柔柔,從來不會給你‘來硬’的,而這正正是她厲害的地方,我想。每次溫柔婉約的把大家‘馴服’得服服帖帖,我相信這也是新爸爸為什麽會那麽忠於媽媽的緣故。
   “小蕾?”
   “啊,解除了?怎麽會?”被媽媽輕柔的聲音從思緒中喚醒,我輕輕回應著。
   “嗯?你一定沒有看你妹妹給你的郵件對不對?”
   “嗯,都刪除了。”我老實回答。
   “你總是這個樣子。”媽媽輕歎著說。
   “為什麽婚約會解除了呢?”我好奇的問。
   “...”媽媽突然沉默了。
   “媽,怎麽了?”我越發的好奇。
   “是男方提出的。”媽媽淡淡地,我卻聽出了她的擔憂,是怕我覺得難堪嗎?
   “哦?”我倒有些意外呢,我其實從來不曉得我的‘未婚夫’是誰,也從沒想過要知道。
   那天當我一聽到新爸爸和媽媽自作主張的幫我答應了婚事以後,什麽都不聽,一氣之下就到巴黎來了。現在忽然聽到男方自動解除婚約,我反而好奇起來了...“為什麽會解除呢?什麽時候的事情?”
   “三天前,藤原久女士約我們見麵說把婚約解除了。雖然她很喜歡你,可是她不想逼自己兒子做不喜歡的事情。我們大家原本是想找個機會讓你們見麵的,可是你卻這樣一聲不響的給媽媽玩失蹤。”終於,媽媽語氣遺憾中帶絲不滿的說。
   “藤原久女士??日本人?”我有些愕然的問。從沒想過我的‘未婚夫’,不不不,是‘前未婚夫’會是日本人...
   “藤原久女士的先生是中國人,所以他的孩子是半個中國人。”媽媽解釋道。
   “媽媽,藤原久女士見過我了嗎?她怎麽無端端會喜歡我呢?”
   “你這孩子,你忘了嗎?多年前的一個聖誕節,我們曾經觀賞過藤原久女士的音樂會。而且四年前你弟弟和妹妹的慶祝會,她也有在場啊!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嗎?那時候你爸爸還想邀請她當你妹妹的鋼琴老師呢。那時候藤原久女士看見了你,就很喜歡呢!”媽媽略頓了頓,又道“這是你的福氣啊,你知道藤原久女士在音樂界是很有名氣權威的嗎?最重要她人很好相處,一點脾氣也沒有呢。”媽媽語氣中充滿讚賞道。
   公演?鋼琴?日本人?我下意識的想到什麽...我的天...我愣了愣,不會那麽巧吧?
   “時隔多年,我們都不知道藤原久女士竟然還記得你,當我們一聽到所她想撮合你和他兒子的時候,媽媽就迫不期待的答應了。小蕾,媽媽不是隨便答應的,媽媽有見過藤原久女士的兒子,那年慶祝會,在你回到加拿大的隔幾天,他和藤原久女士一起來拜訪我們,真的是一表人才啊,很幽默,很貼心,對他媽媽很好呢。”媽媽輕柔的解說著。
   “......”我愕然震驚的一句話也說不出,是他嗎?會是他嗎??真的是他嗎??
   媽媽見我不語,溫柔的安撫說:“好了,小蕾,現在什麽事都沒了,回來吧,大學也都畢業了,回家吧,媽媽想你了。”
   我完全聽不見媽媽最後說的話,依然沉浸在我的驚訝之中...
      
   54 迷失在緣分裏(1)
   我愣愣的,呆呆的握著手機坐在客廳的白色大沙發上,繼續沉浸在愕然之中...
   和媽媽結束通話前的最後兩句話依然在我耳邊旋回...
   “媽媽,你知道藤原久女士的兒子叫什麽名嗎?”
   “當然知道,就叫藍於澤。”
   嗬嗬,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是巧合還是緣分?我...好像...也弄不清楚了...
   他,知道嗎??知道我們之間的婚約嗎?如果是知道的,那又為什麽從不和我提起呢?還有他是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霎那間,好多好多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的浮現出來...
   我仔細的回想過去我和他的一切,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企圖找尋答案...
   距離我發惡夢那夜,已經有四天了...四天前的夜晚,藍於澤在這裏說接收到我的意思,而媽媽說藤原久女士是在三天前提出解除婚約的,如果是這樣的話,藍於澤應該一早就知道了...是他提出解除的嗎?
   猶疑了很久很久,我,抱著滿腹的疑問,拿起手機給藍於澤打了個電話,這是第二次我主動給他打電話,也是惡夢那夜以後我和他第一次的聊天。
   “哈羅”藍於澤低沉溫柔的聲音輕輕響起。
   “藍於澤...”我輕喚著他的名字。
   “李昕蕾?什麽事?”他聲音非常的平靜。
   “噢,嗯...你好嗎?”我突然有一種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
   他語氣淡淡道:“很好,隻是比較忙了點。”
   “嗯。”我依然不知如何說起...
   “你呢?還有發惡夢嗎?”他輕緩的開口問。
   “沒有了...藍於澤,我...剛剛打電話回家了...”我小心翼翼地說,然後屏住呼吸,深怕錯過他接下來說的每句話。
   “......”電話另一頭的他沉默了,一會兒,他故作輕鬆說:“噢,終於想家了?”
   “藍於澤,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我渴望知道答案的問題終於脫口而出。
   可是,他卻在另一頭靜默不語。
   “藍於澤,告訴我,我想知道。”我語氣有些迫切。
   我聽到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又輕輕的吐了一口氣,他又在抽煙了...我感覺到。
   半響,他低沉淡淡地說:“昕蕾,知道不知道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它並不會改變什麽,你已經做了選擇了不是嗎?”
   沒有理會他說的,我繼續我的問題:“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又聽到他輕輕吐了口氣,我可以想象那一縷嫋嫋的煙霧在他麵前緩緩地向上升,彌漫在他四周...“是Daniela生日那夜,回家後,我和我媽媽通過了電話。”他輕淡描寫。
   電話這裏的我下意識想起了第一天我準備去上課的那個早晨,他說他在樓下等了我一整夜,在車上他又突然向我提起了我家人還有媽媽,以及他那無法忽視的敏銳眼神,直直凝視著我問:“告訴我,你真的喜歡皓嗎?”難怪那時候他望著我的眼神是那麽的銳利,仿佛想深深看透我一樣。
   見我不說話的藍於澤,輕緩的開口述說:“你們家慶祝會那夜我遲到了,嚴格來說,我其實並沒有在慶祝會上看見你,一直到和媽媽通了電話以後,她給我發了郵件,我看了附件裏的照片,我才知道原來你是霍伯伯的女兒。”他略頓,繼續道:“也才知道那夜和我擦身而過,紅著眼睛從後花園走出來的女生是你...”
   聽著他的話,我內心再次禁不住的錯鄂...
   原來那一夜,一個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的夜晚,竟然是我和他和他的交集點...
   一個輕輕的,輕得讓我絲毫察覺不到的交集點...
   我們輕輕地擦身而過...四年後我們又碰在一起...這就是緣分嗎??
   原來上帝在造人的時候,總會悄悄地為大家係上了一條無形線,不管分開多遠,相隔多久,到了最後冥冥中還是會把大家聚在一起...
      
   55 迷失在緣分裏(2)
   我突然想起那天皓在陽台上和我說的《手鏈的緣分》的故事。“藍於澤,你有沒有聽過一個關於《手鏈的緣分》的故事?”
   “嗯,怎麽了?”
   “如果是你,你希望自己是撿到手鏈的那個,還是幫故事女主戴上手鏈的那個?”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很想知道藍於澤的答案。
   藍於澤略頓一頓,一會兒輕輕吐呐出淡淡的聲音:“李昕蕾,不要再問這種問題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隻有結果。”
   “藍於澤,不要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好嗎?我很不習慣。”我為什麽突然感覺好冷好冷?
   “那你希望我怎樣呢?親愛的...”藍於澤輕輕地帶著一絲調侃反問。
   “......”我一時無言以對,是啊,我到底想要他怎樣呢?
   從電話筒裏我聽見辦公室裏繁忙工作的吵雜聲,一直不停的有人在征詢藍於澤的意見和同意。我聽得出他真的很忙,可是我還是握著電話,不說話,也不想關電話...
   電話就這樣在我和他之間隔著空間的掛著,擱著...他也沒有把電話關了...
   透過電話筒,我清晰地聽到他低沉的呼吸聲,還有他給下屬交待工作的說話聲...我發現我好像很喜歡這種感覺,感覺同他很靠近。
   許久,他終於說話了:“昕蕾,那天晚上你說了,我也想了,我不想再增加你的煩惱。”
   我繼續在這裏沉默......是啊,那天晚上我是這樣說的...我記得。我心中霍然升起一縷淡淡的惆悵,這縷惆悵讓我不知道為什麽,無法控製的握緊手機問:“藍於澤,你還會給我弄咖啡嗎?我還可以去你那閣樓嗎?我半夜發惡夢的時候還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電話那裏沉默了幾秒後,藍於澤冷冷的聲音響起:“好了昕蕾,你不要再像個小孩似的一直問這樣子的問題,我真的要工作了,不聊了。”說完,即把電話掛了。
   我呆呆的握著那支索尼愛立信...
   我依然覺得好冷好冷...
   我把屋裏的暖氣調得很大很大,卻還是溫暖不了藍於澤帶給我的冷。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隻有結果。
   我突然好想好想知道《手鏈的緣分》的結局...
   我沒有手鏈,我隻有一顆心,完完整整的一個心。而它到底被誰撿到?又是誰把它守住了呢??我坐在這裏,迷失在我和他和他的緣分裏......
 
   56 白色薔薇
   我擐抱著雙肩,圈縮成一團,趟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緊緊包圍起來,然後躲在被窩裏麵放聲痛哭。
   我看了,我看了《手鏈的緣分》的結局,在書房找到這本書以後,我花了整個下午,將那一本像似畫冊的小書給看完。
   故事裏,女人一直徘徊在兩個男人之中,兜兜轉轉,波折重重,最後,幫她戴上手鏈的男人死了;而,不斷為她撿到手鏈的男人和另一個女人結了婚。
   她,最後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
   看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才女張愛玲,在1995年的農曆中秋節,家家團圓的日子,一個人在美國洛杉磯的公寓裏孤獨的死去,那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我突然好害怕,好害怕,害怕起孤獨來...我不要像她們一樣,我不要什麽都沒有,我不要一個人孤獨死去...我不要,我不要...
   一個人在家的我,隻好躲在被子裏,讓它給我包起來,自己給自己安全感。
   我哭了很久,哭著在心裏問自己,這就是‘我的失去’嗎?在得到了皓和藍於澤的愛以後,我失去了和自己獨自相處的能力...
   我依然覺得很冷,仿佛一台冷氣機裝在我身體裏,不斷散發出冷冷的氣息,不停地滲入我血液,一起在我體內輕快的在血管裏竄流著...
   皓為什麽告訴我這個故事呢?
   皓為什麽叫我來看這本書呢?
   為什麽?為什麽?
   他知道藍於澤和我的事情嗎?
   他想告訴我什麽嗎?
   我慢慢地,不停地,不停地哭...眼淚一滴一滴緩緩地由我眼角滑下,滑過我臉頰,最後滴在那雪白色床上,猶如一朵孤植於草地邊緣的白色懸鉤子薔薇...
   白色懸鉤子薔薇...我突然想起它那另一個即漂亮又頹廢的名字,荼蘼。《紅樓夢》中曹雪芹曾以荼蘼來暗喻女仆麝月抽到的一張花簽,花簽是“荼蘼—韶華勝極”,意思是說花事到了盡頭後就是群芳凋謝,這是一個完結的意思...
   我凝視著這朵由我一滴滴眼淚染開的白色懸鉤子薔薇...這是個完結的暗喻嗎?
   我心裏突然浮現一陣的絞痛...
   一陣陣絞痛,一滴滴眼淚,一絲絲冷意,一串串問號,我在這些‘一一’的陪伴下昏昏睡去...
   睡夢中,突然一陣溫暖向我襲來,緩緩的從我腳低往上竄,竄到我心裏來,我緊緊地握住那雙給我溫暖的雙手,深怕他就這樣消失了。
   模糊中,一把低沉溫和的聲音輕輕喚者我:“傻女人...為什麽每次回來你都是在呼呼大睡呢?”
   我迷迷糊糊的張開沉重的眼皮,映入朦朧眼簾的是皓那溫暖笑臉。我馬上輕輕用手揉揉自己雙眼,然後再輕輕用手撫摸他那和我近距離的英俊臉龐。
   “是你嗎?皓是你嗎?”我語氣有些不信的問,他沒有告訴我他今天回來啊。
   “我想你了,所以提早回來了...”他凝視著依然躺在床上的我,溫柔說道,眼低盡是滿滿的愛意。
   我凝視著他,與他深邃神秘的眸子交纏,心底一股內疚緩緩上升,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個好女朋友...
   他揉揉我頭發,低頭看著我,揚著濃眉問:“你眼睛怎麽腫腫的?你哭了嗎?”
   我繼續盯著他看,支吾道:“皓,你...會不會...有一天...也會不要我了?”
   他看著我的眼睛突然微閃了一下,接著很快的笑著對我說:“你這個傻女人,今天到底怎麽啦?”
   我靜靜地望著他俊朗優雅的臉,一句話也沒有說,腦海裏卻迅疾閃過那朵由眼淚染開的白色薔薇...,這...真的會是個完結的暗喻嗎?
   皓望著若有所思的我,露出一抹興味卻溫柔的笑意:“傻女人,你知道我為什麽怎麽快趕回來嗎?”
   “為什麽?”
   他看著我,性感的嘴角噙著一絲輕淡笑意,說:“因為我發現我有東西遺留在這裏了。”
   “什麽東西?”迎上他漾著笑意的眼睛,我傻傻地問。
   他低下頭,俯在我耳際,輕輕吐呐出:“我的心,我的命運。”
      
   57 一顆心住一個人
   我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他,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你的心,你的命運。。。”
   他深邃的眼眸靜靜地凝視我,深切而溫柔:“我人在洛杉磯,我心卻在你這裏;我的身體在那裏,靈魂卻在你這裏...”
   我凝視著他,心裏瞬間浮現一陣歉疚以及一份難言的感動,我有一股衝動,好想把心裏的話全告訴他...
   “皓...你知道嗎?我其實...”他突然飛快的用他性感的唇一口把我給吻住了,在我決定向他坦白我心亂如麻的時候...
   很久很久,他輕輕將我放開,看著我輕柔地說:“我好累,什麽都不要說...讓我抱著你好好的睡一覺好嗎?”
   我抬眸望著他,看到他滿麵的倦容,才想起他剛剛才下飛機回家,我柔順地點頭,說:“嗯,一起睡。”
   他脫下那灰色外套,脫下那白色襯衫,輕緩地爬到我床上來,鑽進我被子裏,抱著我纖細的腰,溫柔低語一聲:“晚安,傻女人”,然後才慢慢把眼睛闔上。
   我伸手把床邊小櫃子上的小燈給關上。接而,微笑輕輕的學著他口吻說:“晚安,傻男人。”
   我跟隨著他緩緩的闔上眼睛,靜靜的讓他溫和有力的手環抱著睡覺...
   他的手,他的身體,是那麽的溫暖,那麽的溫暖,暖得我就一直想這樣的被他抱下去...
   我閉著眼睛,靜靜的聽著他有規律的呼吸聲,聞著他獨特又熟悉的男性氣息,我不自覺又回想起和他的一切...
   如果上天注定我到巴黎來遇見他,那我就應該好好的和他走下去,不是嗎?我不停地在心理問自己...
   然後,我微微側身,輕輕張開雙眼,借著月亮投射進來的微光,默默注視著他優雅深邃的輪廓。
   此刻的他,睡得那麽的熟,那麽的安詳,仿佛一個頑皮的小孩,因為玩得累了而在媽媽的懷抱中沉沉地安然地進入睡眠...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使他怎麽累呢?我突然有絲的好奇...
   我靜靜的注視他濃濃的眉毛,深邃的雙眼,直挺得鼻子,性感的嘴唇...我發覺上帝真的很厚愛他,竟然賜給他那麽完美無瑕的五官,不管我怎麽看都看不厭...真想知道這張英俊的臉在年花老去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而我,又會是那個隨著歲月一直陪伴著這張臉的人嗎?
   我很用心的看,很認真地看,我要用我的眼睛把眼前這張俊美的臉給拍攝下來,然後存藏在我腦袋裏的記憶存庫。如果...那朵白色懸鉤子薔薇真的是個完結的暗喻,至少我會記得他長什麽樣子......那另一個他呢?我會記得他的樣子嗎?藍於澤的影子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倏然出現...
   我下意識的甩甩頭,沉思著,也許藍於澤是對的,我已經做了選擇,選擇了這個睡起來就像一個小孩似的男人,我就不應該再去多想。
   上帝隻給我們一顆心,一個心如何住得下兩個人呢?我和藍於澤也許隻不過是一個曾經在一場party中共同跳過一支舞的人,音樂結束,我們各自回到自己舞伴身邊。
   我閉上眼睛,深深輕輕地吸進一口氣,在心裏默默的下了決定,決定好好的,專心的去愛我眼前這個男人。
   再次張開眼睛,我悄悄的把自己的唇貼近他唇上,悄悄地親了一下...悄悄地親下我的承若...
      
   58 稀裏嘩啦的雨天
   坐在白色餐桌上,我透過玻璃凝視著窗外流著淚的天空,心情有著說不出為什麽的惆悵,這幾天的巴黎連續下來一場又一場的雨,一會兒大,一會兒小,聽著這些稀裏嘩啦的雨聲,我仿佛快要忘記太陽是長什麽樣子了...
   皓今天睡得特別遲,在我要踏出門上課的時候,他卻突然醒了,隨便套了件襯衫,披了外套,牙沒刷,臉沒洗,說因為下雨堅持要送我去上課。
   我凝視著他眼底那一抹堅持,心裏的惆悵似乎減少了...我想,昨夜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坐在車上,我們很少說話,我發覺他其實並不是個很多話的男人。我們之間總有著很多自然的沉默,有人說,我們會愛上一個人,是因為那個人有著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我什麽,而自己又看到了他什麽...最近,我發現自己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
   在下車前,我用胳膊抱著他的脖子,把我的頭貼在他的耳邊,低聲說:“皓,謝謝你。”我喜歡這樣的感覺,甜蜜中帶著一絲溫暖,溫暖中有著一絲愛意。他突然伸出左手,輕輕握住我的腰,用他性感的唇深深將我吻住,我被他的那一根根剛萌生出來的胡渣刺的癢癢麻麻的。
   半響,他把我放開,俯在我耳邊說:“你真香...”一陣灼熱的氣息隨著他低沉的嗓音吹拂在我耳際周圍,我臉蛋霎時被他灼熱氣息弄得嫣紅一片。
   他望著我泛開一抹性感有趣的笑意,不疾不徐道:“以後別再趁我睡覺的時候偷偷親我了...我比較喜歡你光明正大親我...”
   “你...你胡說,我那裏偷親你了??”我窘迫的搖頭否認,我也不曉得為什麽自己要否認...也許人總是這樣的,對於偷偷摸摸的事情總存有一絲的罪惡感,並且在第一時間總會不自覺地去否認,盡管它並不是一件壞事...
   我凝視著眼前這個頭發蓬鬆,臉上有些胡渣的男人,看起來有點頹廢,有些性感...我悄悄在心裏嘀咕著,難道昨夜他是假裝熟睡?可是他昨晚看起來是那麽自然安詳的沉睡著啊...
   他看著若有所思的我,挑起濃眉,興味十足地道:“沒有嗎?難道是我發夢了?”
   “嗯...應該是吧。”我忽悠著說。然後學著他,一臉興味說:“而且我再也不要和你親吻了...”
   他輕輕揚著濃眉,不明白的問:“為什麽?”
   我笑著說“嘻嘻,因為......你都不刷牙...”說完,我朝他吐一吐舌頭,就趕緊跳下了車。
   一陣冷風忽地襲來,我拉緊大衣,在綿綿細雨中踩著輕快腳步往課堂的建築物跑去,那是一條不長不短的小徑,天空放晴的時候走起來從不覺得遠;飄著小雨的早晨卻讓這條小徑看起來是那麽的長...
      
   59 他用左手摟著我
   正當我擔心自己會成為落湯雞的時候,皓溫柔低沉的嗓子在我耳邊響起,帶著一絲的責備:“傻女人,不知道下雨嗎?也不等我,走怎麽快幹什麽?”我抬頭凝視著撐著一把黑色大傘為我擋雨,眉頭微微蹙起的他,心裏一股熟悉的暖意緩緩上升...而且還有一絲的‘驚豔’,因為...這雨天竟讓臉上有些胡渣,頭發蓬鬆的他更顯男人味,那麽的頹廢,那麽的感性...
   “你那裏不是不可以停車嗎?你快回去吧,免得抄牌了。”回過神,我轉過頭望著他隨意停放在馬路旁那非常‘高大搶眼‘的黑色Land Rover說。
   “傻女人,被抄牌是小事,你生病了我才心疼。”說完,他右手撐傘,左手胳膊輕輕摟著我肩旁,和我一起走在這條小徑。
   聽到他的話,心裏那股暖意讓我在這冷風細雨中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皓,你平常沒事的時候胸口會隱隱作痛嗎?”我突然想到了什麽,抬頭凝視他輕聲問道。
   “傻女人,你問這個幹嘛?”他有些好奇的問。
   “你知道嗎?聖經上說,上帝在創造男人的時候,因為看見男人一個人很孤獨,便在他沉睡的時候,悄悄的從他胸口抽去了一根肋骨,給他做了一個女人,所以,女人其實是男人的骨中骨,肉中肉。每個男人都有自己的一根肋骨,當男人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她,男人的胸口才不會隱隱作痛。”
   皓靜靜的看著娓娓述說的我,但笑不語。
   我抬眸微笑的看著他,繼續說:“所以男人喜歡用左手去摟著女人,就像你現在用你的左手摟著我般,因為上帝當初是在男人左邊胸口取出一根肋骨的;而女人喜歡依偎在男人的胸膛,因為女人是上帝從男人胸口抽去的一根肋骨.”小時候在教堂聽到這個傳說,我是一直的,深深地相信著。
   皓俯首深深地凝視我,眼低洋溢著濃濃的笑意,一句話也沒說,左手胳膊卻把我摟得更緊。
   我低頭微笑,心裏湧現一絲的甜蜜...
   兩個人一起走的路總是比一個人走得愉快,不管天氣如何。和他一起步行在同一把大大黑色雨傘下,很快地就走到大樓門外,他低頭凝視我說:“你下課,我來接你吧,這雨可能會一直下的。”
   “嗯。”我微笑點著頭。
   他輕柔的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才轉身離開。目送著他緩緩遠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我視線中,我才輕輕轉身步入大樓。
   在我踏入教室的時候,站在窗口旁的翎看著我,淺笑著用中文問:“剛剛那位是你男朋友嗎?”
   “嗯”我點點頭,含蓄的說。
   “那之前那位為你伏地挺身的呢?”
   我驚訝的看著翎,我從沒向任何人提過這事,除了哈叔叔,她...怎麽會知道?
      
   一 他和她的婚約(藍於澤篇…
   “你們全都到了嗎?”一把低沉的嗓子正對著手上握著的索尼愛立信手機說話,高大的身影利落的坐入一台銀色Porsche跑車內“我就快到了。”
   “Brother,你每次說你就快到的時候,其實都才剛出門...”Paule語氣有些調侃。
   “我今天下午才下飛機,休息了才這麽一會兒,就趕出來和你們見麵了,你還想我怎麽樣呢?”俊帥的容顏微蹙眉頭,淺笑反問。
   “哦,對了,那Auntie在加拿大的演奏會一定很成功吧?”Paule的聲音從電話筒裏傳來。
   “那當然,那可是我媽媽!”俊美的容顏這次微勾唇角,淺笑回道,語氣中有著一絲的自豪。
   “我們幾個都敗給你了,每一次一有空,你都以觀眾的身份偷偷地去觀賞你媽媽的演奏會。Auntie可真會生呢,把我們的藍少爺生得那麽的浪漫又孝順。我媽媽每次一聽到你又飛去觀賞Auntie的演奏會時,都不停的在我麵前稱讚你,說要我有你一半貼心就好了,我的天,他好像忘記了我是她生的呢...”Paule佯裝苦惱的發著牢騷。
   藍於澤把車子引擎開動,輕笑著說:“好了啦,我要開車了,待會見。”
   他並沒有告訴Paule這一次不是自己偷偷去的,是他母親叫他去的,他母親要讓他見一個人---他的未婚妻。那是他可愛的母親在未輕過他同意下給他訂的婚約,早在幾十年前大家都已經在大大聲喊說我要自由戀愛了,這年頭如果讓人知道還有盲婚啞嫁,父母媒介之約的話,應該會被人笑死,甚至可能當著怪物來看了吧...
   可是他藍於澤卻覺得很有趣,因為他知道他家藍媽媽雖然是個脾氣很好,很優雅的女人。可是卻也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好聽一點就是,堅持,有主見,有品位;難聽一點其實是,固執,自我,挑剔。他非常的好奇,很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女生可以讓媽媽喜歡到如斯地步,竟然可以在不和他商量,沒有經過他同意下就向人家提親了。
   自從藍媽媽和藍爸爸在十年前離異以後,藍媽媽就忙著到處公演,他見藍媽媽的次數不用五指手指頭就可以數完了。這十年來,以母子身份,家人相聚的情況下見麵的機會僅僅隻有兩次,是的,就是‘2’次!每一次如果想念媽媽的時候,他都會獨自一個人到咖啡屋去‘回味’媽媽的味道,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他則會偷偷買張演奏會入門票,然後悄悄地飛到媽媽公演的城市去觀賞她的演奏會。
   這一次卻是藍媽媽主動把演奏會入門票寄給他的,地點是在多倫多。藍媽媽說到時候坐在他旁邊的女生就是他的未婚妻,而且藍媽媽堅持不肯把照片發給他看,為什麽??是要給他和她製造‘一見鍾情’的感覺嗎?那時候,他突然覺得他母親實在是太可愛了。無論如何,他抱著充滿好奇,有趣,還有一絲期待的心情,趕緊把手頭上的工作處理完畢,挪了兩天的假期從巴黎飛到多倫多去。
   演奏會在熱烈的掌聲下緩緩開幕,藍媽媽一身高貴的黑色晚裝在台上優雅的彈奏著一首又一首鏗鏘悅耳的樂曲;台下藍於澤本來愉快的心情卻漸漸被一絲的納悶,一絲的失望取代,因為他身旁的位子一直是空著的...他的‘未婚妻’並未出現...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無法專心的觀賞媽媽的演奏...
      
