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拉囡囡:相親以後

(2009-04-28 10:17:55) 下一個

  1、原罪
  從陌生的空間裏醒來,任何人都會本能地感覺到恐懼。向陽光透來的方向望去,立刻被眼前如油畫般的美景震撼。純白的紗簾前站著個背對我的男人。他披著件棉浴袍,濕發間的水珠在陽光下晶瑩閃耀。金色的光線籠在他身上,勾出完美的體形。
  遲疑的瞬間,神仙哥哥緩緩轉過身來。那張臉更是驚為人天,筆挺的鼻梁將臉部線條撐得很有質感。勾魂的杏眼,精致的薄唇,修長的脖頸,配上小麥色的皮膚,美男二字被他演繹地淋漓盡致。發尖的水珠伴著七色陽光滑落在他微張的唇瓣,轉而順著曲頸滾入敞開衣襟的胸間,又流向隻用帶子鬆係的低腰處,最後隱沒在袍底深處的身軀裏。整個畫麵隨著水珠的動徑變得生動,遐想抑製住恐懼占據我的全部思維。
  “你醒了?”男人淺笑著跟我說:“早上好。”
  我回應了他的問好,又輕輕支起身體,迅速環顧四周。淺藍色的牆紙和暗金屬的裝修風,家具都是盡簡。床頭櫃上的原版哈裏波特和玻璃相框說明這不是酒店。努力搜尋關於眼前這個男人的記憶,腦袋沉甸甸地迷茫著,思考被太陽穴的脹疼打敗——是宿醉。
  “這是我家,你可以用浴室,裏麵有幹淨的浴巾。”他用平常地好像招待客人一樣的語氣指示我去洗澡。
  從窗縫裏漏進來的涼風趕走我記憶裏的渾霧,昨晚的相遇也漸漸清晰。他就是跟我在那家裝修很小資的紅葉餐廳裏相親的男人!天呐,我怎麽會一大早在相親對象的家裏?眼前的情景早已說明一切,我立刻以最惡毒的語氣在心底用國罵把自己昨晚的糊塗問候三遍。
  如果人生來就是帶罪的,那我一定是罪惡深重的那種人。
  坐直後抬頭看他,卻發現對方的眼神剛從我上半身掃過,這才注意到一被子的春光都隨著我的起身轟然外泄。不管昨晚是如何的激情,我顯然還沒準備好跟眼前的帥哥“坦誠相見”。尷尬中從地毯上淩亂的衣服堆裏撿幾樣遮在身上,推門躲進男人身後的浴室。擦身而過的刹那,眼角餘光瞥見他嘴角彎起個小小的弧度。
  My God!丟人丟到家了……

  2、熟女的條件
  現在有很多時髦詞匯形容我這個年紀狀態的女人。
  比如剩女。中國女性的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周歲。如若二十三周歲為初婚,就算是晚婚。一般都市女性二十五歲為正常結婚年齡。照這麽算起來,我這樣實歲二十七,不僅沒有結婚,連個正常交往的男友都沒的女人,就完完全全可以被稱為讓人挑剩下的“剩女”。
  不喜歡這樣的提法,誰說沒結婚就是被人挑剩的呢?也可以是沒男人能入我法眼,所以更多時候我稱自己為熟女。這個詞是從日本娛樂界流傳過來的,三、四十歲的女人,雖然不再青春、稚嫩,卻有歲月提煉出來的成熟、自信和品味。這解釋多讓人舒心,哪怕是要我提前進入三十也比跟人承認我是滯銷品的好。
  現代人特別喜好泊來詞,因為沒人能真正理解它們的含義,大家可以用張顯個性的方式去演繹自己的理解。熟女到底什麽地方跟幼齒(青澀小女生)不同呢?
  有人說熟女是不再有第一次性的女人。大齡未婚女性想要找人發泄身體欲望早已經見怪不怪,目前的道德觀是必須做好為人為己的安全防護措施,且不以破壞他人***家庭為底線。有人認為這麽做太過開放,可女人中有多少期待著自己老公是處男?如果對方也不是處字級的,何必壓抑自己讓身體跟著受罪!但這麽說並不代表可以亂性,比如時下流行的一夜情,我就沒有足夠的心理素質去搞。
  可悲的是,昨天晚上我亂性了。相親相到對方的床上,想來很多人都不會諒解,實話說我也不理解自己。腦袋裏還是滾著團迷霧,到底是什麽促使我跟對方匆促上床?有點小小的悔意,更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周六陽光明媚,大好天氣讓滿城人傾家出動,排著長龍的汽車陣顯示著發展中國家硬件建設的遲緩。車子被堵在高架橋上一動不動,心中的鬱悶成倍增長。副駕駛座上的手機突然自奏自跳起華爾茲,拿起一看是小麥,我的姐們。
  “美女在哪裏?我和範妮在寫意咖啡,你來嗎?”小麥空靈的聲線像一股清泉,讓我在憋氣的等待中精神大振。
  “去去去!怎麽不去?我被堵在高架上,再過半小時就到。”我對著電話激動地亂喊。
  熟女有兩樣東西是必不可少的---化妝品和姐妹淘。不再年輕天然的皮膚需要精心保養和認真化妝將外表上的自信提升到最高,以此散發出成熟女性獨特的魅力。而姐妹淘則是幫助心靈重建的精神食糧,也是最好的狗頭軍師。三個女人一台戲,常常用唱戲來自娛自樂也是種享受。
  現在為了盡快找到我的軍師們幫我擺脫煩惱和迷霧,掛下電話我就睜大眼睛找縫插。旁邊緩慢行駛本田車不肯讓我,駕駛座上的GG露出不爽的表情。我今天實在沒耐心等待,必須在爆發前逃出困住我的車龍陣。隔著車窗拋去一個大大的微笑,本田GG立馬舒展皺起的眉頭,減慢車速讓我插隊。女人嘛,正確使用外貌條件是生存的基本技能,也是熟女都懂得利用的Tips。抓準時機,一踩油門追尋前方的士大叔而去。
  半小時不到,我已經坐在寫意咖啡裏吹湖風。
  “說!昨天相親如何?”小麥開始逼供,真不枉費她電台八卦節目主持人的身份。
  “哦,那個啊……咦!怎麽我的奶茶還沒送上來?”早上的場景如此震撼,腦袋還沒想好如何組織語言,轉移話題為上策。
  “吼吼!不要叉開話題,看來有戲哦。”主持人就擅長掌控現場,小麥一眼識破我的心思,跟坐在沙發上低頭發消息的範妮交換眼神後繼續問:“那男人長得帥嗎?”
  “嗯!帥的。”洗完澡出來看見已換上紫色T恤和純白褲子的油畫美男更是人模狗樣。
  “哦?不錯!”範妮終於放下手機,饒有興趣地回應我的答案。這個女人隻要聽見有帥哥就來勁,當然她永遠不會忘記加問一句:“多金嗎?”
  “嗯!錢應該不少。”想起衣服上HugoBoss的標記,客廳一體化家具背後意大利皮具的出口商標,白色坐駕前BMW的環。我沒說他的“金子”就差植到臉上美容,貼到牆上當牆紙已經是大大的誠實。
  外貌和金錢是我等熟女輩看男人的基本方針。都大把年紀了,自身條件也不差,誰還樂意嫁個沒錢又醜八怪的男人啊!
  “那什麽時候結婚?”兩美女漫不經心卻異口同聲。對於自詡是現代女性的人來說,速成是天經地義。有錢有貌的男人不拿來結婚是浪費!隻是昨晚發生的一切太詭異,我完全想不到接下去會有什麽樣的結局。
  小麥見我眉頭深鎖,馬上察覺出異樣。她本著記者的天性,打起十二分精神觀察我後拋出一連串的問題:“你今天怪怪的,一定有問題。難道他看不上你?文大小姐也會沒信心?棋逢對手?遇上黃金男你沒主動點?”
  “誰說我不主動。”我從心底發出嘀咕,瞞她們兩個人精是沒希望的,幹脆直接吐露出早上的情景。
  “這麽迅猛!”這下範妮是徹底來了興趣。
  “啊!空窗太久的女人就是……”小麥大吼一聲後收住表情,又用非常理解的語氣邊說邊看旁邊一臉了然的範妮。
  徹底無語。原來我腦子裏的疑團就是空窗期羸弱的控製力!
  “那接下來你要怎麽辦?”範妮問。
  怎麽辦?還沒想過。我得先整理一下被酒精纏繞的記憶。 
  昨晚七點,我按照介紹人大沛的指示準點走進紅葉,小姐幫我指出預定座位的方向。對照手機裏的模糊照片,我確定位子上側影優雅的男人就是今晚的男主角。走上前去問好,他禮貌地起身,溫和地微笑,然後簡潔地自我介紹。第一印象十分美好,他不光有讓人驚豔的長相,態度也是彬彬有禮,絕對屬於優質相親對象。
  整頓晚餐吃得欣然愉悅,席間他幽默風趣的談話讓我決定在結束晚餐後主動出擊。熟女必然是懂得抓住時機的!
  走到停車場,我不著痕跡地邀請他一起去城南最時尚的NIGHT CLUB續攤,他欣然接受。我一度感謝上帝賜我如此完美的男人和泡男人機會。
  在酒吧哄響的音樂裏,我興奮地忘記矜持,不自量力地牛飲使我很快失去意識。在熾熱的氣氛中,當紅唇接觸到另一張濕唇時,身體便像火焰般燃燒起來,翻騰地欲望都化在柔軟的雙人床上。究竟是誰勾引誰已無從知曉,可以肯定的是我做出讓自己都驚訝的事。
  回想使腦袋暈得發轉,小姐終於送上冰奶茶,饑渴無限地長飲到底。
  “看來他/它來得正是時候,有人正渴著呢……”托著腮幫子一臉壞笑的小麥用熟女間典型的有色語言總結道。

  3.避孕藥的關懷
  從舒適的床上醒來,第一反應竟然是確定在不在自己家,看來昨天清晨的場景對我打擊不是一般的大。
  周日我通常都窩在家裏打掃衛生。今天沒精神勤快,撿本英文書啃起ABC。不知是長久不習外文還是心神不定,大半天過去一個字都沒讀進腦袋。
  門鈴響得很是時候,放下書跳起來去開門。一張五顏六色的臉出現在眼前。末末,我另一姐們。
  “小姐,大白天別出來嚇人!”明明是張精致的臉,卻被化得像馬戲團的小醜,也隻有超凡自信的末末才敢頂著調色板出門。套用魯迅爺爺的話:這人原本並不一定美麗,說得人多了癩蛤蟆都成天鵝。她就屬於偽天鵝一族,被男生們捧得多,腦袋裏任何時候都認為自己是最美的。
  “很好看啊!”末末對我的調侃一點都不介意,熟門熟路的繞去沙發上窩著。不管是哪種自信,有便是好事,永遠也不會被人傷害到。
  去廚房泡杯養顏茶端給小妮子:“你怎麽不打電話就來,萬一我不在呢?”
  她皺著白粉亂掉的圓鼻笑道:“以我十五年的經驗來看,今天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出門的。還在反省中吧?”
  很想痛扁小麥,這麽快就把我的八卦賣給姐妹淘裏最口無遮攔的末末。雖然被她猜中心思,還是要硬撐一下:“幹嗎反省?都是成年人,見了入眼的男色肉搏一下當減肥不行哦!”
  “是嗎?”末末拿起平攤在茶幾上的書看了一眼,用諷刺的語氣說:“這看來看去還是第一頁,真夠認真的。”
  一把從她手裏搶過書,沒心情鬥嘴,直接威脅要趕人。
  “別生氣嘛!我這是代表組織來關懷你的。”說著她從包裏掏出一盒毓婷,“你昨晚喝多了吧?記得用套了嗎?搞男人可以,不過這麽大一人了也要懂得保護自己。”
  我的確忘記吃藥,不理睬她偷笑的樣子,直接拿藥就吞。
  “這會兒知道著急吃藥,還不快給我全盤交代到底是何方神聖把我們家小培給暈迷糊了。”
  說實話我也沒弄清楚對方是何神聖,因為本次相親的介紹人大沛根本就沒跟我透露多少信息。
  大沛是拉風自駕車的小隊長,末末也認識。我們一起參加過幾次摘楊梅摸河蝦的活動。他為人熱情,每回活動歸來都用郵件把照片發給大家,一來二去很快就混熟了。上禮拜大沛硬要拉我跟他哥們相親,推不過隻好答應。自從25歲後,相親的事就沒少過。雖然不對飯桌上的男人抱有多大希望,卻也抵不住美食誘惑,權當多認識個朋友。
  大沛畢竟不如那些大媽周到,介紹時隻說對方是個高級主管,叫阿偉,連電話都沒給。我想先不留電話可避免相親後的麻煩,於是委托他全權代理約會。到周五下午我收到大沛的短消息和阿偉的照片。短消息裏給出吃飯地點和時間,照片是一張模糊到看不出美醜的半身像。
  等見到阿偉時,我問過他的情況和電話,都被巧妙回避。我想他或許也怕最後大家不合眼留下信息很麻煩,所以就沒追問。可誰能想到相親還會相到床上!現在不知道我們之間算是一夜情,還是進展超級快的相親。
  末末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眨巴著糊成一團的眼睛說:“這麽好條件的男人也難怪你控製不住。相親相到床上,接下去肯定是結婚啦!你把手機充足電,以我們家小培的實力,這男人一定不舍得玩完。”
  希望承小妮子吉言!這個阿偉還真是符合各項結婚標準的老公人選,我也舍不得就這麽玩完。更何況女人對自己獻過身的男人總會多出些莫名的愛意,想要放開愛隻談性,恐怕並不那麽簡單,至少對我很難。

  4.高潮!What else?
  二十三歲前,我根本不把男人當回事,因為有本錢;二十四、五歲時,我把男人當生活的調劑品,反正也不缺;過二十六歲後,我漸漸發現身邊的未婚男人越來越少,條件好點的隻有在別人的婚禮上才能找到。三姑六婆的閑話讓人發狂,這才理解老媽說的“輿論迫人”。
  半推半就地開始接受家人安排的各種相親,從期望到失望,從失望到絕望,從絕望變成無望。我算是看明白了,要從相親裏找到終身伴侶,比薩科奇接受楊二求愛的概率還低。如果早知道有今天,當年少點花顛亂愛去安分結婚,現在連小孩都可以打醬油了!
  這回相親真是讓我從心底裏感覺驚喜。要不是大沛事先說阿偉才剛分手,我絕對不相信還有這麽優質的未婚男人。我不知道他對我是不是也同樣具有好感,但要不喜歡我也不會在飯後答應我的邀請,又帶我去他家過夜。可相親男人會跟對方過夜嗎?總覺得更像是普通男女的一夜情。
  潛意識裏我希望他會打電話過來,在這種願望的作用下,本周我過得近乎難熬。 周一上午,我隔著會客室的玻璃牆對一個穿紫色T恤的背影發呆,直到前台的LILY走過來告訴我那是會計陳雲的老公。 周二中午,因為手機要在辦公室充電,惟恐漏接電話的我隻能守著它喝礦泉水解饑。周三下午,我違章行駛被抄單,隻為追上前麵一輛戚戚新的白色寶馬。周四晚上,我犧牲一夜的睡眠守著電腦,用GOOGLE搜出上萬條關於“阿偉”的圖片和視頻。我像是得強迫症一樣,無法自控地對那個人越陷越深。今天是周五,辦公室裏的小姑娘們從中午開始就不安分,期盼著晚上跟男朋友的浪漫約會。跟她們一樣,我的心思也早不在工作上。打電話給末末,昨晚她說幫我去找大沛要阿偉的電話。
  “妞!我是小培,晚上來我家吃飯。下班去你公司接你……不用?!” 平時要我從城東開車去城西接她出來吃飯的大小姐,居然要在周五傍晚出租車交班的時候自己打車。這絕對不是什麽好消息。
  其實事情本來就很明顯,相親對象沒音訊,介紹人也不給我回複。答案比說出來都直白,但我不願相信。女人是最容易發狂的生物,一旦陷進某種情緒,就很難再拔出來,所以才會有楊麗娟那樣的瘋狂粉絲。我現在跟她相差無幾,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還知道自己如此不可救藥。
  下班回家後叫了外賣,剛放下電話,門鈴便響。來的不是末末而是小麥和範妮。
  “末末說今天是lady’s night,我跟同事換班來的。” 小麥邊說邊放下手裏的打包盒。
  “我推了田總來的。”範妮邊說邊將紅酒和啤酒放在吧台上。
  在心底鄙視末末N遍,還把人全部找齊了。就這麽點膽量嗎?還是怕我傷心喝多了拉不住?
  一個多小時以後,等把小麥帶來的涼菜都吃完了末末才姍姍而來。她還沒坐下就開始抱怨的士有多難搶。
  “我說去接你吧,你不要。怎麽著還怕我不成?”
  “哪兒呀!為了讓你少開點路嘛。”
  “我還謝謝你呢!”餐桌上就我跟末末兩人一來一去地對著。
  小麥餓得夠嗆,對著一桌的菜根本沒空搭理我們。範妮一直在發短消息,她是可以把手機當飯吃的。
  飯過三巡,我對放下碗的末末說:“菜也吃了,湯也喝了,說吧。”
  “說什麽呀?”末末很別扭地想要模糊問題。
  “你打探的事情唄。放心!我穿了維多利亞秘密的銅牆鐵壁塑身衣,你說啥都打擊不倒我。”
  小妮子鼓鼓勇氣,含著湯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答:“大沛說下回給你找個更好的。”
  小麥從一堆碗盤中抬起頭來,範妮放下手機看向我。
  不出聲了,心中有股悶氣不知道跟誰去發,臉色變得很難看。結果早就預料到,現在聽見還是很不舒服。大家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席間一時冷場。氣氛就像桌上那盤海膽湯,冰了味腥人。
  老媽的狗兒子小米在我家,它像是感覺到什麽似的從桌下鑽出來,在我膝蓋邊上亂蹭一番。我摸著它的臭鼻子沒頭沒腦地說:“男人真TMD連狗都不如!”
  末末突然笑起來,轉而假裝氣憤地說:“這個大沛真不是東西,居然找那麽爛的男人跟我們家小培相親!”
  “更糟糕的是男人條件還不賴。”小麥也笑了,起身去廚房燒水泡茶。
  “而且還不知道用什麽法術,把我們半年都沒做愛的小培勾引上床。”說話這麽直接的除了範妮沒別人,此刻她正在我的吧台調酒喝。
  她們幾個見我態度放軟,便開始你一言我一句,也不管我麵子掛不掛得住。“你們在我家騙吃騙喝的,不安慰人還要消遣我當飯後甜點!”
  “為什麽要安慰你?你該開心這麽帥的男人都被你玩過。”範妮遞過來一杯馬丁尼,眯起媚眼嗲聲問道:“他讓你這麽難以忘懷,應該是那晚高潮迭起吧?如果是這樣,到值得把他找回來。”
  範妮是我們中間閱覽男人最多的,用一句話概括:範妮上過的男人比她走過的橋還多。此等妖女對男人價值的理解總是與眾不同。
  我雖然不算什麽賢良淑德的女人,卻也熱愛正常生活,於是狠狠地白她一眼道:“我要得不光是高潮!”
  “不光要高潮?”妖女露骨地風騷一笑,紅唇裏媚聲媚氣地吐出幾個字:“高潮!What else?”
  那句英文字正腔圓,標準的倫敦腔。以前我還懷疑她用二十幾萬人民幣在英國一年換回的文憑鍍的是不是18K混金,現在發現根本沒必要糾纏於此。範妮從英國回來後,英文說得比中文溜,連同行為思想也是完全的歐化。我可以百分百確定她的內心深處已經完全被鍍上24K英式黃金。
  我沒留過洋,身體裏都是被大米飯喂成的中式器官。雖然也從小受到歐美思想的影響,骨子裏還是逃不出傳統。我希望生活裏不光有高潮,還有個跟我一起過日子的男人。阿偉的表象條件是我想要的男人,所以心底不甘心就這麽結束。也許我該努力一把,主動爭取看看,輕易放棄不是我的作為。
  “末末,大沛有給你阿偉的電話嗎?”我問道。
  末末搖搖頭說:“他就是不肯給。”
  “你不會真對那人一見鍾情吧!”小麥疑惑地看向我說:“我看這男人喜歡性比喜歡愛要多,你那麽執著會受傷的。”
  受傷?現在根本沒想過這個詞。我隻知道自己真得沒法忘記他在晨光下的完美身影。
  範妮喝下最後一口酒,把頭探到我麵前說:“親愛的相信我,擁有高潮很多時候比擁有男人來得有意義!”