   二 相遇不相見(藍於澤篇- …
   一直到演奏會完美落幕結束,藍於澤身旁的位子依然是空空的,冷冷的...他的‘未婚妻’始終沒有出現,藍於澤愉快期待的心情在那一刻終於完全被失落失望給取代...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好笑,這本來就是很滑稽的一件事情...都什麽時代了,怎麽還會有人肯安安分分,順從父母安排的婚約呢?想到這裏,正開著車的藍於澤一麵輕輕甩頭,一麵淡淡揚起唇角自我嘲笑著...
   藍媽媽在昨夜演奏會結束後,在後台終於帶著一絲歉意地告訴他,那個沒有出席演奏會的未婚妻其實是霍伯伯的女兒。
   四年前他曾經和藍媽媽一起出席霍伯伯一對雙胞胎兒女的慶祝會,可他從來不知道霍伯伯還有一個女兒,他努力的試圖回想,仍然毫無所獲。也許應該說,他其實對那天晚上宴會裏的賓客們完全沒有印象,畢竟,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除了...那個她,那個紅著眼睛,一身白衣裳,從花園裏走出來的女孩...
   宴會裏人聲鼎沸,可是那個她卻紅著眼睛;宴會裏個個衣香鬢影,可是那個她卻隻身穿一件淡淡的白衣裳。最讓他不解的是當他一個不下心轉身,那個她卻不見了,就這樣悄悄地消失在笑語喧嘩的人群裏,在他還沒來得及認識她,在他還未來得及完全記住她的樣子以前...
   藍於澤若有所思的開著車,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這些事情不斷圍繞著他的思緒。他一麵緩緩搖頭,一麵淺笑對著自己問:“我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他伸手輕輕地按了一顆按扭,欲把車窗打開,企圖讓巴黎夜晚輕輕徐來的秋風吹走這些奇怪的思緒。
   驀然,一道迎麵而來的纖細白色身影不經意地闖入他視線中,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被這道白色身影吸引住...白色身影緩緩的漫步在他左邊燈火輝煌的大街上,與他駛在馬路上的銀色跑車擦身而過...
   因為距離的關係使他無法非常清楚地看見她的容顏,隻見那一頭深黑亮麗的長發隨著她纖細的身影輕輕飄搖,還有那雙黑色大眼眸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冷冷的氣質...
   那感覺有點像他認識的她,也有些像他不認識的那個她...他不自覺地將目光焦距對準她...
   他頭不聽使喚地一直轉回去追尋那抹白色身影,一直到發現距離越來越遠時,他雙手才趕緊將方向盤往左邊轉,駛入左邊的一條小徑欲把車倒出來。
   跟隨在他後麵的車子因為他突來的動作而發出不滿且刺耳的喇叭聲,可是他管不了那麽多了,他急忙的利用左邊的小徑把車子調轉頭,朝來時的路駛去...
   不幸地,在他把車子調轉行駛以後,右邊寬敞的行人道卻再也看不見那抹白色的身影,他以極度緩慢的速度駛著車子,絲毫不理會後麵車子的催促抱怨,坐在車內茫然地四處眺望,找尋著那抹白色身影,可是卻怎麽也看不到...
   這也是第一次,第一次他發現駕車的壞處...
   他內心頃刻間覺得空空的,仿佛遺失了什麽東西...
   銀色跑車仿佛感應到了主人的失落,車子慢慢的,懶散的駛入香榭麗大道西段。那裏是整個巴黎最具時尚氣息的地方,大道中央是繁華且車水馬龍的兩道八線行車大馬路,大道兩旁則雲集了琳琅滿目的商店,時裝店,精品店,酒店,咖啡館,餐館等等,而聞名的凱旋門則高傲威武的聳立在這西段盡頭。夜晚,香榭麗大道兩旁街頭的咖啡館,餐館的露天咖啡桌邊,總站著或坐著許多的人群,他們把酒吟歌,樂不思歸。
   他今天其實和朋友相約在香榭麗大道上的一間pub相聚。正當他的車子緩緩駛入香榭麗大道西段上的那一刻,正當他的車子慢慢靠近,經過那一間在西段未端他和朋友相約的那家pub的那一刻,那抹白色身影不期然地再次闖入他的視野。他看見白色身影靜靜地豎立著,怔怔的,有些漫無目的望著眼前的凱旋門...
   大道早在幾年前取消了停車道,他無法即刻隨意的把車停下了,隻好匆忙的拐入旁邊的小路,迫切的找尋停車位...
   他找到了車位以後,趕緊的把車子停泊好,然後匆匆的往大道輕快跑去,就在他從小路轉角踏入大道旁的行人道那一霎那,他看到白色身影已經越過馬路走在對麵的另一端,而皓則在距離白色身影大約有五十米遠的後麵靜靜地跟隨著...
   他深邃的眼眸緊緊盯住遠處一前一後的背影,性感的薄唇抿著一抹輕淡的淺笑,原來他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60 戀人未滿
   翎似乎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在我還未開口問她以前,她輕聲開口解釋道:“我就在學校附近的餐廳打工,那天中途休息出來透透氣的時候,正好讓我看到了。”
   哦,原來如此。我朝她漾出微笑,卻也不想去解釋太多。
   麵對我但笑不語的神情,翎接下去說:“你比較喜歡今天的這一個,是吧?”
   我抬眸揚眉有些錯愕的望著她,我知道她很直接,第一天上課的時候,我已經見識過了,可是當她對我那麽直接的時候,我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翎見我臉上閃過的一絲驚訝,連忙朝我展開一抹和善的微笑說:“我隻是跟著我直覺說的。”
   看著她友善的笑容,我想,也許她就隻是好奇了一些,我輕淡描寫說:“那天晚上你看見那一位,我們隻是朋友。”
   翎微挑了下她那秀眉,飽含興味地望著我說“戀人未滿那種?”
   “戀人未滿?”我輕輕顰眉,不明白的問。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是台灣流行女組合SHE的歌詞嗎?”這是我唯一想到的。
   “沒錯,她們是有這樣一首歌。可是,我要告訴你的是,當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的關係超過朋友,有些曖昧,有些明朗,可是又無法達到戀人的階段時...就叫戀人未滿。”翎饒有興味的解釋著:“這個男人,總會給你滿滿的勇氣,還有許多的感動。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感覺總是很溫暖,很紮實,有時候甚至感覺很幸福,你不需要刻意去營造氣氛,也沒有那所謂的客套或修飾,在他麵前,你什麽都可以說,自自然然的做著你自己,隻管隨心所欲。他對你就像對一個戀人般的愛護嗬護,可是他卻又不是你確確實實的戀人,男朋友。這種關係就是‘戀人未滿’,懂了嗎?”
   我微微的點著頭。 戀人未滿...原來我和藍於澤這樣的關係叫戀人未滿,我以前常聽到的是兩人之間那若有似無,朦朦朧朧的感覺叫曖昧,我不知道現在已經發展出這個新穎,感覺比曖昧還高一級的名字。
   我心裏一邊嘲笑著自己在愛情世界的落伍,一邊走到靠近課室門口的空位子坐下。
   坐下後,我順手往包包裏取出那支索尼愛立信看一看,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短訊,沒有,什麽都沒有...
   我心裏有一抹淡淡的失落,仿佛遺失了一頂我很喜歡,很漂亮,很暖和的帽子,再也無法為我擋去那將我頭發吹亂的冷風。
   想到這裏,我心裏又冷冷地自嘲,原來我也是個自私的女人...我到底要什麽?要他把心給我,然後我帶著它和我的心一起留在另一個人身邊?或者是,要他把靈魂給我,然後我帶著它和我的身體一起留在另一人身邊?
   我握著筆的手不由自主地在筆記本上畫圈圈,一直畫,一直畫,不停的畫;我的腦袋不聽使喚的想,一直想,一直想,不停的想...一對耳朵仿佛被兩小團柔柔的棉花給塞住了,絲毫聽不見菲利貝在課堂上的一言一句。
   我不要他的心,更不要他的靈魂,也不想和他‘戀人未滿’;我隻想簡簡單單的和他做朋友,可以嗎?我天真的問著自己。
   我悄悄的把手伸進包包裏,將索尼愛立信取出來,藏在桌低下,一隻手緩緩地在那小巧的按鍵上靜靜按壓著。
   “藍於澤,我們還是朋友?”短訊成功發送以後,我心就像坐在一格懸掛在最頂端的摩天輪裏,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1分鍾,10分鍾,20分鍾...索尼愛立信的熒幕依然沒有閃爍,沒有震動。
   “藍於澤,我們還是朋友。”我任性的發出這個短訊,任性的用句號去告訴他‘我們還是朋友’而不再是用問號去征詢他。
   短訊發去後,我在心裏傻傻地笑了一下...
   有些人對於有些事情總是明白了卻又舍不得去接受,現在這一刻,我好像就是這些人的其中一個...
      
   61 我成了克莉絲汀
   歌劇魅影是我最喜歡的歌舞劇,這一次,是我第三次看了,可是卻是第一次和自己喜歡的男人一起觀賞。每一次看的時候,我都無法自拔的沉浸在那神秘莫測的魅影,清純漂亮的克莉絲汀與年輕英俊的拉毆子爵,三人錯綜複雜的三角感情中。
   過去的兩次,在結束的時候,我都會納悶德魯.洛依.韋伯對魅影的結局安排,以及抱怨克莉絲汀舍棄了一個鍾愛她非常並且才華橫溢的的魅影,一個為了讓她成為歌舞劇院台柱而用盡辦法的魅影,一個全心全意傳授她絕色歌藝的魅影,而選擇了富有的拉毆子爵。在今天以前,我總認為克莉絲汀是因為害怕魅影麵具下的容顏而膚淺的選擇了年輕俊帥的拉毆子爵。第一次,第二次,我總會偷偷地為魅影落下眼淚,且也增幻想說如果自己是克莉絲汀話,自己的選擇會是魅影。
   可是今天當我坐著這裏,第三次觀賞舞台上正演出的歌劇魅影的這一瞬間,我突然有了不一樣的體會。
   曾經有人說過,一部好的作品,也許是一本書,一部電影,甚至一部歌舞劇,在你每次重新品嚐的時候,總會讓你產生不同的領悟,特別是在經曆了不同的事情,到達人生不同的階段,再次返回去觀看同一部作品的時候。
   這一刻,巴黎歌劇院裏的華麗舞台上,當我看到魅影悲痛地要克莉絲汀遠離他,帶拉毆子爵離開的那一幕時,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藍於澤這幾天對我的反應,還有那一夜,當他站在陽台上轉過身來凝視著我說他接收到我意思的一霎那,仿佛似在告訴我他明白我是不會和他在一起,就像魅影明白克莉絲汀永遠不會了解他對她的一番苦心般...
   我的心突然湧現了一抹的感傷...對藍於澤,自己原來就是克莉絲汀...想到這裏,不知為何,對克莉絲汀,我再也無法有任何的抱怨,因為我發現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扮演著克莉絲汀的角色,不知不覺中成了漠漠原上風,甚至不知不覺傷害了他...
   熱烈的掌聲朗朗響起,幕布緩緩下落,我決定將我和藍於澤的關係遺留在這華美絢瀾的歌劇院裏,讓熱烈的掌聲把這些曖昧的情愫覆蓋,讓那戀人未滿的關係隨著歌劇魅影的幕布降落而結束,因為愛情從來就沒有存在百分百比率...我在心裏這樣的告訴自己。
   踏出歌劇院以後,我的愛情世界裏,從此就隻有我和皓。可是,可以嗎?許久以後,我才發現原來這時候隻是我自己一個人單純的想法...
   離開歌舞劇院,我和皓手牽著手往停車場走去。
   “喜歡嗎?這是我最喜歡的歌舞劇之一”皓低沉溫柔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我微微揚唇,點著頭說:“嗯,喜歡,很喜歡。”
   “你知道嗎,歌舞劇是一種特別的藝術,喜歡的人,會打從心底的感動,不喜歡的人,也許會試著去欣賞,可是卻永遠不會被感動。”他低沉磁性的聲音一麵娓娓道出自己的想法,一麵從口袋取出那被設置為關機狀態的手機,輕輕把它打開。
   我微微點著頭,略略一頓,輕聲地道出自己心裏麵的想法:“其實,愛情也一樣,不是嗎?喜歡就喜歡,不喜歡的,就連試著去喜歡也不想。”
   皓朝我望了一眼,優美的薄唇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道:“傻女人,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這時,一連串的短訊提示聲連續響起,在皓的手機開機幾秒以後。
   我悄悄用眼角瞄了他手機熒幕一下,三十多個未接來電,十多個短訊...
   他俯下頭看了一眼,將手機設置為無聲狀態放回口袋內。抬頭望著正在凝視他的我,使出一抹淡淡地微笑,卻一句話都沒說。
   我心裏的好奇逐漸轉為一絲絲地不舒服,那感覺就像有許許多多的小石頭在我心裏重疊著,每疊上一塊,我心越是低沉,沉重...
   如果我不開口問,他是不是永遠也不開口解釋呢?
   坐上車子的那一刻,終於,我還是先忍不住開口了。“皓不是說過,如果手機有多少個未接來電,就代表給你打電話的人有多擔心你嗎?”我凝視於他,緩緩開口道。
   他側過頭,深邃的眼眸注視著我,微微點頭:“嗯。”
   我咬一咬下唇,輕聲問道:“那那個一直給你打電話的人,你為什麽不給他回電呢?”
      
   62 愛情裏的問號
   他聽了我的話,蹙著濃眉,溫柔的說:“傻女人,我不回複,那是因為,第一,我知道他找我的原因,第二,我不希望我和你的約會被打擾。”
   我別過頭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凝望著窗外燈火輝煌的大街以及路旁那些富有百年曆史,宏偉壯麗且優雅的建築。
   我的心開始有些霧蒙蒙...
   我不想這樣,可是我還是禁不住猜想,他的話有幾分真?他的笑容又有幾分真?還有他的心呢?我看不到...就算現在他就坐在我身旁,我依然看不到...
   一次,兩次,三次,我把那即將吐出口的話,吞了回來。我該問嗎?問了他會不會就覺得我不信任他呢?什麽時候,愛情裏的每一句話都變成了賭注?
   也許,我應該靜靜沉默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問,什麽都別想,如果...沉默是他希望我愛他的方式。
   我微微側臉凝視著在我左邊專心駕車的他,張手就摸到,那麽近的距離,我為什麽會覺得他離我好遠好遠,遠得我抓不住,看不清...這樣的認知猶如一大盆冷冷得水迎頭給我灑了下來,我對他過去二十幾年所發生的事情真的一無所知,做了什麽?經曆過了什麽?遇見了怎麽樣的人?愛上了什麽人?這一切,這一切,我一點都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
   我咬著下唇,一直咬,一直咬,坐在車內的我突然有一種沁心的寒冷,盡管車內暖氣彌漫在我和他四周,我身體還是禁不住輕顫了一下,雙手緊緊地抓住衣角,絲毫沒有察覺車子已經到達公寓樓下。
   皓似乎感應到了我的困惑與不安,轉過身來,深而有力地將我攬入他懷中,仿佛想借著擁抱給我安全感,給我他對我的保證。
   “皓,你告訴我,你其實是不是...已經結婚了,還是...你還有其他女朋友?”我躺在他懷中喃喃不安地囁嚅著這些日子來對他的疑惑。
   他神情微凝了一下,隨即雙手輕輕握住我肩旁,俯首凝視我,輕聲道:“昕蕾,還記得那天我帶你到蒙瑪特高地廣場去的那個早晨嗎?”
   “嗯。”我微點著頭。
   “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他繼續用著他溫柔的嗓音問道。
   “你說了很多話。”我微微顰起眉毛,試著回想那天他說過的話。
   “我說,我叫華世皓,26歲,未婚。”他一直凝視著我,深邃眼神流露一抹不容置疑的肯定。“從我們第一天見麵到現在,我從沒有欺騙你,從來沒有...”隨後,他略頓一下,沉吟著說:“也許,有些東西我沒有告訴你,但,那是因為我覺得知道了對你並沒有好處,也無法改變什麽。”
   聽到這裏,我微微抬起滿載問號的眼眸:“皓,我以為我可以和你分享你的一切,我以為我可以和你分擔你的一切,我以為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
   他忽然沉默下來,深深地凝視我,似在沉思,半響,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說:“你真的想知道?”
   “嗯。”我朝他點點頭,接著輕輕地附加一句:“如果你願意告訴我的話。”我隻想向他強調我並不是在質問。
   “好吧,後天你下課後,我會在帕西住宅區的地鐵站出口等你。”他略頓,然後一臉平靜的對我說。
   他輕輕一句話,卻已經揮去了我心中一大半的惆悵。原來自己竟是這般的喜歡他...
   “夜了,你上去吧。去洗個澡,然後好好的睡覺去,不準你再胡思亂想了,知道嗎?”說完,他低頭溫柔的親親我額頭。
   “那你呢?”他不跟我一起上去嗎?
   “我去見一下給我打電話的人。”他淡淡地說。
      
   63 預先告知
   下了車,我雙眼眼皮突然快速地連續跳躍著,一會兒左,一會兒右,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印象中,第一次眼皮連續跳動的時候應該是六歲那年,那時候自己竟然還覺得好好玩,絲毫不以為意,結果第二天媽媽就帶著我離開了爸爸。
   第二次,雙眼皮連續跳動的時候,是九歲那年,最後媽媽把我送到加拿大去當小留學生。
   因為每一次,都是雙眼眼皮跟著一起連續跳動,因此我的印象特別深刻。
   接下來,在加拿大那些日子也發生過好幾次相似地眼皮跳躍,每一次跳動以後總會發生一些特別的事情。最近一次就是收到媽媽給我打的電話,告訴我關於婚約的事情。
   我不迷信,卻是無法否認的敏感。每每一個人沒事,細細回想這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時,總會不自覺地把它們和眼皮跳躍聯係起來。
   自此以後,眼皮跳躍成了我一種‘預告’,預先告訴我將會有些事情要發生了。也許,它們不一定是厄運,可也不會是什麽幸運的事情。
   這一次又會是什麽呢?我心裏不禁擔心的猜測...會和皓有關係嗎?我一邊思考一邊往電梯裏麵走進。
   1樓,2樓,3樓,4樓,電梯裏的燈閃了幾下,然後熄滅了,我在心裏暗叫不妙,不會吧?電梯停電了??
   我努力的沉住氣,一步步靠近電梯轎廂內的標盤按鈕,想一按緊急呼叫按鈕求救,我伸手往包包裏欲把手機拿出來打開,好讓屏幕上的微光在黑漆漆的格間裏呈現一絲光亮,也可以幫我看清楚緊急呼叫按鈕的位置。遽然,‘隆’一聲,電梯在這個時候震動了一下並急速往下滑。在搖晃的當兒,我因一時站不穩,‘碰’一聲,後腦袋不小心撞上了內牆,手上的手機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電梯內依舊是一片漆黑與可怕的寂然,我蹲在一角,雙手抱著膝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驚嚇的眼淚不停地從眼角流溢出來,我一邊敲擊著電梯的內壁,一邊拚命呼喊,但外麵無人應答,我手足無策,感覺那麽的無助...我一直哭,一直哭,害怕的哭,擔心的哭,緊張的哭...
   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越來越急促;心髒越來越納悶,我一口又一口的呼吸著,我整個身子很熱,很熱,非常的困窟,腦海突然一陣陣地昏眩,整個人仿佛快要崩潰了,電梯以外的世界是怎麽了,沒有人聽到我了嗎,都不要我了嗎??我無力地坐了下來,眼皮瞬間變得好沉重,好沉重,我用盡所有力氣,努力地伸手再次往包包裏搜索,不停地摸索,我不知道剛剛掉出來的是那支手機,可是手袋應該還有一支手機的...也許是摩托羅拉,也許是索尼愛立信...
   終於,終於,讓我摸到,我有氣無力的把它打開,朦朦朧朧中,除了微光,我看見一格格的小信號,按了按鍵,傳來一聲聲的嘟嘟聲,這聲音仿佛響了很久,在我眼睛好想好想闔上的時候,電話突然接通了,我軟弱的發出一聲:“救我...”
   ***
   迷迷糊糊中,兩把低沉的嗓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傳入我耳內...
   “我覺得你應該讓她知道。”
   “我知道怎麽處理。”
   “你的處理就是每次丟下她一個人嗎?”
   然後是一片沉寂...我什麽也聽不到...
   良久,兩把低沉的聲音再次傳入我耳中,卻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法語...
   我眨著眼睛,努力地想把它掙開...我想看看他們在說些什麽?
   霎那間,我耳邊傳來一把低沉的聲音,:“昕蕾,你醒了?昕蕾,你聽到我了嗎?昕蕾...”
      
   64 噓,暫時不要說!
   緩緩睜眼,映入目裏是那不熟悉的天花板和一片素白,一股強烈的藥味隨即湧入鼻腔。
   “昕蕾,你醒了?”我眨眨眼睛,稍微恢複意識,看見正俯首凝視我,一臉擔憂的皓。
   我是在醫院吧...在我欲開口向皓問清楚時,突然輕輕一聲關門聲,我和皓不約而同的隨著聲音望去,一個熟悉的背影緩步走出門外,那身影高大筆直卻流露出一抹的孑然...是藍於澤嗎?
   “那是於澤。”皓低沉的嗓子在我耳畔響起,肯定了我的猜測。
   我雙手用力想要從病榻上撐起身子,皓溫柔的扶我一把,將羽枕墊到我背後,聲音溫和的問:“感覺有好點了嗎?”
   我幹澀的雙唇輕緩張開:“沒什麽,隻是有些昏眩眩的...”這時,我視線不期然落在他微腫且泛著淡淡淤青的左臉龐上。“你...的臉...怎麽了?”
   他揚著濃眉,神色微凝,用手輕輕撫摸那微腫的左臉頰,朝我抿嘴微笑:“剛剛趕來這裏的時候,太匆忙不小心撞到了...”
   我靜靜注視他俊朗臉龐上的淤青,撞到了什麽可以隻撞到臉頰呢?
   他伸手取起病榻旁邊櫃子上的熱水壺給我倒了杯水。把水遞給我後,輕緩俯身在我床塌一邊坐了下來,手輕拂著我臉上的發絲,溫柔的將它們塞到我耳後,說:“傻女人,又在胡思亂想了?”
   我望著他,輕輕搖頭。不可能告訴他我不相信他臉上的淤青是因為不小心撞到的。
   他深邃褐色眼眸依然盯著我看,低聲開口道:“醫生說你沒什麽大礙,隻是頭部有些輕微的撞傷,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明天會給你做個詳細的檢查,接著你就可以出院了。”
   我點頭愣愣地躺在那兒,臉上有著困惑,努力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記憶中是一片黑漆漆地電梯裏,然後電梯震動下滑,手機微光,手機...對,手機...“皓,是你把我救出來的嗎?是你接到我的電話把我救出來的,是嗎?”我聲音有些熱切的向他求證。
   皓深情眼眸瞬間沉凝,頓了一下,輕聲說:“不是。”
   那是...索尼愛立信嗎? 我心中霍然湧現一縷淡淡的迷茫...
   “你撥打的是阿澤的電話...”他平靜的聲音再次把我心中所想的娓娓道來。
   “啊...這樣啊...”我心緒不由自主地漂浮著...是他,為什麽是他?
   ...那他剛剛為什麽不留下來呢...
   “好在我們公寓的大夏安裝了手機信號增強設備,即使是在電梯轎廂門完全關閉情況下,手機也可打通...”皓低沉的嗓音帶著濃濃歉意地給我解釋。停了半響,他凝視著我的雙眼突然呈現一絲無奈,一絲歉疚,聲音誠懇地說:“對不起,昕蕾...是我要你留在巴黎,卻沒能好好的照顧你,我做不到當初對你的承諾,對不起...”
   我伸手撫摸他臉孔...他的皮膚是那麽的冰涼,我摸不到他的體溫...望著他,我一句話都沒說。這一聲聲的對不起仿佛一支支又長又利的箭狠狠地刺入我心...為什麽道歉傳入我耳中聽起來像道別??
   “昕蕾...”他輕聲地喚著我名字...略略一頓,低緩開口道:“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我心中一緊,“皓!”我輕聲地叫著他名字。“暫時不要說,我好累,好困,明天再告訴我好嗎?”這是第一次,第一次自己不想聽他要告訴我的事情...是要告訴我他的秘密嗎?是要告訴我我一直以來好奇的事情了嗎?我注視著他典雅誠懇的麵容,原來自己也很懦弱,當真正要麵對的那一刻,竟然想逃避了...
   “好吧,那你好好的休息一下。”他溫柔的幫我把身後的羽枕放好,讓我躺下,再溫柔的幫我蓋上被子。接著,他走到沙發旁,脫下身上的外套,準備坐趟在沙發上。
   看著他的舉動,我微揚著眉,問:“皓,你打算在這裏睡嗎?”
   “嗯,不好嗎?我想留下來倍你。”他有些不解的看著我。
   凝望他,我淡淡開口:“皓,你回去睡吧,好嗎?”
   “為什麽?”他濃眉蹙起,臉上滿載問號。
   我不知道,突然好想靜靜一個人,看不見,聽不到,就要靜一下。“你在這裏,我會睡不著的...”
   皓離開了...我闔上眼睛...那天晚上,書房內,那本被我不經意發現的畫冊隱隱約約地浮現在我腦海裏...
     
   65 睡美人
   那是在搬進去皓公寓的第三個夜晚,閑來無事,想到書房去找本書來看,卻無意中看到了那本白如雪的畫冊。我不知道該不該稱之為畫冊,因為從它精美柔滑,珍珠白色絲綢封套包裝下,它,看起來其實更像一本專輯。
   摸著它,那絲柔的觸感,讓我愛不釋手。我小心翼翼將它打開,深怕一個不小心會弄壞或是褶皺了裏麵的每一頁。
   打開的那一刻,我輕輕地屏住呼吸,眼睛一瞬也不瞬,深深地被裏頭那一張一張世界上所有女生都夢寐以求的白衣嫁裳和一件件精致的白紗倪裳畫圖給吸引住。
   也許是畫圖而不是設計圖的緣故,每一張看起來是那麽的真實。我目不轉眼地欣賞著那一件比一件漂亮,一頁比一頁精美的設計。每一件雪白衣裳明顯地流露出一抹明豔但不張揚的風格,下筆的正是法國著名設計師-Haerveu,華世皓。除了每一張繪圖右下端那個和‘開心使用卷’一樣的皓字簽名外,我知道那是皓的設計風格。自從認識他以後,自己總是悄悄地注意時尚雜誌和相關電視節目,特別是關於他的報導和設計,然後再偷偷地將他們剪下來收集在自己的剪貼簿,仿佛這樣自己就可以更了解他多些,與他更貼近些。
   他總喜歡以白色為主,配合細致貼身的剪裁來突顯女性的動人曲線,除此以外,他也喜歡采用飄逸浪漫的真絲薄綢配合舒服時尚的防布料裁製,拚湊出不同的線條,讓整個白色更顯層次,絲毫沒有悶澀的感覺,從而自然地展現一種優雅而富時代感的設計。
   畫中人一襲白紗倪裳,有著一頭和我一樣飄逸的長發,以及一對飄忽卻充滿靈氣的眸子,猶如漾著山水的空靈,臉上流溢著無比的幸福,手中握著嬌麗鮮花,在畫中款款走來,似仙女下凡,也似天使從天而降,飄然靈秀。我手不自覺地輕輕撫摸畫中女人她臉,那是一張多麽精致漂亮的容顏...
   畫冊第五頁正是那件‘雪的初遇’,是那天皓把我帶到Faubourg Saint-Honoré區時,正陳列在Haerveu旗艦店櫥窗櫃裏,那全球隻有五件的雪白色衣裳,我記得那時候他說這衣服是以拍賣形勢出售,所有的錢將會捐給醫院和慈善機構作為醫學研究的經費。
   第一次看到那畫冊時,我以為是皓的設計目錄收集,這一刻回想起來,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我緊緊閉上眼睛,咬著唇辮,如果我可以敏感少一些,遲鈍多一些,思緒少一些,簡單多一些,那也許我就會煩惱少一些,快樂多一些。可惜,藍玉澤說得對,這世界上沒有如果,隻有結果。
   結果是我無法自拔的去猜測,去聯想,結果是我敏感的覺得畫中女人就是皓那位五年前受傷成為植物人的朋友。可是這位植物人又是誰呢?是他女朋友嗎?以前的女朋友?還是真的純粹隻是普通朋友?那她為什麽會出現在畫冊呢?而皓...到底有喜歡過我嗎?他為什麽又會喜歡我呢?
   我心是那麽的忐忑不安,腦子卻依然無法控製地去把事情猜測聯係起來。
   是因為被困在電梯時,腦袋不小心撞到而思路變得更清晰了嗎?仰是我之前一直都不敢去正視這些思索呢??
   我緩緩起身準備下床,突然想到外頭去透透氣,不想待在這正正方方的白色病房裏胡思亂想。
   下了床,關了房門,我慢慢步行在白色走廊上...我蹙著眉心,心情紊亂的走著,一步步的走著...
   驀然,我目光被走廊椅子上,隨意放著的一本八卦雜誌的封麵給吸引住。我本能的將椅子上的雜誌拿起來,仔細凝視封麵上的照片。那是皓,是皓,沒錯,他雙手交替放在胸前,帥氣且自信,優雅而貴氣。這張照片重疊在另一張照片之上,那是一張影像有些模糊的照片,但仍然可以清晰的看見照片中,一個女人身穿白衣闔上眼睛沉睡著,長長的頭發,濃密的睫毛,安詳的容顏,看起來猶如小時候童話故事裏,那被女巫用毒紡錘刺傷昏睡過去的睡美人,正在等待英俊的王子來把他吻醒...
   我心弦頓時抽緊,腦海裏瞬間自然飄過一個念頭,她...她是...皓口中的朋友,那個在洛杉磯昏迷的植物人...
   我再次俯首凝望手中的雜誌,心情是更加的焦灼不安,誰來告訴我雜誌上我看不懂的法文說了些什麽......
  
   66. 天使的影子
   相信嗎?當我們越是躁急地想得到某件東西或是想知道某件事情的時候,它,總是不讓我們如願以償。
   白色長長走廊上...這一刻,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有...
   抬頭仰望高掛在牆上的時鍾,正好是十一時,很夜了嗎?我不知道,我現在隻想找個人來告訴我雜誌上到底說了些什麽......
   沿著白色走廊一直走,我越過一間又一間寂靜地藍色病房,直到我決定到接待處去詢問的那一霎間,一名護士剛好從一格藍色房門出來。我迫不及待朝她走近,護士一見到我,便往她左胸口袋上扣掛著的手表看一看,帶著濃鬱法國腔的英語對我說:“現在這個時候,你應該是在房間裏休息的。”
   我乖乖點頭告訴她我知道,然後趕緊地握住手中的雜誌請求護士給我翻譯。
   年輕漂亮的護士小姐凝視著我手中雜誌,突然異常興奮地指著皓的照片對我說:“這個呢,是法國時裝品牌Haveour的首席設計師兼總裁HaveourH.。HaveourH.是法國最著名的鑽石王老五之一,他有著四分之一的法國血統,很帥吧?”她朝我溢出一抹開心的微笑,眼神流露一絲讚賞與崇拜,和剛才百般正經的樣子有些判若兩人。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眼前這位皓的‘護士粉絲’,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複...
   “呃...你該知道Haveour吧?那個既著名又經典的時裝品牌。”護士深怕我不知道似的繼續給我解說:“他們的設計是時尚典雅的代表,歐洲很多皇室貴族都非常鍾愛Haveour的設計呢。他們一件簡單的外套都要用上我幾個月的工資......”望著眼前滔滔不絕,興奮訴說的護士,我其實很想大聲對她說:“STOP!”可是,我沒有。對於熱情與友善的人,我們永遠都會口是心非,點點頭努力擠出微笑回應。好一會兒,我終於可以指著封麵上那另一張照片中躺著的女生,示意她告訴我這女生是誰。
   護士此時的語言神情中洋溢著驚喜,深邃地雙眸瞪大,望著我道:“噢,你是說她嗎?她是SophiaW.”看著她那‘哦,你也對她的新聞有興趣?”的表情,我心中越發的好奇且著急,猛點著頭詢問到底雜誌說了什麽?
   她指著雜誌上的大標題,一字一字地給我翻譯:“睡美人睡了五年,終於醒了。”
   我心眩一震,喃喃重複她的話:“睡美人...睡了五年...終於醒了...?”
   “嗯,五年前她在美國旅行的時候,不幸發生車禍失去意識成了植物人,一睡就睡了五年,她和HaveouH.一樣,都是混血兒,父親是新加坡華裔,媽媽是法國人。最重要的,她是Haveour品牌的專屬模特兒,所有Haveour親自設計的衣服都是由她穿著走秀代言的。HaveourH.最喜歡雪白色了,細心留意你會發覺他的設計幾乎都離不開白色。SophiaW.也因此有了雪天使的外號呢,每當她穿上HaveourH.設計的白色衣裳時,她看起來猶如一個在雪地裏出現的天使啊。”護士眼神轉為羨慕的說。
   睡美人,雪天使,多麽童話夢幻的名詞啊...都套用在她身上了...那畫冊裏的人...是她吧?
   在我依然沉浸在思緒裏時,護士接著以一種似在分析一件富有探討性事件的口吻說:“你知道嗎?大家都在猜測他們兩個的關係,雖然他們不曾公開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可是據說當年他們是兩個人一起到美國去旅行的。意外發生後,HaveourH.對她不離不棄,這五年來也沒有和任何人交往過。HaveourH.真是一個癡情的好男人。”
   說到這裏,護士突然抬眼凝視我,半響,開口道:“啊,仔細看一看,你和SophiaW.長得還真有點相像呢...無論如何,如果沒有五年前的車禍,我想他們兩個人應該已經結婚了...”
   我突然有種被擊醒的感覺,耳朵被堵塞住了,完全聽不見護士接下來說的話...
   我呆呆地握著手中雜誌...腦袋一片空白,神情恍惚,眼神漂浮,一個人一步步走在這白色長長走廊上...
 
   67. 十字路口
   沒有普通病房一層那麽繁忙緊奏,這有些空蕩的頭等病房一層讓我感覺很冷,顫抖著身子,我有力無力的靠著牆壁而行,隨著長長的走廊,我轉左,再轉右,接著是十字路口...我停在那裏,望望左邊;望望右邊;再看看前方,我該往那裏走呢?
   好久好久,終於讓我回到了自己的病房,眼淚頓時無聲地從我那紅了的眼眶流溢出來,我突然一動也不能動的癱瘓在一角,身子慢慢地沿著白色牆壁緩緩下滑,我雙手抱著膝蹲坐在那兒,感覺是那麽的迷茫而無助,猶如一頭迷路羔羊...
   剛才護士說過的話如雷貫耳地蕩漾在我耳畔:“可是據說當年他們是兩個人一起到美國去旅行的,意外發生後,HaveourH.對她不離不棄,這五年來也沒有和任何人交往過,他真是一個癡情的好男人...”
   “你和SophiaW.長得還真有點相像呢...不過你的眼睛比SophiaW.得更有靈氣...”
   “如果沒有五年前的車禍,我想他們兩個人應該已經結婚了...”
   啊,我不要聽,我不要聽...麵對這突來的‘真相’,我真的毫無招架之力...我捂住耳朵...緊閉雙眼的搖著頭...
   所有的一切猶如散落掉的拚圖,一片片,一塊塊的呈現在我眼前...皓的片言字語,畫冊上的繪圖,雜誌上的圖片報導,護士說的話,一幕幕,一塊塊的合成清晰軸線,拚湊出一副他和她美麗的愛情故事。而我,原來隻不過是一個站在拚圖外,把這一塊塊散落掉的片塊拚拚湊湊起來,卻不小心陷入故事裏的人。
   我抱膝坐在那兒,默然迷惘的思索眼前呈現出來的一切,這一片片的拚圖,哪一片是真?哪一片又是假?我...一直就住在皓為我編織的美麗謊言裏邊嗎?
   兩個天各一方的人,邂逅相遇於浪漫的巴黎,在見麵的那一瞬間深深愛上彼此,心甘情願地為對方赴湯蹈火,猶如電影版的情節,難道一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嗎?
   瘋狂為他留在巴黎,用心上課學法語,努力了解這裏文化...隻為同他更靠近些...我這樣做錯了嗎?
   我真的隻是個影子嗎??皓到底有喜歡過我嗎??
   倘若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所謂的浪漫邂逅,一連串的溫柔,無比的體貼,原來...原來隻不過是同另一個女人借來的...
   我該怎麽辦?我可以往後退嗎?人生可以像聽唱片般遇到不喜歡的歌曲時按一下就倒回前一首或跳到下一首嗎?
   我突然感覺好累,一種心痛楚的疲倦乏力...原來被心愛人欺騙的感覺是那麽難受...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我察覺到一個高大身影緩身蹲在我身邊,我抬起淚眼婆沙的臉龐凝視他,他輕輕一手把我擁入懷中,臉輕貼住我發絲,柔聲問:“怎麽了?”
 
   68. 十字路口(2)
   我頭暈眩著,我心痛楚著,我望著他,望著他,茫然空洞地望著他……我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的深愛一個人,愛得連對他生氣的能力也沒有,是過分愛他了嗎?還是傷心過度如被燙傷般灼熱而失去知覺?我狠狠地甩開他擁抱我的雙手,生氣自己的不爭氣,自顧抱著雙腳無視他存在,埋頭哭泣。
   “怎麽啦?發生了什麽事情?”他聲音溫柔熱切。
   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詢問,我仍舊自顧自的哭泣著……
   “到底怎麽了?”他繼續追問。
   我哽哽咽咽:“皓,你知道我留在巴黎是為了什麽嗎?……是為了可以和你呼吸一樣的空氣,是為了可以和你踩著同一塊土地,我一直以為有你的地方是最靠近幸福的地方,可是……可是這一刻我才發現我過去的快樂與愛情原來是那麽的不完整……”
   他目光不經意一晃,看到了地上一旁的雜誌,頃刻間意識到了什麽,再次溫柔有力地把我擁進懷抱,低沉聲音輕輕吐納著:“對不起,對不起……”
   抬起凝聚淚光的眼睛,我望著他,朦朧迷霧中,我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看見他深情、疼惜的眼神。
   空氣一片死寂,說了對不起後,他喉嚨像結了冰般,一句話也沒說,唯有那深邃眼神直直凝視我。
   我心是前所未有的疼痛,泛著眼淚凝視直直凝視我的他,然後呢?然後呢?他想怎麽辦?我又該怎麽辦?
   半晌,我憋不住了,用著沙啞聲音一麵朝他低吼,一麵使勁握拳朝他胸膛敲打:“說話啊,為什麽不說話呢??你說啊,說你愛的其實是她,說你沒有愛過我啊,說你喜歡我隻不過是因為我長得有那麽一點像她啊!說你真正愛的是她啊!!這樣我就會有勇氣站起來轉身就走。這樣我就會有勇氣去恨你,你說啊??為什麽不說呢?這樣我就可以叫自己不要愛你了……”
   他無視我的掙紮,溫和用力把不停在掙紮,對他拳打的我緊緊擁住,啞聲道:“不是這樣的,昕蕾,不是這樣的……事情不是你想這樣的……”
   我捂住耳朵掙紮著:“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大家都這樣說了,雜誌都這樣登出來了,不是這樣?那又是怎樣??”倏然,一股火焰熱騰騰地湧上心頭,我含著淚,有些歇斯底裏地朝他手臂大口,狠狠地咬了下去,仿佛要把心裏的怒意瘋狂地發泄在他身上。
   他拳頭緊握住,卻一聲都不吭,隻是用力地擁著我柔軟的身子,我不曉得他用了多大力氣去沉住,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力量去忍住那被咬的疼痛。
   這一刻的自己,猶如變成了一個任性的小孩般不顧一切地咬下去,一直到絲絲血跡在他衣服上滲開,血腥味兒在我口裏和鼻子徘徊,我才驚覺自己對他幹了什麽。我迅速把牙齒抽起來,倉皇地從他懷抱中掙紮出來,往後倒退,直到後背緊貼著牆壁,怯怯愣愣地蹲坐在地上。
       
   69. 十字路口(3)
   我看著一臉慍怒的他,我想,他一定覺得我瘋了,我眼角偷偷瞟向他手臂襯衫上的斑斑血跡,我也覺得自己不可思議地瘋了……
   我咬著下唇,努力穩住自己心中不安的情緒,雙手不自覺地緊捉住兩邊衣角,心卻依然不住地輕顫著,似足一個認了錯在等待宣判懲罰的犯人……
   他雙眼淩厲地凝視怔在那裏的我,良久,冷冷開口道:“發泄完了嗎?心情舒服些了嗎?我可以解釋了嗎?”
   明明心裏非常害怕,嘴巴卻不聽使喚地執拗,盡管語氣輕輕顫抖著:“這不是發泄,這隻是讓你知道我心中有多疼。”語畢,我才發現第一次,自己竟然可以用這樣的口氣和他說話。
   他突然用力抓住我雙肩,低沉有力,帶著怒意道:“不管你是發泄還是想讓我明白你的痛楚,可是,你不可以不給我機會解釋就判我死刑。”
   我靜默不語,看著他衣服上風幹的絲絲血跡,浮現一陣心虛,卻仍舊賭氣地把臉別過一邊不去看他,是生氣也是心虛。
   他捉住我肩旁的雙手突然一緊,仿佛壓抑到了極點,微怒的聲音在我耳畔呐喊著:“你給我聽清楚,我喜歡的是你,李-昕-蕾!我喜歡的是你!”
   是嫉妒還是生氣?我不知道,嘴巴還是倔強地吐納出:“喜歡我是因為我像她,對嗎?”
   倏然,他雙手一鬆,像泄了氣的氣球般把我肩旁放開,高大身軀緩身站起來,眼眸泛著比窗外月光還冷淡的神色,不發一言眈視我……
   是我的話惹火了他嗎?他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不,不,我輕甩一甩頭,我在擔心什麽?我並沒有說錯啊……我也固執地不開口……
   沉默於是再次彌漫在我和他之間,有種令人窒息的難堪……
   許久,他朝我走進,迅速地將不知所以的我一把抱起,走進洗手間裏將我放下後,扳過我身子麵向洗手盆上的鏡子。他站在我身後,左臉下頜有一下沒一下,不輕意地貼著我發絲,猶如夜裏對我施法的巫師,淡淡口吻道:“李昕蕾,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說你長得像她,你自己看看,看著鏡子裏麵的人,你覺得自己像她嗎?”
   我凝視著鏡中人,一頭黑色亮麗長發,哭紅微腫的大眼睛,紅紅的鼻子,臉色有絲蒼白……不,不,不,我幹什麽在這裏看自己長得像不像她?是他覺得我像不像啊,不是嗎?我急急轉過身子,睜大了眼睛朝他說:“這不是應該你告訴我嗎?你覺得我像嗎?”
   他深邃眼眸注視我,不假思索,口氣沉穩,說:“我說不像,你相信嗎?”
   我怔怔凝望他,我不知道……因為自己並沒有見過SophiaW.本人,這一切都是從護士那裏聽來的,再加上自己的推測,我不曉得到底有幾分真,理性告訴我應該安靜下來聽他的解釋,可是支配著情感的右腦讓我什麽都沒說,一種害怕與痛心的感覺讓我沒有能力也不敢去承擔他的坦誠。是因為我和他沒有鞏固的感情基礎嗎?或是他給自己的信任已成負數?我不期然迷茫起來……
      
   70. 愛與感情
   望著沉思不語的我,他終於緩緩開口道出:“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18歲,那時剛好是我和紓涵發生車禍一年以後,當時的你令我想起了和紓涵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你們身上散發著一股同樣冷冷淡淡的氣質,不知覺的把我目光攝住……”
   他眼神專注地凝望我,伸手溫柔挽起垂在我臉龐上的發絲,將它們塞在我耳後,輕聲細語:“隻是……你比紓涵多了一絲哀愁,羞怯,還有……不安。”頓一下,他把話接下去,“可是,當我和你一次又一次的相處過後,我毅然發現你和她其實一點都不像,你咬著下唇沉思的樣子,你慌張不安的神情,你佯裝堅強的表情,你羞澀低著頭的神態,你認真專注的時候……太多了,太多了,沒有一個是讓我不喜歡的……”
   我輕咬唇瓣,頷首悄悄地往鏡子瞧了一眼,我看見鏡裏的自己臉頰乏著微微紅暈,耳根發燙;我感覺到自己心髒正不規律的快速跳躍著……女人注定逃不出甜言蜜語……
   低沉嗓音繼續細說著:“你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覺,有情緒,有思想,有靈魂,有優點,有缺點的人;可是,紓涵不是,她是一個很完美的女人,她聰穎,漂亮,有學問,有教養,個性溫柔,不會給你發脾氣,仿佛一個隻有優點沒有缺點的人,如果真的要挑剔,我想太完美可能就是她的缺點。”他頓一下,語重心長,“她是一個完美得讓人會喜歡卻不會想要愛的女人。”
   完美得讓人會喜歡卻不會想要愛的女人?我抬起滿是疑惑的臉注視他,輕緩搖著頭。不,不,我不明白。“我不懂,一點都不懂,你把她說得那麽好,那麽的完美,然後你又告訴我你不愛這麽完美的人?”
   他苦笑一下,接著,語氣溫柔說:“昕蕾,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我想要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女朋友,不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我這樣說你懂了嗎?”
   一個活生生的女朋友,不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我有些懂,也有些不懂……我一直以為愛就愛,不愛就不愛,從沒想過他說的這些……難道是自己對愛情沒有要求嗎?
   “你懂嗎?懂我嗎?”他炯然的眸子望著我問。
   我點頭又搖頭,表情若有若無。
   他耐心給我解釋:“我這樣說好了,我剛剛說的那些隻是條件,我當初因為這些條件和她在一起,但那不是愛,真正促使一段關係並維係下去的是愛和感情。”
   “所以你想告訴我你並不愛她?”
   “這個不是重點。”
   “那什麽才是重點……”
   “傻女人,你知道嗎?一段長久的關係,愛和感情是要並存的。如果有愛沒有感情就會像一棟屋子隻有結構沒有地基;相反的,一段有感情沒有愛的關係就等於有地基沒結構。”他頓一下,反問我,“你沒有看過這樣的屋子,對嗎?”
   我點著頭,是沒有看過。
   “所以說這樣的關係是不存在的。”
   我迷惘地思考著他的愛情觀……所以,他想告訴我他和她之間兩者隻具其一嗎?
      
   71. 過山車般的心情
   正默然思索著的時候,他又突然把我抱到病榻上。
   放下我後,他緩步走到窗前,沉思說:“你知道嗎?這5年來,我很掙紮,不停地在掙紮,我不知道紓涵什麽時候才會醒來,更不曉得她會沉睡到什麽時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垂下頭回憶著:“其實在去美國以前,我和她已經分手了。分手那一刻,她很平靜,沒有吵,沒有鬧,安安靜靜地接受了。幾天過後,她說希望和我到美國去旅行,這是我們在一起時我應承她的,卻因為彼此工作繁忙而擱置著,她希望我可以完成這個諾言,所以我答應了,結果意外發生了……沒有人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夜深人靜,磁性的嗓音聽起來更是心酸苦澀。
   凝視著他佇立在窗前的高大身影,分不出他是疲憊還是傷神,我默不做聲,細心聆聽著他訴說他和她的故事……
   我不清楚此刻自己心中的感覺……複雜,驚訝,迷糊,難過,迷惘,不安,上天似乎把我放入一宗錯綜複雜情感關係中……
   “紓涵蘇醒了,我心情是那麽的複雜,是開心也是擔心,我一直以為待事情處理好以後再告訴你才是最好的。”他側過頭,平靜誠懇地朝我說,“有時候,不告訴你,不是想要欺騙你,也不是不愛你,你懂嗎?隻是不想去傷害你,也不希望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眼角輕掃一下那被我咬傷的手臂,隨後目光收回凝望著我,我窘迫羞怯地低下頭回避他的眼神……
   他卻不容許我逃避,走到床邊,手托起我下頜,深沉雙眸和我羞怯眼眸交纏,溫柔說:“最重要的是,你記得我說過我要成為那個讓你開心的人嗎?如果告訴了你對你沒有好處,反而讓你為我過去所發生的事情煩惱,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你懂嗎?”
   他對我施的法生效了,我不由自主地點著頭:“嗯”。
   “一直到那天你在車上告訴我,愛情是一種分享,兩個人在一起應該互相分享分擔彼此的一切,那一刻我覺得也許是時候告訴你關於我和紓涵的事情,誰知卻發生了這該死的困電梯事件……”他深深凝視我,緩聲道,“現在你都知道了,都懂了嗎?”
   魔法依然持續,我低下眼眸,忙不迭地點著頭:“嗯……懂了……”所以他是在告訴我他是喜歡我,喜歡我的……我心深處在這一刹那不禁湧現一抹小小觸動,小小開心……
   這奇怪的愛情,剛剛明明讓我痛得要死,現在卻是滿腹甜滋滋……
   可是……這開心很快地被一抹不安給取代,正當我以為他願意打開心房告訴我更多的時候,正當我欲向他探尋更多以安撫我不安的時候,他卻首先開口中止這話題:“好了,傻女人,該睡覺了,明天你還要做檢查呢,一切等你出了院以後再說,快睡覺吧。”
   一個晚上我心情就像遊樂園裏的過山車般大起大落,唯一不同的是,高低起伏之後留下來的還是一片茫然……
      
   72. 始終如一
   一個夜晚的折騰,其實我們都累了,隻不過疲倦並沒有給自己帶來濃濃睡意。翌日,我很快的被清晨第一道曙光照醒。眨著疲憊眼睛望向在沙發懷中蜷縮而睡的皓,心疼感覺自然地由心而生,赫然覺得過去5年裏的1800多個日子,他過的也不容易……
   我靜悄悄地起身下床,把自己的棉被取代他的大衣覆蓋於他身上,自己則將他大衣穿上,把椅子搬到窗前,抬起雙腳,蜷縮蹲坐在椅子上。
   倘若真的是像皓說的一段長久的關係,愛和感情是要並存的。那他和她之間是感情;而他和我之間的是愛,可是,愛和感情並沒有同時在我和他,或她和他之間存在,不是嗎?我和她兩人跟他之間都缺乏其一,我缺的是感情,我缺的是時間,感情是需靠時間去建立的……可是我知道不論我多麽努力都不可能追上他和她認識的時間……
   我微側頭凝視熟睡中的他……他是個有心的男人,5年來他可以給自己很多理由離開她,可是他沒有……一次也沒有……現在她醒了,他更不可能就這樣放下的……
   我就這樣陷入沒有答案的心緒裏,直到隱約中聽到護士的開門聲,我朝剛踏進門的護士比了個“噓”的手勢,小心翼翼地起身,隨她去做檢查。
   做完檢查,房門一打開,皓正好從浴室裏走出來,陪同我回病房的正是昨夜給我翻譯雜誌的護士,此時的她突然變成一塊大石般僵硬地佇立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地望著皓……
   是沒想到竟然在這裏見到封麵雜誌上的男主角的緣故吧……我想,諷刺的是他身邊的女人卻不是雜誌上的睡美人……
   皓泰若自然朝護士抿嘴一笑:“Bonjour.(早安)”
   護士這一刻才回過神,羞澀回說“Bonjour.”後,和皓聊了幾句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他們聊天的內容除了早安,再見和謝謝,沒有一句是我學過的,我隻好自顧自的整理東西準備回家。
   這時,皓一步步朝我走進,大手把我正在打包東西回家的小手緊箍住,深深凝視我說:“你這女人,每次看到你這副模樣,就叫我擔心……”
   我抬眼,皺著眉,咬著唇,疑惑地望著他深邃,謎一樣的深褐色眼眸……
   他輕捏了我鼻子一下,嗓音低沉說:“神情飄忽,皺著眉頭,咬著下唇,你胡思亂想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
   “啊!”是這個樣子嗎?我瞪大眼睛有絲驚訝地盯著他,從來不知道也沒有細想過自己沉思的樣子,可是心裏卻因為他注意到自己這些小習慣而感到一陣溫暖欣慰……
   不一會兒,我難過地低下頭,我承認自己依然沉浸在不安的情緒中……我承認自己是在害怕,時間我輸給了她,愛情的主導權我輸給了他,我對這段愛情突然很沒有信心……我對自己突然很沒有安全感……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走下去啊……這段愛情讓我很卑微……
   仿佛看透了我想法,他認真地朝我說:“昕蕾,我希望你知道,紓涵左腦受到損傷,她對事發過程當時的記憶非常模糊,而且這時候的記憶力也受了影響,當初心理醫生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助她恢複記憶。幸運的是,在美國時,我們給她安排了最好的醫療服務,護士每天都給她按摩等類似的物理治療,讓她肌肉筋骨可以重新適應,因此她目前的生理機能恢複得很快。”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道,“不過,醫生說,她目前最需要的其實是家人親友的關懷,畢竟昏睡了5年,5年前和5年後的世界變了很多,我們必須幫助她縮短這五年間對生活空白的距離。”他又停了半晌,說:“為了讓她恢複得更快,同時更方便照顧她,兩個星期前,我……已經把她接回來巴黎了。”
      
   73. 始終如一(2)
   我依然低著頭,視線再次落在他被我咬傷的手臂……
   似乎以為我不曉得紓涵的事情,他低沉嗓音繼續開口道:“紓涵18歲的時候榮獲法國模特兒大賽冠軍,在那以前她其實已經是Haerveu的模特兒了,她在法國是有一定的知名度的。為了防止她被打擾,我已經盡量設法不讓媒體發現她蘇醒的消息。可是,如今的媒體很厲害啊,最後還是被發現了……”
   18歲以前?那他們認識的時間……拉回恍惚的心神,我霎時不知言語……白天的病房明亮地映出我迷茫的臉色……
   他俯首望著我,輕柔開口道:“現在,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還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我一愣,他在問我嗎?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都是自己在擔心他會不要我……
   “你還願意繼續留在我身邊嗎?”他重複著。
   我凝視著他深邃眼眸,半晌,輕聲開口問:“那……那紓涵怎麽辦?”我不是想逼他,隻是想知道他的想法。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昕蕾,我知道我現在無法給你一個完整的承諾,可是,我希望你可以給我一些時間好嗎?紓涵現在才剛蘇醒,我不想也不要刺激她,遲些日子等她身體和精神狀況康複以後,我會和她解釋清楚的。”
   我怔怔望著他,他幽幽望著我,我知道自己會願意留在他身邊的,因為我愛他,愛得自己也不曉得有多愛……
   我點點頭,怯怯地說:“皓,我並不是逼你,我隻是純粹想知道你的想法……”我低下頭,決定把自己心中的不安告訴他,“你知道嗎?我其實在害怕,一直都在害怕……我隻是一個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女孩,正因為這樣,擁有你,擁有你的愛反而令我更害……”沒有讓我把話說完,他在這頃刻間用唇把我要說的話堵住了……
   他的吻有如鎮定劑般把我心中的不安給穩住了……
   這是我和皓愛情裏第一次斷線,我希望會是最後一次……
   回家路上,皓說了很多話,比平常還要多,我默默地注視他,發現他眉頭不再深鎖,有種釋懷的感覺。
   我一直開心微笑的回應他。我知道他一直很努力想給我這個缺乏安全感的女人多點保證,那我也應該給這個一直擔憂自己給不到我安全感的男人多一點的信心,不是嗎?盡管此刻我有些心緒不寧。
   我內心從剛才上車後就湧起一股莫名不安……我,雙眼眼皮又跳了,是再次預兆要發生事情了……
   啊,又跳了,我兩隻手連忙迅速往雙眼各自輕拍一下,然後捂住不讓它們跳動。
   “你怎麽了?”他邊開車,邊把頭轉向我,訝異問。
   “啊?”過分的擔憂,我竟然忘了此時正坐在我旁邊開著車的皓。“噢……沒什麽”我朝他一笑,說完我才驚覺自己雙手依然捂住眼皮,我假裝隨意揉下眼皮,支支吾吾說,“嗯……隻是……隻是眼睛有些疼,沒什麽,皓不要擔心了……”
   “怎麽會突然眼睛疼呢?很疼嗎?我們回去給醫生看看。”他關切地道。
   “噢,不用不用,我隻要休息一下就好了,可能是太累了……”我連忙搖著手拒絕。
   “你確定?”
   “嗯,我確定。”我點頭。
   “嗯……那好吧,你先合上眼睛休息一下,到了我再叫你。”皓猶豫幾秒,溫柔地說。
   “嗯……”為了不去醫院,我聽話地把眼睛閉上……心裏默默祈求著不要,不要,請不要再給我發生什麽事情了,好嗎?我真的好喜歡現在這個樣子,很喜歡被皓喜歡的感覺,也很喜歡喜歡皓的感覺,不要帶走好嗎?
      
   74. ΑΩ 始終 …
   回到家裏,他手中不知什麽時候拿著一個水晶藍色正方形絨盒,放到我麵前,朝我說:“記得那天晚上Daniela的生日會,你說過從自己愛人手上接到的禮物不是普通的禮物,而是多了份感覺的禮物嗎?”
   “嗯。”
   “你說那種感覺叫溫暖,那種感覺叫甜蜜。那麽我告訴你,現在這份禮物除了溫暖,除了甜蜜,還多了一種東西叫承諾。”他目光深深凝望我,把手中絨盒微微打開......
   那是一條看起來獨特晶瑩卻一點也不張揚,由細小顆粒的鑽石鑲嵌而成,隻有5分錢硬幣般大小的吊墜。吊墜精致完美的切割著ΑΩ這兩個希臘字母,色澤光亮但不炫耀,有種超然美感,自然地釋放著懾人心魂的魅力,看起來仿佛是一條什麽時候都可以穿戴的項鏈。可是,為什麽是ΑΩ這個兩個希臘字母呢?
   溫柔低沉地嗓音深情說:“這條吊墜不是什麽Tiffany,它隻是一個叫華世皓的人為他心愛的女生而設計的吊墜項鏈。也許沒有Tiffany昂貴,可是一定比Tiffany珍貴,因為這個世界上隻有一條。”
   望著深情款款的他,看著他手中精雕細琢的ΑΩ吊墜,聽著他說的話,我心湧現一抹又一抹的感動......
   “你知道嗎?這個條吊墜項鏈有個名字......”他溫柔,一字一頓說,“叫‘始終如一’。”
   “始終如一?”我喃喃重複......
   “ΑΩ是希臘字母,在希臘文裏我們都知道Α指Alpha,是開始的意思;而Ω在希臘文裏是英文字母的0,Omega,用作指事情的終結。在聖經啟示錄裏,有一段提到我是Alpha,我是Omega,意思是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後的,我是初,我是終。我於是將ΑΩ這兩個字母並在一起設計了這吊墜項鏈,代表我對你始終如一。”
   早已堵在眼眶中的眼淚,這一刻一眨眼輕輕就滴落下來,所有的擔憂,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安,所有的一切已經不知不覺地在這一瞬間給融化了......絲毫不留地融掉了......
   他小心翼翼將項鏈取起,走到我身後,輕柔盤起我頭發,把項鏈為我戴上,隨後再微微將我身子扳過去麵向他,他俯首,不急不徐地說:“傻女人,你知道嗎?這條項鏈隻要戴上了就永遠無法脫下了。”然後他一臉神秘說,“這條項鏈的扣鎖是個死結,我在那裏弄了個小把戲,除非項鏈主人的心死了,不然除了我,沒人可以把他脫下的。”
   我一愣,靦腆輕笑問:“你想用它來綁住我嗎?”
   他抿嘴一笑,輕捏我鼻子:“傻女人,綁住你不是用它,是用這個。”他手在自己左胸上輕拍兩下。
   我心一甜,羞澀低下頭。一會兒,我下意識的想到什麽,仰首望著他,道:“皓是怕我戴丟嗎?”
   他慎重斬釘截鐵說:“是的,我不會讓《手鏈的緣分》的情況出現......”
      