  5.隻是陌生人
  喜歡阿偉讓姐妹淘都覺得很驚奇。小麥問我是不是因為他有錢,末末問我是不是因為他有貌,範妮問我是不是因為那夜的激情。其實都是,卻還有一樣更重要的:我對他有種莫名的好感。講得俗點就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
  當然我不是王八,他也不是綠豆。硬要掰,那他就是一顆紅豆。在走進餐廳的那刻,我的心就對他敞開。筆挺的粉色襯衫,淡淡的古龍香水,良好的教養,風趣的談吐,溫柔的眼神,永遠帶著微笑的嘴角,這樣黃金的男人如果還不能讓一個二十七歲單身女人動心的話,那我就注定孤老一生好了。我以為找到了王子,所以放開心,放開身體,讓他這顆紅豆種子落在心頭,並迅速生根發芽。
  想讓阿偉知道,我不希望那夜是被遺忘於白天的激情,所以在網上伏擊大沛幾次要拿到電話。凡事努力過,才不會後悔。末末也幫我找過大沛,隻是他躲我們比耗子躲貓都積極,搞得好像是我追求過度。心有不甘地鬱悶幾天,終於決定還是放棄。
  失戀並不陌生,隻是年紀大後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快速恢複。小麥收到兩張讚助商給的SALSA卡,免費好事自然落到心情不好的我身上。
  生活又恢複到原點,失戀對我變回普通名詞。隻有在老媽提起要我去見見某某阿姨的兒子時,我才會想起那次變味的相親和那個有溫柔微笑的男人。
  小麥跳完一個月後,因為工作時間變動不能再去,她委托我把卡賣掉。在網上發出帖子,沒幾天就有人回複。想要卡的女孩叫薇薇,在MSN上跟她聊過幾回,雖然不能說一見如故但也算投機。她猶豫著一個人去沒意思,我便提議可以跟我一個時間。她立刻說好,卡順利地賣出去。
  薇薇有清純的氣質和古典的容貌,很像演小龍女的劉亦菲。我笑說她該去學芭蕾才對,薇薇解釋說學SALSA舞是因為她男友喜歡。又是個戀夫狂,不過有人戀總比空著心得好。
  我們相處得挺好。她不是本地人,幾個月前她男友幫她報名成人自考,她便辭去工作準備專生本的考試。我驚奇她的良好氣質,完全看不出是個來自小城市也沒高學曆的女孩。
  跳完舞剛好是的士最難打的時候,我常會送薇薇回家或者一起出去吃飯逛街。不過她是個重色輕友的夫管嚴,每次男友電話一到,保準放我鴿子。薇薇說她男友很優秀,對她也很好,相處半年從未吵架,所以她也要當百分百女友。說這話時,幸福的模樣簡直讓人嫉妒。
  夏天的城市如火爐般熱,暴露在空氣中就像蒸桑拿。今天車子被末末借走,我便不想出門。發消息告訴薇薇我打不到車不去健身房了,過幾分鍾她回消息說她跟她男友可以順路帶我過去。趕緊換衣服下樓,站在路邊樹陰下等著他們。
  持續的高溫讓這個城市的人都躲進空調房,路上人煙稀少到連出租車都不見蹤影。遠遠地,一輛戚戚新的白色寶馬駛過來停在我身邊,薇薇拉下窗招呼我上車。透過窗子望進去,駕駛室座上的男人嘴角掛著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微笑。
  哦,是他。
  “等很久嗎?前麵路口有點堵車。”薇薇轉過身來跟我打招呼,又介紹說:“這是瑞涵,陳瑞涵。”
  陳瑞涵?!心底苦笑一聲,連名字都是假的。那天他真得是來跟我相親的嗎?還是原本就計劃好用相親釣女人?
  “你好,我是文小培。”盡量控製自己的怒氣,卻格外留意他的表情。
  “你好。”他語氣鎮定,神情自然,連眉毛都沒皺。有些失望,我以為他或多或少會露出一絲慌張。難道沒認出我?
  一路上薇薇維持著禮貌跟我搭話,陳瑞涵就像不存在似的。我沒注意聽薇薇在說些什麽,腦子裏空蕩蕩的,眼睛老是不自覺地看向他。不敢相信啊!這麽漂亮的男人居然是人渣。或許他不是那個阿偉?但不會有兩個人長那麽像,還開一樣的車。
  “陳先生在哪裏高就?”
  “瑞涵是做房地產的。”薇薇幫他回答,“南城房產。”
  職業對上了!那天他也說自己搞房地產的。
  “陳先生的職業真不錯,南城房產在圈內口碑很好。”
  他還是沒有出聲,薇薇顯然很高興我對他男友工作的讚揚,露出自豪的笑容。
  “南城公司的民用節能房最近很火,看報道挺有意思的。”在飯桌上他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再問一遍就是要敲山震虎。
  “文小姐感興趣,下次讓薇薇帶一份宣傳冊給你。”客套的回話顯示他並不想跟我多說,卻也看不出一點點不禮貌的情緒。
  “先謝謝了。”他真是高手,居然可以在正牌女友麵前如此鎮靜地把一個月前跟他相親上床的女人當作完全的陌生人。
  一股厭惡的情緒湧上來,不知是討厭駕駛座上這條人皮狼,還是對自己先前的白癡思念感到惡心,我無法克製地要把責問說出口:“你……”
  “就停這裏吧!小培,我們要遲到了。”薇薇打斷我的話。
  我意識到自己剛才有多衝動,差點就要鬧出第三者鬥大奶的戲碼。如此跌價的事情怎麽能發生在我身上,趕緊調整自己的情緒下車。
  抬頭向後視鏡看去,正對上他的眼眸。一絲猶豫後,他掉開眼神。從這一秒鍾的間接對視裏我確定他認出了我。
  不行,我不能就這麽算了,一定要找到大沛問清楚!
  隻有文小培搞男人,沒有男人搞……
  想都想不下去後半句。欲哭無淚,我被人搞了。

  6.豪華大餐裏的真相
  站在古樸幽靜卻氣勢張揚的三十年代庭院前,我被末末的品位折服。無法想象她也能找出這麽有調調的餐廳!
  上禮拜跟姐妹淘說了化名阿偉的陳瑞涵是薇薇的男朋友後,末末就義憤填膺地發誓要幫我把大沛找出來狂扁。結果不知道她用什麽辦法,大沛居然說要請我們吃飯。本來我的意思是到山裏農家喝茶就好,但今天收到末末發來的短消息,竟是來高級鮑魚餐廳吃飯,擺明了要讓大沛好好出血。這麽絕的報仇方法也隻有末末幹得出來。
  車子被專人開走,留給我一串刻上號碼的精致手環。服務生引著我踏上紅毯向氣派的大門走去。此刻我仿佛覺得自己是民國時代的名媛,置身於《金粉世家》裏金家的豪華門廊前,隻恨沒有穿錦掛緞。
  推門進包廂時末末正捧著個玉觀音前後看呢。聽著有人開門,她差點沒把觀音給摔了。
  “怎麽就你一個,大沛呢?”我看著空蕩蕩的包廂問。
  “說路上堵車,馬上到。”
  “別是嫌貴嚇跑了!”看著桌上鑲金邊的碗和勺子,我真想偷回去,“你這也忒狠了點吧!要宰他也不用挑這麽貴的地方,還弄個包廂。我進門時候嚇一大跳。”
  “我哪能找出這麽奢侈有格調的地方,是他發給我地址的。”末末比我手還快,打開包正猶豫要不要把刻著鳳舞的金勺子往包裏塞,“你說我拿一個會被發現嗎?算了,被抓太丟人。”
  “他那麽有誠意?別到時候要我們買單。等下吃完可跑快點,看這裏的架勢,我連AA都付不起!”我心裏詫異,這開寶萊的大沛怎麽看都不像那麽有米。
  “吃完飯跑太快不就盲腸炎了?”門吱的一聲被打開。說話的是個帶蘭色框架眼鏡,白白淨淨,高高瘦瘦的男人。大沛跟在他身後。
  “石然!”我大叫起來,衝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親熱地問:“你怎麽會在這裏?什麽時候回來的?為什麽也不告訴我?”
  石然是我的初中同學,上學時沒講過幾句話,前幾年在工作中遇到才熟悉起來。他是高幹子弟,靠著爸爸爺爺的人脈外加活絡的頭腦,大學沒畢業就把自己創辦的公司打理得有聲有色。去年還被評為全省十大青年企業家,標準的鑽石級男人。這人錢不少,名氣也不小,但對我這個打小就認識的朋友一直很不錯,屬於可以知心交談的那種,時髦話說就是我的“男閨蜜”。年初他去美國進修,說是要半年多,現在在這裏見到他讓我十分意外也十分開心。
  “公司有新項目就回來了。” 他招呼大沛坐下後接著說:“淩晨才下的飛機,聽說您老人家要召見大沛,就跟著來請安。”
  大沛是石然的大學校友,當時我想找個牢靠點的自駕車隊跟著去玩,石然就把大沛的MSN給我。
  居然還搬個壓得住台麵的來。心裏老大不高興,想著原來打的底稿這回全要換,就沒聲好氣地對石然說:“這地兒是你選的吧?這麽奢侈的裝修我還以為進了老謀子《黃金甲》的攝影棚呢!別跟我說這就是你的接風飯,我可不打算買單。”
  “哪能讓你買單呀!這飯是我替我兄弟請你當賠罪的。今天你跟末末就盡量地吃,吃完也不用急著跑,我一個個送你們。”說完露著白白的牙齒對末末一笑,小妮子聽見可以在這裏大開吃戒立刻笑成花。
  大沛要跟我賠罪?也就是說他知道陳瑞涵有女朋友。我用殺人的眼光看向剛好低頭看菜單的大沛。
  一隻涼涼的手伸過來按住我,轉過眼對上石然白淨端正的臉:“小培你來點菜吧,我們先吃飯再說。”
  想用飯來堵我的火?!那剛好,本小姐還沒來過這麽奢華的地方消費呢。我直接問守在桌邊的點單員:“小姐,你們這兒有什麽特色菜啊?挑好得介紹。”
  服務生說了一堆鵝掌鮑魚,九頭生翻的,有錢人吃個飯還那麽麻煩!求助的眼神瞄向石然,他也不看菜單,直接報了些菜名,熟練地好象點糖排,青菜一樣。
  我叫住要出包廂的點單員說:“小姐,先每人上一碗魚翅湯給我們漱漱口!”
  頓時四下沒了聲音,三秒以後全體狂笑。連一直不敢抬頭看我的大沛都對著我笑得不輕。
  石然邊笑邊示意點單員加上這菜。
  末末則對我豎豎拇指,小聲說:“雖然像了點暴發戶,不過我喜歡。”
  效果很不錯,氣出了一大半,那就先吃大餐再說吧!
  最後一道甜品上來後,我看向悶頭吃飯的大沛。
  石然也順著我的眼光望過去,“大沛,把事情都說了吧,反正也瞞不住。”
  大沛抬起頭,尷尬地笑笑說:“小培,其實陳瑞涵也不想來相親的。”
  切!他要是不想來相親,那晚殷勤個P!
  大沛接著講:“我有個哥們叫阿偉,是世貿平基的高管。前段時間失戀拉著我去喝酒,看他要死要活的樣子就想給介紹個女朋友救他出火海。聽說你還是單身便做了這紅娘。本來都說好的,可是阿偉不上道。臨到禮拜五才跟我說他正在去南京看他前女友的路上,沒準能複合。我也是糊塗,想說都約好的事,取消怕你們笑話我辦事不利。你也知道我們北方爺們好麵子,所以就找了個代替的。”
  “什麽啊?!”末末先忍不住,打斷大沛的話大叫道:“你為了麵子找陳瑞涵這個有女朋友的來代替?這什麽跟什麽呀!我說你老爺們的麵子值多少錢?有我們家小培的貴嗎?她的麵子可是每天用SK-II敷出來的,精貴著呢!”
  石然撲哧笑出來,又示意末末讓大沛先講完。
  “是我的錯。”他討好地說:“那時候昏頭,想著別放你鴿子,就讓阿偉找個代替的人,結果他找了陳瑞涵。瑞涵人品是不錯的,圈子裏都知道,所以我也想撮合一下。我跟瑞涵聯係的時候,他還說不喜歡相親。是我好說歹說求他來過個場,他才答應幫哥們一把。可我沒聽說他有固定女朋友,是不是最近交的啊?”
  “那女的說他們在一起都半年多了!”末末幫我回答。
  代人相親?!然後跟我上床!!這都可以上天涯頭條了,友情出演此“相親門”鬧劇的居然還是我。
  “瑞涵的條件挺不錯,很討女孩子喜歡。圈子裏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你就別怪大沛了。”石然幫腔道。
  這種人還說他好,那地球人都成佛了!心裏不爽,卻也得給石然麵子壓住火氣。決定化悲憤為食欲,石然也不是每天都如此隆重地請客,難得能揮金吃“土”還不用我的錢。
  付帳的時候我向那數字瞄去。暈!一頓飯也能吃掉在法國旅遊五天的錢。
  石然根本沒開車,說要送我們也就是搭順風車。吃人家嘴短,我送完末末再送石然。
  “上我家坐坐吧,我有帶禮物給你。”車子停他家樓下的時候,石然邀請我。
  有禮物最開心,趕緊跟上。

  7.原始欲望的實驗
  兩性專家說:女人在性事上處於相對弱勢。
  問範妮此觀點有沒道理,她想都沒想便答:女上位就可以讓你完全控製身下的男人!
  妖女考慮問題永遠都那麽“單純”,我懷疑她腦袋裏是不是隻有槍和洞。
  專家兩個字不是亂按的,一定有其道理。從小麥的節目中,我總結出答案:女人都是先愛再性,而男人把性愛分家,因此女人不能像男人那麽隨意亂做愛,就相對較弱。
  轉而想想我跟陳瑞涵,好象更有道理。心有不甘,不能接受跟我ML的男人居然沒有一絲愛我。想找石然幫我分析陳瑞涵的心理,男閨蜜最大用處就是可以用他相對理性的男性思維來聊姐妹淘的特殊話題。
  走進石然自己設計的家,感覺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雅。剛裝完我很羨慕,他笑說不收我版權費,讓我也裝一個。我心道:本小姐要有你那麽多錢,還裝不出更漂亮的?!這幾年看過的房子多了,才發現裝修跟錢沒關係,主人的品位才是關鍵,就對具有藝術感的石然多幾分敬意。
  我繞過門廳邊兩個還未拆包的大旅行箱,一屁股陷進軟得會把骨頭都坐酥的沙發裏,順手接過石然遞上來的紅酒。
  “好喝!” 拿起瓶子看標簽,法國Chateaux Saint-lune,年份1985 。怪不得好,隻怕幾百美金都買不來一瓶。小農思想的作用下又多喝幾口,還往杯子裏再加一回。
  石然也不管我,在一邊的沙發上品著酒。
  “說吧,我等著呢。”他等我折騰地差不多,才倦倦地開口。
  “說什麽呀?”我迷茫地問,現在腦子都在那貴死人的紅酒上沒空思考。
  “你覺得我幹嗎請你吃大餐喝紅酒?”他詭異地笑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說:“再加上這東西,換個八卦聽總夠了吧?”
  我接過一看,是陳瑞涵的名片,印著手機號碼。狐疑地望著石然問:“你都知道什麽?先說你怎麽被大沛找來的。”
  “前幾天大沛發郵件跟我說你要找他算帳。”石然解釋道:“他跟我說了找瑞涵代替阿偉相親的事。瑞涵見你前跟他說好不要留給女方聯係方式的,結果你和末末卻追著要,他隻好躲著你們。接著又被你們發現瑞涵是有女朋友的,他就知道把你嚴重得罪了。”
  “陳瑞涵都說不給我聯係方式,你幹嗎還把他的電話給我?”
  “你不想要嗎?那我拿回去好了。”說著他就把茶幾上的名片收回口袋,明顯耍人。
  從心底裏我有想拿的衝動,但我不知道拿來能幹嗎。想過要報仇,可我怎麽報呀?總不能再上他一次大家扯平吧!
  “想聽什麽八卦?”我決定說故事給石然聽,他一定能像往常般幫我平靜心情。
  “文大小姐是出名的不在乎男人。陳瑞涵雖說不錯,比我還是差點點,怎麽就讓你如此不能忘懷呢?我想不光是一頓相親飯能達到的吧。”
  這個鬼商,在他麵前我就像個三歲小孩一樣,從來沒什麽可以瞞住他的。我把陳瑞涵的事詳細說了,包括一夜情和發現他有女朋友。
  石然跟我的關係很特別,我們幾乎無話不談。我有心情不佳或生活工作不順的時候,都喜歡找他聊。他總能幫我想出解決辦法,或者給我懷抱暫時借靠。姐妹淘一度認為我喜歡石然,但我沒有跟他成為男女朋友。一來石然從沒說過喜歡我,二來我們家境身份不合適。如今我跟他的關係就是比好朋友還好點,末末說我們是叫戀人未滿的第四類感情。
  一瓶極品紅酒喝光,我的故事終於講完。
  石然一直沒插話,直到我滿臉通紅地捂著臉,用酒後的眼淚說明自己對“相親門”事件複雜的情緒時,他才伸出手把我摟入懷裏,用無比溫柔的聲音說:“如果這也算失戀,那世界上就沒傷心人了。”
  我固執地搖搖頭,表示真得很傷心。好不容易遇到個量身定製的男人,竟然像無知少女般被人耍一回。糟糕的是,我到現在還會邊恨他邊懷念他。
  靠上石然的肩膀,我需要在他強大的保護力下疏通被堵塞的淚腺。對他我向來毫無保留,完全展露我的喜怒哀樂。
  “你喜歡他什麽?你們之間不過是一頓飯幾支酒而已。”
  “還有一夜激情。”接過紙巾擦幹眼淚補充道,“以及我對他的一見鍾情。”
  石然抿嘴笑笑,拿下眼鏡,靠向同樣柔軟的沙發背。這男人有張貓臉,要是女人長得像貓會很媚,男人就是精明。所以他喜歡帶那幅扮儒商用的GUCCI眼鏡,掩蓋從他眸底深處透出的聰慧銳光。
  此刻他脫去眼鏡的雙目卻顯得有些迷茫,聲音很有磁性:“一見鍾情?因為帥和有錢?那選我不是更好。”
  泡他不是寒磣我,自己有多少本錢還不知道?雖然平時遇到條件差的相親對象我都說“連你我都不屑泡,那樣的怎麽會看得上!”,但我心裏絕對明白他不是我能喝得起的茶。
  “是寂寞想結婚了?”他繼續調侃。
  很誠實地點點頭。
  “沒想到你會先對人動心。”
  我也很奇怪這次怎麽會先動心,我向來很懂得保護自己。
  石然說過:文小培是不會輕易地先去愛人,也不會喜歡比她條件優秀很多的男人,她隻做愛情裏的主導者。
  的確,我害怕因主動而在愛情裏受傷,就隻等人來愛,然後居高姿態去選擇接受與拒絕。傷害永遠是別人的,我便成為愛情裏的勝利者。
  可這次我太過英勇,跨出自己的原則後馬上受傷,終於知道做感情的失敗者會多難過。像往常悲傷時一樣,往石然懷裏縮,他很配合地摟上我的腰。二十七歲的我需要一個懷抱,不管是誰的。
  不知道是酒精起作用,還是他家的燈光太過曖昧。彎著頭看石然的臉,第一次發現拿掉眼鏡,他居然有種高貴的氣質。五官並不算漂亮,卻很有型。倒鉤的鼻尖下,一張被紅酒染暈的嘴唇,呼吸間如此性感,我竟有種想吻上去的衝動。
  拿起酒杯掩飾心底的欲望,暗罵自己一波未平又要找死一回。石然不是我能碰的,他深不可測讓我無法了解他的內心情感。他家太過有錢,我這樣的小康出身也嫁不進去。愛上他且幸運的話,我就準備做一輩子的情婦好了。平常裏開玩笑時也會偶爾曖昧,但絕不越軌。可今天有些特別,石然摟著我的手在漸漸收緊。物理原理下兩具身體不自覺地越靠越近;酒精的化學原理下原始欲望開始膨脹。
  “他比我好嗎?”他輕輕在我耳邊咬道。
  “誰?”我給自己掙紮出一個空隙,但思維始終在緊依的身體上。
  “你對他這樣深情,讓我都要嫉妒。”他的語氣還是平常開玩笑的聲調,可動作卻很挑逗。
  濕唇劃過我的脖子,他口中的溫熱氣息跟房裏的冷氣形成鮮明對比,讓我的身體不禁一顫。
  石然很喜歡逗我玩,不能被他看扁。盡量平靜語氣說:“我老了,空虛了,想男人了,不行嗎?”
  “真得?” 他的菱唇貼上我敏感耳根的那刻,我警然地從沙發裏跳起來。
  “不要這樣!”我用生氣的大喊掩飾即將背叛的身體。
  終於理解那個理論了,原來女人比男人更經不起溫柔的誘惑。
  石然用男性的目光打量著我問:“怕了?”
  不再理他,徑自拿包準備走人。不管他出於什麽目的,今天的事都有些過。
  “我送你回家。你喝太多酒不能開車。”話語間石然已經起身,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他拿起車鑰匙比我先走到玄觀,又突然停下來。
  門後的陰影裏,背對我的身影說:“如果那麽放不開,就不該放縱自己。你還是適合做等人愛的好女孩。”

  8.男人不能當飯吃
  清早睜開眼睛往鬧鍾一瞄,“8:45”,連滾帶爬地奔向衛生間。邊刷牙邊跑去廚房煮咖啡,突然腦袋裏打起問號。為什麽今天我的五個鬧鍾沒有此起彼伏地地唱歌呢?眯著眼看了看日曆,原來是禮拜天。
  哎,大齡未婚勞動婦女是多麽不容易啊!平時公司裏即要跟辦公室的白骨精們上演現代版《金枝欲孽》,又要提防男員工們趕超業績。為什麽是男員工呢?因為他們再過幾十年都不會生育,他們的產假隻有三天而不是半年。所以我這樣危險階段的女職員隻好早到晚退,在老板麵前兢兢業業,一年中連個遲到都不敢。
  刮了一眼茶幾上的手機,短消息指示燈跳個不停。
  “小培豬玀,早上好!本少爺已經把車停你家樓下,鑰匙在保安那裏。別忘記你欠我一頓接風飯。”石然的消息第一個跳出來。昨晚他開自己的車把我送回來,我的車就睡他家車庫。這人有晨跑的習慣,肯定是一早把車開回來,然後跑步回家。
  體貼的舉動讓我對他頓生好感,趕緊滅了心底的撩動,對自己罵道:文小培你是老了怎麽了?昨晚男人給你點曖昧,就把自己推進他的花陷阱裏。大少爺看得起你,就是因為你對他這麽些年來幾真幾假的風花雪月意誌堅定。要是你那麽容易勾引,跟他身邊那些鶯鶯燕燕又有什麽區別,更何況你還沒人家那些姿色呢!這麽鑽石的男人玩過就散多可惜,做一輩子朋友讓你滿足點虛榮心不更好?
  拿起多士爐裏跳出的麵包來啃一口,念一遍我文小培的超級咒語:嘛米嘛裏哄,ALL MAN COME MY HOME!
  男人嘛,會有的。
  再按下一條消息:小培,我是梅姐。太陽能會所的檔案你做完沒?老板今天下午前要,請你用郵件傳過來。謝謝。
  MD!星期天都不讓人安寧。公司有規定員工不許拷貝文件回家,這不等於要我去公司一趟嗎?而且這個超級麻煩的項目本來是跟我同組的靈月做主設計師,她突然生病就把做了一半的案子交給我這個副手。案子被她設計的一塌糊塗,也不知道有沒學過綠色建築設計。誰讓人家有後台,我隻能幫她收拾爛尾。因為時間緊急,我順著她留的資料把文案整理一下,然後趕了三天的圖,到今天排版還沒做完。
  氣乎乎出門趕去公司。公司給老員工都配鑰匙,現代資本家不剝削了,他們要你隨時自覺上交剩餘勞動力。
  開門進公司一看,原來周日加班的不止我一個。
  “小培姐,你也來了?”隔壁組的一個新人跟我問好。
  “你們怎麽都在?”環視一周,負責水暖會所的組全體成員都在。我跟大家打了招呼便去自己位子上。
  文彬是水暖組的主設計師,這個老是假裝藝術家氣質的男人對我一直很有好感,經常搞得好象跟我很熟絡一樣。這會兒又走到我身邊,一手跨過我後肩搭在座位分隔板上,一手撐在我桌上,明顯辦公室泡妞狀。
  “小培,你也是聽說公司的新政策才來加班的吧?”文彬賊笑著問。
  “什麽政策?”我將轉椅往隔間裏麵退些以避開他的“擁抱”。
  他迅速調換姿勢,直接坐上我的辦公桌,一隻手搭我肩上,壓低聲音神秘西西地說:“你不知道啊?老板要精簡人員!”
  裁員?!雖然感覺突然,但也不奇怪。公司擴展後招過一批新的設計師,後來剛好是旺季變把人都留下來。如今市場萎縮,裁員是早晚的事。隻是這消息對我來說很壞,老板早就在問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公司從去年開始就隻接一些要跟一年半載的大案子,他怕我做一半去結婚生小孩會壞生意。我不是公司少不了的人才,又沒個靠山,裁員是首當其衝的。因此也顧不上躲閃他的身體接觸,趕緊裝出很熱切的樣子打聽重要的大八卦。
  文彬顯然滿意我的表情,繼續說:“老板不是要我們準備三個方案投標BST建築公司的那個綠色會所設計嗎?聽說投標結束,他就要把得分最低組的設計師全砍了。”
  我想也是這樣。利用這個機會開掉些可有可無的人員,表麵看起來很公平。怪不得靈月要生病,估計早得到消息。現在我到是變成她的替死鬼。
  恨恨地盯著電腦屏幕,心裏非常不爽。黑暗的辦公室規則啊!
  被文彬發現我沒有及時掩飾好的情緒,他趁機假裝很MAN地安慰:“別擔心,你的能力我知道。沒問題的。”
  沒問題才怪!沒有專業知識的靈月從一開始就走錯思路,我暗示過她,但她不聽,後來案子給我已經來不及改。並且當時我並不知道公司有這個計劃,如果我幫她改,到時候老板也不會認為是我做的好。反正我跟她一組就是好處歸她,做爛我得承擔責任。
  心煩意亂地草草把最後排版弄完,立刻收拾東西回家。
  拿出手機,短消息指示燈又亮了。是範妮:美女,中午一起吃飯?
  打電話過去她跟末末在一起,正準備去吃19樓的自助餐,等下小麥也要去。於是跟她們約了餐廳見,便直接趕去。
  工作再不順利,飯還是要吃。吃完飯血糖升高,所有不高興都可以暫時忘記。這就是我文小培熱愛美食比熱愛男人還多的原因。