   75. ΑΩ 始終 …
   他慎重斬釘截鐵說:“是的,我不會讓《手鏈的緣分》的情況出現......”
   淚水再次簌簌地流下來,什麽時候自己變得如此愛哭呢?我感動微笑說:“嗯,好的,不戴丟。”
   他笑著點頭,溫暖大手抹去我臉上緩緩下滑的眼淚,疼惜說:“傻女人,就這麽愛哭......”
   我握住他在我臉頰上的手:“這是感動的哭......不一樣的......”
   “是嗎?有什麽不一樣?”他揚著濃眉問。
   “傷心難過時流下的眼淚是鹹的;可是開心感動的淚水是甜的......”我欣然地笑著對他說。
   “噢?是嗎?”他瞪大深邃的眼眸問。
   “嗯”我點著頭,他卻在這一瞬間,俯身淺吻我臉上那未風幹的眼淚......
   一會兒,他抬頭,望著我,淺笑說:“果然是甜的......”
   我一怔,有些疑惑地杵立在原地,我剛剛隻不過在忽悠他......難道......感動淚水真的是甜的嗎?
   他再次彎身低下頭,把唇湊到我嘴邊......又一次,打斷我思緒......
   自從6歲爸媽離異以後,我一直相信一個人是不可以過分幸福的,因為妒忌之神會毫不留情把這份幸福給奪走。收到皓送給我的ΑΩ“始終如一”吊墜那一刻開始,被幸福感覺維係的我霎時忘了這句話。
   那夜以後,我忘了自己給自己的警惕,我帶著6歲以後不曾有過的幸福感覺和微笑進入夢鄉。是我不配擁有幸福嗎?還是妒忌之神覺得我在向他炫耀了?不然,為什麽在給了我幸福以後又要奪去呢?
   收到檢查報告時,我幾乎無法相信,我完全一點都不能夠相信,才不過6天時間,為什麽要把我帶到世界最高峰感受幸福美好以後,又狠狠地把我推下來??為什麽?為什麽??
   “傻女人......傻女人......”
   “啊?”皓低沉的聲音把坐在餐桌前,陷入思緒的我喚醒,我抬頭望向坐在餐桌對麵的他。
   “在想些什麽?”他揚著濃眉,關心地問。
   這是我收到‘始終如一’兩個星期後的一個冬日。看著餐桌上他精心準備的豐富晚餐,望著眼前那一張俊朗的臉孔,凝視著正開心吃著晚餐的他。心裏的不舍不禁一分分增加,猶如一尊計時沙漏,明明整理好離開的心情瞬間被倒翻轉過來,重新開始計時。所有思想準備也隨即連同沙子一滴滴倒漏,計時沙漏空蕩蕩的一端頓時被一絲絲地難過填滿。
   “皓,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在這世界上消失掉,你會怎樣?”我凝視他,幽幽問著。
      
   76. ΑΩ 始終 …
   “皓,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在這世界上消失掉,你會怎樣?”我凝視他,幽幽問著。
   皓優美薄唇抿一抿:“傻女人,總是喜歡問這種傻問題。”
   不,這不是傻問題,這不是,我在心裏呐喊著。
   “皓,你回答我。”我嘟著嘴巴,蹙著眉頭,表示不滿。
   他溺愛地凝望我,微勾唇角,展開微笑,說:“好,好,好。”然後,他突然收起笑容,深望住我,沉吟道,“我一定會很傷心,也許會哭泣,也許會生氣,也許會躺在床上失眠,也許會看著你的照片不斷地回憶,也許會到你去過的地方,去呼吸你呼吸過的,也許我會帶著對你的思念,一個人孤獨走下去,也許......”
   聽著他的答案,我眼淚不知不覺地慢慢下滑......我起身緩步到他身旁,俯下身子湊近他唇,用著被淚水潤濕的唇,用著帶點鹹鹹的唇,吻住他,吻住了他接下去所有的也許......
   一會兒,我細聲地對他說:“Jet’aime(我愛你)。”
   他似乎被我的舉動疑惑了,神色凝重且迷茫地看著我:“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對他綻放一抹燦爛的笑容:“沒有,我隻是覺得自己很幸福。”真的,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福,隻是......這幸福很短,很短,短得我害怕自己會抓不住。我繼續帶著笑意對他說,“學了那麽久法語,皓你要幫我驗證,我的法語還O不OK,好嗎?”
   他點點頭。
   “那剛剛我那句Jet’aime還行嗎?”
   他輕搖頭:“你再說一次,讓我聽聽看,我剛剛沒聽清楚。”
   “Jet’aime.”
   他依然搖著頭:“太快了,多一次”
   “Jet’aime.”我放慢聲調念著......
   他撅起嘴,搖著頭:“Oncemore.”
   我乖乖重複著“Jet’aime......”然後看著他噙著深深笑意的臉,我突然意識到什麽,緊握著拳頭,輕捶著他,嚷著:“你討厭,竟然欺負我......”
 
   77. 惡神敲門
   用過了晚餐,我們隨著音樂在客廳裏舒緩曼舞。
   陶醉於浪漫優雅的音樂,我倚在他懷中,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瞬即逝的幸福......
   在夜色漆黑的巴黎冬天,隨著音樂旋步,我不經意看見落地玻璃上我和他的反影,倘若時間可以永無止境地停在這一刻,讓我和他就這樣相擁,一輩子都不要放開,該有多好?
   我輕輕眨著眼睛,努力不讓在眼眶中打滾的眼淚滑落,思緒不禁飄回了兩個星期前......
   那天下午,上課到一半,我赫然接到了醫院的來電。原來我前幾天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若不是接到這通電話,我想我根本不記得自己做了全身檢查。
   我蹙著眉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四五十歲,五官深邃的法國醫生,耳邊不斷回響幾秒以前醫生用著標準的英語對我說:“李小姐,我們初步懷疑你可能患上了白血病。”
   晴天霹靂,我腦海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措,眼中載滿不安,嘴角卻輕笑望著醫生:“嗬嗬......白血病?”
   醫生一臉平靜地凝視傻笑的我,似乎早已司空見慣,他很耐心地用了他認為最平常簡單的英文字眼來告訴我白血病一般又叫血癌,是血液或骨髓內不正常的白血球過度增生而導致的。
   接下來,我麻木地,乖乖地跟著醫生的指示,進行骨髓穿刺檢查以及骨髓切片檢查,好讓他們確定診斷。除此以外,如果萬一真的不幸患上白血病,為了可以讓醫生更進一步確認白血病的種類,進而給予最適當的治療,醫生順道幫我做了一係列的相關檢查,如細胞生化特殊染色,流式細胞儀檢查和染色體檢查等。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從醫院回到家裏......
   待我恢複意識時,自己已經浸泡在浴缸熱水中了。白天下午在醫院的一幕幕在這一瞬間仿佛一瓶冰封已久的烈酒,一被打開即迫不及待全湧出來,把我麻木的知覺不留情地澆醒。我的淚水不受控製地緩緩滑落......
   血癌......血癌......一個我從沒想過的名詞......上天待我真好,嗬嗬,如果一個人可以活到一百歲,我的生命在1/4以前就要結束了,如果一個人隻能活到80歲,那我的生命在不到1/3以前結束,如果一個人可以活到......不管我怎麽算,我的生命比率還是比一般人的少......
   我屏住呼吸,整個人再次沉入浴缸裏,黑色長發輕輕漂浮在水麵上......猶如不經意的一滴墨跡在一張白紙上緩緩渲染而開......
   淚水和熱水融為一體把我纖細裸體包圍著,一個想法突然閃過我腦中......如果我這樣死掉,會不會比在病榻上逝世好呢?
      
   78. 還會有第三次嗎?
   “昕蕾,昕蕾,昕蕾......”門外皓關切的呐喊聲與急促的叩門聲一並響起。
   皓......皓......我努力從水中掙紮起來,扯高嗓子回應:“啊,你等一下......”
   我迅速地取了一旁的浴巾迅速地把身子抹幹,然後套上浴袍。
   打開門,我看見皓一臉的焦急地站在那裏:“你怎麽了?在浴室好久了,你知道嗎?”
   我凝視著他,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呢?要?不要?要?不要?......在我還未來得及決定以前,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虛脫的身子倏然無力倒下,好在皓及時地抱住昏沉沉的我。
   “昕蕾,你怎麽了??怎麽會突然昏倒呢?我帶你去看醫生。”皓雙眉緊蹙,憂聲問。
   “不,不,不要。”我無力地抓住他襯衫,眼睛半合著朝五官繃緊的他擠出一抹微笑,虛弱地說,“我可能餓壞了......一整天沒東西入口,身子反抗了......”
   皓緊繃張的臉有絲軟化,把我抱放到床上後,柔聲責備說:“傻女人,你怎麽可以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呢?”隨即,滿臉關切,“你想吃什麽?”
   我再次有些力不從心的向他擠出一個微笑:“蒙瑪特高地麵包店裏的牛角麵包......”我突然記起FortuneValve(幸運管子簽),好想讓管子裏的簽告訴我接下來自己的人生會如何......
   “我先給你衝杯牛奶,好嗎?明天一早我會在上班以前給你去買。”同時,他溫柔命令著,“而且,現在你必須把頭發吹幹,不可以濕著頭發睡覺,不然患上偏痛疼可麻煩了。”
   喝過他給我端來的熱奶,我任由他輕柔的手用吹風筒把我頭發吹幹。
   我感動地凝望他,記得上一次他幫我抹幹濕濕的頭發時,是從Daniela的生日宴回來那晚,那時候感覺很是溫暖,這一次除了溫暖外,還有一絲幸福,是溫暖的幸福。幸福......嗬嗬,如果給了我幸福那為什麽又要奪走呢?
   血癌這兩個字又浮現在我腦中,我雙眼滯呆地望著前方,腦子裏反覆地想著:“一定是搞錯了吧?一定是,一定是......”
   我感到非常害怕,平生以來第一次發覺自己一點都不想死,不舍得死,眼淚隨著心裏的恐懼和不安流溢出來......我坐起身子用盡全力緊緊地,緊緊地抱住皓,畢上眼睛在他耳畔低聲細語:“皓,我愛你”。皓同樣雙手緊抱著我,溫和說:“傻女人,你知道嗎?第一次我幫你抹幹頭發,你說你喜歡我,第二次幫你吹幹頭發,你說你愛我,第三次的時候,你會說你嫁給我嗎?”
   我緊緊地閉上已合著的雙眼,心裏有著說不出的痛楚......還會有第三次嗎?
      
   79. 命運的宣判
   夜裏,皓的左手和我的右手十指交纏牽手入眠,昏昏沉沉中,我身體不經意輕輕晃抖一下,睡夢中,感覺有隻大手溫暖地把我抱住給我安撫......眼睛依然閉著,可是意識已逐漸清醒,這是一種身旁有個人的幸福......我按捺著心中的感動和想哭的衝動輕輕吸進一口氣,夠了,真的夠了,至少我知道這一刻自己已經捉住了這幸福,也會牢牢記住這份感動。
   幸福從來不是天長地久的東西,唯有記憶才可以讓它不消失。
   人一旦長大了,仿佛就失去了做夢的權利,白晝所要麵對的殘酷現實讓我很想就這樣躲在被子裏,不願醒來。
   如果不是因為客廳那通打錯的電話,我想我現在依然愣躺床上。
   披頭散發徒步到廚房,我看見那熟悉的牛角麵包,心裏禁不住的一陣窩心與難過,自從醫生說我可能患上白血病後,我發現所有的感動快樂和難過恐懼是形成對比的,每一次感動過後難過即隨即而來......這樣的感覺很痛苦......
   給自己倒了杯牛奶,我嚼著麵包,等待裏邊的幸運管子,可是吃完第一個我期待的幸運管子並沒有出現,也許不是每個麵包都有,我繼續吃第二個,最後,我將四個都吃光了,還是沒看見。為什麽,難道我的未來連預言也沒有嗎?
   我難過的回到房裏繼續躲進自己的被窩裏,頹廢地窩著等待時間到來,等待報告結果的那一天到來......
   然後我發現,所有的等待都是漫長的,所有的等待都是一種煎熬;而等待命運答案揭曉更是一種恐懼與不安的雙重折騰......
   接下來的幾天,隻要是皓不在家的日子,我都會把所有窗簾關上,癱瘓地躺在床上,沙發上,任由自己沉醉於自己幻想的黑夜裏......
   上課時菲利貝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右耳入,左耳出,整個人猶如一個遺失了靈魂的洋娃娃......行屍走肉的過著日子......唯有在皓的麵前自己才恢複一點生氣。
   終於,讓我等到了報告出來的日子,那是一個星期過後的早晨,護士謹慎的口氣讓我在下了課以後帶著著急害怕的心情乘著地鐵到醫院去。我著急想知道結果,卻又害怕知道那是我不想要的結果。
   坐在冷冷的,藥味彌漫的醫院,我張著耳朵等待命運的宣判......
   “李小姐,我們在抽取骨髓檢查時,很不幸地發現你體內的白血球數目正在增加,比正常人的白血球數目多上數倍,而且這些白血病的細胞已成熟,借此我們證實你患上了Chronicmyeloidleukaemia,簡稱CML。”醫生把判決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
   我坐在那裏,定定的,呆呆的,望著醫生,心情麻木了大約10秒以後,隨即是那千萬隻刀一起捅入的痛楚......
   Chronicmyeloidleukaemia?CML?慢性骨髓性白血病??那是什麽??我對醫學病詞完全沒有知識。
   我傻笑說:“反正就是血癌,是吧?”我傻笑反問,“反正我到最後還是會死,對吧?”
   醫生展示他的專業:“李小姐,白血病有幾種類型,它們都有些一樣也有些不一樣。最常見的是急性和慢性,你患上的是慢性骨髓性白血病,這是一種由後天或外界因素影響而導致人體內的造血幹細胞中的染色體變異。當這些變異造成太多的不成熟的白細胞存在病人的骨髓和血液裏時,隨著病情的發展,這些有問題的白細胞會把其他骨髓中的血液細胞如紅細胞,血小板擠出去,使病人體中的血液無法正常工作。”
   我靜靜地聽著醫生給我解說,卻還是想不透為什麽自己會患上白血病......
      
   80. 一道豐富晚餐
   醫生繼續溫和地解釋:“雖然目前在醫學上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仍無法單靠藥物或手術根治,隻有高劑量化學治療合並骨髓移植,才是唯一可根治這疾病的治療。不過病患可以口服化學藥物或使用幹擾素治療去使慢性骨髓性白血病的病情達到緩解,並同時等待適合的骨髓。”
   醫生慎重地看了我一眼,續道:“李小姐,我們建議你現在馬上開始接受治療並且等待合適的骨髓,因為如果你耽誤了療程的話,存在你體內的白血細胞會於一段時間內轉變為急性白血病,那個時候療程可能會比現在複雜。”
   我揚起睫毛,努力平複心中的激動,問:“醫生,告訴我,找到合適骨髓的幾率通常是多少?”
   “找到合適骨髓的幾率,平均有十萬分之一,雖然不是很高,可是我們不希望你放棄,我們會幫你登記骨髓捐贈銀行,特別是‘中華骨髓庫’,因為骨髓移植必須在同族裔之間進行。隻要一有合適的,我們會馬上給你進行配對。不過,在這以前,我們希望你盡快辦理入院手續,接受治療。”醫生努力的在說服我,深怕我放棄治療。
   十萬分之一?嗬嗬,我不禁在心裏輕笑......從小到大,自己總是沒什麽中獎的運氣,等待合適骨髓在這瞬間讓我感覺比抽幸運獎難......
   我深吸口氣,凝望醫生,細聲問:“醫生,告訴我,我可以活多久。”
   “根據報告顯示,你目前體內隻有大約5%的白血病細胞存在於骨髓和血液細胞中,此時症狀較輕,可持續幾個月到幾年。平均是5年,主要是因個人體質而異,如果你現在馬上接受治療的話,我們會盡力幫助你的。”
   我望著醫生,幾個月到幾年?所以我隨時都會死,是嗎?我在心裏慘笑著說。
   半晌,我輕緩開口道:“醫生,你知道我隻是個學生,目前在巴黎學習法語,我想回家,回到家人身邊去,回到自己國家去接受治療......”
   “李小姐,我們了解你此刻的心情,家人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而且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骨髓移植是必須在同族裔之間進行,骨髓捐獻一般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家庭成員,比如兄弟姐妹,或者是父母和孩子之間;另外一種為非家庭成員,不過無論哪一種方式都好,這一個骨髓一定要符合病患的骨髓。法國國家骨髓庫目前大約有10萬份資料,老實說,華裔的樣本更是少之又少,回到亞洲找到合適的骨髓機會幾率也許會更高、更快,也更方便。”
   我微微點頭,表示清楚。
   “我會給你寫張醫生證明,希望你回去以後可以盡快的入院接受治療,如果你需要什麽幫助,請隨時聯係我。”醫生依然慎重地望著我,語氣篤定。
   “謝謝你醫生,我要走了。”我朝醫生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猶豫了一下,我接下去說,“嗯......醫生,還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請你替我保密我的病情,好嗎?我暫時不希望疼愛我的人知道這個消息,我想找個適當的時機對他們說的......”
   “李小姐,我可以答應你,可是請記住你的病情不能有絲毫耽擱。”醫生重複叮嚀。
   我邊點頭,邊回答:“好的,我知道。”
   步出醫院大門,我絲毫感覺不到冬天的寒冷蕭蕭,隻因我心裏的度數比這個冬天還冷......
   抬頭仰望冬天的巴黎,白晝短促下,耀眼的夕陽在這雲層層的天色裏仿佛添上一層厚厚橘色彩妝,猶如在盡最後一道力量把冬天的灰色寒意驅走。
   可是,在我眼中它卻是意味著我人生中黑暗的降臨......
   皓的愛情與藍於澤的喜歡原來隻不過是上天給我的最後一道豐富晚餐......
      
   81. 再一次被撿到(1)
   我就快要死了......我就快要死了......我就快要死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心底深處呐喊。
   一個患上疾病,知道自己快要死的人應該有什麽感覺呢?
   我目光呆滯,精神恍惚,心不在焉地走著,一直走,一直走......向左?向右?向前?退後?對我來說突然一切都不重要了,是的,都不重要了,因為我隻不過是個即將要死的人......
   這一刻,我突然一點都不想返家,那個我和皓的家,還有那個離我半個地球遠,像似又不似的家。
   我就這樣漫無目的地一直在巴黎街上流連,陷於一片朦朧之中......
   “李昕蕾!”驀地,背後傳來一把叫聲。
   我轉頭,看見一起學習法文的翎,有些驚訝:“啊......咦?你怎麽在這裏呢?你今天不用打工嗎?”
   “我今天休假,剛剛在公車上看見你一個人心事重重的樣子,今天早上又神色匆匆地離開學校,你沒事吧?”她從來不拐彎抹角。
   我有些佩服她的觀察力,朝她微微一笑:“噢,沒事,沒事。”
   她滿臉狐疑,可是卻沒有繼續追問,道:“沒事就好,嗯......晚餐時間了,你要和我一起吃飯嗎?”
   我感激地看著一臉關心的她,感覺她是擔心心事重重的我,才主動開口說一起吃飯的,我不由自主地對她心生好感:“嗯,好的。我請客。”
   其實,我對巴黎的餐廳也不太熟悉,眼看我們在左岸,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藍於澤帶我去的那家餐廳。
   兩個女生可以做什麽呢?我們在餐廳用完晚餐後,就到隔壁包廂的吧台去喝酒,看到酒吧裏的人都很開心地喝酒聊天......我突然也好想喝酒,我要盡情地喝,忘情地喝,痛快地喝,嗬嗬,我要一醉方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突然很想放任自己。
     
   82. 再一次被撿到(2)
   一道金色的光從陽台裏灑了進來,正好照射在我身上,啊,我的頭好疼,好痛。
   不耐煩地睜開沉重眼皮,隨著那道刺眼的光亮探去,原來是從落地窗前微微敞著的淺咖啡色絲緞窗簾透射進來的陽光......隨著垂地窗簾下的深咖啡色地毯望來,房間的正中央是張鋪著米白色床單的柔軟大床,正是自己身躺著的大床。
   咦?我發現自己在一個不熟悉的房間裏,是翎的房間嗎?我輕揉自己兩邊的太陽穴企圖回想昨晚的一切,我記得昨天晚上我們兩個一起吃晚餐喝酒......
   到了隔壁包廂的酒吧,我們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來,我點了BlueMargarita,而她則要了PomegranateMartini,一藍一紅的兩杯雞尾酒在這柔和燈光籠罩下看起來異常的協調且鬼魅。
   一頓晚餐以後,我的心事雖然沒有解決,卻拉近了我和翎的距離。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在告訴我她正在做著他人的情婦以後,她問。
   我凝視著她,輕輕搖頭。今天以前也許我會看不起她,因為我討厭破壞他人幸福的人,可是這一刻,當我知道自己也許明天,後天,大後天,可能一睡就醒不來的時候,我忽然對這事不再執著......
   “你愛他嗎?”我啜一口Blue Margarita,輕聲問。
   “不愛。”她答得輕快,不假思索。
   “那你為什麽會和他一起呢?”我好奇地說。
   她眼珠轉了一下,說:“習慣吧......”
   我抬著睫毛問:“習慣?”
   她凝視我點頭,道:“嗯......”隨即,笑著問,“你知道嗎?我現在一天晚上可以喝五種不同的酒也不會醉哦......”然後,她頓一下,喝了一口Pomegranate Martini沉吟說,“兩年前,我患上了憂鬱症,我最心愛的男人去世了,留下我一個人孤獨的生活,那時候我快瘋了......每天不是喝酒就是自己對著空氣說話......而且為了不讓家人擔心,一直不敢讓他們知道這事。”她深吸口氣,繼續道,“這情況繼續了一年,直到到我遇到他,那時候他剛好到我住的城市去出差,我們在一個酒吧碰上,我也是喝著Pomegranate Martini,那天晚上我們上了床,隔天一早他問我願不願意跟著他,他說他會照顧我的生活,也令我家人生活無憂,可是他不會給我名份,還有我必須學好法文,他說他不喜歡用英文和我溝通,他也不懂中文......噢,我忘了告訴你,他是法國人,你知道法國人不太喜歡英國人......”她笑著,淡淡的,仿佛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我靜靜望著她,一句話也沒說。我不喜歡這樣的關係,卻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去多說......
   她再嚐了一大口的Pomegranate Martini,緩緩說:“那天早上,我看著自己赤裸裸的身體,我想,心愛的人都走了,這副身體其實也不過隻是一個身體,如果他可以保證我生活無憂,我沒有不答應他的理由。半年後,他幫我弄了一切,我就來到巴黎了......”她聳聳肩,一副“沒什麽”的樣子。
   我看著她臉上那一抹笑容,我看看酒吧裏那些喝著酒,聊著天,麵上同樣掛著笑容的臉,驀然一抹淡淡的哀傷油然而生......這樣的笑容背後,其實隱藏了多少心酸無奈的故事呢?
   “你......那......他是怎麽去世的?”我怯怯地問,對“死亡”這事仍然心存餘悸。
   “血癌。”
   血癌?!我心刹那間猛烈地震了一下,輕顫抖著手喝了一口Blue Margarita......
   她望著臉色沉重的我,問:“很可怕的病,是不?遙遙無期的等待著合適的骨髓,等到的時候卻已經太遲了......”終於,她深深吸了口氣,無奈地說:“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在自己麵前死去是很痛苦的事情,特別是你什麽都做不了的時候......”
   我鬱積著低沉的情緒,什麽都沒說,繼續喝著Blue Margarita,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它早已被我喝光了......
   接下來,我們點了5種不同的酒,她說她不會醉,我卻想把自己麻醉......5杯變10杯,5杯成20杯,過後發生的事情,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83. 再一次被撿到(3)
   ......意識逐漸恢複,我緩緩坐起身子,環顧四周。這真是一間清新雅致的臥房,沉穩低調的東方家具,獨具匠心的設計,使空間顯得整齊,清晰。一股清雅的感覺在心底徐徐湧動,這是翎的房間嗎?
   我把被推下床,身上仍是昨天的衣服,隱約中依稀可以聞到那從自己身上散發而出的殘餘酒味......走了幾步,發現自己的頭好疼痛,好昏眩,嘴巴是那麽的幹澀。
   我撐著身子,走近窗邊,推開窗簾的遮掩,好讓巴黎冬天早晨陽光光線延伸穿透整個房間,誰知窗簾一掀開,太陽即刻害羞地躲藏起來,留下一片灰蒙蒙。雖然如此,卻依然無損窗外秀麗景色,因為我驀然發現從陽台斜角望去竟然可以看到艾菲爾鐵塔正矗立於眼前,而且早晨霧氣凝聚的梧桐樹上空,和那寥寥飛翔而過的鴿子都使巴黎流露一股如夢似幻,淒美的浪漫。
   站在這房裏的陽台眺望欣賞這淒迷景色,我無可否認的被窗外的景色傾倒,與其同時,一絲幽幽淒淒的感覺驟然上升,我不知覺再次陷入一片黯然傷神......美的東西總是帶著一點點的遺憾,才會叫人思念,不是嗎?
   許久,我突然被一股撲鼻而來,清清淡淡的香味喚醒,我忍不住深吸了口氣,這......這味道有些熟悉,我再次深深吸進一口氣,這......這是他的味道......
   正當我疑惑著的時候,一把低沉溫柔且熟悉的嗓音正好響起:“醒了?”
   是......是他?......是他嗎?......怎麽會是他呢?翎呢?
   我先是微微一愣,隨即轉身,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他高大修長的身子慵懶地倚著在房門框,雙手插在口袋內,衣襟不經意地掀開,嘴角揚起極輕極淡的笑容,看起來不羈且性感,真的是他,是藍於澤!
   我愕然中帶著迷惘的凝望眼前好久不見的他,我伸手捏捏自己臉頰,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而這裏到底是哪裏呢?自己為什麽又會在這裏呢?昨晚自己不是在和翎吃飯喝酒的嗎?一連串的疑問頓時湧入腦海......
   “你知道自己昨晚喝醉了嗎?”他眈眈地盯著我問。
   “呃......嗯......我知道。”我囁嚅地回應。
   他慢條斯理地說:“而且是醉得不省人事,你知道嗎?”
   “知道......”我聲音細如蚊子。
   “為什麽喝得那麽醉?”他關心地問。
   “這......裏是哪裏呢?”我不打算讓他知道我生病的事情,企圖轉移話題。
   “我家。”他答得非常簡約。
     
   84. 再一次被撿到(4)
   “呃......你家?”我瞪大眼睛,“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你喝醉了,你同學不曉得你住哪裏,也不方便帶你回家,從你包包找到了我的手機,就給我打電話了。”他解釋著。
   我怔了怔,深思地望著眼前的他......為什麽是他呢?為什麽是他的手機呢?為什麽每次都是他呢?為什麽每次當我一次又一次出現狀況的時候都是被他撿到呢?
   我心不由得浮現一抹莫名複雜的情緒......
   “告訴我為什麽喝那麽醉?”他一步步向我走進,把話題繞回來。
   近距離仰望久違的他,除了平常的不羈帥氣,還添加了一抹淡淡的憂鬱,使他看起來更具魅力......我的心不禁怦然跳動著......我不自在的低眉垂眼,不想讓他發現自己此刻的複雜的心緒......
   看著我靜默不語,他繼續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低頭不看他,也不回答。
   他依然俯首凝望我,繼續他的猜測:“你......是不是和皓吵架了?”
   啊,皓......我怎麽把他給忘了?我整夜沒回家他應該很擔心吧?我抬頭緊張地問:“你有幫我通知皓嗎?”
   他輕搖著頭,道:“沒有。”
   我迫切走到床邊找尋我的包包,他的聲音在我身後緩緩響起:“我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你和皓吵架了,所以你才喝得那麽醉,還沒有弄清楚以前我沒有通知他......”
   “嗯,沒關係。”我隨口回答。拿起放在床櫃上的包包,我趕緊把它打開欲把那部摩托羅拉手機拿出來,可是就在這一瞬間,皓曾對我說過的“你看到多少個未接來電,就代表我有多擔心你......”突然在我腦中冒出來,一抹壓力霎時在我心頭散開,讓我不知不覺地把手從包包裏抽縮出來。
   因為我的忽視而口氣顯得有絲不快,藍於澤他皺著眉頭問:“你到底怎麽了,李昕蕾?”
   我現在隻覺得頭腦裏混沌一片,完全沒有心思回答他的問題,更不敢去想象皓此刻的表情。我,隻想馬上回家,我於是轉過頭去朝他喃喃說:“謝謝你,我想我該走了。”
   也許被我的漠然弄得有絲怒意,藍於澤冷冷地拋下一句:“我已經讓傭人準備早餐了,吃完再走吧。”語畢,頭也不回地步出房門。
   我疾步跟在他身後,說:“藍於澤......我不餓,我想回家。”
   “可以,你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讓你喝得那麽醉?”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對我說。
   “就......隻是喝多了......沒什麽特別啊......”我囁嚅地說。
   “哦......是嗎?”他濃眉緩緩地往上揚,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
   “是的......”我用力地點頭。
   他深邃眼眸一瞬也不瞬地凝視我,仿佛想把我看透。良久,輕緩開口道:“好吧。我送你回去。”
      
   85. 再見藍於澤
   我抬眼,朝他抿嘴一笑:“謝謝。”
   一路上,我全盤心思都在想著要如何跟皓解釋,仿佛藍於澤是透明的,不存在的。
   其實和女同學去吃飯聊天沒什麽,不是嗎?
   其實和女同學吃晚飯到酒吧喝下東西沒什麽,不是嗎?
   其實喝酒的時候不小心喝多了也沒什麽,不是嗎?
   其實喝醉了無法打電話通知皓也沒什麽,不是嗎?
   其實喝醉酒接不到皓的電話也沒什麽,不是嗎?
   其實喝醉了到藍於澤家去也沒什......該死的,為什麽每次隻要和藍於澤在一起都會有罪惡感呢??
   終於,車子到了,我匆匆地拋下一句:“謝謝,再聯絡。”即迅速地往公寓大樓走去。
   帶著一顆提心吊膽的心情踏上公寓,我有些害怕緊張地把大門打開。孰料,一進門,整個屋子是空蕩蕩的寧靜......絲毫感覺不到一絲的人氣。我邊輕喚著“皓”,邊在屋裏找尋著皓的影子,直到目光被餐桌上一張熟悉,寫滿字的白色餐巾吸引住......
   啊!原來皓在昨天中午到倫敦去出席“雪的初遇”的拍賣會了......啊,忽然想起他前幾天好像有和我提過了,那時自己過於浸泡在悲傷當中,沒有放在心上......
   我下意識地從包包裏拿出摩托羅拉手機,隻有5個未接來電,時間是昨天下午,應該是皓飛去倫敦之前的。
   我暗地舒了口氣......
   猶豫了一下,我在包包裏拿出那部索尼愛立信,決定給藍於澤打個電話,想好好的向他道謝一番。剛才因為實在害怕皓會生氣擔心,所以慌慌張張的隻想趕快回家,完全沒有顧及他的感受。平靜下來以後回想,我似乎欠藍於澤很多個謝謝......
   “藍於澤?”電話接通後,我喚著。
   “嗯?”
   “我是李昕蕾......”說了這句以後,我突然為自己的過分客套而尷尬。
   “我知道......”
   “藍於澤,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我輕聲細語的。
   “剛才不是吵著要回家嗎?”他似乎在電話那頭淺笑。
   “剛剛......那個......不好意思......”我支支吾吾的,有些擔心他會拒絕。
   電話一方停頓了一會兒,說:“好的,可是我想吃日本料理。”
   “好的,吃什麽都可以。”我歡喜地說。自從上一次的“陽台事件”以後,我們仿佛好久沒有好好的見麵聊天了。
   “晚餐?午餐?”他問。
   “啊?”
   “我是說時間,是晚餐一起吃,還是午餐?”
   “噢......哈哈,都可以,隨你!我沒所謂。”
   “那晚餐吧。”
   “為什麽,午餐不可以嗎?”我其實有點不想一個人度過這寂寞的下午。
   “你不是說隨我的嗎?”他反問。
   “噢......那好吧。”我幽幽地道。
   他突然口氣溫柔地說:“李昕蕾,你其實現在要做的是什麽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不然待會兒看到你一臉憔悴會影響我胃口的。”
   “......藍於澤!”我囔著,卻又瞬間轉換語氣,乖乖地說:“嗯,我知道了。”
   “李昕蕾!”電話另一頭的他,忽然輕喊著我名字。
   “啊?什麽事情?”
   “你到底怎麽啦?”
   “什麽怎麽了?”我不明白地問。
   “你知道......現在的你溫順地叫我好不習慣......”
   “......”有嗎?我不曉得,隻知道我不想再失去他......這個朋友。
   這時,突然長長一聲“嚓”在電話裏傳來......
   我心頭一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急忙開口喚道:“藍於澤??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沒有回應,然後是一陣“沙沙”,像似紙張翻閱的聲音。到底怎麽了?我緊張的強聲道:“藍於澤!!”
      
   86. 愛與熱情(1)
   我心頭一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急忙開口喚道:“藍於澤??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沒有回應,然後是一陣“沙沙”,像似紙張翻閱的聲音。到底怎麽了?我緊張的強聲道:“藍於澤!!”
   幾秒以後,藍於澤的聲音才從話筒裏傳來:“啊,沒事沒事,我......隻是......剛剛不小心走錯路......”
   “噢,原來是這樣啊。”我頓時鬆了口氣,忍不住調侃,“哈哈,原來老巴黎也會走錯路。”接著,我認真地說,“藍於澤,你專心駕車吧!我們今晚見。”
   “喂,要我去接你嗎?”
   “呃,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你把餐廳的名字和地址告訴我。”
   藍於澤略頓,道:“澤家日本料理,第15區。”
   “澤家日本料理?15區?那不就在埃菲爾鐵塔附近?”
   “嗯。”
   “好的,我等下上網查一下,應該查得到的。”
   “李昕蕾,我來接你吧!這家餐廳不是很出名的,在網上你不會查到的。”他堅持。
   “不出名?那會不會不好吃呢?”我有絲擔心地問。
   他篤定地說:“不出名是因為它隻招待貴賓。”
   然後,他口氣忽然有些不耐煩:“嘿,李昕蕾,你不相信我......的介紹嗎?”
   “啊,沒有啊。”我連忙否認。
   “那今晚8點鍾我來接你,就這樣決定。”
   “嗯......好的,謝謝。”
   “bye.”
   “bye-bye.”
   掛了電話,不知為什麽,我有一種很舒服輕鬆的感覺,盡管剛剛我和他隻是很家常便飯的聊天。
   無論如何,我聽話的準備好好休息,暫時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想去想。
   晚上,臨出門前一個小時,門鈴響了。一開門,那是一種叫我無法眨眼的驚豔感覺,赫然的刺激著我的視覺感官,真的好美,怎麽可以這麽的美?
   怔怔地凝望眼前的女人,那是一種讓我屏住氣不敢呼吸的美......一頭深栗色的飄逸長發,精致的混血臉孔,結合了東西方神韻外,那一股宛如天使的靈氣更是逼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臉色很是蒼白,而且看起來有些纖瘦,好像風輕輕一吹就會把她也帶走般。我想可能是剛康複的關係,可是卻也因為這原因讓她看起來更是惹人憐愛。
   她突然的出現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自在地僵在那裏。
   她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呢?是來找皓的嗎?還是......因為知道我和皓的事情了嗎?我暗自思忖著,卻還是猜不透,直覺似乎在這時候棄我而去。
   “你好。”在我愣在那裏的時候,她首先開口打破沉默,聲音溫柔甜美向我問好。
      
   87. 愛與熱情(2)
   她突然的出現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自在地僵在那裏。
   她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呢?是來找皓的嗎?還是......因為知道我和皓的事情了嗎?我暗自思忖著,卻還是猜不透,直覺似乎在這時候棄我而去。
   “你好。”在我愣在那裏的時候,她首先開口打破沉默,聲音溫柔甜美向我問好。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我微微一笑,連忙道:“啊,你好。”
   然後,又是一陣的沉默。
   幾秒以後,我努力地擠出一句:“你要進來坐嗎?”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什麽可以說,什麽不可以說......
   她忽然朝我微微一笑,一口流利的中文說:“你還不知道我是誰,也不問我來這裏幹什麽,你就讓我進門?”
   “噢......啊......”我羞赧地點著頭,接著,傻傻地說:“嗯......那我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嗎?”
   她禮貌地向我伸出手:“我叫王紓涵,你可以叫我紓涵。”
   “啊,我叫李昕蕾。”我伸出手與她交握。
   “我知道,我是特地來拜訪你的。”
   “噢?”我迷惑地看著她。
   “嗯,皓告訴我你剛來巴黎,在這裏念法文,是嗎?”她望著我,一臉盈盈淺笑,聲音溫柔無比。
   我向她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噢,皓告訴你了?”皓為什麽都不曾和我提過呢?他不是說暫時不把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告訴紓涵的嗎?
   進門後,她眼不住環顧四周:“是的。你還喜歡巴黎嗎?”
   “嗯......還不錯,很浪漫的一個城市。”我依然在思考著,皓什麽時候告訴她的呢?會不會皓已經告訴了我,是自己太過傷心而沒去留意呢?
   “不好意思啊,我因為實在太想念這裏了,才來看看的。”她輕輕朝我說。
   “嗯?”我仍舊滿臉疑問。
   “我以前住在這裏的。”她抿嘴微笑。
   “噢?原來如此。”皓沒有告訴過我......
   她抬起長長卷卷的睫毛,問:“皓待你還不錯吧?”白皙的麵容依然是一片溫柔的笑意。
   “啊?嗯,還......不錯......”皓真的都告訴她了嗎?我完全沒有概念皓到底對她說了什麽......
   她又笑了,笑得真好看,讓人不舍得把眼睛從她臉上移開。“我就知道他是個好房東。”
   房東??房東???我頭仿佛被一根重重的棒球棍用力地敲打了一下。我霎時恍然大悟,心弦抽緊,我......什麽時候成了女房客......還是,我......就本來是個女房客?
   她優雅的將身上的白色大外套脫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真高心看到這裏還是和從前一樣......”
   我深吸口氣,壓抑著沉重的心情,問:“你想喝點什麽嗎?”
   “綠茶。”
   “噢?綠茶?”她的口氣就像知道一定會有綠茶似的。
   “嗯,以前我還住這裏的時候,皓總會預先買了收藏起來,如果一切真的沒改變的話,綠茶應該是在左上角第三個櫃子裏邊。”她輕易熟悉地指出綠茶的位子......我知道綠茶在那裏,我知道。
   我也知道她的一言一語都在把我和皓的距離一點一滴地拉開......
  
   88. 愛與熱情(3)
   我僵硬地衝了杯綠茶,端到她眼前。
   “謝謝。”
   “不客氣。”我緩緩地在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悄悄地猜測著她是否真的不知曉我和皓的關係?
   “你知道嗎?我和皓在大學時期已經住在這裏了,這裏有著許多我和他的回憶......”她的目光停留在牆上一幅極抽象且具時代感的畫,神情似在回味......
   “你知道這一幅畫叫什麽名字嗎?”半晌,她問。
   我隨著她的眼光望向牆上那一幅畫,那是一幅抽象派的藝術畫,結合了大麵積的鋸齒形和重複的條紋而展現了一種自然的形狀。這幅畫隻采用了一種顏色,即是那代表熱情的紅色。創作的人非常聰明的利用這色彩因為冷暖,明度及純度的不同,而繪畫出進,退,脹,縮的視覺效果的差異。除此以外,由於大麵積的運用條紋形狀,這幅畫看起來有一種遠離煩瑣,予人擴散的感覺。自然的流露一種寧靜,簡潔卻不失熱情的理念。這是皓告訴我的,他非常的喜歡這幅畫。
   “這幅畫叫‘愛與熱情’。”在我細心的觀察那畫時,她輕輕地把它的名字說了出來。
   “愛與熱情?”皓不曾告訴我這畫的名字。
   “嗯,這是我和皓在大學時期的作品......”
   她和皓大學時期的作品?我心一窒,再次跌入穀底......
   “你知道美國藝術畫家,德庫寧,羅斯科、馬瑟維爾、戈特利布和紐曼等嗎?”
   我搖著頭......不知道不知道,我不是學藝術的......
   “美國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大致上分為兩類:一類把動作和姿態作為創作的基礎,以德庫寧和波洛克為代表的行動畫家;另一類是依靠大麵積的色彩表達某種思想,以羅斯科和紐曼等人為代表的色域畫家。前者在乎整個創作過程的感覺,後者則重視內在情感的表達。”她頓下,沉醉在回憶中,說:“那時候,我上大一,皓念大三,我和皓為了紀念我們之間的愛情,就決定模仿他們的作畫風格,結合了這兩種的作畫方式而創作出‘愛與熱情’。”
   我疼痛著耳朵聽著她繼續描敘這幅她和皓的“愛與熱情”......
   “大學時候,天真的我們模仿了波洛克的‘行動藝術’作畫方式,就是學著他喝了酒,讓彼此進入半昏迷狀態,提著桶原料和刷子,在鋪蓋於地麵上的畫布上隨意潑灑......你知道嗎?那感覺猶如在畫布上曼舞......”她繼續回味:“那感覺也似隨心所欲的把自己心中的愛潑灑奔放出來......當時,我們說好要隨意地把自己心中的感覺畫出來,在進行創作的時候,我們於是大麵積的將顏料以滴灑甩潑的方式來畫出自己心中對對方的情感......”說到這裏,她又忽然朝我“撲哧”一笑,道,“你知道嗎,那時候,作完畫,我和他又醉又累,我們就倒在畫布旁呼呼大睡,皓的臉上還沾著那紅色原料呢!”她手指著一邊的沙發對我說,“哪,就是這裏,我們當時候把所有的沙發搬到一旁去,就在這裏進行創作......”
      
   89. 澤家日本料理
   我揪緊著心聽著她述說著她和皓的故事,我絞痛著心看著她指著我身旁的位子告訴我說她和皓當時作完畫後就在這裏沉沉入睡。
   我知道那是我永遠也進不到的世界,就像一個被冰封的雪地般,而守候這世界的是他倆的感情。
   這心痛的感覺和我知道自己患上血癌時是一樣的疼,一樣的痛,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份酸溜溜......
   “啊,不好意思,昕蕾,要你聽我說這些......”她溫和地道歉。
   “啊,不會不會。”心早已涼了半截,還是朝她擠出一抹微笑。
   “其實我之前生了一場大病,睡了好久,醒來的時候,我好想即刻搬回來這裏住,可惜,皓說已經出租了,所以我忍不住來這裏看看了。實在是因為太想念,真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啊。”她解釋著,深邃的大眼眸很是誠懇。
   “噢,沒事......沒事。”輕輕四個字,感覺像似用盡全力才在喉嚨把一個個字迫出來。
   她抬手瞥了手上的手表說:“嗯,我也該走了......”
   臨出門的時候,她回首,笑著說:“噢,對了,我今天來過這裏的事,可以請你幫我保守秘密嗎?特別是皓,千萬不要告訴他哦!”她朝我繼續解釋:“其實是因為我剛病好,如果讓他知道我趁他不在的時候到處亂跑,他會生氣的。”
   “好的,我不會告訴他的。”我生硬的微笑著回答。
   “謝謝你,你真好,那就這樣了,再見。”她笑著向我揮手。
   “再見。”我卻連揮手的力氣也沒有了......
   “李昕蕾,李昕蕾......”藍於澤握著手中的筷子在我麵前晃動著。
   “啊?怎麽了?”回過神,我揚著眉心問。
   他靜靜地凝視我,打量著我,審視著我。“你剛剛又失魂了,你老實告訴我,最近你到底怎麽了?”說完,他把一塊鰻魚壽司放入嘴巴。
   “噢,沒什麽。”我一貫的答複,隨後,也把一塊扇貝壽司放入口內。
   “李昕蕾......”藍於澤忽然朝我呼叫。
   來不及了,一股劇烈刺激的嗆味驟然地由我口腔直衝我鼻腔,甚至把我眼淚都嗆了出來,正凝聚於眼眶中打滾。這時,我才想起剛剛自己不停在把扇貝壽司往醬油裏沾,絲毫沒留意到醬油拌著大量的哇沙比......
   “我剛剛就想告訴你,你那塊扇貝壽司沾了太多的哇沙比了......”藍於澤輕笑出聲。
   麵對著他的噙笑,我突然放聲大哭:“藍於澤......我討厭你......”我其實很早就想哭了,這一刻,我終於憋不住了,借題發揮地讓從剛剛見到王紓涵開始,那股存在心中已久的悶氣發泄出來。
   藍於澤被我突來的哭聲弄得手足無措,一籌莫展,蹙著濃眉說:“李昕蕾,隻不過被哇沙比嗆到,不要哭成這個樣子啊......”他把紙巾遞給我,微微抿嘴說,“還好我們是在我家裏吃這頓晚餐,若是在餐廳,大家都以為我把你怎麽樣了。”
   是的,“澤家日本料理”原來就是“在藍於澤家裏的日本料理”。難怪一開始他就那麽肯定地說我會找不到......
      
   90. 他的懷抱
   是的,“澤家日本料理”原來就是“在藍於澤家裏的日本料理”。難怪一開始他就那麽肯定地說我會找不到......
   一個小時前,明明說好一起吃飯,他卻把我載回他家來。隨後,把我領到他家裏的一個小房間,踏入門的那一刹那,我驚訝地環掃這個日式坐席榻榻米的小房,榻榻米,大格子門,障子紙,中央擱著一張矮幾,該有的都有。
   這日式榻榻米小房,設計簡單但講究,整個房間以白色和淺木色為主,牆上掛著一幅字畫,房間橘光柔和溫暖,格調淡雅。我想用來品茗會友,或燈下研讀,或閑時小憩,都會很舒服。
   當他俯身在我對麵坐下那一刻,他淺笑著對我說:“吃日本料理,環境,氣氛,情調都很重要的。”
   我望著他,是的,自從上次他為我泡煮忘憂咖啡開始,我知道他是個對生活很講究的人,更何況今天吃的是日本料理?他自己也是半個日本人啊。
   我和他盤腿端坐在榻榻米上,細心地看著矮幾上的日式料理和各式各樣的壽司,有燒三鮮海苔卷壽司,厚蛋燒壽司,鰻魚卷壽司,扇貝壽司,生菜沙拉壽司,還有炸蝦天婦羅,生魚片和日式醬湯等。我差點以為他家什麽時候變成日本餐廳了?
   “藍於澤,這些都是你自己弄的嗎?”我好奇地問。
   他沒有回答,朝我抿嘴點頭微笑。
   “怎麽可能??你騙人!!”我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他默默地望了我一會兒,微笑,不以為意聳聳肩,說:“是不能相信的,我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可以一次做了那麽多道料理。”
   我不知覺地訥訥輕喚著:“藍於澤......”
   我定定地凝望他,除了驚訝,心裏還有更多的感動......那股飄入我心的溫暖久久無法散去,那一瞬間我有股想哭的衝動,前些日子那若有還無的漣漪不禁再次的在我心中蕩漾。這......是......是為了我做的嗎?我在心裏暗自思忖,卻始終沒有勇氣開口詢問。
   看著我大口大口喘著氣的哭泣,藍於澤放下手上的筷子,起身緩步走到我身邊,俯身坐了下來,然後,溫暖的大手輕輕把我攬入懷中,一句話都沒說,靜靜的讓我壓抑已久的不安情緒,在他懷裏盡情發泄......
   不曉得為什麽,我發現每次在藍於澤麵前,自己總可以自然的,隨心所欲的,毫無禁忌地把心中的情緒表現出來......
   我抬著霧蒙蒙的眼眸注視他,他知道嗎?被哇沙比嗆到的不隻是眼淚,還有更多的情緒也一並被嗆出來了......這幾天,我心緒繚亂,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自從被困在電梯以後,厄運不斷地向我招手,我真的無力招架了。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電梯,王紓涵,血癌,還有剛剛的那幅“愛與熱情”,一想到這,我更是用力地像個小孩般在他懷中持續啜泣痛哭......
   良久,待我把他白色襯衫都哭濕了一大半以後,我才羞窘地離開他懷抱,然後一口氣把桌上小杯日本清酒喝完,幽幽朝他問:“藍於澤你知道美國藝術家波洛克嗎?”
      
   91. 如果你喜歡我
   良久,待我把他白色襯衫都哭濕了一大半以後,我才羞窘地離開他懷抱,然後一口氣把桌上小杯日本清酒喝完,幽幽朝他問:“藍於澤你知道美國藝術家波洛克嗎?”
   他抬眼看著我,雙眸一亮,卻沒有回答我問題。
   我直直地望著他,一手握起剛才讓我嗆到的哇沙比醬油小碟,另一隻手把一邊的白色餐巾打開,然後緩緩地將碟裏的醬油滴灑在餐巾上。我悒悶地看著那被我手中醬油滴灑而渲染在餐巾上的圖案,悶悶地道:“波洛克是美國抽象主義藝術家,他喜歡以恣意奔放的方式在帆布上很隨意地潑濺顏料,灑出流線。他把那些在畫布上縱橫交錯而形成的圖案稱為具有激動人心的活力,記錄了他作畫時直接的身體運動。於是,看畫的人可以分享到創造這些色跡的經驗。”王紓涵離開以後,我對著電腦搜索了很多關於抽象藝術的資料。
   “藍於澤,我們也來學波洛克的作畫方式一起創作一幅畫,好嗎?”我喃喃問道。
   他盯視著我好一會兒,平著聲說:“你是不是知道了‘愛與熱情’的事?”
   我心一沉,原來連藍於澤也知道“愛與熱情”,那紓涵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啞然無語,我茫然望著他,呆滯地點頭。
   他輕緩握起我手,溫柔說:“昕蕾,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如果沒有辦法愛上他的過去,至少你必須要學會不去在意,不然愛的路上,你隻會走得更辛苦。”
   我哽咽,我嗚咽,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藍於澤,這不是過去啊......這還在進行時......剛剛紓涵來公寓......皓竟然告訴她我隻是一個房客......”
   “等等,昕蕾,我不明白,你說剛剛紓涵到公寓去,皓在你們麵前說你是個房客?”
   “不是,不是,藍於澤,你怎麽這麽笨啊!!!”我開始無理取鬧!
   “好,我笨,我笨,那你先別哭,好好地再說一次。”他像哄著小孩似的。
   “我是說......”我仍舊哽咽著把之前紓涵到公寓去的情形說了一遍。
   藍於澤聽了以後,理性地道出他的想法:“昕蕾,我想紓涵她真的隻不過是太想念那裏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的。至於皓,他可能就隻是不想讓紓涵受任何刺激,畢竟她才剛剛康複,你不要胡思亂想了。”
   聽著他的分析,我並沒有因此而好過一些,我更是沙啞著聲音的抱怨:“藍於澤,我討厭你,你明明一開始就知道皓和紓涵的事情,為什麽你都不和我說呢?為什麽??”
   “李昕蕾,你希望我說什麽呢?這是皓自己的事情,你和皓也不是小孩,這是你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你要我以什麽立場去說,還是你覺得我應該用什麽立場去說?說什麽?”他倏地微微慍然地反問。
   “藍於澤,我的心好痛,好痛......我該怎麽辦?”我惶然,可憐兮兮地凝視藍於澤說。
   我該離開皓嗎?我是一個身患疾病的人,我該在這場愛情中努力下去嗎?我在心中痛苦地想著。
   看著我臉上一片的愁雲慘霧,藍於澤一臉欲語還休,原本浮現在他臉上的怒意也逐漸消失,後再次默然把我擁入他懷抱。
   我抬眼,用自己那雙凝聚眼淚眼眸再次凝望他:“藍於澤,你不是喜歡我嗎?”
   對我的突如其來,他驚訝一怔,垂下眼靜靜凝視我。
   “你喜歡我嗎?”我喃喃重複。“如果你喜歡我,請你吻我......”
      
   92 離開三部曲
   坐在博物館,我看著這六幅布毯,心情出奇的平靜......仿佛最近這些日子以來那亂作一團的思緒終於得以安撫......不是因為布毯有什麽神秘力量,純粹是因為布毯吐露的哲理不禁叫我啟發深思......
   翎的故事曾讓我有離開的念頭,我不想讓心愛我的人眼睜睜看著我逝世卻什麽都不能做。可是,每每想到和皓的一切,每次不經意看到頸項上的‘始終如一’......一絲又一絲的不舍猶如蜘蛛絲般緊緊攀緣住我那顆不堅定的心......
   對藍於澤,那是很複雜的情愫,我自己從來也不願意好好的理清它,因為我害怕也不舍得改變現在的狀況,我一直不斷地告訴自己,我喜歡的是皓,我喜歡的是皓。我隻是想和藍於澤做朋友,是的,是這樣的。
   “如果你喜歡我,請你吻我......”
   那晚,藍於澤並沒有吻我。當我定定地望著他,四目交投之際,他深邃清澈的黑瞳閃過一絲情緒,我以為他會俯下頭吻我的那一刻,他卻淡淡開口說:“李昕蕾,我不會吻你的。因為你根本不懂什麽是愛情......”隨即,起身走出了房門,也離開了這屋子,留下一臉愕然的我......
   我錯了嗎??我錯了嗎?
   也許我真的是個不可愛的女人。
   在愛情的路上,我從來就沒什麽信心。
   現在連說過喜歡我的藍於澤也不要我了?
   拖著猶如一顆大石般沉重的心情回到家裏......我做著和很多天以前那個看完《手鏈的緣分》的夜晚的事情......我弓著身子再次躲在被窩裏麵......我拚命地把暖氣開得大大......我不停不停的哭泣......然後虛脫的昏睡去......
   自從那夜以後,藍於澤再也沒找過我了......是自己過分了嗎?他說我是一個根本不懂什麽是愛情的人......我真的是個不懂愛情的人嗎?嗬嗬,也許是吧,我隻是個差勁的人,傻傻地想利用他對自己的喜歡來發泄自己的煩躁,安撫自己的不安,報複自己對皓的不滿......
   現在大家都不要我了,連上帝都要我離開這世界,這是對我這個不懂愛情的人的懲罰,是嗎?
   是的,我是不懂愛情,因為愛情和生活一樣,從來都不簡單......
   來到這博物館是個緣分吧......早上醒來那一刻,突然不想繼續待在家裏,拿著地圖在巴黎街上溜達,想再次找尋當初來到巴黎的感覺。
   當我坐在巴黎歌劇院附近的露天咖啡座喝著拿鐵時,一名日本男生拿著一本巴黎旅遊手冊走到我麵前,手指著書裏一張圖片向我問路。圖片不是很大,一組掛毯掛在半圓的牆上,有幾個人站在掛毯前欣賞著......我無法清楚看見照片裏那些掛毯上的刺繡圖案,卻被照片下的小標題吸引:“The Lady and The Unicorn”(淑女與獨角獸)。
   據說,獨角獸是愛情與純潔的象征,我突然對這組掛毯深感興趣,看了介紹,那是在巴黎五區的MuséedeCluny,把地址記住,於是跟隨自己的好奇來到這裏......
   藝術的奇妙在於它不會直接把答案告訴你,不同的人看同一幅作品總會有不同的看法和啟發。
   這組大型的掛毯一共擁有六幅作品,在法國中世紀完成,來曆神秘,學者花了許多年的研究,才理解當中的含義。
   創作者巧妙地利用淑女和獨角獸,以及我們熟悉的動物,如獅子、兔子、鳥、猴子來表達人世間的所有動物的享樂和個人意誌的衝突。
   前五幅創作者利用人類的感官、味覺、視覺、觸覺、嗅覺和聽覺來轉達享樂與欲望。
   第一幅叫“Taste味覺”:獅子和獨角獸構築,淑女轉動著眼睛瞥向她右手上的一隻鸚鵡,並在她仆人為她端上的糖果盤裏采取甜點。她的小犬跟隨她的移動,而在她的腳下裙擺上的一隻小猴,正吃著莓果和糖果,這幅掛毯將對味覺和飲食的依戀場麵與意義突出。
   第二幅是“Sight視覺”:獨角獸以優雅的方式,依附在淑女的膝蓋,並在她手上拿著的鏡子自豪貪戀地凝望鏡子中反射的自己,這表現了所有動物包括人類對視覺的享受和美感的沉溺。
   第三幅“Touch觸覺”:淑女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一麵旗子,另一隻手則溫柔地觸摸她寵愛的獨角獸。旗幟代表權利,獨角獸則代表愛情。其實對於這幅掛圖,很多人甚至學者都把重點放在淑女與獨角獸上卻忽略了旗子旁的獅子。獅子是森林動物之王,代表權利欲望,創作者把獅子安插於旗子旁邊想突出人類對權力欲望的著迷,而另一旁的獨角獸是善良和愛情的代表。這幅圖詮釋了人類對情欲,愛戀和權利的迷戀。
   第四幅“Smell味覺”:淑女正溫柔的編織花串,在她身後的猴子卻不住偷偷地嗅著它從淑女籃子裏竊取的一朵小花所散發出來的花香。這意味著對嗅覺的重視與享受。
   第五幅“Sight聽覺”:淑女優雅的和她的女仆一起彈奏著樂器,獅子和獨角獸不停地回望悅耳音樂傳來的地方,這是聽覺享受的表現。
   在呈現了人世間動物對感官享受的依戀後,第六幅也是最後一幅掛毯,被猜測為人類第六感的意思。掛毯上,是淑女站在一個繡著“A Mon Seul Desir”(我唯一的欲望)題字的帳篷下,緩緩地將她頸上的項鏈解下來,交給一旁的女仆放進珠寶盒中,這動作被詮釋為她選擇了放棄所有感官的享受和欲望的愛戀。
   這是多麽有意思的創作品!在展示了人世間動物和人類的感官享受和欲望以後,在最後一幅告訴我們,其實沉迷與舍棄都是自身自由的決定。淑女在最後的動作就是決定放棄而收起享受的欲望。
   原來聰明的人類早在幾百年前就有此領悟了......
   仿佛被牽引著般......我坐在那裏定定地望著這六幅色彩斑斕的刺繡掛毯,思考著它背後的意義。
   這些日子,徘徊於愛和痛的邊緣,我一直久久無法作出確定......
   這一刻,我突然有了決定。“A Mon Seul Desir”我喃喃地念著......
      