  9.生活,我應付不來
  遇到感情困擾,通常我更願意跟男性朋友敘說。感情失敗時最需要的是一種被愛的感覺,當自己感受到保護和依靠,那麽未來的日子就不再害怕孤單。對男人吐露心中的情傷,他們也許不能像女人那樣安慰我,但能給我一個可以暫時溫暖的懷抱。
  可在工作遇到危機時,我更樂意和女人討論。女人是種奇怪的生物,她們表麵柔弱,卻有最堅強的心和最縝密的心思。就算是盛唐和清末那樣的男權時代,還是出了武則天和慈禧兩個女性最高權利者。所以如果要比手段,女人一定是狠毒過男人,而恰好現在我就需要這些。
  自助餐還不到第三輪,拯救我職場危機的方案就有三種。
  末末版:“你就把騙陳瑞涵上床的本事拿出來,綁了石然跟你去民政處登記。從此以後吃香喝辣都刷男人的卡,還可以順便帶上我。風光夠就氣勢洶洶地去把你們沒眼光的老板給炒了!”
  這個女人昨天吃了石然請的一頓鮑魚,腸胃沒事,腦子燒壞。這麽狗血的主意也想得出來,幸虧我沒說石然昨晚那些舉動,否則她以後就直接叫我石太太。
  範妮版:“你趁某個中午,同事都去吃飯的時候,穿上最性感的緊身裙,要長及膝蓋卻側開口到大腿根的那種,然後推門進老板的辦公室……嘿嘿!你那老板不是才三十七歲嗎?如狼似虎的年紀啊!以後你就自動升級為二老板娘,還把那個什麽什麽靈月的放眼裏?!”
  還以為末末是最瘋,那隻是因為我還沒聽見更顛的。想到那個三十七歲的禿頭肥腸,我連吃盤裏龍蝦的胃口都沒了。
  如果這個世界還有人是正常的話,那就是小麥跟我。
  “你剛才說那個建築公司叫什麽?”小麥問。
  “BST”
  “我記得同子正在跟他們公司重組的新聞,沒準能從那裏通通路,讓他們別給你的案子打最低分。”同子是電視台的記者,也是小麥的準男友。準男友就是男方正在努力追,女方還在考驗對方中,所以目前情況下求他辦事效率最高。
  雖然這個方法的希望很渺茫,畢竟投標對雙方公司都是件大事,要作弊不太容易,關係不硬就連門都沒有。可總算是個“曲線救國”的辦法,比另外兩位要我直接賣身好上天了!
  不管計劃如何脆弱如冰,也能安撫些我的心煩。吃完飯,範妮提議去正在店慶打折的百貨商店逛逛,於是四個女人結伴敗家。掃蕩兩千塊的化妝品後,心情大好。誰說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隻要給我點錢讓我SHOPPING,天下就沒有能讓我煩惱的事。而我老爸說:這個世界上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算個事情。瞧這女人多好養!
  星巴克氣氛舒適,喝著咖啡曬曬新買的貨,我的心情指數又上升一級。
  “喂,你們看那個小孩在跟我笑呢!”末末撅著嘴,眨著眼門口一個男人手上抱的BB做鬼臉。她是天生愛心專家,就算再醜的小孩在她眼裏都是天使。
  我掃了一眼小孩,沒有太大反應。範妮看看末末,翻個白眼。小麥看也不看,低頭邊翻廣告冊邊說:“你那麽喜歡就趕緊生去,別在這裏招我們嫌。”三個天生沒愛心也沒生過小孩的女人,人生最怕的事情除了蟑螂就是麻煩的小孩。
  “你也太沒愛心了!”末末轉過身來拉著我說:“小培你看他笑得好開心哦!”
  看看小孩,說不上可愛。胖胖的臉,眼睛細細的還算有神。小家夥是引不起我的注意,不過他爸爸還蠻有意思的。這個男人看上去跟我們一般年紀,右手抱著小孩,左手拎了好幾個商場打折的袋子,肩上還背個五顏六色尿布袋,看來剛陪夫人掃完貨。這年頭肯陪老婆逛街的男人也不多了,頓時對他心生讚揚。
  BB爸左顧右盼地像在找位子,開在商場裏的星巴克周末生意特別好,大家逛累了都會來坐一會兒,現在的時段找位子的人很多。看他負重吃力的樣子,再看看我們杯子裏的咖啡已經喝得差不多,便跟末末說:“咱們散吧,把位子讓給你那個可愛的BB。”
  小麥和範妮也都倦了,於是末末招呼BB爸過來,我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BB爸非常感謝我們,一直說謝謝。
  “文小培?”一個年輕女人端著兩杯咖啡走到我們桌邊。
  看著眼前帶著疑惑且微微有些細紋的臉,我在腦子裏急速搜索她的名字。
  “珠珠,你們認識啊?”BB爸很開心地說。她應該就是BB媽。
  啊!想起來了。丁珠珠,我初戀男友的第二個女朋友,也就是我把他踢後跟他好上的那個。
  “是你啊!”我假裝熱情地跟她寒暄一陣。丁珠珠原本是我的學妹,一直暗戀我的初戀男友,我們分手後她狂追那個男人便好上了。前幾年還聽朋友說他們仍在一起,現在她居然連孩子都有了,BB爸卻不是他。
  不熟悉的人也沒很多話題,說幾句便提到我們共同經曆過的男人。
  “鳴日也結婚了,上個月生了個兒子。”珠珠說。
  “是嗎?那要恭喜他。”
  “你呢?結婚了吧。”
  “還沒有。”
  珠珠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奇的表情,配合著遺憾和懷疑的眼神,卻用有些偽裝的聲音說:“你一定是挑花眼,決定不了嫁給誰,小培學姐當年很多人追的。我真羨慕你,保養得那麽好,身材一點都沒變。看我生完BB後變胖不說,為了照顧BB連工作的時間都沒有。幸好BB爸還算能幹,我暫時不工作也沒關係……”
  不知道結婚以後的女人是不是都會變得話多。我不想再繼續這段對話,因為不喜歡這個話題,也不喜歡珠珠假裝羨慕來表達自己幸福的虛偽。我沒有挑花眼的男人可選,而唯一在這幾年能讓我動心的相親對象卻隻想跟我一夜情。我也沒有可以養我的BB爸,隻有一份就快失去的工作。
  逃開喋喋不休前,我回頭看看哄著寶寶的BB爸對珠珠說:“你老公很疼你,你真得很幸福。”我不喜歡虛偽,這話出自真心。
  道路還是一貫擠,頂著黃昏前的酷暑回到家,無法再找回敗家時的愉悅心情。手機在我回到家的那刻叫起來。是薇薇。
  自從知道她是陳瑞涵的女朋友後,我已經借口說生病,一個禮拜沒去健身房。天生就不是偷吃的料,從小到大連考試作弊都不敢。如今要我再去麵對她,老有種內疚的感覺。
  “小培,你好點了嗎?”
  “沒事兒,就是點小感冒。”
  “下禮拜一要換教練了,我看照片還挺帥的。你來嗎?”
  “是嗎。那不錯。下禮拜我不能確定,公司最近有個很重要的項目要競標,我估計會挺忙。”腦袋裏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避,借口到不是編的。
  “這樣啊!那你好好工作。等忙完了聯係我,一起去吃冰激淋。我知道湖邊新開一家店,那家店的裝修……”
  心不在焉地應付幾句便掛了電話。對她我有嫉妒,有同情,有好感,有愧疚。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感情一旦複雜,想要像從前那樣相處便顯得力不從心。
  薇薇的電話又把陳瑞涵拉回我的腦袋裏。今天在車裏看見一張寫有陳瑞涵電話的紙條,應該是石然留給我的。難道他也覺得我愛上了這個男人嗎?陳瑞涵表麵上的優秀讓我像飛蛾撲火般想要得到他,但當我知道他是薇薇的男朋友時,被欺騙的恨意蓋過一切。隻是靜下心來,我又有些舍不得手裏這塊罕見的鮮奶酪就這麽壞了扔了。想找他問,不知道要問什麽。紙條上的號碼是我一個多月來固執想要的,如今卻沒有撥打的力氣。
  生活不是隻有愛情,而我連愛情也不曾擁有。失業的危機緊緊壓在我心頭,偶遇珠珠讓我產生一種未名的嫉妒感。我的人生陷入前所未有的逆流,並且這股逆流是我所不能控製的。
  把號碼小心收好,我吃力地靠回沙發。曾經給我自由的空間,讓我覺得溫馨的小屋,現在看來卻因為空蕩而陰森。將身體縮進沙發裏,用手緊緊抱住雙腿,我第一次對生活感到無助。

  10.女人,美麗也不是萬能的藥
  女人年齡的分界嶺在二十七歲。二十七歲前是傲然怒放的花朵朵,吸飽天地間的精華,任她如何上網、熬夜、抽煙、酗酒,外加塗那些連個商標都不完整的化學產品來糟蹋,也照樣是嬌豔欲滴;二十七歲後的是秋時的枯黃葉,任你如何節食、減肥、早睡、運動,外加每天敷燕窩麵膜來保養,還是擋不住歲月的滑痕。
  我今年正好二十七歲。你可以說我是花朵朵晚期,也可以說我是枯黃葉早期,反正在我身上可以明顯找到衰退即將到來的征兆。比如今天早上起來照鏡子,沉甸甸的眼袋充分說明昨晚休息不佳。
  時尚教主說過的話要牢記:如果我們本身不夠美,就要用十二分的力量去把自己變美。這個世界上沒有醜女人,隻有不化妝不打扮的笨女人。
  現代女性有大牌化妝品可以拯救自己。文小培其他本事不見得有,扮靚卻是爐火純青。不出一刻鍾,剛才鏡子裏萎靡不振的衰女頓時眼眸生輝。有了偽裝的外表,自信心狂增。不管內心是如何忐忑不安,至少已經有勇氣去麵對。踏著五公分的高跟鞋向公司出發!
  “小培,等下開完會你留一下,老板找你有事。”走進會議室的時候,站我身邊的梅姐小聲跟我交代。
  例會跟以前每個禮拜的沒有任何區別---無聊。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坐在下麵的人看起來似乎都很認真。也沒人發短消息,也沒人出去接所謂的業務電話。好多員工都在本子上畫畫寫寫,看著像是在做記錄。不用說,文彬說的八卦已經傳遍整個公司,麵對裁員前夕不做做樣子,還要等待何時?!
  我的右手在本子上畫圈,左手在桌下握著拳頭緩解心頭的緊張。老板找我要說什麽呢?會不會是暗示我自己走人?他昨天看了那樣一份太陽能會所的報告,今天要是還沒點反應才奇怪。環視一下會議室,沒見到靈月的影子。靠!還裝病呐。都兩個禮拜了,做月子的也該下床了。
  正當我思想有些走神時,突然發現會議室有些安靜的讓人怵然。抬頭望一眼前方主座,禿頭肥腸正式講話。
  “大家都知道我們公司要參加BST建築關於綠色會所的招標案。這個案子對我們公司實行新的營運策略有很大影響。所以設計部特別派出三個小組分別策劃三種形態的綠色會所。策劃方案我都看過了,基本上做的不錯,大家辛苦。”老板真是天生的演員,說到這裏臉上還配合著知人疾苦的表情,緊接著又說:“不過,我們這次麵對的幾個竟爭對手是很強大的,我也通過一些渠道了解到他們的方案都很具威脅力。所以我們必須在這最後的時間裏努力一把,好好修改完善我們的方案。如果投標獲勝,公司將用獎金形式對獲勝組加以鼓勵。”
  此話一出,文彬組的成員麵有喜色。誰都曉得他們做的那個水暖會所是最近市場最紅的,也是我們公司特色之一,他們小組拿獎的希望很大。老板微笑著配合大家的興奮,等氣氛稍微平靜點,又緩緩地說:“不過在這裏也要宣布另一個消息。由於最近市場不緊氣,公司決定調整人員結構,要對設計部門做一次精簡。為了公平起見,就以這個案子裏的投標成績作為參考。”真是幾家歡喜幾張愁,我們小組的成員都是些沒背景的小嘍嘍,也知道太陽能是早被用爛的設計,投標時競爭力很小,到時候輸了被炒的可能性就很大。
  開完會我還是坐在位子上,等人走光後梅姐退了出去,順便把會議室的門輕輕帶上。老板把我叫到前麵座位談話。
  “小培啊,你們組的太陽能會所策劃我看過了。基本上符合BST公司對綠色建築成本和功能的要求。靈月突然生病把案子交給你來負責,一個人做了這些的確不容易。辛苦了!”老板開口道。這種先鼓勵後大棒的說話方式我早習慣了,等著聽他後麵的“但是”呢。
  果然,他又接著說:“不過這個方案裏還是有些技術上的問題要再做改進。比如對方已經說會所向陽麵在南北麵,你們設計時主光源板卻放在東麵,這樣我擔心自然能不夠,啟動不了裏麵的主機。”
  我當然知道這樣是有很大風險。太陽能設備原本也是很有競爭力的,但是因為這個會所地勢特殊,設計上很有難度,對主設計師的專業能力是種考驗。靈月因為技術不過關,無法解決遇到的難題,隻能對其視而不見。當時我提了建議,並且讓她先請數據部門做個東西方能源測試,可她卻問我誰是老大!這話我要是錄下來,現在就放給老板聽,可惜我沒那個先見。如今要是我辯了,還要反被人家告誹謗。於是隻好點頭稱是,然後耐心等待他的談話重點。
  老板換了口氣,用很懇切的口吻說:“你也在公司做很多年,算是老員工。我看著你從剛進公司做打稿開始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子。對公司一手培養起來的年輕人,我是很有感情的。剛才你也聽到公司要精簡人員,為了公平原則我不能偏袒任何人。實話說你們組的方案目前是最弱的,我今天把你留下來就是為了特別提醒你,要在這最後的一個禮拜再加把勁,好好把策劃修改修改,希望下禮拜投標前能有大的進步。”
  我點點頭不作聲,因為根本沒什麽好說的。這是在給我打預防針呢!一個禮拜想要改掉基礎策劃就錯的方案?沒門!如果要我翻譯他剛才說的,我隻需要一句話:文小培,投標你們肯定輸了,就準備好我炒你吧!
  老板還說了個“很有誠意”的方法來表達他想要挽留“人才”的提議:讓我調去出圖部。搞笑!一個有四、五年工作經驗的設計師去給人家畫成品圖?這到底是為我著想還是侮辱我啊?他有心請我,我還沒臉去呢!
  最後老板說了些懷舊的話,似乎是要撫平我的情緒,其實我的情緒早被複雜的生活給磨平了。也隻是為以後能從他那裏拿個好的推薦信去找下個飯碗,就最後再配合一次他的表演吧。
  出了會議室走進洗手間,在密閉的室內太久便失去了呼吸的能力。用水撲上臉似乎才能透過氣來。隻是花了的妝容點在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疲倦感。拿起粉餅盒子準備補點妝,卻又放下。
  女人不是光有美麗的外表就能生存的,再嬌豔的容顏也拯救不了我已然冰凍的心情。收拾東西衝去露台,拿起電話撥給小麥。這“救國”的事一分鍾也耽誤不了了!

  11.曲線救國
  下午沒勁乖乖坐班,上網看看人才網站的相關工作。幾家大點的公司招人條件都挺嚴苛,待遇卻不到我現在工作的一半。為獵頭公司工作的朋友AMY在MSN上,我對她說明我的情況後請她幫我留意好工作。AMY跟我挺熟的,聽完就勸:以你的工作經驗要換公司不太難。但是你的年紀和個人情況就比較麻煩,老板都不喜歡生育期卻沒生育過甚至連婚都沒結的女人。你公司給的工資待遇在業界不錯了,能不換就堅持一下。她的專業意見讓我對換工作感到有些灰心,隻好寄希望案子不要拿最低分。
  同子辦事很利索,晚上就約好接待他采訪的BST公司公關經理李女士。問小麥要準備什麽禮,她說先探探口氣再講。於是我做東,小麥和同子做陪,請了李女士來給我指個後門的方向。
  李女士已經聽同子說明我的事情,她見到我後說話也爽快,直接告訴我這事她就是想幫也幫不了,因為投標都是董事會管著。這個我早前就有想到,她就是有能力幫,以我們現在的關係,也不會賣我這麽大的人情。不過她說有什麽需要她引見的人,願意介紹給我。
  人家那麽直接,我也不繞圈子。順著她的話問:“以李經理看,我這個事情找誰說說比較有效。”
  “如果你認識董事會的人,這個事情就不那麽複雜。也就是找個門路讓人別給你的案子打分低於你們公司其他案子,又不是一定要中標。”
  我連忙點頭說是。
  她想想又說:“問題是我們公司高層是由專業的管理公司派的,公司裏隻有總經理是董事會下派的。”
  這可難了點,要接觸總經理才能達到目的,怕是李女士也沒那麽大麵子幫我引見。隻能問問總經理身邊有沒什麽人可以讓我見見的。李女士說她跟總經理助理VIVI還算說得上話,到是可以幫我安排。隻是現在VIVI在香港,要周四回來。周四雖晚點,且見VIVI也不一定管用,但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談完事情,大家舉杯吃喝。席間同子展露他作為記者見多識廣的一麵,氣氛不但沒有冷過,還十分熱烈。我這才知道同子為什麽招小麥喜歡了,看樣子他很快就能進入我們姐妹淘後援團。
  第二天晚上小麥叫我去吃飯,末末和範妮也來了。大家一起說說笑笑,麻煩就被拋在腦後。吃完飯,小麥拿出個單子,她說同子利用新聞部關係拿到幾個BST董事會成員的名字以及簡單介紹,讓我找找關係看看有沒辦法聯係一個。末末和範妮也湊過來看。
  “田奇!”範妮叫起來。
  “你認識他?”我們三個驚奇地問。
  “這照片就是田總啊!不過他說自己做地產生意的,沒聽過是BST建築的董事。”範妮邊說邊拿出手機開始發短消息。我第一次覺得她發短消息的樣子是如此完美,發誓以後都不再厭煩她的手機了!
  “喂。”馬上有電話打進她的手機裏,我想是田總。“真的嗎?你是董事啊!那你現在有空嗎?不要啦,很急的嘛。”範妮撒嬌的聲音膩得像麥芽糖,平日裏總是聽得我雞皮疙瘩滿地,現在簡直如同天籟之聲。不愧是做公關的,三兩下就把田總約在兩岸咖啡會麵。
  這還真是“曲線救國”:從小麥到同子,從同子到範妮,從範妮又到田總。聽範妮跟田總打電話的語氣,這回有戲了!我說職場危機找女人說有用吧,因為麵對男人,我們有特殊的軟性優勢。
  可是見到田總才發現事情並沒想象的簡單。他聽完我的敘說後,隻是不語。在範妮軟硬皆施下,他說道:“這事本來不難,可是最近因為一些商業上的變化,你找我也沒辦法。今天要不是看範妮的麵子,這路我是不會指的。”他為難地皺皺眉頭,看了範妮一眼,歎口氣又搖搖頭,壓低聲音說:“如果有認識方石實業的高層……你明白的。”
  我心道:範妮麵子還真不小,田總剛才可是說了個還未對外公布的收購呀!
  等下,方石實業?!
  “田總,你說的是南海方石實業嗎?”
  田總輕輕點頭。
  “行政總裁是石然的方石?”我興奮地提高聲音。
  田總怪異地看我一眼,眼神裏有些怪我的失態,還是點點頭。
  “哎呀!田總你也真是的,不早說!”範妮噘嘴推了一下田總,又笑盈盈地對我說:“這回開心了吧!還不找他去。”
  當即跟田總告辭,一坐上車就給石然打電話。
  “喂,我是小培。有事找你,現在有空嗎?”
  “我在寶麗會所,你可以過來。”
  半小時不到就到了寶麗,石然已經在休息室裏等我。
  “我問你,BST跟南城房產合作的招標是不是由你們公司負責?”
  石然抬起頭,眼睛裏是難得流露的驚奇。“你怎麽知道?”
  “我自然是打聽來的。你知道我們公司有投這個項目,居然不跟我打招呼!”
  “我的原則你知道。公是公,私是私。”石然很平靜地說。
  我意識到自己態度有些霸道。都是這幾天到處托關係陪笑臉求人害的,真是恨死這樣的感覺。於是趕快換語氣把我工作上的事說了一遍。
  石然隻是聽著,連表情都沒。我這點職場煩惱對他來說還真不比芝麻大,但現在卻是我這個普通小民最關心的問題。
  “這事對你不難吧。我不用中標,隻要不給我打最低分就好了。”我看他沒反應,就直接把要求說出來。
  “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他淡淡地回答。
  什麽?!我張大嘴巴:“你不肯幫我?那我就失業了!”
  “你了解我的,工作上我絕對不講情麵。今天就算我有能力幫你,也不會做。更何況你的消息不完全正確。”石然很堅定地說。
  對,我是了解他的工作作風,可是現在是對我呀!你的好朋友二十七歲沒有對象的文小培就要失業了!這忙你也不幫,等於見死不救。再看他一眼,絲毫沒有動搖的樣子。我簡直不敢相信他以這樣的態度對我,一氣之下起身開門就走,剛好撞上門口站著的高大男人。
  抬頭一看,又是他。