   離開(1)
   音樂結束,張開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在心裏向這即逝的幸福道別......
   他垂著眼眸凝視著我,大手依然緊箍住我腰,輕吻落在我發頂,聞著我身上的普羅旺斯玫瑰香薰,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環繞:“傻女人,你今晚特別的香......”
   我忍住淚水,仰首望著他:“那麽皓會不會因這味道而記住我呢?”
   “傻女人。”他輕輕抱我住,笑著溫柔道:“Jet’aime.(我愛你)”
   心髒抽搐,思緒亂作一團,當一個人擁有得越多時,就會越發的害怕失去。明明以為已經做好離開的思想準備,在這一刻我心裏卻還是忍不住地絞痛......
   我輕輕從在他懷中出來,悄悄按壓住那沉重的心情,我看著他,道:“皓,要不要喝茶?我給你衝杯茶好嗎?”
   他揚著眉,對平常不怎麽喝茶的我感到好奇,可他還是點頭:“好的。”
   不一會兒,我端著兩杯中國茶到客廳去,茶杯裏我故意加了多些的茶葉。
   他取過我遞給他的茶,優雅地喝了一口。
   我也啜了一口,道:“皓,我們來玩個遊戲好嗎?”
   “你今天到底怎麽啦?又問問題,又玩遊戲的?”他飽含興味地側過身望著我說。
   “你不喜歡嗎?”我眯著眼睛微笑反問,企圖隱藏心中一絲的不安。
   似乎沒有發現,他伸手點點我鼻頭:“什麽遊戲。”
   我朝他微微一笑,解釋說:“皓一定有看《哈裏波特》吧?在哈裏的魔法大全裏其中有一個魔法,叫茶葉圖案魔法,把茶喝完以後,將茶杯翻轉,再看一看倒出來的茶葉會形成什麽樣子的圖案,然後隻要把這些圖案解讀以後就可以預測未來了。”
   他望著我,溫和有力的用左手把我擁進懷裏,深情地說:“未來就是我們兩個在一起。”
   我凝視著他,心中隱隱作痛,低頭回避他目光:“那我們來玩玩看好嗎?看是不是如你所說的。”我再次取起他茶杯端到他眼前。“我們一起把茶喝完。”
   他接過我手中的白色茶杯,我們一起把茶飲完。
   我望著他,輕笑說:“我數1,2,3,然後我們一起把茶杯翻轉,Okey?”
   “OK。”他挑著一邊濃眉點點頭。
   “1,2,3”我手隨同聲音比著1,2,3的手勢。隨即,我們一起快速地把茶杯翻蓋在茶杯底盤上,再將杯子拿開,看看盤子上的茶葉圖案。
   我們倆像個大孩子似的,神情期待地瞪大眼睛先看著各自的圖案,再往對方的圖案探索。
   皓的是一個圓圈,而我的則貌似個三角形圖案。
   根據哈裏波特的魔法茶葉圖案的解讀,圓圈是代表愛,三角形是代表一件突來的事情。
   我其實一點也不相信這兒童電影的魔法解說,也從來對任何圖案沒有絲毫的研究,所以我其實一點都看不懂這些涵義,也看不出這些圖案到底有什麽意思。可,今天,這一刻,在這裏,我需要借助這帶有神秘色彩的魔法來暗示我接下來計劃地離開,這樣在我離開以後,他的傷疼也許會減少一些,我的難過也許會減少一點。我是這樣想的。
   我定定地望著他,沉吟了一會,用著自己今天中午對著鏡子練習很久的‘專家’口吻對他說:“圈圈的意思代表愛與重逢,兩個人曾經以為在不同的弧線上流轉奔走,可是最後這弧線合起來恰恰組成了一個的圓圈。”說到這裏,我頓了下,別有深意且故意帶著憂傷口吻接下去,“意思是說皓將會遇到一個真正值得你去愛的人,這個人也許就是最近和你重逢的人。”說完,我凝視著他,他深邃眼眸閃過一絲奇異的情緒。那一刹間,我知道我成功了。
   接下來,我佯裝專注地思忖著自己的茶葉圖案,再次以專家口吻輕描淡寫:“三角形,代表背叛或被背叛。”
   我今天下午想了很多,無論什麽圖案,結果都隻有一個,我必須按照計劃進行,所有的圖案我都會想盡辦法給他聯係出我要表達的意思。
   他聽了我的話,微愣,隨即對我展開他一貫的溫柔笑容:“這隻是電影裏的玩意兒,不值得相信。我不會相信,你也不準相信。”語畢,他迅速將我和他的茶杯各自疊放在低盤上,把那些茶葉圖案遮蓋。
   我抿嘴微微一笑,暗忖著他自相矛盾的舉動,越是在意卻越是想逃避,不是嗎?
      
   離開(2)
   隔天,趁著皓去上班時,我帶著疲倦乏力的身子一個人傷心地收拾行李。
   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一條又一條的首飾,一本又一本書籍......為什麽怎麽收都收不完呢??什麽時候我的東西竟然變得那麽的多了?當初來到巴黎所帶的海藍色行李箱已經裝不下了......
   我沮喪,有些浮躁,用力把衣物塞進行李箱......
   不行,還是塞不進啊......
   幹什麽?連衣物都要欺負我嗎??我隻想離開這裏,離開皓,我是用了那麽大的勇氣......
   我虎視眈眈地盯著那散落在長方形行李箱邊邊的衣角。我賭氣,幹脆整個人坐在衣物上,重複著站起來,坐下的動作。一次,兩次,三次,終於,我望著那被我坐扁,帶著皺痕的衣物,然後滿意的把蓋子合上,拉上拉鏈。
   隨後,我輕緩取起一瓶“愛情味道”,把蓋子打開,一股幽幽淡淡甜甜的玫瑰香飄逸彌漫在我四周......
   我一直這樣以為,年華老去,樣子會變;時光飄逝,記憶會淡;日複一日,感覺會逝,隻有一種東西我們永遠會記住,那就是味道。
   樣子會變,記憶會淡,感覺會逝,味道卻依然還在......鼻子的作用除了呼吸以外,其實還是記憶的一種。
   沒錯。味道,記憶。這就是我要送給皓的禮物,那是皓不在家時,我悄悄買了普羅旺斯玫瑰香薰精油悄悄製造出來的。
   普羅旺斯玫瑰,甜蜜且舒適,希臘的神話裏所有關於玫瑰的傳說都離不開愛情。眾多的傳說中,我最喜歡的是愛神與情人纏綿悱側的故事。
   愛神阿佛洛狄特的情人,阿多尼斯,是主宰自然界之神。某天阿多尼斯打獵時,不幸被野豬所傷。愛神阿佛洛狄特聞訊後,為了尋找阿多尼斯,喪魂失魄地向阿多尼斯遇難的地方奔去,當她奔跑在玫瑰花叢中時,玫瑰花刺傷了她的手,刺破了她的腿。鮮血一滴滴地滴落在花瓣上,於是白玫瑰變成了紅玫瑰......紅玫瑰從此以後成了堅貞愛情的象征。
   擁有自己愛情故事的小提琴瓶,裝著一小點滴象征愛情的普羅旺斯玫瑰香薰。那是一種幽淡而甜的香味,瓶子一打開,味道仿佛融入空氣裏,輕輕的、柔柔的、甜甜的、淡淡的、叫人難忘。這是我的“愛情味道”。
   至於,為什麽是21瓶呢?
   因為有人說,我們的生日,就是我們和某一個人的序幕,倘若我們遲一秒,遲一分,或遲一天來到這個世界上,那就會錯過了和某個人的相遇。
   我希望,當我和皓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在穿越了歲月流沙,經曆過風霜洗禮,彼此年華老去,一切飄蕩在記憶裏時......在某年某月某天裏某一刻的某一秒,當皓不經意的聞到味道時,可以想起我。
   沒有留下片言字語,拔起行李箱把手,拉著它,我朝大門走去......
   是往機場的路本來就那麽遙遠,還是因為不舍,讓離別路程看起來是那麽漫長?坐在的士裏,穿梭於巴黎馬路上,凝望窗外壯麗優雅的建築,我忍住眼淚和這浪漫的城市道別。
   “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告而別了。”我心裏默默的重複著。在多留一會兒,我害怕我會連離開的勇氣也沒有......
   我決定,接下來的路自己一個人走下去......
   我知道時間會幫你和我遠離所有的悲傷......
   我相信時間會把你和我的記憶逐漸散去......
   我不要你常常想著我,隻要你沒有把我忘記,我已經滿足了。
      
   感動原來一直都在(1)
   飛機上,我緩緩合上眼睛,真的好累,好累,我隻想好好的睡一下,什麽都不要想,什麽都不去想。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沉睡中緩緩醒來,張開眼睛那刻,一把熟悉溫柔的嗓音恰好在我耳邊響起:“醒了?”
   我輕輕揉一揉雙眼,我以為我在做夢......我......我竟然看到藍於澤坐在我身旁?我閉上眼眸,半晌,再把眼睛張開,還是藍於澤?怎麽可能?剛剛坐在我身邊的明明就是一個年輕金發小夥子。
   “李昕蕾,你沒事吧?”他邊說邊用手撫摸我額頭。
   我側臉錯愕地望著坐在身旁的藍於澤:“藍玉澤,你......怎麽會在這裏?剛剛我身邊那位乘客呢?”
   他薄唇微微勾起,淺笑且得意地說:“我用了我的商務艙和他調換了。”
   他到底想幹什麽?還有怎麽知道我會離開呢?是不是皓也知道了?我輕咬唇瓣,陷入思忖。
   “李昕蕾,以後別買這家航空的經濟艙,這架飛機的經濟艙也太窄了。”他突然冒出一句把我思緒打斷。
   我揪著眼睛盯著他,這個白癡惡魔,我當然不可能買商務艙啦,現在開始我要把錢省下來,往後日子我要自己照顧自己啊。
   不想回答,我皺著眉,坦白問:“藍於澤,你到底想幹什麽?”
   仿佛沒有聽到我問題,他自顧自說:“李昕蕾,那天你不是說如果我喜歡你的話,請我吻你嗎?”
   他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事?
   “藍於澤......”我壓著聲音,靦腆地穩住話中的慌亂,“那時候......你知道,我不是真的那個意思的。”
   “那個意思是什麽意思?”
   “就是......我不知道......我當時......忌妒......瘋了......”我咬一下唇,幽幽地帶著一絲內疚囁嚅,“對不起......”
   對於我的坦白,他臉色明顯一沉,停了半晌,恢複一貫的淺笑,朝我說:“不管如何,我改變主意,決定接受你的邀請......”他緩緩地吐納出:“吻你。”
   我置若罔聞地取起椅背上的雜誌翻閱著,努力的鎮定住自己煩絮的思緒。
   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麽......聽到他說要吻我,竟然會渾身發燙,我......和他隻是朋友,隻是朋友。我喜歡的是皓!我努力的鎮定住自己。
   仿佛是自己“多心”了,接下來他並沒有作出什麽令我“驚訝”的舉動。隻是,他目光一直守視著我,未曾離開。
   良久,他低沉喚我一聲:“昕蕾。”
   昕蕾?他上一次隻喚我“昕蕾”時,是多久的事情了?不好的預感突然驟然湧現......
   果然,他表情非常認真且慎重地說:“讓我陪著你度過好嗎?”
   “陪我度過?”我瞪著眼睛,皺著眉頭,不明白地問。
   “昕蕾,生病了一定要有人照顧才行。”
   我圓睜的眼睛再度瞪大,然後逐漸眯起盯住他,企圖在他臉上尋找答案......他知道我生病的事情了?不,不,不可能......他怎麽可能知道?除了醫生就隻有自己知道......
   他認真的神情隱約浮現一抹淺笑......
   難道是......報告??我想起了我遺失的報告......那天和翎在酒吧喝醉,藍於澤送我回家以後,我才發現報告不見了。我曾回到餐廳去,可是一直找不到,我以為我在喝醉時,不小心掉到哪裏了......
   仿佛早已看透我想法,他不急不徐地從外套中拿出那熟悉的,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報告:“你遺失在我車上的......那天送你回去後,你給我打電話時,我突然發現的......”
   一些片斷下意識地閃過,那天上午王紓涵走後,我給藍於澤打電話,聊到一半的時候,長長一聲“嚓”在電話裏傳來......我以為他發生了什麽事情,然後我透過話筒,我聽見一陣“沙沙”,像似紙張翻閱的聲音。是在這個時候發現的嗎?我蹙著眉心推測......
   他朝若有所思的我,重複說:“讓我陪你度過好嗎?”
   “藍於澤......”我喃喃喚著他名字,卻不知如何接下去,不知該說些什麽......
   “李昕蕾,讓我照顧你吧!”他再重複一篇。
   我搖著頭。不,不,不可能,我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不允許我拒絕,他在這時候冷冷地冒出一句:“如果你不願意,我隻好告訴皓關於你的病情了......”
   “藍於澤!!”我低吼。
   他眼神恢複之前的認真,且多了一抹深情和一絲懇求:“李昕蕾,我隻想陪伴你而已,一個人會很辛苦的......讓我照顧你好嗎?”
   “藍於澤......”凝視他清澈黑眸中流露的深情,我再次無法言語。
   “李昕蕾,你什麽都不要說,也不用說了。因為我已經決定了,除非,你希望我把事情告訴皓。”他變得還真快,我什麽都還未來得及說,他深情的口吻神色瞬間轉為討厭的威脅。
   狠狠地瞪他一眼,我賭氣地戴上耳機,眼睛閉上,不去理睬他。
   他卻輕柔地把毛毯覆蓋在我身上,聲音溫和道出他想法:“雖然我不認同你這樣一聲不響就離開,可是如果注定讓我看到你的報告,我就無法讓你一個去承受。”
   我合著眼睛,意識卻無比清晰,沒有錯過他的一字一句。一股暖流和悸動倏然在我心中無法控製地廣散而開。
   半晌,我還是把眼睛睜開了,沉吟下,我問:“藍於澤,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值得嗎?我不是你的誰,你也不是我的誰......值得嗎?”
   他深邃黑眸凝視著我,緩緩開口,語氣卻是不可否置的霸道:“李昕蕾,值不值得我自己會去衡量,你現在要擔心的是你的病情。”微頓,他問,“你打算回去就到醫院去嗎?”
   “不!”我脫口而出。
   他疑惑地看著我:“不?”然後蹙著眉,眯著眼睛,似在探視,“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打算接受治療......”
   我低下頭靜默不語。
   “我不會讓你這麽做的......”他斬釘截鐵地說。
      
   感動原來一直都在(2)
   “我不會讓你這麽做的......”他斬釘截鐵地說。
   是的,他真的做到了,三個月前當他在飛機上把“逃離”的我捉住以後,不管我做了什麽刁難的事情,不管我如何想盡辦法,就是無法把他甩開......
   那天,當飛機抵達香港機場的時,他把他入住的飯店告訴我以後,就離開了。
   我領了行李,步出機場,和往常一樣一個人搭乘的士回家。
   回到家,才知道媽媽,新爸爸和弟妹們去日本旅行了。人家說,可以成為家人是一種緣分,可以和家人好好的相處是一種福分,看來我是個沒什麽福氣的人......
   第二天晚上,我和爸爸相約吃晚餐,距離上一次和爸爸見麵,應該有一年多了。餐廳柔和的橘光似乎沒有將氣氛協調緩和,整個晚上晚餐吃得很平靜,平靜得有點冷。我其實很想多說些話,可是不知為何說出來的總是客套的寒暄。
   “小蕾......”爸爸突然喚著我小時候的乳名......
   爸爸很久沒叫我小蕾了......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眼凝視他,卻發現他多了許多白發,臉上有一種歲月的滄桑,這時候自己才突然驚覺爸爸已經老了......鼻頭不自覺地一陣酸楚......
   爸爸凝望我的眼神悲鬱且充滿歉意,我低著頭默默不語,多少年了,見到我難道隻有歉意嗎?
   驀地,爸爸說了一句:“小蕾,你長得很像你媽媽。”接著,他停住半晌,緩緩開口道,“小蕾,爸爸希望你幸福。”
   我放下手中的刀叉,強忍著在眼眶中打滾的眼淚,再次抬起頭,展開笑容對爸爸說:“爸,你也要幸福......”
   爸爸朝我點頭,眼睛在橘色燈光下閃過一簇光芒。
   臨離開,我望著爸爸逐漸遠去的背影,不禁輕喊了聲:“爸,我們一起拍張照片好嗎?”我輕緩走到爸爸眼前,從包包裏取出自己的手機,用右手把手機高高舉起,和爸爸一起照了相。
   的士裏,把手機打開,透過迷霧般朦朧的視線,我靜靜地凝望著幾分鍾前和爸爸拍的照片。一抹欣慰笑容中摻夾了一絲的不自在,出現在這張曆盡滄桑的麵容上,這是我爸爸,這是相隔十幾年後,我們父女第一次一起照的相,凝聚於眼眶已久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緩緩滑落......
      
   感動原來一直都在(3)
   人總要站在死亡的邊緣,才會了解生存的意義,不是嗎?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我總喜歡回顧許多往事。在等待媽媽從日本旅行回來的這幾天,我一個人回到6歲時爸爸媽媽還沒離異前的家。
   今天,我又一個人站在樓下抬頭仰望,此時的大樓看起來是那麽的陳舊,歲月的流逝讓這棟大樓飽經風霜,可那是我童年唯一幸福的回憶。
   一個人默默傷感的那一刻,一抹熟悉的溫暖逐漸靠近,我抬頭,藍於澤默不做聲的把我擁進懷中。沒有做聲的他明白我的感覺嗎?我不曉得,卻喜歡胸膛傳遞過來的溫暖。
   三天後,媽媽回來了。和大家一起吃完晚飯後,媽媽隨我回房,關上門,她笑臉盈盈將手中的一隻鑰匙交給我,我一臉疑惑,她卻輕柔緩聲道:“這是你爹地給你的禮物。”
   爹地就是我新爸爸。“噢?是車子嗎?”我勉強擠出微笑,卻沒有一絲的興奮。
   她高興地朝我說,“不是,是公寓。”語畢,一臉期待的望著我,似乎在等待我高興的反應。
   很可惜,我好像令她失望了。我蹙著眉,不明白問:“房子?”
   “是的,你爹地以為你在國外可能一個人習慣了,搬回家也許你會不太習慣,所以......如果你喜歡,你可以到這房子去住,房子是你名下的,三房一廳,八百多尺,一個人住非常夠了。”她柔聲解釋。
   我靜默不語地凝視她......心裏難過地嘀咕,這是什麽?覺得我打擾了他們了嗎?送我一間公寓,想把我打發走嗎?那天在電話裏不是叫我回來的嗎?
   我難過地在心裏自嘲,嗬嗬,是啊,是該這樣,我又不是姓霍的,我姓李的。姓李的人怎麽可能住在姓霍的家呢?
   媽媽似乎以為我在考慮,她溫和地繼續說:“明天我們一起去看看,你會喜歡的。”
   我按捺不住,輕叫一聲:“媽!”
   “嗯?”
   “其實我在加拿大找到工作了,我隻是回來看看你們而已,過幾天我就要回去了,你知道的,開始上班後就會忙了,沒什麽時間......”我撒謊了。根本沒什麽工作,隻是,剛剛那一刻,媽媽說的每一句徹底傷透我心,我忽然覺得自己再也找不到留下來的意義......她從來沒有,也不會明白我要什麽......
   媽媽握著我冰涼的手,良久,開口說:“小蕾,你長得很像你爸爸。”
   我記得爸爸前幾天也用這同樣的眼神,同樣的口吻和我說著同樣的話。
   爸爸覺得我像媽媽,媽媽覺得我像爸爸,兩個曾經相愛又分開的人看到我是否看到自己過去曾經的錯誤,遺憾,傷心和所有想要遺忘的回憶,因此,彼此都有意無意地把我給遺忘,是嗎?
   我穩住心裏的痛楚,望著媽媽,我抿嘴擠出微笑:“媽媽,我們來拍張照,好嗎?”
   我拿出了同一部手機,和當天同爸爸照相一樣也和媽媽照了相。
   望著媽媽離開的背景,我真心地說:“媽媽,你要幸福。”
   媽媽回首凝視我:“嗯,媽媽答應你,小蕾自己也要幸福。”
   媽媽離開後,我一個人躺在床上,不知怎麽,突然有些想念藍於澤。
   他總可以給我一種安詳,踏實的感覺。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我依然不曉得為什麽......
   一直以來,他臉上總是蒙著淺笑,一副慵懶不羈的樣子;可是一次又一次,當我一次又一次出現狀況時,他總是像守護神般出現在我身旁......
   有人說當你開心或傷心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喜歡的人。那如果開心時想到一個人;傷心時想的是另一個人,這又意味著什麽呢?
   開心的時候,我會想要和皓分享;傷心的時候,我卻好想即刻見到藍於澤,這......是代表什麽呢?
   就這此刻,我手機響了,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藍於澤,我心怦然一跳,前一秒才想起他......下一秒他就給我來電了......
   電話接起,藍於澤劈頭就說:“李昕蕾!出來吧,我在你家外麵。”
   “啊?嗯?”他又想幹什麽呢?
   “來了香港都快一個星期了,帶我去走走吧!”
   “你剛剛說在這裏都快一個星期了?”
   “嗯。”
   “那你這些天都沒有去走走嗎?”
   “沒有啊,除了那天。”他的那天是指在舊家摟著哭泣的我的那一天。
   “那你這幾天都在幹什麽?”
   “我在趕策劃案呢。”
   “策劃案?”
   “對啊,科技進步,到哪裏都可以把工作做完。”
   “藍於澤......”也許再次自作多情了,可是我真的這樣想,如果不是為了我,他可以安逸的在巴黎處理工作。
   “李昕蕾,快出來吧!”他輕喚。
   走出籬笆門外,一台銀色寶馬停在路旁。
   “你怎麽會有車呢?”上了車,我好奇地問。
   “李昕蕾,這世界有一種公司叫租車公司。”
   “......你想去哪裏呢?”
   “你家在半山了,我們上山頂,好嗎?”
   不,這不是我家啊......我目無表情地點頭......
   這天晚上天氣很好,沒有大霧遮蔽,香港夜景的視線非常清晰,站在太平山上放眼望去,香港絢麗夜景盡收眼底。夜幕下的香港島和九龍島在萬千燈火,霓紅燈點綴下,更顯繁華輝煌,猶如兩顆閃閃發亮的夜明珠鑲嵌在維多利亞港灣交相輝映,很是漂亮。
   藍於澤緊握住我手像個小孩似的在人群中找尋最好的位置觀賞迷人夜景。“難怪有人說香港太平山的夜景,風再大也吹不走想去看的熱情。”終於,藍於澤和我擠入圍觀的人群裏,他大手仍然緊緊地握住我手說:“嗯,很漂亮,可是香港人實在太多了,到哪裏幾乎都是人潮湧動的。”香港什麽都好,就是人太多了。
   突然,他側過頭,深情極致地凝望我:“李昕蕾,跟我回法國吧,我會照顧你的!”
      
   感動原來一直都在(4)
   我一怔,抬眼仰望他,迎上的是一對深沉,深邃,深情的深黑眸子,我心不自覺微微心悸動著,仿佛掉入一個熱熱的旋渦裏......
   可是,很快的,溫暖轉為迷惘,冷水將我從熱旋渦澆醒,我困惑地抬眼望他,搖著頭說:“不可能,我才剛剛從巴黎回來......”雖然我想離開這裏,雖然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停留在香港,雖然我還沒決定到哪裏......可是,一定不是法國。因為,我好不容易,花了很大的決心才可以離開皓的。我一直搖著頭......
   仿佛洞悉我的疑惑,他不急不徐地反問:“你不是不想讓皓知道嗎?”他語氣溫柔,口氣篤定,不瘟不火地接下去說,“有沒有聽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無語,這......這句話可以用在我目前的情況嗎?
   “李昕蕾,我告訴你,如果你繼續逗留在這裏,我保證皓一定會找到你的。”他眨一眨他那濃密且長的睫毛,薄唇抿著一抹輕淡笑意,提醒我,“你別忘了,我們雖然和霍伯伯不是深交,可還是相識一場。”
   我抬眸,還未來得及開口,低沉嗓音繼續說著:“其實,最主要的是你在這裏並不開心,不是嗎?”
   我愣愣地凝望他,是他細心了,還是自己太明顯了?
   清澈幽深的黑眸閃著柔情,直直地望著我說:“你剛剛上車的時候,你的樣子告訴我你一點都不開心......”
   他輕柔地伸手整理著我那被風吹亂的頭發,閃著柔情的眼光多了一抹疼惜,注視我,重複道:“跟我回去吧,我會照顧你的。”
   我心霎時一顫,側身望向眼前漂亮眩目的夜景,回避他那讓擾亂我心弦的深情目光。
   不一會兒,我深吸口氣,輕輕搖頭,沉思說:“謝謝你,藍於澤。可是,你知道嗎?我離開就是想一個人靜靜地過日子,也許去旅行,也許回到加拿大去,做些義工,寫寫文章等的。”我並沒有打算治療,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病榻上。
   他握著我雙肩,將我扳向他,鼓勵著說:“李昕蕾,白血病不是絕症,隻要找到了合適的骨髓就可以醫治了。你不可以如此悲觀,連試都不試就放棄。”
   他的鼓勵對我絲毫沒有作用,我望著他,呆呆搖頭否定:“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我稍頓,心酸苦澀地說,“藍於澤,難道你不明白嗎?是上天要我離開的,我根本就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人。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我隻是一個多餘的。”我直視他,“你知道‘多餘的’是什麽意思嗎?多餘的就是多出來的一個,根本不應該存在的一個,你懂嗎?你懂嗎?”
   他目光深沉地注視我,不發一語,大手握住我小手,沒有放開的意思。
   我不祈求他明白我的感受,可是,至少不要忽視它。
   很長一段時間,我和他,在周圍遊客的一片喧嘩,和沉醉於香港魅力夜景帶給他們的亢奮中,陷入緘默。
   過後,他拉著我手,經過雲霄閣往停車場走去。
   “去哪裏?”進了車,我問。
   “送你回家。”他不冷不熱地說。
   送我回家?“噢,好的。”我暗地舒了口氣,剛剛還一直擔心他會因為我決定接受命運安排,放棄治療而慍怒。其實慍怒還沒關係,我最害怕的是一向不按部就班,不按牌理出牌的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簡單一聲“嗯”後,他續說:“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吧!三天後你和我一起回法國。”
   我仿佛聽到“沙”一聲,頭上一盆冷水毫不留情的把我潑醒,原來剛才都是我一相情願的想法......
   還未從錯愕中驚醒過來,他堅決的語氣就此傳來:“我已經決定了,你最好不要拒絕。否則,我保證你生病的事情,全世界認識你的人都會知道!”
   我咬牙切齒,不服氣地朝他低吼:“藍於澤!你這樣太卑鄙了!!根本不是君子所為,我......我鄙視你!”
   他默不做聲,穩如泰山的開著車,猶如一座我們剛剛在雲霄閣裏參觀的蠟像館內,那被定了形的蠟像,不管我如何對他又吼又鬧又嚷。
      
   感動原來一直都在(5)
   三天後,我在他的“逼迫”下和他回到法國。
   抵步後,他把我“安置”在巴黎郊外一間小平房,風景很好,環境優美,附近還有一個小湖。我根本無法細心的觀賞這小平房周圍的風景,因為當時候的我仍舊在為他的“威脅”行為感到生氣。我不斷地絞盡腦汁,想著要如何讓他自動“放棄”我。
   住下來幾天後,在他的“威逼”下,我被他帶到醫院去再次做了檢查。結果,報告出來後,顯示我體內的白血細胞持續在增加,他因此強硬的要我入住醫院接受幹擾素療程治療,每隔一天或至少每星期三我必須接受幹擾素注射。
   接受治療的話,意味著我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身體會出現虛脫感,並且食欲減退,惡心嘔吐,發熱,口腔發炎,甚至脫毛等副作用......最令我無法接受的是,那每天躺在病榻上等待死亡的感覺。
   和病魔戰鬥仿佛就把自己放入一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況,我真的不曉得自己是否堅持得住......所以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我哭著掙紮,竭盡所能反抗藍於澤。
   “藍於澤,如果你再逼我,我就從這裏跳下去給你看。”我婆娑流淚地指著屋外附近的小湖,聲音鏗鏘無比。
   他緩步朝我走進,聲音輕柔:“昕蕾,好,好,我不逼你......我們好好地說,好嗎?你先回來......”
   “不好,你先答應我......”我執拗。
   “你先回來,聽話......”他像哄小孩似的。
   “Noway......”我搖著頭,“你先答應我......”
   “答應你什麽?”
   他是著急而忘記,還是在裝傻?
   “答應我,除非我願意,不然你不可以逼我去醫院做治療......” 沒關係,我可以提醒他。
   “昕蕾,我隻是為你身子著想啊......”他一臉無奈。
   “我自己的身子,我比任何人了解......”我再往後退一步。
   “昕蕾!”他緊張地喚住我。
   “昕蕾,你聽我說,身子不是你一個人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生病了你都沒讓他們知道,那至少你應該好好的照顧自己身子啊,還有以後你結婚了,那你就是你老公的全部,你身子也理所當然的是你老公的一部分,還有你以後的孩子呢?你必須讓自己身體健康,這樣以後你就可以生個健康的寶寶了,如果媽媽自己的身體不健康,生下的寶寶也不會健康......”他滔滔不絕地說著。
   “不,不,你不要再說了,我......根本不可能結婚生孩子的,醫生說過我最長也隻有五年的壽命而已......如果病情惡化,嗬嗬,也許一年也沒有......”我搖著頭,傷心自嘲。
   他雙手捉頭,咬著牙齒,又著急又無奈,一副一籌莫展模樣。
   “昕蕾,過來,過來,乖......”他低聲下氣,語氣柔軟。
   我依然搖著頭......繼續往後退......
   “好,好,好,我答應你,不住院就是了......”
      
   感動原來一直都在(6)
   那天以後,藍於澤果然沒有再堅持要我住進醫院接受治療。可是,卻要我服一粒又一粒的抗癌藥物。他也很積極同醫院和骨髓捐曾庫聯係幫我找尋合適的骨髓,我心裏的感激已經找不到言語去形容了,可同時間我卻感到非常疲累,一種不想成為他包袱的累。
   現在的他,如果非必要,他不會到公司去,大部分的時間都會留在這裏陪我。
   每天給我做飯,偶爾我隨口說我想吃什麽,他都會想辦法給我弄出來,真的沒辦法,他都會盡力弄一個相似的。久而久之,我逐漸發現,放浪不羈的外表下,他其實是個很認真的男人;淺笑慵懶的態度下,他其實是極溫柔細心的男人。
   有時候,我故意的刁難,他竟然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絲毫沒有生氣......
   那一天,我們吃晚飯,在客廳下著西洋棋時,我忍不住問:“藍於澤,你這樣每天待在這裏,Daniela怎麽辦?”
   “我和她已經分手了。”他平靜地說。
   “分手?為什麽?”我好奇。
   “她不是我的終點。”他答。
   “終點?”
   “在找到彼此真正深愛的人之前,我們都是對方人生旅途中的中途站。”他頗有哲理地說。
   “是這樣的嗎?”我不明白。
   他點頭:“我們互相喜歡,但愛得不夠深。”
   “為什麽愛得不夠深?”
   “不曉得,我想也許每個人心底深處都有一個真正的人,在那人還沒出以前,所有的戀人都隻是進行式,卻不是永久式。”
   “為什麽會這樣?”
   “沒有為什麽,愛情就是這樣,可以找到理由的,就不是愛情了。”
   “為什麽愛情就是這樣?”
   “嘿!李昕蕾,你夠了沒有?為什麽那麽多的為什麽?”
   我心裏暗自偷笑,這就對了,把他惹生氣就對了,讓他覺得我很煩就對了,這樣他就會“放棄”我了。
   “為什麽不可以問為什麽?”
   “因為你的為什麽太多了。”
   “那不明白就要問啊,不是嗎?為什麽你那麽沒耐性?”我一副可憐兮兮模樣,從那天湖邊事件以後,我開始懂得如何“恃病行凶”。
   “好,好,好,你問......”他雙手舉起,一副無奈投降模樣。
   “我問了,你都沒有問答......”
   “你問了什麽?”他蹙著眉,一臉問號。
   “就為什麽你那麽沒耐性啊?”
   他恍然,深吸一口:“小姐,被你這樣連續地為什麽,誰會有耐性?”
   “什麽是連續的為什麽?”
   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就一直很多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一直為什麽地問個不停......”
   看著他想抓狂且又忍住的樣子,我努力地憋住不笑,一定要讓他覺得我煩,煩,煩!!世界上應該沒有多少個男人會頂得住吧?我在心裏為我的妙計小小高興。
   “那為什麽我會有那麽多為什麽?”
   “我怎麽知道?”
   “為什麽你會不知道?剛剛是你一直在說我不斷地問為什麽的......”
   他又再一次深深吸一口,然後又把它們重重吐了出來:“嘿,李昕蕾,你可不可以問些有建設性的問題啊?”
   “建設性的問題是什麽樣的問題?”
   ......就這樣我一直不停地纏住他,不停朝他為什麽為什麽地問。
   他則是不停地在抓狂,卻又因為我的“恃病行凶”和“楚楚可憐”而不敢對我怎麽樣。
   一直到我乏了,‘為什麽’遊戲才滿意的結束。
   可是,令我驚訝的是,第二天晚餐過後,他竟然主動建議再次下棋,棋下完後,他一副笑臉盈盈地望著我說:“好了,李昕蕾,我們開始吧!”
   “開始什麽?”我不明白地問。
   “開始你的為什麽遊戲啊”
   我一證,眉頭微微皺起。
   “昨天被你問了一個晚上的為什麽以後,我的腦子好像靈光了不少,這幾天一直被卡住的計劃案終於在今天中午給完成了。
   “......”我無語。計劃失敗,一股挫敗感,在我心中驟然而升......
   隔天早晨,用完早餐,一個新的念頭倏然浮現。
   我朝他擠出一抹溫柔的笑容說:“藍於澤,為了謝謝你的照顧,明天開始讓我做早餐給你吃,好嗎?”
   他放下手中的刀叉,抬頭一臉興味地看著我:“噢?”隨即,馬上搖頭:“不,不行,你現在身體非常虛弱,你需要好好休息。”
   “藍於澤,不會的,我答應你,如果我感到累的話,我會告訴你的,好嗎?”我低聲哀求。
   他考慮了半晌,說:“好吧,不過如果感到不適,你就要停止了,好嗎?”
   計劃二,第一步成功。我開心微笑點頭:“好的。”
   接下來的幾天,他吃的當然都是我精心“炮製”“加料”的早餐。
   可,令我納悶的是,他卻一聲都不吭,隻是皺著濃眉的把我煮的早餐吃完,然後說:“不錯,不過還可以更進步。”
   我望著他,他是真的假的?不知道我是故意的嗎?我是故意在荷包蛋裏加了很多的胡椒粉,在咖啡裏加了很多糖,在麵條裏加了很多辣椒醬,在白粥裏加了很多鹽......
   每一次,我都差點憋不住想向他大聲呐喊說,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的!
   就這樣,我每天就是想著如何讓他覺得我是個麻煩,負累,而主動放棄我。
   每當他專注地看著喜歡的電影,我總是故意地轉台看些無聊的綜藝節目。
   每當他專注地對著筆記電腦工作,我總是故意找他聊天讓他無法專心。
   每當他在講著電話的時,我總是故意把音樂開得大大聲。
   每當......每當......
   我很幼稚,是吧?我想盡了辦法希望藍於澤可以覺得我是個“特號麻煩”,可是每次總是讓他輕而易舉的“反敗為勝”。他對我的溫柔容忍耐性是我最大的敵人......
   有一天,我累了,真的很累了。我懶洋洋地躺在寬長的沙發上,對他說:“藍於澤,我給你說一個故事好嗎?”
   他把手中的白色筆記電腦蓋上,挑起濃眉,一臉期待地說:“什麽故事?”
   我躺著,仰望眼前曠闊的天花板,沉思著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武士為了保護自己的村莊和村民,他一個人到森林裏去要把敵人給殺死。當他一個人在前往森林路途中的時候,‘噗’一聲,突然一個不小心,他跌入了一個地洞。當他以為這次死定了的時候,誰知道慌亂中讓他捉住了一條樹藤,於是他很用力地拉,出盡力地抓住樹藤。”我頓了下,眼神依然盯住天花板,說,“隔了一天一夜,抓住樹藤的他,沒吃沒喝又沒睡,最後他沒力了,終於整個人跌下了那黑暗的地洞。然後‘哎喲’一聲,啊!原來地洞隻有三尺高......”我瞥了坐在一旁的藍於澤一眼,說,“所以他並沒有死。藍於澤,你知道這個故事想告訴我們什麽嗎?”
   沒有等待他回答,我別有深意地望著他,說:“這個故事,其實是要告訴我們做人不要過於固執,有時候放手未必是一件壞事。”半晌,我緩緩輕聲道,“藍於澤,放過我好嗎?”
   他直直地望著我,一直看,一直望,我看不清楚他眼中的含義,良久,他說:“李昕蕾,這個故事其實是告訴你事情的結局沒有你想得那麽糟糕,放手去試,好過一直逃避。所以隻要你接受治療,我相信很快就會找到合適骨髓的,你一定會複原的。”他篤定地朝我說。
   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感覺有絲氣急敗壞。睜開眼睛,我緩坐起身,將我懷中的抱枕隨意放在一旁,站起來,一眼也不看他的走回房去......
      
   感動原來一直都在(7)
   藍於澤每個星期都會和我一起到附近的小鎮去采購一些食物和日常生活用品。
   一如往常,我和他一起到小鎮去。回家途中,坐在車上的我不經意一瞥,讓我看見一間極致風味,有點老舊美的小書店,禁不住好奇,我對藍於澤說:“藍於澤,可以停下車嗎?我想到剛剛那家小書店去看看,可以嗎?”
   “沒有理由說不好。”他笑著回答,他和我都是愛書的人。
   隨即,他把車停在路旁,我打開車門下車,腳踩著地上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全身無力,撐著身子勉強走了兩步,我頭暈目眩,體力不支,失去知覺倒地。
   不曉得過了多久,當我醒來時,我看見藍於澤在一旁的沙發上沉睡。我靜靜下床,走到他身旁默默凝望他,他手上握著一本快要掉落的雜誌,地上有一支仿佛不經意掉落的鋼筆,而沙發上還有一本非常眼熟的筆記本和一個白色皮夾,我揪著眉頭,一副虎視眈眈地凝視熟睡的他,那分明是我的皮夾啊,那也是我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啊,雖然沒什麽用處,可是總習慣了把它帶放在隨身包包裏。
   他為什麽擅自拿我的筆記本和皮夾?“挾持”了我還不夠嗎?現在居然還想“侵犯”我隱私?我心裏有絲怒意地嘀咕著,伸手悄悄地把筆記本和皮夾取回來。
   就在我成功從沉睡的藍於澤身邊拿起我皮夾的時候,一張白色小卡片在這一刻輕輕掉落下來......
   我俯下身把它撿起來,那是......藍於澤的名片,我認得。在閣樓和他一起喝咖啡酒時他曾留下他的名片,背麵寫著:“幸福不一定要擁有,但擁有的時候一定要幸福”,想到這,我下意識地翻看名片背麵。頃刻間,一股暖流逐漸穿梭於我體內,我愣愣地望著手中的名片,無法忽視的暖暖感動在我體內持續擴散而開......
   小卡上一行是我還看不懂的法文;可是下行是我明白的英文。
   他清秀端正的字跡在小卡上這樣寫著:
   “如果錢包的主人昏倒了,
   請您打+33(0)××××-×××××聯係藍於澤。”
   我將手中的筆記本打開,第一頁也是這一模一樣的落款......
   我望住沉睡的他,這傻瓜,是怕我哪天一個人不小心在路上昏倒沒人知道嗎?終於按捺不住那浮現在於心中的感動,潛伏在眼眶已久的眼淚靜悄然流下來......
   藍於澤,140多天前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140多天後你卻在這裏為我擔心,為我擔憂......
   你要我用什麽來謝謝你呢?
   很久以前,有個朋友曾在她買了新皮夾時告訴我,她和男朋友總會寫張字條收放在彼此皮夾內,字條上寫著的緊急事故聯絡人其實就是自己第一時間最想見的人。
   人家說當我們發生意外的時候,腦海裡會自然的閃過很多畫麵,其中包括自己最愛的人,還有和他或她在一起的回憶......
   我相信每個人心中都會有這麽一個人,也許這一刻,他或她並不在自己身邊,也或不是屬於自己的,可是當發生狀況時,最最最想即刻見到的就是他或她......
   我站在那裏,定定地望著沉睡的他......
   然後我輕輕撕下手上筆記本裏其中一頁一角,蹲下身子拿起地上的鋼筆用英語寫下:
   “如果你拾到這個皮夾,
   請打+33(0)××××-×××××找李昕蕾。”
   寫完,我屏住氣,靜悄悄地將藍於澤放在沙發一角的外套裏麵的皮夾拿出來,偷偷把字條放入裏麵。
   隔天晚上,我在廚房煮著意大利麵,我把洋蔥一個個地切開;他不曉得什麽時候走進廚房,熟練地拿起平底鍋,滴了滴橄欖油,開著小火讓鍋子熱起來。然後,他目光停留在我臉上,說:“李昕蕾,如果有一天,你發覺自己有那麽一點喜歡我的時候,答應我,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我停住了手,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一向自信滿滿的他,在我和他這曖昧關係中,竟是那麽不安......
   這個發現不自覺讓我想到皓。和皓在一起的時候,我無時無刻都是處於被動狀態,無時無刻無法不去在意他心情;相反的,和藍於澤在一起時,卻是他時時刻刻的在關心著我的感覺思緒......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這就是所謂的愛與被愛的差別,是吧?
   我抬眸,望住他:“藍於澤你喜歡我什麽?”我忽然好想知道。
   他抿嘴淺笑,我看到一絲的無奈:“我也想知道。”
   我咽喉哽塞:“藍於澤,對不起。”
   他一手把我抱住:“傻瓜,對不起什麽?”
   “對不起讓你喜歡我了......”當得知皓喜歡我時,我說謝謝;對著藍於澤的喜歡,我卻說對不起。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壞......“藍於澤,其實......你沒有必要對我......”
   他下巴貼住我發絲,沉聲靜氣地把我話堵住:“傻瓜,那是我自願的......對你好是我自願的,我很喜歡喜歡你的感覺......”
   我用手背擦幹凝聚於眼眶的眼淚,深深地凝視藍於澤,擠出一抹微笑:“藍於澤,我們趕快煮晚餐吧,我肚子餓了......”
   他溫柔朝我一笑:“好。”
   夜晚,我躺在床上,思緒穿透天花板,沉滯在這些日子以來和藍於澤相處的記憶與感覺......我輕緩搖頭,不,不,我不可以令自己再次陷入另一個愛的旋渦,一個即將要死的人,所有的愛到頭來都隻不過是個悲劇......
   一定要盡快讓藍於澤放棄自己,我在心中下了決定。
      
   感動原來一直都在(8)
   今天下午天氣很好,冬天裏少有的溫暖,我的心卻是正好相反,一片暮氣沉沉。
   藍於澤這一兩天有些奇怪,前天去了一趟小鎮回來以後,一直神神秘秘的,不是躲在書房就是在自己房間裏,平常他總是會在客廳裏對著他那白色筆記電腦工作,不然則是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看雜誌或電影,偶爾彈彈琴。這兩天的他,實在奇怪......
   我一個人無聊地在屋裏來去踱步,最後,我套上大衣,決定到屋外走一走......
   自從被藍於澤“挾持”進來以後,這是我第一次細心觀賞湖邊景色。一個人站在附近小湖的,我發現這裏的湖水很藍,很晶瑩,很漂亮,俯視著湖上那一隻隻白色天鵝、綠黑色羽毛的野鴨撫波弄影優遊自在地漂遊,看起來一切是那麽的美好,我心卻是莫名其妙的一片空寂,而且越來越疼,感覺血液在我纖小細胞源源不斷地滲出,呼吸越來也沉重,鑽心的疼痛令我感覺暈眩......
   這時,我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越是靠近的時候,藍於澤低沉嗓音越是清晰響亮的從我身後傳來:“李昕蕾......”
   我回頭,勉強地擠出笑容:“怎麽你也出來啦?”
   他疾步到我麵前,笑著對我說:“這個送給你。”瞬間,我瞧見羞澀的粉紅色在他不羈的臉蛋中渲染而開,我沒有告訴他,這看起來感覺和他很不協調。
   我好奇地接過他手中捧住的精美藍色小盒子,打開一看,被裏麵一隻隻五顏六色的千紙鶴怔住了,下意識的想到,這就是他這幾天神神秘秘的理由嗎?
   他對若有所思的我說:“這裏麵有一千隻的千紙鶴,折一隻紙鶴,可以授予一個願望,日本人相信祝福會聽到。”他望住我,深情鼓勵續說,“昕蕾,聽話,到醫院去接受治療,好嗎?那天你突然昏倒後,我把醫生請到家來給你看病,醫生說你的病情一直在惡化,倘若你不盡快接受治療把病情延誤,就算等到合適的骨髓時,也可能因為病情情況惡劣而無法動手術。”
   這一千隻漂亮的千紙鶴,由一條紅繩子一隻隻地串紮起來,每一隻紙鶴上寫著“健康”,“平安”,“複元”,“長壽”,“幸福”等字樣......
   垂下眼簾凝視這些千紙鶴......他是如此的細致,如此的溫柔,如此的貼心;我心早已不由自己的感動抽噎,酸酸疼疼地抽搐。
   我手捧著千紙鶴,在抬眼凝望他深情眼眸那一刻,我幾乎快要點頭答應了......
   可是,就在那一瞬間,那一瞬間不安的感覺又朝我侵來......如果等不到合適骨髓呢?如果無法康複呢?前幾天夜裏腦海冒出的想法一閃一閃的再次出現,一個即將要死的人,所有的愛到頭來都隻不過是個悲劇......一個即將要死的人,所有的愛到頭來都隻不過是個悲劇......
   我搖著頭,聽見心裏一把聲音在說著:我不可以,不可以......一個即將要死的人,所有的愛到頭來都隻不過是個悲劇......
   我望著深情的他,勾起嘴角,走近湖邊,朝他露出一抹淺笑,舉起手,狠狠地將手中捧住的盒子倒向湖中......
   沒錯,把他的心意,那一千隻千紙鶴,在他麵前往湖裏倒去,然後冷冷地對他說:“現在千紙鶴沒了,你所謂的祝福也會被淹沒。藍於澤,放棄吧!不要再對我做些無謂的事情了......沒用的,沒用的......”
   他先是愕然的一怔,隨即,輕快的把鞋子外套脫掉,二話不說的跳進湖裏,往那仍漂浮在水麵上的千紙鶴遊去,小心翼翼的把那一隻隻千紙鶴救起來......
   我僵在那裏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我不曉得今天到底有多少度,雖然比昨天暖一些,可是徐徐而來的風還是刺骨的冷......
   “藍於澤,你瘋了是不是?現在是冬天啊,你不冷嗎?你快給我上來......”回過神,我對著在湖裏的他高喊。
   藍於澤竭力地救著那些千紙鶴,仿佛沒有聽見我聲音。
   不曉得過了多久,他終於把千紙鶴“救”上岸,他顫動著身子把手中那被水浸濕的千紙鶴捧到我麵前,顫抖著聲音,有些無力地扯出微笑,對我說:“救回來了,祝福沒有被淹沒......”
   我悲慟望著凍得直打哆嗦,嘴唇微微發紫的他,趕緊把一旁他剛剛脫下的外套裹在了他身上,摸著他全身濕透冰冷的衣服,我被那寒冷入骨的感覺弄得不知所措,眼淚早已簌簌地直直流下,一直流,一直流,滴淌到他臉上和他身上的湖水融在一起......
   我投降,我投降了......
   所有的偽裝瞬間融化......
   傍晚,他發高燒了,溫度高達39度,醫生剛給他打了針,臨走時,叮囑我要好好地看著他。倘若明天高燒不退,就要送到醫院去了。
   我輕輕撫摸他額頭,頸項,身體,他整個人熱得厲害,我熱淚盈眶,泣不成聲,那不安,歉疚,擔憂,難過,心疼,等一大堆如芒在背的感覺,猶如潮水般將把我重重覆蓋......
   到了夜晚,依然昏睡的他,又是冷得發抖;清晨的時候卻變得忽冷忽熱,我不斷地用濕毛巾交替的敷在他額頭上。我坐立不安地守在他身旁,從來沒有如此的愧疚......
   默默凝視昏昏沉睡的他......第一次,我似乎才發現藍於澤其實也是個有血有肉,會生病的人,我的心很疼很疼,我突然討厭起自己來......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不知不覺地把他當成了守護天使,卻忘了天使也會受傷......
   我把臉埋在手上,哭著對昏睡中的他說:“藍於澤,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為什麽你要這樣做?為什麽你要對我這樣好?”
   我哽哽咽咽,斷斷續續地說著:“藍於澤......對不起......隻要你醒來,隻要你好起來......我......我什麽都答應你......你趕快好起來,好嗎?我都答應你就是了......”
   仿佛聽見了我說的話,半晌,他虛弱的聲音在我耳際緩緩響起:“李......昕......蕾......”
   我聞聲,連忙抬臉看向他,他張著幹澀的嘴唇,無力地吐出:“你剛......剛才......說的,是真......真的?”
   “藍於澤,你醒了,你醒了?”我高興地抹著眼淚,開心地望著他。
   他有些力不從心地點頭,喃喃重複說:“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我用力地點頭,俯首凝視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他,肯定地說:“嗯,是真的、是真的。”
   他滿意地微微一笑,眼睛卻緩緩地閉上。
   我緊張喊著:“藍於澤,你怎麽了??藍於澤......藍於澤......”
   “沒事......沒事......我會醒......我要帶你......到醫院......接......受治療......”他斷斷續續,越說越輕,越說越軟,然後睡著了......
   我緊緊地握著他手,他真的睡著了......
   擾擾攘攘了一整天,我也有些疲累了,坐在椅子,我把頭俯在床邊和他一起入眠......
      
   愛情來了又走了(1)
   清晨的曦光暖暖地照入房內,我緩緩睜開沉重眼皮,下意識地看著還在沉睡的藍於澤,他臉色仿佛好多了,伸手摸摸他額頭,我整顆懸掛在半空中的心終於可以小小的安定下來......
   此時,藍於澤低沉地呻吟著要喝水,我趕緊的給他倒了杯水。
   “謝謝。”喝完水後,他緩緩開口道。
   “感覺好點了嗎?”
   他點點頭。
   “肚子餓不餓?想吃點什麽嗎?我給你煲些粥,好嗎?還是你想吃點別的?你想吃什麽?”
   他抿嘴微笑,默不做聲地注視緊張兮兮的我。
   “你怎麽不說話?”我問。
   他凝視我,輕緩開口道:“我在看著你說話。”接著,他深情朝我說,“我喜歡看見你為我緊張的樣子。”
   “藍於澤!看來你完全好了。”我瞥了他一眼。“好了,就不再需要我......”
   “我要吃粥。”他輕快朝我露出一抹小孩似的笑容,把我還沒說完的話截住。
   藍於澤看起來真的好多了,雖然臉色看起來有那麽一點蒼白,身體看起來有那麽一點虛弱,神情看起來有那麽一點疲憊,可是還可以下床緩步到餐桌吃我煮的粥,所以比起昨夜,我安心不少。
   藍於澤胃口很好的把第一碗粥吃完後,他一臉滿足地望著我說:“很好吃。”
   我抿嘴微笑,心裏不知為何浮現一絲心疼:“你是餓了,我給你多弄一碗,好嗎?”
   他輕點頭把手中空了的碗交給我:“謝謝。”
   忽然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藍於澤高聲地對正在廚房去給他舀多一碗粥的我說:“我去開門。”
   藍於澤把門打開那刻,我正好踏出廚房,望著站在門外的人,我心弦一震,和藍於澤不約而同的僵愣在那裏。那......那是皓......華世皓!他......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又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
   皓一臉怒氣衝衝,眼神盡是冷冷的寒意。他先怒視著藍於澤,再瞟向我這裏,和他視線交會那一刻,第一眼我看見的是陌生而冷漠,接著是無法掩飾的怒意。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皓已經一拳揮向藍於澤......
   “啊!”我不自覺地喊出聲,手上端住的粥也因為我的驚嚇而掉到地上去......
   藍於澤病才剛好,身體依然很是虛弱,如今被他突來的一拳而倒地。
   看著藍於澤嘴角血絲緩緩溢出,我著急了。被憤怒蒙上了眼的皓,似乎看不見藍於澤異常蒼白的臉色,一手把倒在地上的他揪起,再一次重重地往藍於澤的臉上打了一拳。
   “華世皓,你住手!”我朝他呐喊。
   他並沒有理會我,繼續抓住藍於澤的衣角,準備向他揮拳,這時候,藍於澤卻先出手還給他一拳,可是因為生病,那力度根本不及皓給他那一拳來得強。
   “好了,你們不要再打了......不要打了......”我一直在那裏不停地叫喊,淚水在我眼眶中蕩漾著......
   他們好像聽不到我呐喊,依然你一拳,我一拳的打起來......
   我站在那裏,仿徨失措地看著他們互相揮拳,我不曉得我該奔向誰,我不曉得,向左?向右?再一次站在十字路口,我遺失了我自己......
      