  12.夢中情人
  網上說男人邊打飛機邊性幻想時,得到的快感比跟一個真實女人做更高。在某種意義下,女人也是同樣道理。沒有相處過的,幾乎是純粹活在腦子裏的愛戀對象往往最完美。想象的愛情比現實的要美好,因此如今用幻想維持自己與偶像感情的粉絲以小強的速度在增長。
  像大多數人一樣,我也用幻想撫平生活無法給予的快感。夜深夢倦,白日裏被稱為理智的神經睡著時,我會偷偷地想起陳瑞涵,情不自禁地去想他。清醒的時候我問自己陳瑞涵那個腳踏幾條船的男人有什麽好,不過是長得帥點,錢多點,並且跟我上過一次我連是否有快感都不曾記得的床。但夜裏半睡半醒中,我就像懷春少女一樣,忍不住想起他的魅力風趣和溫柔微笑。然後我的整顆心都被想象中的愛滋潤到滿足,最後再擁著這份醉人的酸甜情意輕輕睡去。
  我幻想過跟他再次見麵時的情景,想象著自己要跟他說的話。夢多於醒時,畫麵是我站在那扇充滿陽光的落地窗前對他微笑,他漸漸將我摟於懷中;醒多於夢時,畫麵換為我站在繁華的大街上,把愛恨化作耳光,重重落於他臉上。
  現在當他真實而突然地出現,我卻忘記要說什麽做什麽。想象中的勇氣都不知道跑去哪裏。
  陳瑞涵完全沒有表情地看著我,側側身讓行。
  又裝不認識我嗎?剛才想要甩門來表達我對石然的怒意,卻被他破壞。他無視我的樣子,讓我心中集結的怒火有增無減,對他吼道:“你這人懂不懂禮貌!偷聽很光榮嗎?”
  他斜著眼瞟我,徑自走進休息室,坐在石然身旁的沙發上很平靜地答:“我隻是剛好要進門。”然後就拿起手邊的報紙看,當我不存在了。
  憤憤地盯了他幾秒鍾,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發火的樣子隻有丟臉而已,便轉身就要走。
  回頭再看石然,他的目光一直追著我。想了想就對他說:“石然,我剛才太衝動了,對不起。你不願意幫這個忙,我不勉強你。先走了。”說完心底一酸,轉頭瞬間連眼淚都要掉出來。
  石然對我一直不錯,除了朋友之間玩鬧開心,他還會像兄長一樣包容我的小脾氣,指點我在生活工作裏遇到的問題。每次有不開心,我都愛找他去說,他也總能開導我和幫助我。我想我是習慣了他對我一貫的順從,因此遇到他那麽堅定地說“不”的時候,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
  不幫就不幫!我心道:文小培你就不能有點骨氣?沒了工作又怎麽樣,大不了臉皮厚點回家讓老爸養。這個世界上要是有個男人是一輩子真心誠、無怨無悔用生命去愛你,那就是你老爸。
  想到這裏,呼出一口氣,挺挺胸,走人。
  “石然,你不是說有人找我嗎?”身後那個冷冷的聲音問。
  “那個人說她要走了。”石然從剛才就一直沒開口,現在突然提高聲音回答。
  我停住腳步,轉回身狐疑地看著石然。是他把陳瑞涵找來的?
  石然回看我說:“文小培,你不是找人來幫忙綠色會所的投標案嗎?現在能幫你的人來了,你自己跟他說吧。”
  靠!親愛的老媽,請原諒我罵人,可是石然這一手也太戲劇化了點。我愣在原地,走回去吧,太小人,丟臉;不走回去吧,有點舍不得,去老爸老媽家蹭點飯是沒問題,車子房子誰幫我埋單呀。不過再看坐在那裏一臉冷漠的陳瑞涵,就想任性一回。我從認識他到現在,要麽是蕩女一樣跟他一夜情,要麽就是今天不顧形象的失態,沒做過有氣質的事情。現在再求他幫忙,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抬腳正要走,石然已經起身走過來在我耳邊輕輕說:“今天在MSN上遇到末末,她說你這兩天為策劃案到處托人。剛才你打電話來說有事找我,我就想到是為了投標。”看他一臉了然的樣子,心裏更毛了。那剛才是耍我呐,好玩嗎?這麽一想,臉馬上變青。
  石然發現我表情的變化,想笑又忍住。他看看陳瑞涵說:“這案子隻有瑞涵能幫你,你們也認識,所以我就直接把他請過來。”說完手輕輕搭在我肩頭,順手把我推進休息室。
  給我個台階我就下吧,誰讓俺還是貧民呢。
  石然關上門,進來坐下後簡潔地把我的事跟陳瑞涵說了一下。陳瑞涵一直認真地聽,等石然說完後接著說:“既然是石然開口,那文小姐明天下午來我辦公室談吧。”順手給我一張商業名片,隻有公司地址跟辦公室電話。
  還去辦公室?要我一個人見他?我沒有把握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麽怪事,說出什麽怪話。這會兒還文小姐,文小姐的,他在演哪個自己?是那個在床上跟我翻雲覆雨的假阿偉?是車上跟薇薇親親密密的瑞涵?還是由石然介紹給我認識的陳總?不管了,現在不是風花雪月的時候,先保住工作再說。
  這麽想到覺得眼前的陳瑞涵對我並不是那麽重要。原來我一廂情願的愛情也有被花花綠綠的人民幣打敗的時候。再次證明我文小培不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庸俗得不能再庸俗的女人。
  談完事情,陳瑞涵出去了。說再見的時候,我又看見他禮貌的笑容裏含著的那個酒窩。好吧,我承認我又淪陷,並且連薇薇是誰都忘記了。
  “別看了,明天去他公司你可以看個夠。”石然跟我一起望著那關上的門。
  “石然,今天謝謝你。”我是真心謝他的,雖然最開始他有點過分。
  “你剛才可是很生氣。”石然假裝害怕。
  “因為你的做法太過分。”想起來還有點氣,“你拒絕幫我!”
  石然看進我的眼睛,認真地說:“小培,這個世界不是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我是你的朋友,能幫的都會幫你,但我也有我的原則。”
  回看他的眼睛,鏡片裏的目光讓人感到安心。就是因為他的這種目光,讓我以為無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依靠他。女人在慌亂時總是喜歡亂找肩膀,不過石然說出一個很重要的詞---朋友。對!文小培,你以後要牢牢記住:跟石然是朋友,是好朋友,卻也僅僅隻是朋友。
  回家的路上給範妮打電話,跟她說剛才的事情。美女聽說我要去見陳瑞涵便提醒道:“這回你有機會了,可抓住啊,騙到手再說。”
  “說什麽呢!他有女朋友的。再說他腳踏兩條船。”
  “他再壞你也不是照樣喜歡他!有女朋友怎麽樣了,違背自己的心才要死呢。現實生活裏沒有聖女,不是我們不想當,隻是世界太黑暗。搶到玩夠再甩,你的仇不就抱了?”
  “玩?我要是隻想玩玩,相親幹嗎!”
  “那你要怎麽樣?天長地久?”範妮在話筒那邊露出驚訝,“當我什麽都沒說,願上帝保佑你吧!”
  掛下電話,心裏突然有些清晰。我要的恐怕真是天長地久,那麽現實中的陳瑞涵顯然不是理想對象。美麗的男人就留著他的臉皮在夢裏看看吧,生活是不允許有夢幻的。

  13.完美生活
  鄧小平同誌說:建設社會主義國家不僅要抓物質文明建設,更要抓精神文明建設。在改革開放春風下出生和成長的新時代女性必須擁有的完美生活也不光需要物質基礎,更需要精神釋放。
  什麽是新時代女性最完美的精神生活呢?擁有一個平凡愛你的老公,每天柴米油鹽中體會生活;一群親密無間的姐妹淘,讓你偶爾從家庭煩瑣裏解脫出來享受屬於女人的世界;最後找一個像兄長又像情人的鑽石男人,使其成為精神出軌的幻想對象。
  小麥說能活成這樣的女人恐怕隻有連萬分之一都不到。我偷笑地想:那一萬人裏的唯一一個應該就是我。任何階層的正常女人都會有幾個要好的女性朋友組成小小的姐妹淘,像我們幾個這樣外貌和自身條件都OK的女人要找個適合老公也是遲早的問題,唯一比較難的就是擁有完美精神出軌的情人。可是別人沒有我卻有,那就是石然。他的鑽石度不必質疑,而我們之間超越友情仍非愛情的第四類曖昧情感正是精神出軌的最佳選擇。
  完美生活近在眼前,隻要找到那位平凡先生我便可以成為萬裏挑一的幸運女人。因此我要保持狀態,在一份體麵的工作和尚未衰老的容顏支持下趕緊找個好老公。
  為了工作我又得去見陳瑞涵,這個讓我在二十七年裏第一次像白癡般被玩的男人。早上到公司偷偷打出幾張提綱後就跟老板告假說去圖書館查資料。老板很快答應了,反正他對我這個策劃案連百分之一的信心都沒。
  剛出寫字樓末末就打電話來約我吃午飯。她是做導遊的,常常做一個禮拜休息一個禮拜。看看時間還很多,便跟她約去避風堂吃點心。
  “這是什麽?”末末看著我手邊封麵很漂亮的策劃案提綱問。
  我抬頭看看她,不可置信地發現她竟然穿了件全身都是洞的黑背心,還畫了個超級大的煙熏妝。天哪,這是走得什麽朋克路線!加上眼睛邊上那兩個大黑團,簡直就像走趙半狄大叔那場熊貓時裝秀裏的芙蓉姐姐。
  我們姐妹淘四個平時都有自己的穿衣風格:範妮走得是女人味路線,永遠S型的裝扮,充分發揮女性魅力;小麥是做情感夜話的,裝束就比較知性溫馨,給人大姐姐的感覺;而我每天出入寫字樓,得體套裝是標準的職業化。隻有令人頭疼的末末,她的風格就是什麽流行穿什麽。
  “趙半狄給你多少錢了?讓你這麽大熱天的幫他出街做宣傳。”諷刺她是我人生一大樂事,可惡的是她永遠聽不懂。
  “誰?趙半狄誰呀?”她看也不看我,抬頭招呼服務員點東西。“怎麽都沒人理我!投訴去。”
  人家是怕你了吧,連我都不忍看啊!
  等東西都上齊了,末末邊往嘴裏塞東西邊說:“昨天找石然怎麽樣?”
  還問呢!要不是她“好心”透露給石然我找他的原因,他也想不出那麽衰的辦法整得我發火。沒聲好氣地說:“你現在是跟石然越來越親密了,居然把什麽事情都告訴他。要不要我給你們創造點機會?就怕胖子知道了把我給活埋啊!”
  “看你緊張的。早跟你說石然不錯的,叫你去追不追。他那外型沒有100分也有80分。男人隻要有人民幣,長什麽樣都好看。再說身高又有一米八二,保證後代體型優良。人很聰明,溫柔體貼。你跟他是朋友,他就對你這麽好。你要做了他女朋友,還不是公主皇後那樣伺候著!我看你是腦袋壞了,送到麵前的金佛都不要,反到是被陳瑞涵那種男人迷暈。現在自己不要的人還不舍得讓別人碰。”
  “這你就不懂了。石然留著有另外它用呢。” 我以教育地口吻對末末說。石然可不是拿來當老公使的。一來我使不動也由不得我去使。我要是動他腦筋,那隻有兩個結果:要不兩情相悅,百年好合;要不玉石俱焚,老死不相往來。前者的可能性幾乎是零,這個男人聰明得緊,他把我看得那麽透,怎麽不知道我是等著別人來愛的人。他要是有心跟我兩情相悅,也不會在幾年裏隻把曖昧扮演完美。對我好沒準是他的習慣,沒準是他無人可愛,沒準就是把我當兄妹。所以不管他這顆鑽石有多大多耀眼,我都不會隨便亂偷回家。二來石然留著還有大用,他可是我幸福生活的一顆重要棋子,是我精神出軌的最完美對象。
  “有什麽用?別等他有女朋友了,你才後悔莫及。”末末從鼻子裏哼出聲道:“真看不懂你們,那個《大天使小天使》的故事可把我們給感動死了,結果你們卻什麽行動都沒!”
  末末是個沒心沒肺的,在她腦子裏想出來的事情都是不拐彎的。所以她看不懂我的心思,更不懂我的完美生活論。她提到的《大天使小天使》的故事正說明石然是也永遠隻能是第四類感情者。
  有一回跟朋友們在酒吧裏拚故事,誰輸誰喝。抽出來的主題是恒古不變的愛情,PK的兩人是石然和我。我和他不約而同的選擇宗教故事。宗教是種信仰,信與不信由人。我信,石然也信。隻是我信的是佛,他信的是主。
  我說:佛前有根燃了千前的紅燭,見了一眼來佛前辭別去人間的酒仙,打開了一段前緣。從此她便長跪菩提樹下,隻求再見他一眼。求了五百年,佛用拂塵送她去人間。斷橋上,紅燭姑娘與酒仙插肩而過,她在他心底留下一顆燭淚。佛問:這一眼讓你失去了千年的修行,值嗎?紅燭答:他的心底已經印下了我。
  石然接過故事說:主的跟前有大小兩個天使,小天使受了蛇的誘惑吃下蘋果,化人入凡。大天使請主把他變為人去陪她,主說:我沒有辦法把你變人,卻可以把你變成她背上的一道圖紋,讓你用你的翅膀為她擋風遮雨。從此,他變成了她的守護天使,看著她結婚生子,享受天倫。主問:她永遠都看不見你也不知道你為她做的,值嗎?大天使答:隻要她能幸福。
  故事怎麽能分出勝負,酒我們兩個都喝了。酒醉夢瀅間我問石然:你說天使會移情背叛嗎?石然緬著笑用手摸摸我腦袋說:守護就是一輩子的。
  這幾年石然一直沒有固定女朋友,外麵都傳他是GAY。我問他說怎麽不找,他說他找了就沒空管我這個大麻煩了。知道他這是揀好聽的說,但不管真假都讓人開心。總覺得我或許就是故事裏的那隻小天使,永遠擁有他的守護。
  末末見我甜笑著發呆,突然轉變話題問:“你今天怎麽不上班?”
  “下午要去找陳瑞涵幫忙保住工作,所以就早點逃班了。”
  “怎麽是他?範妮說你找石然就能搞定。”
  “石然說他幫不了我,隻有陳瑞涵才行。”
  “石然居然把你拱手讓給他!”末末皺起眉頭像是在思考,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大喊:“肯定是要給你製造機會報仇。”
  沒有作聲,有個天真可愛的好朋友生活至少不會無聊。
  “下午我陪你去吧,我要去看看陳帥哥到底是何方神聖。你就說我是你們公司的。”末末邊吃邊說。
  不會吧!就她這個裝束跟我一起去人家公司?怕是連大門都進不去了。趕緊回她說:“談這種事情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帶著你怎麽談呀。”
  末末聽完就沉默了,過一會兒又說:“我看著南城的幾個小區做得不錯,想去看看。等下跟你一起去,我在樓下的售樓處,你談完了來找我去逛街。”
  原來是想搭順風車,隻是她怎麽突然要買房?
  “南城的這期的藍色海岸挺貴的,又是百來方的戶型,你難道是……?”我張大嘴巴,腦袋裏的想法立刻得到證實。
  末末羞紅的臉袋跟她的裝束完全不合,她假裝自然地說:“胖子讓我看好房子,明年結婚。”
  OMG!末末真得要嫁給胖子了!我們姐妹淘終於有人要嫁出去了!胖子其貌不揚,也不是大富大貴,剛開始追末末的時候被她損得差點要去看心理醫生。她放言說:哪怕跟世界上最後一隻公狗成親都不嫁給又醜又窮的死胖子。如今一年不到,居然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我抓住末末的手,一屁股移到她身邊問:“真的嗎?他做什麽把你感動了?”
  “也沒什麽。就是我半夜說想吃麻辣燙,他光屁股下床就給我買去。打車轉了半個城市才找到一家,買完又打車送來我家。然後我就……”末末的臉上寫滿幸福,不用看都知道她正在熱戀中。思春半天又忽然轉向我說:“你說如果我每天都覺得幸福,那算不算生活完美呢?”
  我笑著點點頭。其實完美生活是沒有條條的,擁有幸福比擁有任何人和物都有價值。

  14.沒有白吃的糧
  南城公司不愧是做品牌房產的,走進寫字樓就像進了皇宮,大廳裏裝修富麗堂皇卻不豔俗,處處透著高貴的文化氣息。拿著名片問前台小姐找陳瑞涵要怎麽走。漂亮的前台抬眼看了我一下問:“小姐貴姓,跟陳總有預約嗎?”
  “文小培,有預約的。”
  前台拿起內線電話撥通,輕輕對著話筒說了一通後問我:“您是什麽公司的,什麽時候的預約?”
  真是嚴格,大公司沒辦法。這就是我從來沒去過石然公司的原因,去了以後就得懷疑你到底是他朋友,還是要殺他的恐怖分子。
  求人耐心第一。什麽公司是不能說的,被人知道我來這裏找他作弊對誰都不好。我隻答道:“是昨天晚上跟陳總口頭預約的。”
  小姐按下指示燈,然後讓我去坐電梯上十八樓。走出電梯一看,這回到是跟所有公司的高層所在一樣了。貴氣而嚴謹的灰金裝修以及安靜的環境讓人不由挺胸,高跟鞋踩在咖啡色的土耳其地毯上還需擔心出了聲音。
  又是一個前台,這陳瑞涵看來還不是個小官,這麽高級別的待遇。“文小姐嗎?請往這邊走,陳總正在等您。”
  我等等頭,跟著美女拐進一間辦公室。氣派的辦公桌後坐著個帥哥,他正低頭在工作,直到前台跟他報備後才起身走向我。眼前身著正裝領帶的人讓我不由一怔。他真是天生的衣架子,畢竟是有肌肉的人,穿起西裝到是比高出他幾公分的石然還多些架勢。深藍色暗點領帶配上粉色襯衫,再加上一套黑色雙排扣阿馬尼西裝,整一個巴黎時裝周的男模。
  他跟我點頭問好,又對前台小姐說:“你去把資料拿來。”
  美女迅速拿一堆材料進來,又退出去把關門上。
  “請坐。”陳瑞涵退回到桌後坐下,正經的樣子好像見客戶。
  我也沒空多想,拿出策劃案的提綱請他過目。
  他接過大致一翻便放下,指了指桌上的資料說:“這裏有些歐洲綠色聯盟設計的太陽能建築,你拿去看一下。明天晚上前按照BST的要求做出個太陽能會所的策劃提綱,拿去寶麗找我。”
  明天晚上?我就算不睡覺也趕不出來呀!那厚厚一疊英文資料,我看完它們也已經明天了。再說做這些幹嗎?是不願意幫我吧!
  “陳總,我其實隻是想請你……”
  “文小姐,”他打斷我的話說,“你來找我,就請按我的方式。”
  不笑的時候他臉部的線條很俊朗,眼裏是不容置疑地態度。
  “陳總,如果你不方便幫我可以直接說。”想來他昨天接下話是賣給石然麵子,現在找機會想推了我。
  他拿起我的策劃案提綱說:“文小姐,如果我們收到的競標策劃還有比這個更差的,我想這次投標活動就該取消了。”
  我看著案子放到我眼前,心裏很憤怒。雖然我也知道這策劃很爛,但是他那麽直接說出來等於在侮辱我。“陳瑞涵,你比我想象得還爛。”
  我竟然會對如此齷齪的男人心動,還戀戀不忘!我早該意識到會背著薇薇那樣的好女孩出來偷吃的男人肯定是混蛋。丟了工作就算,丟不起人。立刻拿起我的策劃案轉身就走。
  “文小姐,原來你的能耐比我想象的還低。”停住腳步聽他說:“為什麽石然不幫你在投標裏提分?誰都不會拿自己公司開玩笑的,要我給你走這個後門沒可能。但是既然他開了口,我給你重做的機會。這個策劃是城西綠地的配套項目,給你的資料是我們公司對會所的期望。你要是沒能力做,也不必白吃你們老板的糧了。”
  我怔怔地站著,被他剛才的話一激,心裏的傲氣湧了上來。
  陳瑞涵從桌後走了出來,到我身側低頭輕聲說:“石然的人,我以為會比以前跟我上過床的女人有意思點。”
  憤怒地目光掃過去,他居然講出這樣的話,果然是把我當作一夜情的對象。如果不做出點東西給他看,我這輩子都會恨自己的。拿起桌上的材料放進包裏,抬頭迎上他譏笑的目光說:“明晚給你提綱。”
  金山詞霸真是個好東西。用掃描器把陳瑞涵給我的材料全部放上電腦後,再加上詞霸的屏幕取詞功能,那些ABC讀起來也沒那麽難了。隻有在遇到專業詞匯的時候,才需要用紙皮大字典幫忙。
  一夜未睡總算大致看光所有的文件,並將材料按功能分好類。又花兩個小時把腦子裏的信息整理並寫出設計大綱後,就趕去公司上班。走進我們辦公室,我們組的小芬跑上來關切地問:“小培姐,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隻是昨晚看資料晚了有些累。”早上出門太急,連妝都沒化,雖說自然的皮膚還沒到嚇人的地步,但是對看習慣我化妝的同事來說肯定不習慣。感謝她的關心後,也請她把小組的成員全部找來。
  昨天被陳瑞涵一激,我已經決定要做出一份新的策劃。雖然要全部完成時間上趕不急,但隻要能做出詳細大綱並輔以數據就能向他證明我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為那份靈月做的策劃背黑鍋。最差不過丟了工作,何不一搏!
  小芬出去十幾分鍾,終於把我們小組剩下三位都請來了。他們懶洋洋地坐下,什麽資料都沒帶,一看就是斷了誌氣的樣子。管理學跟兵法是相通的,哀兵需激。怎麽個激勵法呢?
  “這幾天公司其他兩個小組都在做投標策劃的最後修改,我們組卻沒有動作,大家也許以為我這個代理組長對太陽能會所的案子失去信心,所以撒手不管找工作去了吧!實話跟你們說,我的確對我們的策劃案很失望,如果知道老板會以這次投標分數來做裁員決定的話,我是一定不會按照靈月交給我時候的設計思路來做。”我提到了靈月,大家都是一個小組的,也知道是怎麽回事情,現在我需要我的組員們信任我,就必須把她推出來做眾矢之的。我接著說:“事實上我並沒有放棄案子,這個禮拜一直托關係去打聽內幕消息,也求了些人。現在呢,我手頭上拿到一些非常有用的資料,很有希望讓我們轉敗為勝,甚至中標。我昨晚花了點時間整理出來,大家可以先看看。”我邊說邊把昨天拿來的資料和我整理的提綱分給大家看。
  陳瑞涵給我的資料應該是從歐洲專業的信息公司高價買來的,都是非常先進有創意的設計,還配有詳細的文字說明。對於搞綠色節能建築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瑰寶。我們公司當然也有些專業資料的收藏,但因為太陽能係統並不是公司強項,所以這方麵參考的東西就很少。看過我的摘錄手稿,小組的其他四個人臉上就出現些光彩。
  “這些資料來得很不容易,你們都是學這個專業出身的,應該知道如果我們能好好利用這東西,一定能做出比水暖會所更有價值的策劃。”我看向那四雙同樣神色興奮的眼睛。
  “可是小培姐,我們現在要改策劃案也來不及了。”小芬說出了大家心底的話。
  我掃了一眼他們光彩退下後帶有猶豫神色的臉說:“我知道要用這麽點時間做完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拿原來那份稿,被公司掃地出門的一定是我們小組。今後再找同樣工作,別人一看你以前做的案子質量,誰還要你。死活都這樣了,為什麽不最後拚一把呢?就算你們不在乎有沒工作,難道願意為了一份並不代表自己能力的策劃背黑鍋?”看著他們還有些動搖的神情,我知道得最後燒一把火了。“也就剩下四天了,你們都是年輕人,連這樣有可能換回一份工作的四天辛苦都不願意去花的話,我也不勉強。隻怕你們以後會後悔。”
  “小培姐,我跟你做。”小芬是一點資曆都沒的新人,她好不容易進了這公司,當然不想被開出去。
  “我也想試試,小培這材料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就當自學讀博研究一下。”LUCK是海歸,年紀雖不大,見識到不小。他看出了材料的價值,也希望能試一下。
  雨明也是一個勁點頭,他年輕氣盛,早就對靈月的案子頗有微詞了。聽了我的話,臉上的表情早轉為堅定了。
  最後剩下的朱亮中專畢業就開始做設計,後來考了成人大專進了我們公司的。他的設計年齡比我們都大些,要找份工作不難,所以剛才到是不急。他本想偷偷懶,畢竟要在周一前做出個能讓行業看懂也拿得出手的初級提綱是很花精力的。但見大家都要重做策劃,也附和說試試看。
  見他們都點頭了,我給他們每個人分了一類資料,要他們下午之前讀完,然後整理出例子裏出色的設計點,下午拿來大家一起討論。他們四個拿了資料就自己去做事情,我從電腦裏調出老的策劃案,雖然裏麵的基礎設計有問題,卻還有些圖片和數據能用。幾分鍾後所有的人都投入到工作中,房間裏輕得連蚊子飛的聲音都能聽到。大夥兒都意識到時間實在太少了,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去做事。
  中午吃過送上來的外賣後,小組成員又重新圍坐一圈。伴著提神的咖啡香,一個早上的工作要匯總了。結果比我預期得要好。英文功力深厚的LUCK不僅看了兩人份的資料並做出了重點提綱,還將他在資料中讀到的新技術結合太陽能會所的要求做出了初步設計。小芬跟雨明也不錯,到底是剛出校門的研究生,英文功力不錯,他們也看完資料做完了重點提綱。早上分材料的時候考慮到朱亮英文不怎麽樣,我給了他一份我已經看完標出重點的圖片資料,裏麵隻有很少的文字解釋。所以他也很快就讀完資料,並結合我標注的重點對太陽能會所做出了外型設計。
  按照這個進度,今天晚上前要做出一份初級提綱是有可能的。昨天在陳瑞涵辦公室裏,我根本忘記了自己的身後還有整個小組。從來沒有領導過人的我,竟然沒有注意到這麽黃金的人力資源。看著擺在我麵前的成果,我倒是要感謝陳瑞涵了。要不是他那麽一激,我還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管理能力。
  不過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原來那份策劃最大的失敗就在能源板安裝方位錯誤。那份策劃從最開始就是我幫靈月一起找資料做提綱的,我很清楚她這麽做也是技窮之策。這個會所最難設計的地方就是BST公司嚴格寫明:會所正門需為開放式,南北牆麵必須由透明玻璃做出景觀效果。我仔細看過會所給出的模擬圖紙,會所背後的東麵是座山,因此可以做實體牆。其他綠色設計都是將節能主機放在那裏,可是我們的太陽能板卻不能,因為背山處太陽能不夠。靈月根本沒想出解決這些矛盾的方法,所以她隻好不去管數據論證而做出一個沒有用的設計。解決這樣重大矛盾的方法通常都是由主設計師負責的,現在小組歸我管了,就也得我來解決問題。昨晚我把所有資料都看過一遍,之前我也在網上找了很多相關材料,但還是沒有找到任何辦法。
  “小培,朱亮他們的提綱我都看了。隻要能解決能源板位置,我們的設計可以做的很先進和完美。我剛才算了一下,如果使用小芬那資料裏的二級材料運用法則,我們這個設計的建築成本可以節約百分之三十!再加上剛才朱亮畫的那個折光玻璃版和雨明總結的開放式空間節能原則,這個太陽能會所將是本市甚至全中國最好的綠色建築了。”LUCK很激動地描繪著太陽能會所美好的設計前景。其他三人也抬起頭,不時附和幾聲。我知道有這些材料,加上我們小組的設計能力,做出一份好的策劃是不難,但前提是解決那另人頭疼的能源板問題。
  我看大家吃完飯一臉瞌睡的樣子,就讓他們去休息半個小時。我給自己倒了杯咖啡,走去陽台吹吹涼風。一晚沒睡,再加上早上精神過於集中,現在竟然有反胃的感覺,實在是壓力太大了又太疲憊。
  “小培,你躲在這裏啊?這幾天都沒看見你,忙著改策劃去了?”我轉身一看,是文彬。看他也是一臉疲憊,肯定這幾天也沒睡好。我不太愛理他,因為他太喜歡對我動手動腳。隻是他職位比較高,所以我隻能默默承受性騷擾。
  淺笑表示問好,並不想跟他說話。
  “呦,你臉色那麽差,生病了嗎?”他走上前摸向我的臉。
  一夜沒睡也沒化妝,能好去哪裏。我側頭躲了下,還是被碰到了。但禮貌上我回他說:“是啊,我感冒了。”
  “呀!感冒。是被傳染上的吧。誰啊?公司有人感冒嗎?要叫大家吃藥,要不這麽關鍵時候就完了。是你們小組的小芬吧?還是朱明呢?我看是……”他小男人一樣碎碎念著,就是不肯把我寶貴的休息時間還我。
  “是我們家狗。”受不了這個唐僧了。
  “你知道嗎?老板拿到UV中水係統的獨家代理權了。倫迪他們組已經加到自己的設計裏了。”這男人真是個八卦中心,他向我靠了靠就差貼身。又低聲說:“你知道他們原來光靠節能玻璃牆節能率不過百分之二,比你們的太陽能要差多了。現在UV中水係統給出的技術轉讓費很低,老板要力推,我看他們有戲!”我看著他蠟黃的皮膚和有些渾濁的眼睛,終於知道為什麽他那麽累了。肯定是為了那中標獎金努力呢。本來他們水暖設計挺有希望中標的,價格不貴,節能性很好。現在估計怕是要被UV中水係統打敗了。
  “那你們小組找出對招了嗎?”我喝了口咖啡接話道。
  文彬一臉地自豪,神秘西西地對我說:“哎!我可是自己花了錢請水暖主機公司的路總吃飯的,終於下了五個點。”
  五個點,我在心中暗自算道,那不是也不比太陽能貴多少了!這人人品不怎麽樣,工作上卻是可以的。
  草草結束咖啡時間,回會議室繼續工作。整個下午我們都在數據上停留,想了N種辦法,比如太陽板位子提高到山上用能源線下傳等,但是成本演算就可以看出都不行。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士氣又下降了。我在紙上畫著草圖思考著,腦子有些蒙,心裏很急。晚上要把新的提綱拿去給陳瑞涵看,他昨天看我的眼神裏滿是輕蔑。我得到了我等了一個半月的答案:他根本不是不喜歡我,而是討厭我。他以為我是用身體釣金龜婿的花瓶女人。我可以不要那個男人,但是不能讓他看輕了我。必須用整個策劃案讓他知道我的能力。
  想著想著,思想又集中不起來。頭昏的時候居然文彬那張猥褻的臉也冒出來了,外加他那特有的尖嗓子和用嫉妒的語氣說倫迪小組是非的樣子。對了,他剛才說什麽了?倫迪他們把UV中水係統加進他們整體節能設計裏?我怎麽沒想到!太陽能不夠用,我可以找出其他節能能源來補充。。
  我趕緊把這個想法說了出來,朱亮跟LUCK都激動起來。小芬和朱明就幹脆打開電腦,開始在節能網站上找其他能源的報價。我定定神分別對手下的組員們交代:“LUCK,你趕快估算一下我們把太陽版放東麵能得到最大的能源量,然後算出還需要多少能源。朱亮,你趁這個時間整理一下中午提出那些點,算一下具體能給太陽能設計的成本下多少點。小芬和雨明把最有可能用的幾個的價格打出來,算好節能性。”
  我也坐到電腦前,開始用公式計算如果用公司主打產品水暖做補充能源會有多少可能。剛才文彬說他拿到百分之五的折扣,聽起來用水暖好象不錯。忙碌三個小時,大家分析了數據又做了多種演算,發現我們如果下降百分之五折扣的水暖用於補充太陽能,成本和節能性看都是非常完美的。
  大家突然非常高興起來,得出這個結論意義重大。首先我們先前的策劃案中就有很多部分可以用;其次太陽能是最節能和省錢的能源,外加材料給我們的那些新點子使其性能又有提高,我們的設計不僅不會是最差的,還可能是最好的。
  “小培,我怕是我們拿不到那百分之五的折扣。”朱亮說。
  “文彬他們要是知道這個方法那麽好,自己加了太陽能進他們設計,那我們不是白幹了?好處都要被他們搶走的!”小芬是個心細的女孩子,已經考慮後一步了。
  是啊!要頭疼的事情還很多。如果跟他們說的那樣我該怎麽辦呢?又頭疼。工作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有骨氣有信心有能力,如果沒有心計手段怕還是不行。
  外麵已經有走動聲,看看表到了下班時間。我問過兩個年輕的晚上沒什麽事情,便請他們留下幫我一起完善提綱。LUCK也說要來做出數據總結。朱亮剛新婚,我就讓他回家去畫水暖加太陽能的設計圖。晚上八點我們終於做完成了提綱的文字說明,再加了幾張手繪的草圖和LUCK做出來的初級數據演算,這已經是一份比較完善的提綱了。如果不去想如何從老奸巨滑的文彬那裏拿到下了百分之五個點的水暖,那今天的工作是我出了校門以來最完美的。拿著所有的東西我衝去停車場。
  陳瑞涵,你等著,我要讓你看看我是不是白吃糧的!