   愛情來了又走了(2)
   眼淚此時伴著我的叫聲一起流溢出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們打的每一拳,仿佛也打入我心頭,我心,很痛很痛......
   藍於澤因為體力不支而處於下風,看著皓一拳拳把他打中,他一次又一次倒在地上。我再也忍不住了,徑直衝向倒躺在地上的藍於澤,將他抱住,用盡力氣朝皓大吼:“華世皓,你打夠了沒?你瘋夠了沒?你想把他打死嗎?”以皓目前怒意大發所使出的力氣,要把剛剛發完高燒的藍於澤打死也綽綽有餘!
   被我這麽一吼的華世皓突然一怔,呆呆地注視我,四目交投,他眼神傷感得讓我心碎......我低下頭回避他那讓我心痛楚的目光,視線自然落在臉色蒼白、額頭冒汗、嘴角依然溢著血絲、身上臉上淤青漸漸浮現、半昏半醒的藍於澤身上,我心疼地泣著聲音問:“藍於澤,你沒事吧?藍於澤?你聽到我嗎?”
   臥在地上的藍於澤,有氣無力地擠出一絲微笑,緩緩伸手為我抹去臉上的眼淚,聲音微弱:“沒事,我......沒事。”
   我努力朝他擠出微笑,哽咽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眼淚仍舊一滴滴不受控製從我眼眶中落下,落到他臉上,然後慢慢滑過他俊帥的臉龐,停留在他滲著血絲的薄唇,交融。
   我是這麽的迷離恍惚,已經分不清眼淚是為了皓那叫我心碎的眼神而流,抑是因為心疼藍於澤被打而流......我思緒淩亂,心力交瘁,毫無思考的能力......
   皓悲痛的聲音緩緩傳來:“昕蕾,你就是因為他而一聲不響地離開我,是嗎?”
   我閉上眼睛,痛徹心扉,喉嚨卻仿佛被堵塞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和他和他,3個人,3個點,站在這裏連成一條直線,卻交織出一段又一段錯綜複雜的關係。
   是上帝要懲罰我,對嗎?上帝給我們每人一顆心,要我們專心愛一個人,我卻不小心陷入兩段情......而這一刻,皓的責問宛如把我這顆猶豫不決的心狠狠撕開,很痛,很痛......
   “昕蕾,你說,隻要你說是,我現在就離開......”他沉痛沙啞地說著。
   我閉著眼睛,良久,慢慢地,痛心地點頭。這是我目前唯一可以想到的方法。皓看起來似乎以為我背叛了他,絲毫不曉得我患上白血病的事情;而藍於澤早已知曉我患了病。再加上,皓還有王紓涵這段感情還沒處理好,而藍於澤這些日子為自己做了很多事情,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他......所以,對皓,此時此刻,我隻能點頭說是,盡管血不停地在心裏淌滴......
   沒有回頭,我還是清晰地聽見皓沉重的腳步一步步遠離......
   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什麽,我喊住了他:“皓!”
   他停住腳步,回頭,眼神中有一絲的期待。
   我朝他走進,把頭發盤起,努力壓抑住心裏那萬箭刺心的痛,淡淡說:“皓,請你把‘始終如一’脫下。”
   他深邃眼眸凝視我很久很久,依然沒有動手。
   我從來沒有看過那麽多複雜傷心的情緒同一時間出現在他那迷人眼眸中......失望、傷心、憂鬱、難過、憤怒、嫉妒、心疼......
   強忍著快要漫溢出來的眼淚,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次張開眼眸,冷冷對他說:“皓不是說主人心死的話,它就會脫下了嗎?那麽,現在請皓幫我把他脫下,好嗎?皓為它找個更合適的主人吧......”
   在我“冷漠”的驅使下,“始終如一”終於讓他給我取了下來。
   那一瞬間,我像似個失去知覺的活死人,呆滯地,麻木地望著他高大的身軀逐漸在我視線中遠去,消失......直到體力不支而暈厥......
   意識恢複時,我已經躺在床上了,映入眼簾的是臉腫眼睛腫手腫嘴腫,神色疲倦,一臉擔憂地望著我的藍於澤:“昕蕾,你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嗎?”
   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幕,我突然咽喉哽塞,一顆眼淚無聲地,慢慢地從眼角流溢而下。
   藍於澤溫柔地把我摟在了懷裏:“沒事了,沒事了,昕蕾…沒事了,不要哭了,好嗎?”
   是沒事了,因為事情的發展也不允許我去多想。
   隨後,我遵守了我的諾言到醫院去接受治療。
   在醫院住下的這些天,我才發現人其實真的很懦弱,一直口口聲聲大喊想要自由隨性的我們其實常常不自覺地向很多事情低頭。在金錢麵前低頭,在欲望麵前低頭,在現實麵前低頭,如今在醫院裏,我向健康低頭。
   望著牆上掛著的大鍾,已經是淩晨快3點了,窗外夜幕一片朦朧,病房內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我張著眼睛悄悄瞟向正在沙發上蜷縮而睡的藍於澤。他那一臉的疲憊叫我心疼,我不明白為什麽他願意扛起我這個包袱,更不曉得自己有什麽地方值得他如此深愛。
   在醫院的日子,時間總是走得好慢。這幾個月,大量的抗癌劑不斷地往我身體注入,我艱難痛苦的化療旅程正式開始,疼痛也不停地朝我襲來,那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痛,我沒有食欲,感覺惡心想嘔吐,不時發熱,發絲更是不停脫落。
   今天當我望向那麵向藍於澤哀求了許久,他才願意給我拿來的鏡子時,我無法相信鏡子裏的人竟是自己。
   雙眼暗淡無神,眼袋腫大,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發絲淩亂地糾纏在一起......這,這真的是我嗎?
   千萬酸楚霎時間湧上心頭,我真的無法接受鏡子裏一臉病態的人是我,是自己......
   藍於澤神色擔憂地將我手中鏡子取過去放在一旁,俯過身來,溫柔地把我擁入懷中,輕聲安慰道:“傻瓜,隻要積極配合治療,你很快就會恢複健康了。”他深邃幽黑眼眸深深望入我雙眸,一字一頓,道:“我會一直陪著你。”
   靠在他溫暖的胸膛,我閉上眼,咬了咬唇,眼淚又奪眶而出。
   藍於澤體貼溫柔的照顧,守護著我,醫院的人都以為我是他太太。他每天除了花幾個小時在家裏或到公司去把手頭上的工作處理完畢後,大部分時間都會留在這裏陪伴我,無論天晴下雨。
   怕我無聊,他總是會給我帶來很多雜誌書籍,除了英文版,甚至還有中文版。他還貼心的給我準備一台小巧的收音機,裏麵的歌曲全是他自己彈奏錄製的。那天,當音樂第一次從收音機喇叭娓娓響起時,竟然是那首自己第一次和藍於澤在咖啡屋時,他吩咐日本女招待給我播放的音樂。我一直以為是哪個名音樂家的曲子,從未想過竟然是他自己作的曲子。
   除此以外,他總是會給帶來我喜歡的食物:麵包、水果......他也會給我講笑話,陪我散步,和我分享他工作上的趣事......他是那麽的好,好得我真的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我的心情也因為藍於澤的溫暖而逐漸好轉,不再那麽鑽牛角尖,臉上再次掛上笑容。
   人總是在死亡邊緣徘徊過後,方才明了生命的意義。每當疼痛朝我襲來而痛苦的生不如死時,才了解人生最大的幸福,其實是健康。
   一個星期前的中午,醫生給我們捎來個好消息,在最新的骨髓捐獻樣本中找到合適的配型。那一刻,我笑容和淚水一起掛在臉上,藍於澤俊朗臉孔上的笑容甚至比我還燦然,他定定望著我,篤定道:“昕蕾,你一定會沒事的。”
   可是,今天中午,醫生卻滿麵歉意地告訴我們,捐獻者在那天配型成功後就再也沒有來過醫院,明顯的拒絕捐獻。
   聽到這消息的一刹那,我閉上眼睛,什麽都不想說。把我推上高峰後,再狠狠地把我丟下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是天意。”我冷冷淡淡,對藍於澤說。
   他緊緊把我擁住,沙啞著低沉嗓音,說:“李昕蕾,你不能這樣就放棄,你不可以就這樣放棄,一定會有辦法的。”他輕輕地握住我雙肩,深深凝望我,“李昕蕾,你相信我嗎?”
   我抬起含著淚的眼眸,凝視深情的他,哭著說:“藍於澤,我討厭你,我討厭你。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好呢?你這樣讓我好內疚......”我哭著嚷道,“藍於澤,帶我回家好嗎?我不想留在這裏......求求你......”
   他俯身用他那黑黝黝雙眸看著我:“昕蕾,如果你要謝謝我,你就好好的堅持下去,然後給我一個健健康康的李昕蕾,好嗎?”
   我默不做聲。我不想欺騙自己,更不想欺騙他,我已經絕望地宣判了自己死刑。
   ......我再次望著牆上的時鍾,快四點了,毫無睡意,我靜靜起身下了病榻,緩步到沙發上,安靜地注視熟睡的他,過去這段日子,他為我做的一切,一幕幕地湧現我腦中,沁入心裏的感動讓我忍不住想在他俊美帥氣的臉頰上印上我的吻。
   慢慢俯下身去,在我欲吻下的那一刻,他眸子微微閃動後,眼睛突然張開,瞬間相互凝望之際,我心跳驟然加速,我難以啟齒,隻懂愣愣望著他......
   半晌,他緩緩向我靠近,直至他高挺的鼻子與我鼻尖相抵,他慢慢地將唇湊近,輕輕柔柔地吻上我唇瓣。我閉上眼睛感受著他唇柔軟地貼緊......
   淩晨四點鍾,我和他在病房相擁相吻,那一刻,我終於確定了自己對他的感覺......
   隔天,醫生再一次為我做了化療。然後藍於澤突然同意和我回家。在知道骨髓捐獻者拒絕捐獻以後,我其實對自己的病情已經不關心了,不想去關心。反倒是藍於澤非常積極的和醫生跟進了解。我隻知道我隻要做藍於澤叫我做的就可以了,因為我真的累了,被病情折磨得累了,有個人在身旁為自己安排有時候真的感覺很好。
      
   愛情來了又走了(3)
   一個月後,藍於澤對著躺在他懷中的我,輕聲道:“昕蕾,明天我要到南部去幾天。”
   “嗯?工作嗎?”我好奇問。
   他臉上漾起一抹笑容:“不是,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呃?什麽禮物?禮物在南部嗎?”我揚起眉頭,臉上滿是問號。
   他朝我淺笑,一臉神秘:“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接著,他輕輕撫弄著我發絲,唇邊依舊帶著笑,道,“你知道嗎?你是多麽敏感,悲觀,愛胡思亂想的一個人。答應我,病好以後,要成為一個開心樂觀的人,好嗎?”
   我坐直身子,又羞又喜又怒地眈視他:“那你不要喜歡我好了。”
   他嘴角勾出美麗的弧度,眼底盡是溺愛地望著我,邪笑道:“我從來沒有喜歡你啊,李昕蕾。”
   我一愣,怔怔地看著他。
   他慢條斯理,輕輕緩緩吐納出:“我隻是很愛你而已。”
   “藍於澤!!!”我撅唇,附聲朝他輕喊。
   他突然瞬間把我抱住,柔情脈脈地吻上我唇,然後舌尖靈巧地深入我嘴裏,慢慢與我舌頭糾纏......他唇瓣是那麽的溫柔,他滾燙急促的呼吸是那麽的感性,我身子不由自由地漸漸放鬆......雙手無力地攀住他頸項......
   半晌,他把我放開,深深地凝視我,修長溫暖的大手隔著衣服輕緩撫摸我背部,低沉嗓音在我耳畔緩聲吐氣:“李昕蕾,我想要你。”隨即,他恣意肆虐地齧啃著我耳垂,那樣的輕柔,那樣的舒服,惹的我一陣酥麻,羞紅......
   沉醉於他溫暖的撫摸,早已不自覺地暈眩起來,我嘴巴不禁半開著,朦朧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嬌喘,似在答複,我羞澀的半仰著臉望向他,他深邃眼眸此刻顯得無比邪魅,沙啞感性的在我耳畔緩緩吐出:“你沒有機會反悔了......”
   他雙唇接著毫無顧忌地攪亂我唇,舌頭狂妄地在我嘴裏要求,探尋。隨後他沿著我頸輕吻至我肩膀,溫柔地將我的衣服一一褪去......
   我忘記了思考,忘了心緒,忘了現實,忘了......什麽都忘了......隻管陷入著他帶給我的溫暖,沉淪在和他興奮的親密中......
   事後,藍於澤一手抱著我,一手玩弄著我發絲,低沉聲音在我耳畔深情說:“昕蕾,我們結婚好嗎?”
   我一怔,抬起眼眸凝視他,用著細微聲音說:“專家說,男人在做完愛以後,說的話都不可以太相信。”
   他輕搖頭,把我擁緊,一臉寵愛地望著我說:“傻瓜,那是對那些不負責任的男人的評語,我是一個負責的男人,所以那些評語對我是不成立的。”
   然後他俯首,深切地凝望我,語氣慎重,真摯,溫柔中帶絲懇求:“嫁給我好嗎?”
   我望著他,一個在做完愛以後向我求婚的男人,一個在我身患疾病還廝守在我身旁的男人,一個在我需要關懷時,總會即刻出現在我眼前的男人......我突然咽喉哽塞,不能言語;我用力地點著頭,眼淚同時奪眶而出......
   臨去南部前,他溫柔地在我額頭上一吻:“李昕蕾,相信我嗎?”
   我點點頭,都答應要嫁給他了,還不相信他嗎?雖然我不知道他要我相信什麽。
   他把我摟住,篤定說:“相信我,你的病一定會康複的。”接著,他深情地在我耳際再次宣示,“我愛你。”
   我閉上眼睛,點著頭。藍於澤,你知道嗎?其實一切已經不重要了,不管我的病是否會複原。有你,我已經足夠了,不管我的人生隻有1/3還是1/4,有你我已經足夠了......
   目送他背影踏出大門,一股強烈的不舍驟然浮現心頭,我在他身後輕喚:“藍於澤!”
   他停下腳步,回首凝視我。我朝他輕輕跑去,從他背後用力環抱他:“藍於澤,不要走好嗎?”
   他轉過身,俯首看著我,微笑哄著我說:“傻瓜,我隻是去兩天而已,兩天很快就過了,我很快就回來。”他俯下身輕吻我雙唇。
   “我愛你。”放開我後,他再次說。
   “我愛你,藍於澤。”我深深地回複他。
   他望著我,伸手把我淩亂的發絲整理好:“你知道嗎?你長大了,因為你終於知道什麽是愛情。”
   等待總是漫長的,好不容易熬過了兩天,雖然這兩天裏他不斷地給我打電話,可是我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我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渴望見到他。
   索尼愛立信手機響了,我趕緊放下手中的書,迫切的把手機握起。
   “藍於澤…”
   “李昕蕾…”
   兩把聲音同時響起,然後我們不約而同的笑出來。
   “藍於澤,我想你,從來沒有這麽掛念過......你快點回來好嗎?”我不再羞怯地道出對他的思念。
   “昕蕾,我現在在高速公路上,還有60分鍾,我就可以回到家了。”他的聲音是那麽的開心、那麽的熱切。“你記得我說過的禮物嗎?”
   “嗯,記得。”
   “我回到家你就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嗯,那你快點回來。”我根本不在乎什麽禮物,隻想見到他,然後被他擁在懷裏。
   “好的,我愛你。”
   “我也愛你。”我說。“喂,你小心駕駛。”
   我看看時鍾,就快傍晚6時了,我起身到廚房去準備晚餐,我要藍於澤回來以後就可以馬上吃到我為他準備的晚餐。
      
   愛情來了又走了(4)
   我手襯托著雙頰,看著坐上的菜肴,眼神不停漂向牆上的時鍾。
   已經快8點鍾了,他不是說60分鍾就會到家了嗎?現在過了60分鍾,且多了一個60分鍾了......
   正當我打算撥打他手機時,手機剛好響起,我趕緊接起“藍於澤......”
   “Madam......”不,不是藍於澤。
   “Madam......”陌生男子聲音繼續傳來。
   “Yes?”我回答。
   “Madam, are you Miss Lee? This is Officer......I am sorry to tell you that......”
   手機從我手中緩緩滑落......
   我愣愣地僵在原地......淚珠一顆顆從眼眶中溢出,滑過臉龐,然後墜落......
   我目光呆滯,嘴裏默默地念叨:“不可能,不可能......他說他60分鍾後會回來的......他叫我等他,不可能,不可能......他說他60分鍾後會回來的......他說他有份禮物要送給我的......他說他60分鍾後會回來的......”
   “鈴,鈴,鈴......”我被那連續不停地電話鈴聲吵醒。
   “李昕蕾!!你該不會還在睡覺吧?”於婕的聲音在電話一頭傳來。
   “啊?”我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我的天!!你忘了我們今天約了華世皓嗎?昨天不是再三叮嚀你了嗎?”於婕有些無法置信地說著。
   “啊......於婕,你可不可以自己去啊?”我支支吾吾的,沒有想到這一睡,竟然睡了好長一段時間。“我今天很累......我......我好像生病了......”
   每次一提到我可能生病了,於婕總會敏感地說:“啊?你哪裏不舒服了?待會兒我陪你去看一下醫生吧。”她總擔心我舊病複發......
   “不用了,不過是有些頭疼,我休息一下就行了。”我借機推辭,“不過,今天可能就要麻煩你自己一個人去了,好嗎?”
   “好吧。你自己好好的休息,有什麽事記得打電話給我。”她柔聲交代著。
   我不曉得為什麽華世皓竟然會注意到我們這家小小的策劃公司,是故意的嗎?是皓的決定,還是紓涵的意思?關上電話後,我不住陷入思緒。
   兩年前,那通電話是醫院打來的,通知我說藍於澤發生了車禍......
   警方在藍於澤的皮夾裏找到一張英文字條,字條寫著:
   “如果你拾到這個皮夾,
   請打+33(0)××××-×××××找李昕蕾。”
   從沒想過,我那天隨意寫下的字條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揮作用”......
   然後藍於澤走了,真的走了......
   他走後的那些日子,我總是一個人,蜷縮在床榻上,徹夜不眠,雙眼遲滯地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腦子裏反覆地想著:“一定是搞錯了吧?藍於澤一定還沒死......一定還沒死......”
   我感到非常害怕,每個夜晚眼淚都止不住的打濕了整個枕頭,每天我睡得極不安穩,天剛蒙蒙亮,我就醒了,腦子裏不斷地湧現藍於澤生前的音容笑貌,有時候,甚至感覺全身無力,仿佛被人打昏了,仿佛被人用酒灌醉了......
   我一直以為是自己把他害死的,倘若不是一直催促他快點回來......也許他就不會發生車禍......也許他就不會被大貨車撞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想到這,我的頭就劇烈疼痛......
   然後每天不斷地重複聽著他留下來的鋼琴音樂,任由自己沉浸在和他的回憶裏,時而感激興奮,時而感慨悲慟,時而敏感至極,時而涕淚滂沱,就這樣恍恍惚惚過著日子......就連醫院通知我骨髓捐獻者改變主意願意給我捐贈骨髓,我也無動於衷地拒絕了......藍於澤都走了,我萬念俱灰,一切對我來說什麽意義都沒有了......什麽意義都沒有了......淚水總是沒有知覺地流下來,仿佛水龍頭忘了鎖緊......
   我已經記不住這樣的情況到底持續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於婕找上門。
   那天,渾渾噩噩,迷迷糊糊中,門鈴不停地響,我懶懶地把門打開,她看到我時,先是一怔,是被我邋遢的樣子嚇著了吧?
   隨後,她對著頹廢得快要發黴的我說,她就是那個骨髓捐獻者,藍於澤那天到法國南部就是因為要去說服她,結果她被藍於澤感動了。可是,沒想到藍於澤在趕著回來通知我時竟然發生車禍了。
   聽到於婕的一字一句,我感覺就快喘不上氣,很慌,很慌......一些片斷斷斷續續地在我腦中閃過......
   藍於澤對著躺在他懷中的我,輕聲道:“昕蕾,明天我要到南部去幾天。”
   他臉上漾起一抹笑容:“嗯,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呃?什麽禮物?禮物在南部嗎?”我揚起眉頭,臉上滿載問號。
   他朝我淺笑,一臉神秘:“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他溫柔的輕輕撫摸我發絲,笑道:“你知道嗎?你是多麽敏感,悲觀,愛胡思亂想的一個人。答應我,病好以後,要成為一個開心樂觀的人,好嗎?”
   臨去南部前,他溫柔的在我額頭上一吻。“李昕蕾,相信我嗎?”
   他把我摟住,篤定說:“相信我,你的病一定會康複的。”
   他深情地在我耳際再次宣示:“我愛你。”
   “你記得我說的禮物嗎?”
   “我回到家你就馬上可以知道了。”
   原來......他那天一臉神秘,口口聲聲說的禮物就是去說服於婕給我捐贈骨髓。
   一股不可抑製的絕望和抽痛的感覺在我血液中散漫開來......我捂住嘴巴,不能自己的在於婕麵前痛哭......
   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如何可以再次站起來,我從沒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猶如生命中那份最後的溫暖被狠狠地抽離,抽空了,連表麵的堅強都裝不出來......
   我僵立,感覺失去了靈魂,眼淚不停地流,不停地流,仿佛要把它流幹......
   沒有他的每一天,快樂離我那麽遙遠,當時自己還以為隻有那麽一點愛他......現在這一刻,才知曉自己到底有多愛他......為什麽?為什麽人總要在失去以後才學懂珍惜?為什麽?為什麽?
   於婕把哭得痛不欲生的我扶住,解釋說她是因為看到了車禍的報道,加上醫院通知說我拒絕接受她骨髓捐贈而決定來找我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是這個樣子......”於婕看著我說,“你知道嗎?他是多麽的想讓你活下來......他去世是個意外,不是你的錯,他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來延續你的生命,如果你就這樣放棄自己,他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的,都是白費的......”
   我哭了,狠狠地哭了,然後我決定接受治療......
      
   愛情來了又走了(5)
   三個月後,我從醫院裏出來,那對我來說是憂傷而漫長的寒冷冬天已過,外麵是溫暖四溢的春天陽光,我情不自禁,貪婪地仰起脖子呼吸著藍色天空下的新鮮空氣......我決定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為藍於澤活下去。他做的一切都不會是白費的,我要帶著他的愛,延續之前的溫度,過一種全新的生活。抬頭仰望遙遠的西方,我相信藍於澤一定在那裏悄悄注視我......
   在那三個月裏,於婕除了捐贈骨髓以外,還無時無刻全力的照顧我,也許是因為被藍於澤感動了,也許是看我在法國孤零零一個人,也許因為我身上有了她的造血組織......然後,我和於婕成了朋友,很好的朋友,我想也不曾想過的好。最後我成功說服於婕帶著她4歲的可愛混血寶寶到香港來和我一起合辦了這家活動策劃公司。於婕負責商業的活動,我則喜歡幫有情人策劃婚禮,為他們獻上我最真心的祝福。
   在我臨回去香港前,我回到了我和藍於澤在巴黎郊外的家,我要好好的記住這一切,好好的記住他的味道......
   我一個人靜靜坐在屋裏,用著天空藍的卡片紙製造一個四方形的“記憶盒”,裏麵裝滿了所有我和藍於澤的回憶,他的音樂CD、照片、卡片、還有那千紙鶴......
   門鈴在我專心製作“記憶盒”時候突然響了,我好奇到底還有誰會上門造訪?
   打開門,那是一名漂亮的金發小姐。她麵露微笑的對我說:“請問藍於澤先生在嗎?”
   藍於澤?我心弦重重一震......“你找他做什麽呢?”我用著英文回複。
   “噢,是這樣的,幾個月前他向我們公司訂做了這枚戒指。已經付錢了,可是一直沒來領取,所以我們就給他送來了。”這時,我才注意到他手中捧著一個未開封的珍珠藍色盒子。
   “噢,是嗎?我可以幫他簽收嗎?”
   “請問你是......?”
   我頓了一下,說:“我是他未婚妻......”
   “噢,那你是李昕蕾小姐嗎?”
   “嗯。”我點頭。
   “那就對了,這裏麵還有藍先生當天留下的一張卡片,信封上署名人是你呢。那天藍先生很匆忙,他好像要趕去南部,說到時候會和這張卡一起取的。”
   “謝謝你。”
   送走了金發女郎,我緊緊地握住手中的珍珠藍色盒子......她剛剛說了,是一枚戒指。我心早已狂跳,顫抖著手將盒子掀開,裏麵是一個高貴的黑色小毛絨盒,我輕輕將黑色小毛絨盒打開,那是一枚鑽戒,一枚Tiffany原創切割的鑽戒,一枚寓意著終身盟誓,長相廝守的Tiffany鑽戒。
   這是一個意外,但我知道這是藍於澤最後的禮物。
   我迫切的把卡片打開,想知道藍於澤在離開前給最後留下的話語。
   李昕蕾:
   你知道為什麽結婚戒指都是戴在無名指上的嗎?那是因為在無名指上有一條血管是直通心髒的,如果你願意和我心心相印,請把這枚戒指戴在你的無名指上吧。
   我愛你。
   藍於澤
   藍於澤清秀的字體一直在我眼簾徘徊,眼淚直直滑過我臉頰,滴落在白色卡片上。我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小心翼翼的把黑色小毛絨盒中的戒指取起,戴在自己的右手無名指上。
   “我愛你,藍於澤。”
   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藍於澤......
   我想我是幸運的,因為我擁有藍於澤,我的守護神......
   我相信他一定在遠方守護著我......
   我要帶著對他的承諾要好好的活下去......
   尾聲
   再過幾天,就是藍於澤逝世兩年了,像去年一樣,我訂了機票到巴黎去。
   到了巴黎,我總會一個人走在塞納河,左岸,咖啡館,去細細回味兩年前的一切,心情也如往年,遺憾的感傷,遺憾的流著眼淚......然後,站在他墓碑前,一個人傻傻地凝視著那張帥氣不羈,一臉淺笑的照片,低聲絮絮地對他訴說著過去一年來的點點滴滴......每次說完,我總隱隱覺得照片上的他在笑......
   今天,仿佛被牽引著般,我不知覺地來到蒙瑪特高地,不知覺地走進當初那家麵包店,然後不知不覺地想起兩年前那個藏有Fortune Valve的牛角麵包。可是,踏進麵包店時,我沒有買到我要的麵包,卻聽到了讓我驚訝的一段話:“哦,小姐,我認得你啊,其實這裏並沒有什麽Fortune Valve,一切其實是那位先生預先定做的,要我們將Fortune Valve放入每一個麵包內,不管你選哪一個,我們都會給你有簽的那一個......”
   我愕然。為什麽??為什麽他要這麽做??
   步出麵包店,我意外地看見他站在前方凝望我。
   我怔住,暗忖著他不是在香港讓於婕幫他計劃他和紓涵的婚禮嗎?
   他緩緩朝我走進,我心竟然還會“怦怦”作響......藍於澤,你千萬不要生我氣啊。
   “你好嗎?你......怎麽會在這裏呢?”凝視他,成熟爾雅的五官配上一對深沉的眼眸,我有些不知所措,他比兩年前更成熟,更有男人味。
   “你的Partner,於婕已經把你過去發生的一切告訴我了,你真的以為我可以和紓涵結婚嗎?”他眼神直直地逼視著我。
   “啊......”我不知如何回應,他想說些什麽?
   然後他輕緩的從外套抽出一封信......
   我驚訝地望住那信封,信封是那麽的熟悉,信封上的字體是那麽的熟眼,那是兩年前,在我得知患病以後我給哈叔叔寫的最後一封信,我信裏並沒有提及生病的事情......
   我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這封信怎麽會在這裏?”
   “這封信本來就是我的......”
   “你是......”
   “沒錯,我就是......”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了嗎?”
   他搖頭,沉思說:“在你告訴我你叫李昕蕾的時候......”
   ......啊!我瞬間恍然......難怪後來他對我的心情了如指掌......還有Fortune Valve裏的簽,我終於明白為什麽當時隻有我的牛角麵包裏藏有Fortune Valve,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麽簽裏的預言是我看得懂的英文而不是陌生的法文,原來他一早就知道我渴望幸福......
   下意識想到什麽,我朝他說:“不對,不對,通信的地址一直都是在美國啊......”
   “你忘了嗎?紓涵那段時間還在美國醫院,這也是為什麽我每次需要很長時間給你回複信件,因為我每次都是到那裏時才可以給你回信。”他略頓,“難道你沒有注意到,通常email我回複得比較快......”
   “那你為什麽不曾告訴我你就是哈叔叔?”
   “當我準備告訴你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了......”
   “......”
   我無語。緣分到底是什麽?
   半晌,他深情望著我說:“李昕蕾,你還願意做我的傻女人嗎?”
   我望著他,壓住心中的驚訝。微笑說:“明年明天,如果我們還有緣分的話......我會考慮的......”
   “為什麽是明年明天呢?”他一臉好奇。
   我學著藍於澤,勾起嘴角,對他露出一抹淺笑,說:“如果不能等,那你可以和紓涵結婚......”
   隨後,我揮手,轉身離開......
   回程飛機上,我凝視自己右手無名指上那顆Tiffany鑽戒。“藍於澤,我沒有忘記,我答應你病好以後,要成為一個開心樂觀的人,可是在那以前,請你讓我為我們的愛情守候三年......”
   唇印落在無名指的鑽戒。“我愛你,藍於澤,我永遠的惡魔戀人。”
   愛情來了,愛情走了,留下的是一點一滴的回憶,和一輩子的思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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