  15.刺激你,是我的榮幸
  “東西我做完了。”把寶麗那麽大個場子翻了三遍,才找到正在酒吧泡大眼性感女郎的陳瑞涵。
  他側過臉瞟我一眼說:“什麽時候,寶麗連不化妝的女人也放進來了。”他身邊的大眼女捂嘴笑起來,眼睛直勾勾地往我身上掃過來,滿眼都是歧視。
  如今是出來做雞的都可以光明正大輕視我們這種辛苦奮鬥的白領女人了。世道啊!
  “不是要被開除了,沒錢買化妝品省著點用嗎?”我不生氣,我不能生氣。這提綱是整個組花了一天時間做出來的,不光是我一個人的心血,我要讓它變成有價值的東西。一種領導者的責任感油然而生,頓時變得能屈能伸。
  陳瑞涵沒想到我居然會對他低頭,表情一下子變得有趣。他湊到大眼女脖子邊上輕輕說幾句,女人對他嗲嗔一翻,就扭扭屁股走開了。陳瑞涵看人走遠才回過頭來,臉上笑僵的兩個深深的酒窩印子還沒消下去呢。
  呸!是個女人你就泡,你還真是不怕撐死。心底往死裏罵他是少不了的,行動上還是主動把材料送了上去。他拿起漂亮封麵看了看,嘴裏念道:“有些人表麵文章到是做得不錯,自己怎麽也不收拾收拾。”
  還用那麽隱晦嗎?不就說我今天很醜。雖然我剛才已經後悔沒有掃個粉再來,不過現在心思在案子上,先不管了。
  見我今天態度奇好,陳瑞涵不諷刺我了,直接帶我拐幾個彎去了VIP房間。他一進屋子也不招呼我,自己找個大沙發坐下,馬上認真地一頁一頁翻看提綱。我不打擾,選擇在他對麵坐下。待最後一章看完後,他抬頭問我說:“這提綱沒什麽大問題,不過你確定能拿到水暖百分之五的下降折扣?”
  剛才我在車上給技術部的熟人打過電話,她說百分之五的折扣全公司隻有文彬能拿到。這小人好象是簽了什麽合同的,以後他可是要幫人家賣一年的水暖,還得保證銷售量。我手頭沒什麽關係,接不到很多做水暖的業務,所以說為了那百分之五的下降折扣我隻有去跟文彬合作。可是他肯跟我合作嗎?
  陳瑞涵並沒有糾纏於剛才的問題上,我正想著的時候,他已經拿出紙筆在白紙上刷刷畫起來,時不時還頻眉深思一下。
  BI-BO,BI-BO,誰用神經病院的救護車聲當手機鈴?
  “喂,你好。我是陳瑞涵。”就知道是他,這人跟鈴聲還真是相得益彰。選得好,選得好。“是嗎?那我現在過來,你把東西準備好。”
  他掛了手機,把材料一收對我說:“你在這裏等我,一個半小時後我再回來。”也不等我說話,風一陣的飛出去了。我一看手表已經9點半,那不是要等他到11點才行。昨晚沒睡覺我實在太累,現在隻要給我個地就能合眼打呼嚕。為了不在這裏出醜被人趕出去,還是去喝杯咖啡吧。
  我在咖啡吧找了個位子坐下,剛拿起酒水單就聽見後麵有個聲音在說話:“你看鋼琴旁邊第一桌的那個穿白色POLO衫的男人,聽說他很有錢。能泡上他就不愁吃穿了。”
  黃金男!我轉頭看向說話的那個女人。不會吧,真是冤家路窄,又是那個大眼女,這回還加一個肉肉胸突點的妖豔美女。二號美女接話說:“是啊,那男人很有名的,人也很有禮貌。就是不好搭訕,聽說是個GAY。”
  GAY!三八什麽樣,就是我文小培這樣。尖著耳朵聽完他們的話後,第一反應就是向那桌子望過去。石然!原來是說他呀。哼,石然才不是GAY,最多是個BI。就算是GAY也比喜歡你們這樣的女人好。我為剛才她看我的眼光生氣呢,心裏也幫石然不爽,腦子中就冒出了壞念頭。剛才不是輕視我嗎?讓你們看看老娘的本事。我故意把椅子背重重地往後一靠,撞得兩女人向我看來。起身說抱歉,大眼女已經認出我,眼睛裏的不悅更加深一層。怕是恨我剛才打擾了他跟陳帥哥的勾搭吧!我無視她的目光,直接向石然那桌走去。
  “石然!”我用甜糯地聲音在離他還有一米的地方就喊開了。這距離剛好前後桌子都能聽見。
  石然回過頭來,見是我便很高興地招呼我過去。看他轉過來的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我趕緊把戲演足。跑上前去勾著他的手臂坐下,故意還把距離拉近點。感覺身後四條火辣辣的目光射過來,我整個後背都被烤熱了。石然也隨著我勾,隻是嘴角露出小小的笑意。
  我附到他耳邊說:“別笑,本小姐為你演戲不收錢。後麵兩個女人說你是GAY,為你自己最好跟我配合點。”
  話還沒說完,石然臉上的笑就蕩開了。我認識那表情,他要開始耍性子玩了。果然,他輕輕撥開我的手後直接把我摟在他肩膀下,一用力我就幹脆整個人靠他懷了。姿勢擺好後我們很有默契地一起側臉微笑,跟旁邊的哥們打招呼。從背後看,肯定很像一對熱戀情侶相會呢。石然還不肯完,湊我脖子邊上以唇對皮膚的距離輕輕問:“你來幹嗎?”然後又把唇離開。在電影裏這就是借位親吻法,現在用於刺激後麵兩位效果良好。火焰已經升級到森林大火的程度,我的背簡直要被燒焦。求上帝保佑我,今天穿得可是去年才敗的紀凡希套裝,別真灼出洞。
  “找你給我介紹的陳總談投標貝,被人晾這裏喝咖啡了。我可是一晚沒睡。”
  石然看看我疲憊暗沉的臉問:“要不先去房間睡一下?”
  “不了,我坐這裏等著他。”咖啡吧是寶麗進門必經之路,坐這裏可以看見陳瑞涵回來。
  “那你就在這裏休息吧,我和歐翔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走。”歐翔是石然的熟識,跟我也認識。起初見我們兩這樣,還納悶呢。之後看石然臉上表情變化,便摸出了門道,很配合地當起電燈泡。
  那本小姐就不客氣了,枕著石然的人肉靠墊呼呼大睡起來。有他在,我再怎麽打呼流哈喇子也不會被人趕出寶麗。
  “圖門烤肉見!”我大叫一聲。眼睛是在第一時間睜開,腦子卻還是茫然的。剛才站我旁邊的末末以及他們家胖胖呢?我不是在電話裏跟範妮說去圖門吃夜宵嗎?抬頭看,一雙帶著藍框眼鏡的細長眼睛正以無語的眼神看著我,距離不到30厘米。
  “啊!石然是你哦。”趕緊捏捏太陽穴把意識給抓回來。
  “你沒吃飯?”石然幫我了一把,讓我坐直身體。
  “是啊,餓死本小姐了。”熱愛美食的我最受不就是挨餓。餓的時候別指望能讓我說出什麽好聽得來,繼續罵罵咧咧:“還不是那個上天下地都不得好死的花心大蘿卜陳……”
  轉身間突然看見對麵帥臉一張,烏黑的大眼正玩味地看著我。都說不要在人背後說壞話,家教不夠啊。換詞:“陳,陳,程咬金,讓我做夢都想吃的。”27歲反應還能那麽快,多虧我每年有吃腦白金。
  “文小姐看來已經醒透,思維很敏捷。”陳瑞涵笑咪咪地看不出高興與否。
  嘿嘿。先幹笑一下緩解尷,然後問石然:“我睡多久了?”
  “半個多小時吧。”
  “小培,你睡覺幹嗎還磨牙?”歐翔還在,這時候也不甘寂寞地湊上來諷刺我幾句:“我跟石然一直討論要不要把你就扔這沙發上。”
  死勁白石然,心道:我看你敢,還想不想做朋友了?我還沒讓你兩肋插刀呢!
  “好了,你先跟瑞涵談事情吧。我跟歐翔再去打一局球。”石然也不理我,直接起身走下高起一層的咖啡吧,站走道上時又喊我過去。我也不明白還有什麽事,直接上前去。他一把拉我近身,又來那招借位吻法在我耳邊說:“剛才你幫我,現在我幫你。今天我們扯平了,等下談完來找我吃夜宵,你請。”說完轉身就走。
  誰要你幫啊!邊“切切切”地念了好幾聲,邊走回咖啡吧。陳瑞涵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那眼神裏有些不削,有些諷刺,有些調侃,但我並不研究到底是什麽。要是你為這有些吃醋,那我心裏還是蠻爽的,也讓你知道我麵對薇薇和你時是什麽感受;要是你認為我是石然情婦而看不起我,那也沒什麽,看石然麵子上你也不好刁難我的投標案吧!心裏這麽想著,就露齒一笑,找了位子坐下。
  整整衣衫,很職業化的語氣說:“陳總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陳瑞涵又看一遍圖紙後說:“你所謂的節約投資都是靠我給你資料上的那些技術,你能確保在我們的會所裏可以實施嗎?”
  “從資料上看沒問題,但是需要土地的基建圖紙。”
  “圖紙你可以問基建部拿。”陳瑞涵合上策劃又問:“你有把握拿到下了五個點的水暖?”
  又是這個問題。我老實地把情況都說了,也講了想跟文彬合作的念頭。他像是已經知道我的答案,又問:“你有把握讓林文彬跟你合作?拿到那百分之五折扣的人是他。我估算過,他的設計成本不會比太陽能貴很多。”
  我拿出LUCK總結的數據資料。用資料上的新技術加文彬拿到的水暖設備的折扣,我們組的設計比純水暖設計要便宜四個點。這個數據論證下午我就讓LUCK算好了。也是憑這點,今天晚上我才有把握來找陳瑞涵的。是他自己說要為自己公司負責,我們這個便宜好用的設計,他沒有理由不接受。我遞上數據資料,還不忘加一句:“陳總,我們的太陽能加水暖可以幫貴公司節約投資。你也不會想這麽好的策劃流產吧。”言下之意就是我們現在一條船了。
  如果文彬跟我合作,設計效果一定好過倫迪,甚至比現在我們公司拿出的任何一個投標案都好。就算他不樂意把獎金分給我們小組一半而執意要拿自己原先的案子去投標,那老板也不會不幫我。畢竟價格越低,中標率越高。誰也不曉得別的公司有沒比純水暖設計更好的案子了。
  “文小姐考慮事情很周到啊。”這男人也有讚揚我的時候,我心裏到是有點得意起來,不曉得這算不算我認識他到現在最有氣質的時刻。不過怎麽覺得他剛才說話的聲音帶點諷刺。果然,話在後麵呢。他拿過數據總結看了一眼,表情就變得有些諷刺。陳瑞涵歪著嘴笑的樣子像陳冠熙,他說:“你的設計的確比較便宜,不過靠得都是那些資料上給的新技術。既然你一天被可以弄出來,難道林文彬不可以嗎?”
  完了,我忘記這個了。難道資料他已經給過文彬?沒道理啊。看過去他那沒有波瀾的標致臉袋上透著一股陰森笑意。這男人是不是以耍著女人玩為樂,幹嗎這麽興災樂禍。雖然心裏不爽,還是不能任性,很好聲好氣地試探:“文彬也問你要過資料啦?”
  “文小姐,我給你的資料是賣給石然麵子,是有保密級別的資料,隻是不曉得你有沒有保護好信息資源。”陳瑞涵用一種上級對下屬的語氣對我說,還強調了一下石然兩個字。我走的時候把資料鎖在我的抽屜裏,應該沒人偷。
  “談完了嗎?去吃夜宵吧。瑞涵要一起去嗎?”石然走過來,漢涔涔的,像剛打完球。T恤有些濕了,貼在身上很性感。男人們,有點味道才招人喜歡。不過他居然還叫陳瑞涵,是要我吃不下飯嗎?幸虧這人有自知知明說不去了。
  走得時候,陳瑞涵給我一張私人名片說:“明天請你確定好能拿到那百分之五的水暖折扣,然後做出設計圖草稿,拿來見我。”
  握著名片,心裏很開心。女人麽,有時候也不用靠美麗外表去吸引男人。從商業名片到印有私人電話的名片,這就是一種肯定,也是我的另一種勝利。現在,我可以肯定我在陳瑞涵心裏已經沒有那麽糟糕了。不管我還喜歡不喜歡他,這都是個好事。
  拉著石然的手在陳瑞涵麵前走出寶麗。這個死男人要我請客,那就再賣力幫我演出一次。感覺地到背後有一雙眼睛一直看著我,至於為什麽看我,現在太餓想不出來也不想去想。這一刻,我隻知道石然的冰涼大手捏著還是蠻舒服的,特別在這種夏末的夜。

  16.生活不會總是一帆風順
  在男人和女人的戰場裏,唯一的兵法叫《動心》。隻要能管住那顆心,無論在任何時刻和任何條件下都堅定如磐石,便是度成了佛修成了仙,沒有任何人和事可以把它傷害。反之,輸就是必然,或許已是最好的結果。
  相親那回,我麵對陳瑞涵的帥臉時居然忘了這點,在摸清“敵人”之前打開心,埋下紅豆,結果當然是輸。如今輸了心的疼像一株毒蔓攀上發了芽的紅豆苗子,在我心中演繹愛恨情仇。對他堅定冷漠的心,我有種征服的欲望,想要讓對方也和自己一樣輸一場的思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生進腦袋裏。
  早上睜開眼睛我是笑著的。昨晚我拉著石然的手離開時,背後投來的目光是什麽不重要,但我知道他的心已不再堅如磐石。是對我好奇了嗎?總是有些刮目相看才給我的私人名片吧!我對著洗手間的鏡子圖上薄薄的唇彩後,噘嘴擺了好幾個性感表情自我欣賞,最後用超級臭美的聲音說:等著瞧,陳兔子。我要你看看當代無敵職業女強人文小培是如何成功滅了你們這些職場大爺的!就著這份自戀後的愉悅,踏著貓步出發。
  早晨要去南城技術總監那裏拿圖紙,我已經用郵件給組員分配好工作。同時也跟老板的秘書梅姐約好下午找老板談策劃案。拿好圖紙驅車回公司,到的時候離中午吃飯還有些時間。受陳瑞涵話的影響,我先去辦公室鎖著的抽屜裏瞄一眼保密級資料還在不在。我之前沒意識到它們那麽重要,想來女強人還是經驗不夠。答案當然是沒事,連不小心夾到的一根頭發還掛在抽屜邊緣呢。馬上拿了資料去小組工作室,盡管我不在,大家仍工作得不錯。他們已經從之前那份策劃裏找出可以用的那些部分,並添加進我們昨天的提綱裏。高效率讓我心裏的美好前景又搭高一層。
  拿出圖紙跟大家討論一翻後,我又將新的工作分下去。這回我留了個心,吃飯前還特意收了圖紙放進櫥裏鎖好。現在就等著下午找老板去談跟林文彬合作的事情。
  踏進禿頭肥腸辦公室的那一刻,我才感覺到有些緊張。老板接過我趁中午休息趕出來的合作計劃以及昨天給陳瑞涵看的那本提綱翻了幾遍,也不說話。油轟轟的胖腦袋正轉著算錢吧!少許片刻老板通過桌上的電話吩咐梅姐:“讓文彬帶上他的文案過來。”
  嘿嘿,有戲。我心底暗自高興,眼睛不敢離開老板。他說完又去看提綱,特別是數據論證和我們公司的贏利點都是看了再看的。
  “啟總,你找我啊?”林文彬很快就來了。
  “坐,坐。”老板招呼他也坐下,把我的材料遞給他,又示意他把他的文案給我。“你們都看看吧。”
  我不明白是什麽意思,打開文彬帶來的一本材料看起來。什麽啊!!!!當我的眼睛看到幾張複印的太陽能節能資料時,一下子就腦癱了。再仔細看,文彬的材料裏有張太陽能加水暖的策劃書,他做的提綱當然沒有我們的那麽詳細,而且可以看出是緊急趕出來的,並且那思路都是抄了我們的!再看他那些太陽能新節能技術,雖然不是我們找出的全部,資料也不過複印了十幾張,卻都是幾個大的節能點。不用多看,我知道我的策劃被泄露了,而且是被小組的內鬼背叛了。憤怒很快填上我的心。
  我合上資料看向老板,老板卻望向還在仔細研究我那份材料的文彬。林文彬真是天生賤男,居然可以不顧氣氛,拿著我們標有詳細解釋的幾個重大技術節能點看了又看。難道這人還要這麽明目張膽的當麵抄襲?!
  “呦,小培你也看過這份太陽能新技術的資料啊!”文彬假笑著說。
  什麽我看過,該我問你看過沒吧!我心底說不出的恨,臉上卻還要保持平靜:“我不知道你也有這份資料,這可是保密級的。林設計師還真是人脈廣闊啊。”
  文彬笑笑不說。到是老板開口說:“文彬啊,小培的東西你看過了吧,她想和你們組合作。”
  “哦?怎麽個合作法?”文彬問。
  “用我們做的太陽能新技術點,加你的下了五個點的水暖設備來做一份新的策劃。”我看了看文彬,不知道他這份東西老板看過沒。我想老板已經知道他要用太陽能加水暖了。XXX,現在心底我已經把最難聽的詞罵出來了,沒見過這樣的,居然偷了別人東西的人還能先來炫耀。但是都這個份上了,話還是要說完,“你們組不過隻有個意向而已,我們可是做出論證的。”
  文彬奸笑說:“這材料是早上我跟老板談的時候的草稿,具體的論證我們組也在做了。沒想到我跟小培的想法到是一致,都想到用太陽能加水暖了。”
  你想到的?真是多混幾年社會的人,說瞎話還真就可以不眨眼。心裏想著該怎麽說,老板又開口道:“早上文彬來跟我說過這個意向,沒想到你也有這個想法。不過這合作的事情我說了不算,都是技術上的事我也不太內行,還得聽聽你們兩個的商量啊。”
  文彬終於看完我們的資料,估計這會兒連剩下那幾個點他都記腦子裏了。“小培的策劃很不錯,不過大致上跟我們這份也差不多。所以說要合作,我怕我們組的成員會不同意。這個投標本來就是一種競爭,大家有一樣的思路,設計出來的東西不一定一樣。我們公司有三個名額,我看沒有浪費的必要。不如大家都來做做,做得好的就中標了。”
  這種情況下,他這樣的人渣要是願意分出一半獎金就神奇了!我不說話,老板叫文彬先去工作後對我說:“小培啊,我知道你很認真也很努力,策劃我很滿意。不過文彬早上就拿來跟我談過了,剛才看你那份的時候就知道你們撞設計。”他說話到是很客氣,但是看了我們的詳細策劃後老狐狸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情嗎?隻不過他沒必要得罪文彬來幫我,反正人家也基本上有我那些新技術的資料了,就算之前不詳細,剛才看那麽多時間,白癡都能背下。老板又說:“我覺得文彬說得也有道理,技術上設計撞了,還有外型設計呀。你們的設計上有幾個點還是蠻出色的,比如那個風向通暖的,文彬他們就沒有。大家可以競爭一下的。”
  我看了一眼這胖子,還真是誰都不得罪。我幹脆就把話說明:“啟總,這樣的競爭很不公平,文彬他們有下百分之五的水暖。我們怎麽做得過他們呢?說實話,我現在心裏的委屈恐怕是說都說不清楚。”換很悲憤的聲音繼續說:“我和文彬的策劃,你都看過。我那份資料是從哪裏來的我不說,你恐怕也看得出來。給我的人說那是保密級別的,原件現在在我抽屜裏,到底是誰偷了誰的,不說也知道。要我這樣來競爭,我不知道要怎麽做了。”
  老板搖搖頭,安撫我說:“小培啊,這就不對。這個水暖的五點折扣是文彬談來的,不過公司也滿足路總的好幾個要求。況且合同也是公司簽的,沒有什麽隻能給文彬的說法。至於資料的事,我不想追求也不要追究。信息嘛,最容易流通的東西。現在你們的東西我都看過了,你們組還是很有機會的。這麽年輕,競爭總是不怕的。”這男人是怕多事鬧開不好看吧!有那下了五個點的水暖設備的確是不錯。於是我不再爭辯,因為辯與不辯都沒了選擇。
  走出老總辦公室,我又去露台整理思路。現在和文彬組技術上是力量相當,要競爭就隻有外型設計。我們公司是做綠色建築結構設計,平時遇到大案子的外觀設計就會找專業建築設計公司合作。這個會所外型要求是基本定下的,不需要請外麵的公司專門設計。文彬組有個得過獎的外觀設計師叫ERIC的海歸,在這樣外型沒有太大發揮的策劃裏,要真說比外型設計不如說是比設計師的名氣。所以要贏過文彬他們組,又成不可能的任務。不管怎麽樣,做還是要做完。畢竟做完了才有可能超過倫迪小組而不用丟工作。
  心底有很多不甘。之前工作丟不丟是最重要的,但是現在卻很想贏,特別是贏過文彬這個小人,否則就算保下工作又有什麽意義了!
  拿著那份有漂亮外表的提綱走進工作室,四雙期盼的眼睛向我看來。望著那他們的眼睛,心底有種說不出的心酸。昨天,我們是如此團結和辛苦的奮鬥,共同努力給我們同生共死的精神,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做好一份出色提綱。可是現在在這四雙本該是親切的眼睛裏,竟然有一雙屬於隱藏在真實背後的背叛者,這樣的打擊對一個團隊的領導來,是最不可容忍的。我留戀同甘共苦的奮鬥精神,不想麵對這種背叛。
  這一刻,我是如此不喜歡生活,不喜歡這個社會,不喜歡被人騙的感覺。也許根本就是我還沒準備好適應這個世界。
  石然說過:小培,你的內心還是一如既往的純真。
  我想他說錯了:我不是純真,而是天真。

  17.複雜口味的巧克力套裝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會得到什麽。
  --《阿甘正傳》
  這個禮拜,上帝送了我一盒聖誕特別版的費列羅三合一巧克力。從丟失工作的壓力到了解暗戀對象對我的輕視態度;從好朋友的拒絕幫助到接受花心男人的挑戰;從默默無聞的白領到領導小組做出成績;從陶醉在勝利的曙光中到了解背叛的辛酸,各色感受齊聚。我沒有權利拒絕這盒口味繁雜的巧克力,能做的隻有細細品位,無論甜與苦,這就是人生。
  背叛者是誰?我很想知道。望著那四雙眼睛,我恨不得挖開額頭裝一隻二郎神的天眼,把人心都看個透徹。可是我卻不能,我甚至連提都不能提這個事情。說出來,隻會打破了小組成員間的互相信任,工作效率會下降很多。剩下時間不多了,我們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泄露的信息要追也追不回來,與其現在調查誰是誰非,倒不如先戰完這一場投標。保下工作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
  想到這裏,我用微笑掩飾了眼底的恨意,對他們說:"老板給我們那下五個點的水暖設備了。不過我們不跟其他小組合作,要自己做出一份完整的策劃。"
  目光掃了一遍下麵的四個人,他們並沒有人露出一絲反常的表情。
  "那最好。以後拿獎金了我們五個人分還多點呢!"小芬鼓勵大家。
  "不過文彬怎麽肯放了他談下來的水暖折扣?"朱亮不解。
  我告訴他們估計老板是要我們好好競爭一下,並且提了文彬小組有些新技術,現在他們的設計跟我們新策劃實力相當,如果我們不全身投入,是無法贏的。最後我暗示大家這個策劃處於非常時期,要求組員好好保護信息資源,不要跟別的組交流進程。
  工作還是要繼續。組員們各盡所能,分工合作地豐富提綱。我偶爾抬頭看一眼底下四個認真工作的人,實在無法想象有誰會出賣大家。
  晚上七點,公司的大樓要鎖了。我看著明天又要加一天班,就讓大家先回家休息。朱亮畫出不少設計草圖,看上去沒有問題卻也不讓人驚豔。本來這個設計就不需要也沒辦法搞出花樣,隻是我明白我們要跟文彬拚就靠這個。我的心底煩惱是少不了的,但表麵上卻沒有對朱亮的設計表現出焦急。做領導的人,風雨無波瀾是必備的特質。這一點是從石然那裏學明白的,他的心永遠也不會讓人看透,哪怕是我。
  捧著裝有所有材料的紙盒子上了車,我累得隻想回家洗澡睡覺。可是還要去見陳瑞涵,說實話我現在沒有見他的勇氣。早上對著鏡子想要打敗他的信心,已經被現實擊得片甲不留。他早預料到了,我真得被人算計。本該保密的資料卻成為共享,不管背叛者是誰,出了這樣的事,我這個領導都是有責任的。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拿出名片給陳瑞涵打去電話。按照他給的見麵地址,我開車到城西一處富人區。車子開進小區,我有些想起來了,正是那天我和陳瑞涵一起過夜的房子所在。上一次是一夜情,這一次是求他幫忙。如果濾過中間的點點滴滴,我簡直覺得自己是在賣身求勝。深呼吸並甩頭想要擺脫滅了我威風的失望,強逼自己重新建立自信,立刻關了車門爬上樓。
  房子還是那樣,漂亮的裝修,豪華的家具,外加男主人休閑卻不廉價的一身衣著。走進屋子,在那套意大利沙發前坐下,遞過新出的論證資料,我開口道:"陳總,數據論證初級部分已經出來了,基本證實實施新技術的可行性。具體後期論證我想明天可以做完。另外五個點折扣的水暖已經跟我們啟總確定了。"
  陳瑞涵應了一聲就拿材料看起來。長長的睫毛濃密卷翹得連女人都嫉妒;鷹鉤的挺鼻拉出臉部直直的線條,讓精致的五官不失男子的英氣;皮膚帶些小麥色,但沒有瑕疵;豐滿的嘴唇邊上,兩個深深的酒窩隨著他表情的變化時隱時現。一直沒有那麽仔細地看過他,今天在這第一次親密接觸的地方,我終於有機會靜靜地欣賞他完美的外表。
  "看夠了嗎?"他從資料裏抬起頭,玄色的眸子裏帶點挑釁望向我說:"想不到你現在還有心思欣賞我的長相。"他把看完的資料合上丟在茶幾上,探向我眼底的目光將我的自信一絲絲剝奪我自信。他知道了什麽嗎?
  長久的沉默後,他用輕蔑的語氣說道:"沒想到你居然還是拿了這份跟林文彬他們的設計相似的東西來。我以為你會更聰明一點已經找到辦法,這樣就不好玩了。"
  我睜大眼睛驚奇地看向他。他是怎麽知道的?
  "想要成功的人,怎麽那麽不懂得掩飾自己呢。"他調侃地看著我的表情變化,又起身從櫃子上的公文包裏拿出一疊紙甩在我眼前:"別那麽看我。這是你們公司三個投標案的簡介,你自己看吧。"
  我竟然忘記了,投標前競標公司會把會把策劃簡介交給組織者審核。拿起文彬他們組的提綱一看,封麵上一張外型現代的模擬設計圖吸引了我的眼球。腦袋裏的第一反應是:我們輸定了。ERIC的確有些本事,這麽短的時間和這麽多的規矩下,他竟然也能獨創新意!被人偷了自己的成果卻還要看著他們贏過自己,這樣的感受就好象別人抄了你的卷子卻考得比你好一樣讓人難以接受。微微抬起頭,收回要掉出的眼淚。鼓鼓勇氣對等著看好戲的男人道歉:"對不起,我沒能把那些資料管好。"
  "恐怕不是你沒管好那麽簡單吧!"都是江湖裏混的老狐狸,提綱上技術設計的一致明顯是抄襲。他不滿地問:"你打算怎麽辦?他們的外型設計不錯啊。"
  有什麽辦法?隻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想得沒錯,是我們小組出了內鬼,但也是我領導不力。謝謝你借我的資料,我想我能做的隻有那麽多了。"
  看見他的嘴撇了撇,露出對待無能下屬時的表情,我心裏很不是滋味。能做的我都做了,現在這份策劃雖然不如偷竊成果的文彬,跟倫迪總是可以比的。隻要他不刁難我,我想工作還是可以保住。於是不想再跟他糾纏,有了要走的意思。
  "文小姐對自己還是蠻有信心的麽,不看看你們公司另外那個組的設計嗎?"我接過他遞上來的那本倫迪小組的策劃案提綱簡介。一頁頁地翻,越看我的眉頭皺得越緊。那天文彬說老板要推UV中水係統,我沒太當回事。沒想到竟然被倫迪他們用得那麽好。無論價格還是節能能力,都比我預料的要高很多,老板根本是為了推這個新產品而賠著本在做。
  "你覺得你有勝過他的可能?"陳瑞涵問。
  我開始心慌,倫迪的設計是出乎我意料的。就是文彬他們那個策劃也不一定比得過倫迪他們組,那我們不是白花功夫了?放下本子,我不再顧麵子,看著陳瑞涵說:"陳總,你讓我做的我都有去努力過了。希望這次你能幫我。"
  "幫你?機會給你了,你不懂得好好珍惜,還要別人怎麽幫你?難道你以為每個跟你上過床的男人都要為你負責到底嗎?"
  不可置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在這個屋子裏聽到這話讓我對自己還坐在裏麵感到羞恥。難道他從一開始就以為我找他是因為要他對那次一夜情負責?拿起包,控製著自己怒火打開門走了出去。又回到原點,丟了工作老爸養去。
  一天積累下來的委屈和剛才受到的侮辱讓我很想大哭一場。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撥出熟悉的號碼。"喂,石然你在哪裏?"
  對方的信號有些不好,聽不太清楚。"小培嗎?我在蘇州,正要回來。怎麽了?"
  "我想見你。"聽到他溫和的聲音,突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有了可以鑽出這渾濁生活去透口氣的希望,聲音裏竟然帶了哭腔。
  "你怎麽了?"石然在電話那裏顯得有些擔心,"回來要四個小時,我到了去看你。你先回去睡覺。"
  不行,我根本睡不著。如果現在不找人說出我麵對背叛的憤怒,不找個堅強的懷抱好好哭一場的話,我會瘋掉的。我知道這很懦弱,但我本來就不喜歡心計爭鬥。要我在這麽一天之內適應這一切黑暗,掩藏自己的情緒,並且被人羞辱後還假裝沒事,真是太太太難了。
  "石然,我去找你。"
  "小培,你……"夏末的江南,天氣總是很怪。突然開始下雨,讓信號更加不好。我聽不清石然說什麽,斷線後就再也打不通了。發消息過去越在離上海50公裏的休息站見,立刻任性地開車上高速。
  現在我隻想見到石然。隻有他,才能安撫我所有的情緒。

  18.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雨一直下,眼前的黑和我心中的茫然成正比。我不知道自己的腦袋裏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該想什麽,似乎全部思維都停住。是被陳瑞涵的態度氣到了嗎?是讓小組成員的背叛傷害了嗎?是恨自己不夠強大而給林文彬這種小人鑽了空子嗎?都是,都是!開著車子,心卻是空的。
  陳瑞涵最後那句話很傷人,但是他並沒有錯。媽媽很早就說過:女孩子對自己身體矜持,才可以得到男人的尊重。我相信她說的,但是作為八十年代後,我們對自己的身體有另一種信仰:愛是做出來的。
  法國著名社會學家說過:不懂得關愛自己身體需要的女人,活著就連動物都不如。姐妹淘裏,無論是看起來傻氣霸道的末末,還是前衛真我的範妮,甚至是理性智慧的小麥,對用身體陪伴著心去愛都是從不懷疑的。
  我們錯了嗎?沒有。父母說得沒道理嗎?也不是。
  要理解身體和愛的道理並不容易。如果你執著於身體,也許一輩子也不會懂得用它來愛的快樂。如果你像我一樣輕易睡上了陳瑞涵的床,那麽現在就深刻地明白了媽媽的道理。即使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他為那一夜負責,在他眼裏,輕浮的文小培就是個用身體來交換的女人。所以不管我怎麽努力,都會輕易被他的一句話打倒。
  想哭,眼淚卻掉不下來。我的淚腺總是隻對石然低頭。所以必須去找他,他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
  高速公路的電子板上顯示:前方有段路積水要關閉,所有車子繞路省道。堵在出口的時候,我又試著聯係石然,可是中國移動總是關鍵時刻失效。發消息告訴他我要繞走省道後便下了高速,並不寬敞的省道因為高速公路的關閉和下雨天的糟糕路況變得更擁擠,不出十分鍾就開始堵車。等了一個小時,聽見雨中有警鈴聲,再看前麵有幾輛車已經掉頭,我知道是出了車禍。這樣的情況下,恐怕還要再等上幾個小時,心裏的煩躁讓我不顧一切鑽進旁邊的陌生小路,想要繞出這片黑暗。
  田間的阡陌小道,放在陽光燦爛的日子是甜蜜的解放,放在現在就是駕車人的折磨。雨讓混著泥的路更難開,突然間感覺車子有些偏,似乎是輪胎漏氣,又好象是車身某個零件出了毛病。再開一段,問題更加嚴重。心中就算再難受,命還是要的。停下車去檢查,可是找不到原因。拿起電話打給石然,他的手機轉去秘書台,留言告訴他我的車壞了。給車友會打急救電話後,我回到車上等待拖車。腦袋裏想著案子,想著小組的內鬼,想著陳瑞涵輕蔑的語氣,想著石然現在在哪裏。悶在小小的車廂裏看著滿世界的大雨,我要爆炸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感覺自己有些冷。剛才出去檢查車況的時候被雨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很難受,拖車還沒來,估計是路上還在堵的關係。不知道能不能見到石然,心裏的無助無奈把女強人的幻影打得粉碎。不由想起珠珠,那個看上去並不出色的女人。如果是她被困在這裏,背著大尿布袋的BB爸一定會奮力找到她吧。這個世界如果有個人把你放進他心裏去記掛,一定很幸福。
  胡思亂想特別磨時間,開始後悔任性地來找石然了。無論什麽時候我都隻知道找這個不屬於我的肩膀解決問題。哭完一場又怎麽樣?現在這樣的時刻,一切還是要靠自己去撐。不知道是不是水氣入了骨,竟然有點發燒前的頭暈。求上帝千萬別懲罰我,病可以磨去人的所有意誌。昏昏沉沉中看見有車燈的光線照上來,轉身向身後看去,大雨中出現一輛越野車的影子。
  石然!隻有這個人才不在乎用花翹的跑車來顯示自己的身價,而是選擇能翻山越嶺把世界壓在腳下的HUMMER(悍馬)。
  推開門衝出去,如果這時候需要剝開身體挖出心來證明激動,我也是願意的。這個世界最為可怕的事情就是獨自麵對黑暗,現在石然在我心目中就像救世的上帝,而亮著燈的悍馬如同撒滿陽光的天堂一樣吸引我的靈魂。
  "你怎麽找來的?" 見到他讓我以為自己是在拍電影。跑上前去抱住石然,等到確定這不是我的夢後,趕緊先發泄好奇心。
  "剛才看見高速公路來的道關閉了,省道也堵住,我又沒辦法聯係上你,所以打電話去車友會查你GPS的位置。他們告訴我你車子壞了被困在這裏,我就找來了。"現在我真要感謝發明GPS的科學家,還有給石然生了超級聰明腦袋的叔叔阿姨。石然邊說邊摟著我進了他車裏。寬敞地後座和他特意為我開的暖風,讓我全身的毛孔開始放鬆。
  "剛才我以為我要死在這裏了。"我抓緊那件BURBERRY的格子領子,把身上的濕傳過去,順便偷點體溫過來。
  "死在這裏,那你的處男計劃怎麽辦?"這個時候他還記得調侃我。
  範妮說不管生活有多難她都要活下去,因為到目前為止她還沒玩過處男,這樣的人生不完整。當然這"理想"是玩笑話,卻被末末發揚光大,用於鼓勵姐妹淘裏對生活絕望的成員。如果說過了二十歲的處女不比熊貓多,那麽過了十八歲的處男就是恐龍了,所以大家就有理由永遠活下去。有次開玩笑講給石然聽,他居然還記得。
  笑了,他就是有辦法點燃人的心情。淚腺也向"主"低下頭,笑出的眼淚源源不斷流下。什麽話都不需要說,隻要靠著他我就覺得安心。貪婪地汲取著他的溫度,心底湧出個大膽的念頭:將這股溫暖永遠留在自己身邊。腦袋裏冒出許多疑問:為什麽我會害怕告訴他我其實很想喜歡他,如果說出來他會喜歡上我嗎?疼愛我對他隻是一種習慣嗎?為什麽他有這樣的習慣呢?
  "石然……"還是沒有勇氣問出來。
  "你在發燒,好好睡一下。剛才車友會說拖車已經出來了,估計高速一通就能到。"石然挖出一條毯子,輕輕蓋在我身上。
  發燒了?好。現在我就希望意誌能崩潰,這樣沒準會問出理智存在時不會問的話。
  "我剛才好害怕。你瞧見沒,周圍連隻老鼠都沒,好像世界末日一樣。我害怕隻有一個人的感覺,沒有人牽掛,沒有人在乎……"像念經一樣,我喃喃著把珠珠和BB爸的事以及剛才所想講出來,直到眼皮沉沉蓋上。
  不知道是做夢還是真實聽見,有個很像石然聲音的男人在我耳邊說:"看來你還沒看那本書。"
  書,他送我過書嗎?我想不起來,可是回家我要去找找。似乎有兩片柔軟溫濕的東西蓋上額頭,卻又好像是幻覺,但是微笑還是慢慢浮上嘴角,因為我喜歡這個感覺。
  睡吧,有石然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19.事實的背後
  範妮說:小培要是說誰是好人,那他一定是壞人。
  我總是很天真地去相信人和事。每次以為自己看清楚了本身,其實內在的真實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看人的第六感唯一正確的那次就是對石然,並且這次正確的判斷讓我受益無窮。
  石然是值得信任的。側躺在柔軟的後座上,從昏睡中漸漸清醒,感覺自己在開動的車上。我的車子肯定已經被拖走了,開得這麽四平八穩的隻有是石然的四乘四。繼續閉眼休息,實在是太累。這兩天一直胃不舒服,剛才受了寒,這會兒又難受著。
  "喂?嗯。還沒,我送朋友回家。"石然突然接起電話,語氣很溫柔,卻刻意放低聲音:"別擔心我。好,你也早點睡,我下禮拜再過去。掛了。"
  他在跟誰通電話?除了安慰我時,平常還真少見他這麽說話。心底有些躁動,腦子裏搜索著這麽晚還會跟他通溫情電話的人,不習慣有人跟我分享石然的關懷,盡管早知道會有那一天。頭很昏,想要問他電話那頭是誰,喉嚨卻像火燒一樣開不了口。
  石然聽見了我發出的哼哼聲,微微側過身來問:"你好點沒?"
  我指指發不出聲音的喉嚨,終於了解做啞巴有多痛苦。
  "看來病得不輕呀。你的車子已經拖走,車上那箱資料和你的包都在我車上。回城後我們先去掛急症。"石然三兩句就把事情交代清楚。
  用眼神表示我的感謝,早知道有石然在萬事不愁。心裏還想問剛才的電話,身體卻不聽使喚,我需要用睡眠換取體力去鬥爭病菌。
  發燒的時候總是噩夢連連。夢到被開除找不到工作,夢到被老媽逼著跟光頭男人相親,夢到交不出下個月的車子貸款,最後當我夢到石然牽著一隻光滑白皙的手走過來時,夢就醒了。眼前是一片白色,周圍的嘈雜聲漸漸清晰,熱烈慶祝我又回到繁華人類中。環顧一下四周是醫院,旁邊的護士小姐正在撥我的點滴瓶子。白衣天使朝我微笑一下說:"可以拔針了。"
  病了一場,昨晚的記憶有些模糊,隻知道是石然帶我來醫院的。走出急症室,看見他拿著手機一臉嚴肅地講電話,這樣的表情一般是對待工作。一看手表,早上六點了。腳有些軟,身體更軟,脫虛的感覺很糟。找個地方坐下,清晨從湖麵上吹向城市的微風像涼涼的西子緞輕柔撫麵而過,帶去所有鬱結在心中的不快和憂愁。
  "別在風堆裏吹。燒退了嗎?"石然走過來,摸一下我的腦袋,滿意地笑笑說:"走,我送你回家休息。"
  路上他問我昨晚是怎麽回事。到底什麽事讓我如此難受我忘記也不想再記得,隻說了小組裏有內鬼以及林文彬他們組出色的外型設計的事。石然沒說什麽,隻是安慰我盡力就好。回到家洗洗熱水澡,爬上鴨絨床墊,把所有的倦意溶進深深的睡眠。
  手機彩鈴奏響了TOKIO HOTEL的搖滾音樂,把我從床上震醒。"喂?"
  "小培姐,我們都在公司了。"是小芬。
  完了,我居然忘記今天還要加班。看我這領導做的,自己沒了信心,就放群眾鴿子。趕緊道歉,說我剛才在醫院掛點滴所以晚了。放下電話,抱著紙箱子打車去公司。
  小組成員看到我的病容,都勸我回家休息。今天在公司坐一天的確吃不消,於是跟他們幾個分別談了一下如何做完自己的部分,又和朱亮確定好外觀設計圖,我們就散了。明天中午大家會把最後的稿子拿來集中整理。
  我決定在公司再留一下,有些總結性的文字工作要做。中午時候石然打電話來說忘記把藥給我,於是下樓去拿了藥。男人就是精力充沛,這時完全看不出他一夜未眠。真正做事業的人,身體絕對是革命本錢。謝過他,看黑色悍馬飛弛而去,轉身繼續投入工作。
  一個穿著白色歐式宮廷襯衫的身影飄到我眼前。
  "挺有毅力的,都這樣的局麵了,還能堅持把活幹完。"酒窩加微諷的語氣,除了陳瑞涵沒有別人。
  "你怎麽在這裏?"
  "找你。"我跟他還真是有"緣",怎麽著都能遇到。
  "陳瑞涵,謝謝你之前的那些資料。不過我們之間沒什麽了,你要是還不甘心,我可以付你那一晚的錢。跟我上樓,錢包在辦公室。"受夠了,我的身體我做主,用不著男人來評論對錯。你看不慣我,大家不必再見,兩不相欠。
  "你不想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讓你贏嗎?"停下腳步,這個男人是高手,知道如何吊人胃口。如果是昨晚在他家,我很想知道。但是現在我的好勝心都被雨淋滅,被病菌燒光,頹廢的心隻想早點完事回家休息。
  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
  電梯門要關上的時候,他瀟灑地用手一擋,側身優雅地擠進來。這麽喜歡拍電影,何必混在商業圈,憑他的臉和身材,去睡幾個女大牌不就成名了。
  "決定要錢了?雖然我不記得那晚有沒高潮,不過以你的條件讓我埋單也是願意的。"報仇要抓住時機,我現在剛好需要發泄。
  他不說話,隻是微笑地看我。男人就是犯賤,好好喜歡他的時候他當不認識你;認真求他幫忙,他嘲笑你;如今不願意理他了,他到是厚臉皮跟著你。
  "昨晚對不起,我說話重了。"笑著道歉,是開玩笑還是賠罪?
  "沒什麽,你說的是事實,我的確睡過你。沒有對你負責到底我才該道歉。"
  陳瑞涵並不生氣,反而挑起眼盯著我看。有種男人從小被女人們寵得太厲害,隻對反感他的女人感興趣。明顯他就是這樣的人,不過我沒力氣跟他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激怒的貓也會咬人,不過咬我還不如花點時間在案子上。總不至於什麽事情都要石然幫你掃尾,他做得多了也會厭煩的。"這人換上教育的語氣管起我和石然的事情了。
  "石然願不願幫我是他的事,輪不到你多事。管好你的下半身,夜路走多了總要失足,到時候被薇薇發現了,你後悔都來不及。"
  "薇薇?她還沒有管我的權利。"陳瑞涵擋在打開的電梯門前說:"錢不用給,我用來買你的設計理念。"
  "我的設計理念?你幹嗎不找林文彬。"推不開他的手,隻好繼續在這個特殊包廂裏聊天。
  "如果不是江郎才盡了,他也不用偷人家東西。實話告訴你,這個項目後麵的商業關係太複雜,我得找個可靠點的人。"
  "倫迪他們的中水係統也不錯,你幹嗎不找他?"這男人是想要纏上我了,白了他一眼。
  "你還真是關著門做事的書呆子。沒問過石然為什麽介紹我來幫你嗎?"他又走進電梯,讓門關上後說:"南城房產隻有我才會支持用太陽能設計來建會所。"
  剛想問為什麽他要支持太陽能,就被他從重新打開的電梯門裏推了出去:"去拿你的資料,答應跟我合作對大家都有利。"
  我沒有動。男人們的策略跟女人的心計不同,往往裹著一層一層的邏輯,我像是掉進了旋渦想不出事情的經過。
  "你怕跟我一起工作?我有那麽不專業嗎?放心,我對你已經沒了興趣。不然是你對我忘不了情?"不穿西裝的他,看起來就是花花濁公子,專業兩個字和他掛不上鉤。"這事對你的石然也有利,不想回報他一下?"
  他一邊激將法,一邊給我丟誘餌,而我的腦袋卻沒他轉得快。公司的大門內側傳來人聲,林文彬他們組從裏麵走了出來。
  "呦,小培啊!你也來加班。設計做得怎麽樣了?怎麽那麽累的樣子?昨晚熬夜了吧?"這男人即不管站在旁邊的陳瑞涵,也不看他們組還有些人在等電梯,直接伸手上來摸我額頭。趕緊躲開,隻聽見他說:"病了回家休息吧,女人在家享享福多好。看把你累得這樣,皮膚都沒光澤。"
  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嗎?如果剛才我還猶豫的話,現在我什麽都不要管。隻要陳瑞涵能借我點力,把這小偷加淫男從十二樓一腳踢出公司的話,合作就合作。
  "我們走。"拉了陳瑞涵進公司。
  "幹嗎?"他問。
  我等林文彬他們進電梯後用對白癡說話的語氣陰陽怪氣地說:"沒見我病了,你要跟我合作,幫忙搬下文件總可以吧!難道你要當公花瓶?"
  商場真是男人的世界,我跟不上他們的邏輯。但是如果被他們利用可以讓我得到我要的,雙贏沒什麽不好。

  20.變臉
  "你要怎麽讓我贏?"坐上他的車前,我決定先摸清楚這人的底。
  陳瑞涵也從車裏鑽出來,丟給我一份材料道:"我當然還備了一手。"
  打開材料看,又是關於太陽能的新技術。翻到最後的數據論證,這個單項技術的節能性竟達到上次那些的二分之一。想不到長得那麽花枝招展的男人,居然藏下這份防人的心。
  我不覺心下一寒,眼前浮現自己被人買凶砍殺的畫麵,知道太多秘密的宮女太監都不得好死。假裝無所謂地問道:"這材料是你的老底了吧?給我不怕賣了你嗎?"
  "你會賣我,卻不會舍得賣石然。"他的語氣還挺認真的,隻是話不肯說完就回去車上。
  我不懂這筆生意怎麽又扯上石然。直覺告訴我,這次的投標案背後那些風風雨雨比我看得見的要複雜多了。坐上車細細想:陳瑞涵是要靠我的太陽能策劃來幫他實現某種利益,多半是公司人事上的競爭。這會兒他一定是少我不了,否則以他討厭我的程度也不會主動找上門。我的目的是要贏過林文彬,陳瑞涵既然有那麽好的資料在手,跟他合作我不會吃虧。下定決心後我就把心思放到那份資料裏。
  車子開了一會兒,往陳瑞涵家方向走了。"為什麽去你家?"
  "難道你想邀請我去你家?我倒是願意,隻要你不怕引狼入室。"他以為他是風流儻蕩的唐伯虎啊!沒事就調侃人幾句。
  "那我去你家不是羊入虎口!"頂回他的話,滅了這人的氣焰。
  "你也不是沒送過,多次少次又怎麽樣?"
  我不再開口,吵下去沒完了。有些人就是喜歡跟你抬杠,你回他就是成全他。心底有些後悔跟陳瑞涵合作,這麽敗類的嘴,恐怕還沒工作就要被逼瘋。轉念一想: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再想:當年國共都要合作呢,我得向毛主席學習。
  車裏安靜了一會兒便到他家,走上樓時遇到個搞家政的阿姨。陳瑞涵微笑著跟她打招呼,聽他們對話,這阿姨是幫他家搞衛生的。這人也奇怪,有時候對人很沒口德,現在對家政阿姨又很親和。真想撕下那張完美的臉皮,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動心的前兆就是好奇,才認清他的惡毒本質,我可不能讓自己掉進這個花糞坑裏,立刻把注意力轉移到工作上。
  陳瑞涵跟石然一樣,對工作有著無比的熱忱。在他家書房安置下後,也不招呼我就自己畫開了。看著他畫建築草圖的專業手法,我知道那天石然為什麽說隻有陳瑞涵可以幫我。沒有人會直接給我開後門,想要我的策劃有質的飛躍去贏,眼前這男人是給我技術指導和透露內部消息的最佳人選。
  拿出筆記本電腦,我挑了文字工作來寫。全覽策劃後,我發現如果要把這新材料往裏擱,有好多地方要改。要我一個人在短短時間裏改完全部材料真是工程巨大,況且這麽一來負責文字的小芬等於在做白用功。猶豫間停下筆,要不要讓小芬停了手頭的工作過來幫我一起寫呢?
  "文小培"男人開始直呼我名字,"不要相信你身邊的任何人,但是不能不相信自己。"
  他並沒抬頭。這是在提醒我嗎?見鬼了,他通靈。算了,我還是自己寫。雖然不相信天真爛漫的小芬是小組的鬼,但是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傳出去的風險。
  低頭工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房間有些暗下來,腦袋開始發暈,自然是休息時間到。
  "陳瑞涵,你們家有水嗎?"腦袋疼了才想起石然給我的藥還沒吃。
  美男手上的筆並沒停,嘴裏嘀咕著。
  "你說什麽?"走去他旁邊再問,"水在哪裏?"
  "480方乘2是……"原來不是回答我問題,而是口算中。工作時能擯除周圍幹擾是個好品質,不過對病人用這套也太沒人性了。
  轉身想自己去廚房翻水,眼睛卻掃到畫板上放著的幾張技術圖紙和外型圖。拾起來一看,想罵人的欲望就被壓下去。短短幾個小時,手工的圖紙能做那麽清晰明確是本事。那個外型圖雖然沒有ERIC的奪人眼球,卻也比朱亮設計的要前衛時尚。年紀輕輕就能坐上城南房產項目部經理的位子,沒兩把刷子是不可能的。回頭再看他的帥臉就順眼多了,如果這人不開口也算是個極品。怪不得那天我會被他的表麵迷惑,爬上人家的床。終於可以稍微原諒自己一下了。
  "你杵在這裏幹嗎?"冷冰冰的語氣。第一回吃相親飯時,我覺得這人挺有禮貌的。怎麽現在變得那麽令人厭惡,風度都去了哪裏!
  "解說文字整理完了,等你的圖一起合上呢。"我提醒自己專業點,工作上你不能要求自己的搭檔十全十美,能力強就已經是運氣。
  "圖在畫板上,等下掃描進電腦,再用CAD格式整理就好了。"他放下筆,伸伸懶腰說:"廚房裏直接通了純淨水龍頭,你拿個杯子就可以喝。"
  剛才對那家政阿姨也不見這樣說話的,心有不爽便嘀咕道:"這是在你家,給客人倒杯水的禮貌也沒嗎?"
  男人用陳冠希式的微笑掃過來,然後起身去廚房倒了兩杯水進來。接過水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並不敢喝。這水裏沒毒吧,被我一句話嗆到不像他。
  "在我家而我會幫她倒水的女人隻有一種。"陳瑞涵坐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翹起腿,喝著自己手裏的水說:"跟著我回家上床的那種。"
  拿著杯子的手用力握緊,瞟見他眼裏透出來的挑釁。說這話擺明是要看我笑話,用我的軟肋刺激我讓他很爽吧。真想直接把水潑去他臉上,不過發脾氣隻能讓他覺得口頭欺負我更有意思。幹脆接話說:"作為跟你上過床的女人,再享受一次你倒的水也是合情合理。"說完直接拿出藥和著水吞下去。
  "會叫的貓比裝乖的狗要有意思。"沒有正麵還嘴,卻把我比做貓狗。這樣身價和長相的男人要尋個裝乖的狗很容易,但找隻舍得對他叫的貓就難了。
  "陳瑞涵,我那天在床上怎麽你了?你為什麽見了我就跟發飆的耗子似的亂咬人。我承認我之前有喜歡你,可是現在我抱著上帝的腳發誓,除了工作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再跟你扯上關係。你就別欲罷不能地想盡辦法刺激我來注意你,我沒興趣。要不你就好好跟我相處,大家認真工作,要不就一拍兩散。"
  心道:這會兒可是你求我著我跟你合作。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卻什麽都不答。兩秒鍾間表情回複到之前對我冷冰冰的陳瑞涵。男人放下水杯走過來,遞給我幾張外賣菜單,用很公事化的語氣說:"想吃什麽自己打電話叫。"
  故意的疏遠帶來一股子漠然,讓我覺得全身顫寒。不過這樣也好,大家做完案子後就散,再也沒人拿我的私生活來刺激我。人真不能做一件壞事,隻不過一次失誤的一夜情,我吃了這男人多少苦。
  陳瑞涵給自己訂了披薩,想到那上麵油膩膩的起士我就反胃。翻翻菜單,也是完全沒有胃口。昨晚病了一場,今天也沒休息過,現在身體裏的器官都已罷工。喝了口水,繼續工作,越早做完,越早回家。
  風吹開窗子,吸進幾口寒後,感覺身體又有點燒起來,肚子裏空空的,胃也很難受。看看男人在餐廳吃飯,就爬上桌子小憩。眼皮子慢慢搭上,呼吸漸漸均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東西落地的聲音吵醒。揉揉眼睛,對上工作台後那雙大眼。
  "你病了就回家吧。"聽不出關切,也不是諷刺。看到身邊被我碰倒在地的文件夾,彎腰去撿,身上掉下一塊薄羊毛毯。懷疑地抬頭去看他,他已經低頭繼續去寫東西。他也真神奇,肯定學過變臉。風度翩翩的相親男,冷漠惡毒的陳瑞涵,親切溫和得讓末末有好感的項目經理,還有這會兒嚴肅認真的工作搭檔。我以為隻有石然難懂,原來連他我也看不懂。
  "不用了,我先把工作弄完。"別人投入工作,我也不甘落後。
  "廚房有粥,你自己去吃吧。"這唱得是哪出呀?他煮了粥?
  手機突然響起來,是石然。"喂?"
  "小培,你在哪裏?我幫你找了個設計師,你們見見吧。"
  "哦,我在趕策劃。你說個地方見吧。"
  "那就菲西咖啡見,十點半好嗎?"
  "好!謝謝你。"我開心地掛下電話。關鍵時刻,石然從來都是會幫我的。看來陳少爺的那碗粥我是沒有福氣喝了。

  21.疲憊的無力
  十點一刻,我和陳瑞涵到了菲西咖啡。考慮到他比較了解投標要求可以跟設計師更好溝通,就一起來了。在停車場,他遇到個朋友,我便先進去。
  入夜的菲西本不是個談生意的地方。落地的玻璃大窗被黑色的鵝絨大幕遮得盡暗,寬敞大廳已用紫色薄紗隔出一個個圓柱空間,吊頂上的射燈隻能勾出物件的形狀,到是借桌上幾支水晶蠟燭的柔光可以看清點東西。這些紗幕裏的空間,說隱秘吧,其實也看得見;說敞開吧,紗曼柔光映出得都是繚繞身影。這地方換作談個戀愛說個小情是不錯,真要講些正經事情就顯得不得體了。不過這裏離我家很近,離石然家也不遠,所以平常來過幾次。
  剛才石然說在這裏見,我開始還有些疑惑,轉念一想便寬心。雖說有了陳瑞涵的新資料打敗林文彬不成問題,但付出那麽些努力,如果能中標就更好。隻是對手實力都不容小覷,必須有更好的外型設計才有希望。今天談策劃案選在這裏,說明設計師跟石然關係不錯,這樣辦起事情更容易。
  走進門廳也不見服務生,我知道石然一般都坐鋼琴台子後麵的幾張桌子。徑直繞到中央花壇,遠遠看過去台子後麵那幾幕紗簾裏晃動的燭光下都是兩個兩個相偎的朦朧背影。眼前的景致與耳邊鋼琴裏傳來的輕柔曲風到是相配,也應了菲西的靡靡情調。看來好位子都被人搶光了,不知道石然他們到沒。轉身環顧四周,一片的黑也看不清。這地方下回是不來了,根本就是個約會的地兒。隱約看見角落的料理台前有個服務生,便又摸著過去想問一聲。
  小姐問我有沒預定,我說有的話就是石先生。她翻了翻預訂本子,說請跟我來,便點著花燭燈籠帶我在紗幕裏繞來繞去。我本是個路盲,還特別怕黑,這會兒早暈了。小姐在中央花壇一拐走到鋼琴台邊,上前幾步拉開一幕簾子請我進去。我看看四周,覺得這地方剛才像是來過也好象沒有。進來繞了幾圈,我的方向感全失。
  "小培,你去哪裏了?瑞涵說你先進來的,怎麽才到,不是迷路了吧?"石然挽著笑問。
  我看了眼已經坐下的陳瑞涵,心中也是疑惑,難道我入了妖地?心裏發誓絕對不再來這裏,嘴上卻說:"沒有,沒有,去洗手間了。"
  "給你介紹,這是衛芸,建築設計院的。"石然幫我們互相介紹。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邊坐著個嬌小的女孩子,正起身跟我握手。白皙的皮膚,瓜子小臉。柳眉月彎眼,朱紅小唇。一襲純白連身裙,配著墜了白鑽的細鏈子。江南女子的婉約加上一股嫻靜的氣質,讓人過目難忘。這哪裏是個設計師,簡直像偶像劇裏出來的大家閨秀。握上她的纖細小手,再聽著一口吳濃軟語的問好聲,我更懵了。
  "衛芸,你還真給石然麵子。"陳瑞涵轉過來對我說:"衛芸的爸爸是中國建築設計院副院長,她自己在美國修了博士,今年還得了威士建築獎。我們公司請她做設計,談了半年了也不見排上期,這回能來幫忙真是榮幸啊。"
  衛芸聽著陳瑞涵像似介紹又多是誇讚的話很不好意思,緬紅了臉抿嘴對他甜甜的笑。男人真有魅力,不把他放去業務部很可惜,否則一定是殺遍天下師奶手。
  "你是我學長,還老拿我開玩笑。你的多重空間設計現在還呈在美國青年建築師作品館呢!要是你當時繼續修設計,沒準盧福宮前的金字塔就歸你改建。"衛芸似乎跟陳瑞涵也熟悉,又反誇起他。
  "那才子佳人,咱們還是來談這個策劃案吧。"石然也笑開,他到是沒忘記正事,拿陳瑞涵帶來的圖紙對衛芸說:"這次投標案子你也知道,對我們方石收購BST建築影響很大,也是決定瑞涵能不能在城西綠地提用新能源的關鍵。小培這個太陽能策劃如果能中標對我們很有利,具體情況我之後再跟你解釋,現在就想請你幫個忙……"石然講了講現在我所處的情況,希望她能對外型做出改進。
  我不知道石然剛才的話是要請衛芸幫我才說的還是真的,按今天下午陳瑞涵的所說所做來看我信八分。雖然案子背後的事情他沒道明,但我確定贏了太陽能策劃對他們一定大有好處。看起來衛芸對這個事情也有所了解,或許比我知道得還多。一直悶頭做技術設計的我,從來也沒想過這簡單的投標案後還關係著這些複雜的集團關係和人情商事。
  石然拿起策劃案跟衛芸介紹情況,陳瑞涵時不時插上幾句具體解釋。我從來不知道石然竟如此了解我的策劃案,連細節都講得出來。他不止解釋案子,還會講出一些BST的設計要求。他跟這個投標到底是什麽關係?我的策劃案對他又是什麽意義?想要理清思路,卻如何都想不清楚,因為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覺得自己是被蒙在濃密蛛網後的小蟻,困住了,想要爬出去、想要看清前方、想要找出道路,卻什麽都做不了,我被這網纏得簡直要透不過氣來。
  沒有人告訴過我投標案背後複雜的關係,我也無從看見這些。我隻是金字塔最下層的一隻無知小蟲,被背後無形大手操縱著,在前方亂撞亂衝。一種被利用的感覺湧上心頭,我真得不喜歡。這感覺剛出校門時常有,那時我們姐妹淘常聚一起感歎世界是如此複雜,我們是如此渺小,天天被無可奈何和無能為力的痛苦折磨神經。範妮說:要不你死,要不你忍。於是我們忍下來了,習慣了,不再計較了。可這並不表示我們樂意接受這樣的無力,特別是麵對石然。從一開始他就什麽都知道,請陳瑞涵來幫我也是因為他們之間的利益關係。可是他什麽都沒告訴過我,雖然看似在幫我,卻不知道到底是幫我多還是幫他自己多。不在乎幫他做事,但我不喜歡自己被蒙在鼓裏。我有些失望,對這個世界的規則,也對他。
  紫色空間裏的另三個人談著案子,似乎並不需要我。想要聽他們說的話,又什麽也聽不進去。耳邊傳來致愛麗絲的琴聲,如此近,似乎就在我的身後。抬眼看去,這位子正是在鋼琴台下,應該就是我之前來過的地方。轉身再看對麵低頭並談的兩個人,此時衛芸正淺笑著側臉看向石然,而石然的嘴角也掛著微笑對她解釋什麽。看起來他們是如此默契,微笑間又多有些親密。我想我是忽略了什麽,有些東西用眼看不出來,心卻早就感受到了。
  靜靜地坐著,頭有些疼,燒得更厲害,空著的胃也在絞痛,可這些卻不是最難受的。左邊,那顆跳動著的,漸漸被一種酸酸鹹鹹的液體充滿,沉沉的。

  22.風波
  "小培,你覺得加個吊頂怎麽樣?"空洞的思維被石然的一聲輕語喚回神來。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到紫色的圓柱空間裏,參與到另三個人中間。想要去看石然指著的那張圖紙,卻發現視線被擋在一片朦朧水霧中。
  "你在發燒。"空間不大,坐在我身邊的陳瑞涵不小心碰到了我火燙的手臂。
  "又發燒了嗎?小培,是不是很難受?我先送你回去吧!"石然發現我疲憊的臉色,很是擔心地問。他轉身對衛芸說:"你跟瑞涵再坐一下,等我回來送你。"
  "不用了,我打車走就好。"我現在沒辦法單獨麵對石然。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明明早就知道那個人不屬於我,也知道他的溫柔總有一天會被人分享,但是真正意識到這天來到時,卻是如此難受。也許是恨他對我瞞了那麽多事情吧,可是他也沒必要什麽都告訴我,更何況他沒做任何損害我的事,反到都是在幫我。如果遲早要自己來麵對所有的殘忍,何不從今天開始。
  "我送小培吧。"陳瑞涵跟衛芸交代了幾句案子的事情便起身。
  我似乎已經不想思考也不能思考,被他的話牽著準備走。石然也站起來,繞到我身邊說低聲說:"有事打電話給我。"
  餘光裏看見抬頭望向他的衛芸,連感激的微笑也變得無力。他還是習慣於給我關懷,可是我卻不能再接受,守護天使的翅膀隻夠為一具身體擋風遮雨。很想對他說:石然,你不要對我這麽好,你對我這麽好,要是有一天你對我不好了,我會很傷心。
  坐在陳瑞涵的車裏,窗外繁華夜景飛逝,我卻什麽都看不見。努力想要收起的眼淚,已經無意識地滑落。心底的感覺就像是被人奪走心愛的洋娃娃似的,要喊也喊不出來,隻意識到疼。
  "你想獨占他,在背後流眼淚是沒有用的。"他並沒有看我,話卻是對我說的。才不過正常了幾個小時,又來刺激我。有些事情跟外人是道不明的,也沒想過要他明白我和石然的關係。選擇不接話。
  "回家好好睡覺吧,案子我會做完的。"他也有這麽好心的時候,怕是為了他自己利益不做也不行吧。我的確沒有任何動力再去熬夜趕寫,隻想用熱水澡泡走所有失落。
  回到家踢掉高跟鞋,還沒來得及躺上床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往貓眼裏一看,一張蓬頭垢麵的臉正對著貓眼死命往裏看。打開門,是末末,她身後跟著小麥。
  "小培啊!你沒事吧。"她一進門就撲我身上,摸來摸去的。雖然是根豆芽菜,但現在的我也承不住這重量。
  "沒事都被你嚇死掉。你別跟小白菜一樣苦喪了,我不還活著嘛!"幫她站穩後問:"怎麽突然來了?"
  "石然說你病了,他有事走不開,要我來看看你,我就叫上小麥。"末末拉我去沙發躺下。
  小麥在茶幾上打開手裏的袋子,是幾個外賣盒子。"不知道你吃過沒,買了老陳家的牛肉粥給你當夜宵。"
  心底有些感動,不知道是對石然的細心,還是對姐妹淘的關心。舒開情緒,馬上被粥香熏出了餓。迫不及待地拿起小麥遞給我的碗就要喝,還沒張口,一股牛肉的臊油味撲進喉嚨,突然忍不住想要吐。衝進廁所嘔了再嘔,吐出來的都是黃水,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末末跟小麥都跟著進來,又是遞水,又是拍背。
  "小培……"小麥遲疑了一下問:"你這個月例假來了沒?"
  三個女人麵麵相窺。人說女人在二十七歲前總都會有次打胎的經驗,但是如果有個真正懂得愛護你的男人,這樣的痛苦就不會降臨。可惜陳瑞涵隻不過是個過客,我也忘記了要保護自己。難道真得是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仔細回憶,這個月例假沒有很準,不過上個月初有來過,趕緊打消大家的擔心。還沒透過氣來,末末又說:"可是我看書上說如果是宮外孕就有可能來例假。"
  要瘋了,這小妮子不嚇死我不甘心。"小姐,我可是有吃你帶來的避孕藥。除非你那藥有問題!"
  小麥也想打消緊張氣氛,趕緊插句玩笑:"吃過避孕藥了還怕什麽!除非藥是過期的。"
  "其實……"末末有些吞吞吐吐,心都被他抓出來了。"藥是鬼子那時候給我買的。"真要被她搞瘋,兩年前過期男友給的藥也拿來讓我吃,想把我當老鼠毒?!
  "不會有事啦!"小麥安慰著把我扶出去。"要不叫範妮帶個驗孕棒來?"
  這是什麽倒黴日子,衰到家了。粥也吃不下去了,空著肚子等範妮吧。
  "小培。"事兒精末末又要開口了,我對她怒目而視。是哪根筋壞了,會吃她拿來的藥。早該知道這人辦事絕對不牢靠。她被我看得心虛,撅嘴說道:"別這麽看我!其實我是要說,真有寶寶也不錯麽。陳瑞涵那麽帥,你也不賴,生出來的乖乖肯定很可愛。再說,你不喜歡人家嗎,剛好逼他奉子成婚。"
  還沒來得及跟她們說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現在要我生下陳瑞涵的寶寶,不如讓我沉豬籠!
  叮咚!門鈴
  "範妮來的太快了吧!"小麥歎道。
  "這麽大的八卦,她不湊熱鬧就怪了。"末末起身去開門。
  "你是……?陳瑞涵!"末末尖叫聲從門廳傳來。我的老天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人來幹嗎?
  "你的藥忘在我家了,給你拿過來。"陳瑞涵被末末引進來,又跟小麥打過招呼後對我說。
  我感覺那兩女人的目光都直直射過來。說什麽他家,這幫八婆又要異想天開。
  "小培你在吃什麽藥?"末末拿過盒子翻說明書,又突然大叫:"完了,完了,孕婦禁用!"
  我要哭了,前輩子倒什麽黴,跟這麽個白木的女人朋友。我不敢看陳瑞涵,這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懵了。小麥拉著末末說去樓下買白粥,就狂奔出去。
  "怎麽回事?" 美男現在的表情是我沒見過的,嚴肅裏帶點認真卻不失溫柔,好象還有點緊張。長得帥,臉上表情也那麽豐富動人。
  "我胃難受,她們就亂猜。"
  "去醫院吧,你剛才燒那麽厲害。"
  抬頭看他,男人也是怕了吧。也有他怕的時候,那晚幹嗎不給我做好措施,我醉了他可沒醉!
  他也不管我應不應,直接摟我起來。
  "你幹嗎?我沒事,不要去醫院。"人被惹毛的時候,就得發火,對著他輕聲揶揄道:"你不會是怕了吧?陳公子出來玩慣的也會怕?"
  他一把拉緊我,厚實的胸膀讓我有些透不過氣來,頭頂上一個帶著譏諷的聲音說:"我怕?出來玩的誰都知道要做措施,我怕什麽。帶你去醫院是不想你在投標的日子死在家裏。案子已經幫你做了,你也得撐個場做出表麵功夫吧。"
  "哇哦!"門又被打開了,這麽"香豔"的擁抱落在三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女人眼裏,換來的是三張張大的嘴和看好戲的呼聲。
  陳瑞涵不管這些,隻對她們說帶我去醫院就把我抱下樓。三個人還是範妮反應最快,說她陪我去就跟上。一輛寶馬裝了四個美女,居然是開向醫院。
  小麥人脈最廣,在車上就聯係好醫生。這年頭什麽都靠關係,看個夜間急症都是有人認識好辦事。被問病狀,抽血,量體溫,化驗,反正是什麽程序都走了一遍,最後來了個帶眼鏡的白大褂站到我床前。他們幾個也圍上來,一臉的焦急還帶點期待,不知道的還當是臨終遺囑。
  "急性胃炎,該早點來的。"眼鏡兄宣布。
  呼。
  末末又要開口,被小麥拉去付錢。範妮粘上眼鏡兄問具體情況。我看向陳瑞涵,沒有表情,反到是盯上我的眼睛。等我說謝謝嗎?
  範妮問完情況回來交代:"先觀察一天,下禮拜安排做胃鏡。"
  那麽嚴重!
  "不要,我不要做胃鏡,很疼的。"範妮一臉無辜地看著我。
  我意識到陳瑞涵還在,便對他說:"明天中午我們組會把做的東西全部拿給我,總結我下午寫好,明天晚上跟你匯總。今天謝謝你,回家休息吧。"
  "總結我會寫,明天中午我來接你。"他還真是惜字如金,說完跟範妮打了招呼就走。
  愛做就做去,我是病人,我要休息。
  閉上眼,聽見耳邊又聚來三個女人的聲音:"那陳瑞涵不錯的。""挺MAN的,剛才……""嗯,還行。怪不得小培……"
  睡了睡了,我的八卦陪她們過夜,其他事情明天再講吧。

  23.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十五歲時,我讀了第一本外國名著《飄》。厚厚的上下兩冊看完,郝思嘉和白瑞德的愛情沒懂,卻緊緊記住了最後那句話: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其實也不算記住,因為每次我心情不好時,總是忘記用它來鼓勵自己。可第二天當我睜開眼發現天空又重新變亮時,就什麽煩惱都不記得了。那個時候我才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什麽是新的一天。也許郝思嘉的話早就植在我腦裏,刻上我心尖。
  醒來時,第一絲曙光已經透過窗戶照進觀察室。我在心底裏感謝上帝賜予我們的陽光,讓我們對生活重新建立信心。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充滿力量。我,文小培,又活了!
  側身想要起來,一張疲憊帶笑的臉跑進我的視線。
  暈!上帝回去睡覺了,陽光躲進雲層裏,我的活力漏光光。
  是石然。
  "小心手,吊著針的。"他靠上前扶我起來。
  "你怎麽在這裏?"
  "末末說你住院,我就過來了。"
  "沒那麽嚴重,不過是留院觀察。"又是事兒精幹的,我都想咬牙了,"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今天早上。"石然坐到床前的凳子上,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我昨晚不知道你病得那麽嚴重。"
  "沒關係,已經好了。"我假裝沒事,很客氣地說。
  奇怪,我居然沒有跟平時一樣引用道明寺的名言:如果對不起有用,還要***幹嗎?然後順便再敲詐頓飯。我的潛意識在排斥跟他接近,想要把他劃出親近人類圈,原來是我的自我保護係統啟動了。
  從小我就知道自己對任何一種愛都有強烈的占有欲。小時侯爸爸問我:"小培,給你生個弟弟好嗎?"我的第一反應竟是爬上床捶我媽的肚子。我沒辦法忍受父母要把他們的愛分給另一個孩子,哪怕是跟我流著一樣血的人。同樣,我也沒辦法接受石然要把他對我的關懷分給我根本不認識的衛芸。盡管我知道這種占有欲已近乎變態,毫無道理。但我就是沒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被分走愛像是抽我的筋一樣讓人疼痛。而唯一能救我的辦法就是跟那個人保持距離,如果不再接受他的關懷,從我身上也就沒東西可以抽了。
  石然似乎也感覺到我的語氣很怪,略皺眉頭不語。
  "你回家休息吧,前一天晚上也沒能好好睡。"找個借口把他趕走,這樣更安全。
  "我沒事,你的點滴快掛完了,等下我送你回家。"石然起身去喊護士。
  還是要繼續麵對他。
  有時候對人好也是一種錯誤。因為"好"就像海洛因,特容易讓人上癮。如果有一天貨源不足,那吸毒的那個人就會死的很慘。現在我就屬於自我戒毒期,但要這樣對著毒品販子,成功幾率為零。
  煩惱又回來。看來郝思嘉同學忽略一個很重要的事實:昨天的明天還是今天。

  24.強奸性娛樂精神
  石然把我送回家的時候已將近中午,看著黑色悍馬消失在路口拐角處,我呼出一口氣,沉重的保護殼可以卸下。
  想到還要去公司跟小組成員見麵,趕緊上樓洗澡。用熱水衝走身上所有的病菌後,我圍著浴巾從衛生間出來。門鈴恰好被按響,是陳瑞涵。
  "我說了去醫院接你的。"他似乎有點生氣,白跑一趟擱誰誰都火。
  "對不起。我忘記了。"
  "不讓我進來嗎?"陳瑞涵掂掂手裏抱著的一堆材料和圖紙筒,對半躲在門後的我說。
  看看自己的身上的布料,想一秒後讓他進來。脫光也被他看過,現在這樣已經是該遮的都遮了。他進門看見我的裝扮,眼裏透出些遲疑卻很快把目光移開,徑直走向客廳。我跟在他後麵心道:到是有點風度,總算沒有露出色狼本性。又想:難道是我不夠姿色?下意識往自己胸前一瞄,不是挺有貨的嗎?
  "你打算一直穿成這樣在我麵前晃來晃去?"他已經把東西放在沙發上,轉身對低頭尋找胸部的我說。
  KAO!這是在我家,我不穿你都管不著。心裏雖然這麽罵,卻已經跑進臥室換衣服。五分鍾後,我穿了套粉色韓式運動裝出來。然後走進衛生間,吹幹頭發,梳了兩個辮子又跑回客廳。走到陳瑞涵麵前坐下,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便低頭繼續看資料。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什麽一樣,又猛然抬頭,目光直直地逼向我,並且把我上下打量幾遍,毫不掩飾他的驚訝。
  "幹嗎?"我往自己身上瞄了兩眼,沒什麽不對啊。這衣服我平時很少有機會穿,但我喜歡它舒適的質地,特別適合今天這種病體。
  "沒什麽。"陳瑞涵的表情已經恢複正常,"你這麽穿看起來很年輕。"
  還用你說!我業餘時間最大愛好就是試衣服,買衣服,換衣服,外加照鏡子。能有不好看的衣服嗎?不過看在他終於說出句人話的份上,我打算給他個大大的微笑,來促進接下去的緊密合作關係。隻是我的笑顏還沒完全展開就僵在那裏了。隻聽到他下一句話,很平淡地說:"不過看上去更傻了。"
  "陳瑞涵!"我差點說出叫他滾。我知道好好相處對我們兩個來說絕對是奢望!
  哪個有先見的說過:千萬別跟你上過床的男人共事。他們一定會把床上的精神揮發到工作中來。男人在床上是什麽精神?就是強奸性娛樂精神。他們喜歡騎在你身上,然後用自己身體上的玩具逼迫你演出欲迎還拒的戲碼。如果你忍住不開口,不呻吟,他們就會更加竭力地去幹,直到你再也忍不住叫出聲來。你的聲音就是滿足他們特殊虛榮心的最佳獎勵。現在這個男人處處逼我,就怕我不反抗。我知道如果我開口罵他,就就會得到無比愉悅的快感。
  我在爆發前克製住自己,換到他身邊的單人沙發上斜對著他,用很曖昧地語氣說:"你知道嗎?初中時候我們班有個男生喜歡我,但他不敢告訴我。於是他隻能每天在同學麵前諷刺我,捉弄我,以把我惹火為樂。"
  他向我看來,目光裏滿是波瀾不興,饒有興趣地等我說完下一句。
  "你一定要用那麽幼稚的辦法來表達你對我的喜歡嗎?" 以其人之道還之其身。他不是喜歡諷刺嗎,我就陪著他玩一把。
  陳瑞涵撇撇嘴,像是聽到什麽趣文一樣。頓了頓後歎息道:"我真不知道石然看中你哪裏。"
  又是石然,我現在對這個名字草木皆兵。立刻發聲:"你胡說夠了沒?我跟石然是好朋友,你別把誰都想得跟你一樣齷齪!"
  "好朋友?"他的這句反問裏故意把語調放得很低,還配一聲輕哼。在我聽來,就差後麵跟半句"自欺欺人"了。
  這種人怎麽會懂得我跟石然的感情,他有沒有心都是個問題。"我看薇薇答應做你女朋友才是最大的悲哀呢!"
  陳瑞涵玩味地看向我:"她跟你說她是我女朋友?"
  "你不會要否認吧?"什麽人!連自己女朋友都要不認了。
  "你在希望我說她不是?"陳瑞涵向我靠近,男性的氣息混著古龍香水的淡霧味道停在我耳畔輕聲道:"文小培,我怕你對我還沒忘情。"
  他的話在我心裏一怔。
  瞬間我馬上清醒過來。去死!這麽變態侮辱我無數次我的人我會還喜歡他才怪。隻是這樣跟他鬥嘴太累,我的太陽穴都要爆炸。推開他的身體,我站起來說:"送我去公司。"
  老天,快讓我把案子結束吧。我不要再見到他,鬥不過他我逃還不行嗎?
  接下來的事出奇的順利,我想老天是聽見了我的呼喚。小組成員做的部分都很完整也很理想,加上陳瑞涵補充的技術,再有就是他按照衛芸提出意見修改出來的外型設計,我隻要加個總結就OK了。
  工作一個下午加晚上,周一我拿了份完整的太陽能並水暖綠色會所策劃案遞給老總。桌上已經放著了林文彬和倫迪他們做的東西,老板接過我的案子隨手翻了幾頁,突然在預算那頁停住。我看見他的眼裏滿是驚訝,隨後換上驚喜,再後來就微笑了。
  "小培啊,我真是沒看錯你。"老板的油頭一點一點,瞧把他高興的,"不錯,不錯!"
  好了,我的工作一定保住。

  25.茶水間話題女王
  我的腦袋有種自動屏蔽功能,不太開心的事情很快就會想不起來。菲西那晚我已忘記得差不多了。這麽好的功能當然也有副作用,就是情緒會變得低糜。比如現在所有人都焦急等待周三的投標結果,我卻毫不上心。
  有人說:瞧文小培那吊樣,肯定走什麽後門暗定了。
  又有人說:別看小培年紀不大,心態到是很好,那麽淡定。
  還有人說:文小培絕對要被炒了,這會兒當然不急投標案啦,人家急著找工作呢!
  說去吧!我也有本事榮登玻璃大廈十二樓的茶水間話題女王的寶座,請頒獎給我。我要思妍麗美容中心的海水SPA卡,上個禮拜實在是太累。
  老天厚待我,還真被我在網上找到一張全身水療卡低價轉讓。於是周二晚上,我痛痛快快去享受一回。小姐的手很軟很嫩,指法又柔又準,直到從裝修豪華的美容院出來時,我還沉浸在剛才的那份舒適裏。
  不過好景不長,我還沒陶醉足,電話唱響。
  "我是小麥。"主持人的職業習慣,給我打電話還自我介紹,"眼鏡兄打電話給我,叫你後天去做胃鏡。"
  "不會吧!不去可以嗎?"
  "男人還沒嫁,你就那麽想死,我懶得管你。"小麥厲聲恐嚇,又給我喂顆糖吃,"沒有很痛啦,隻是要找個人陪你去。我周四要去上海采訪,你問問末末。"
  末末這個禮拜帶團,範妮昨天就去了廣州出差。我死定了!
  謝過她,心情開始鬱悶。眉頭慢慢皺起來,我愁啊。
  心理緊張加害怕,臉上表情和說話語氣當然都會有變化。於是周三中午前,玻璃大廈十二樓茶水間,話題女王文小培的形象又變了。
  有人說:文小培賣身不成,這才來著急。
  又有人說;畢竟是年輕啊,到底還是沉不住氣。
  還有人說:聽說昨天被麵試公司拒了,這不來等運氣了。
  繼續,繼續,別客氣!難得我也能為中國少部分人的娛樂生活加磚添瓦。
  "小培,老板讓你去辦公室,文彬和倫迪都在了。"梅姐內線電話過來催人,小組成員一下子都看向我。不用說,肯定是要宣布結果。
  跟所有人一微笑,屐著高跟鞋進場。
  "這次案子,大家都是付出很多心血的呀!……"油頭老板開始演講了,昏昏沉沉幾分鍾了,隻聽見他說:"這次我們公司能中標,小培功勞不小。這個太陽能的案子,很完美!BST公司非常滿意啊!"
  "文小培,恭喜你!"倫迪很辦公室地禮貌。
  "不簡單啊,小培。"文彬仍然是色狼加無恥小偷的神情。
  場麵上的話我還是要說的。一一感謝後,大家退出辦公室。
  "小培!"文彬跑上來,繼續拉拉扯扯,"你工作很努力啊!"
  "謝謝"我擋掉他的手。剛才老板沒說誰的分數最低,不過我看過倫迪的策劃絕對比這個無賴的好。
  "你想不想知道誰是你們小組的內鬼?"他硬湊到我身邊,眯著眼睛細聲說:"我們做個交易吧!"
  我不說話,先聽他講完。
  "你要是答應我們合作,我幫你管理水暖那部分,我告訴你他是誰。"哼!果然是來找我保工作的。
  誰是內鬼我想很久了也沒頭緒。這個人我必須要找出來,以後一起工作還多,必須心裏有數。但是跟林文彬合作我不樂意,他從來不會吃虧,要是讓他插一腳進來,以後案子就歸他了。
  "不要說笑了,總設計師來幫我打下手,我怎麽好意思呢!還是老板說了算啦。"
  擺脫他回去跟小組成員宣布好消息。再次注視上那四雙眼睛,現在那些黑白晶體球裏隻有勝利的喜色。看來我還得去請教一下我那當***的高中同學,這種反間諜的工作真是要專業訓練的。
  公事解決了,唯一的麻煩隻剩讓誰明天陪我去醫院呢?
  石然,他的名字又出現在我腦袋裏。隻要一個小時,我想他也許抽得出空。
  轉身出露台去打電話,走過茶水間的時候,我聽見話題女王文小培的傳聞又更新了!
  這回隻有一種說法:那個文小培一定是陪人睡了才中標的。
  哎!八婆們總算說對了一次!我的確跟陳瑞涵睡過的。

  26.健忘症
  好了傷疤忘了痛。從小我媽就愛拿這話來念我。人家小孩是哪裏摔倒,哪裏爬起,我卻總在同一個地方摔。要怪就怪我超級健忘,也正因為我的健忘,到現在我還沒記住這句話。所以我媽念與不念效果都一樣,真是浪費她老人家的口水。
  "喂,石然嗎?我是小培。"我在露台角落給那個前天還讓我啟動自我保護係統的家夥打手機,夠沒記性的吧!
  "是我。你身體好點了嗎?"石然那邊很嘈雜。
  "暫時沒事了,那天謝謝你來醫院看我。你現在方便講電話嗎?"
  "沒事,我陪衛芸在城西綠地的工地上。對了,恭喜你中標。"
  "謝謝。"他和她在一起,我感覺全身有點緊張,"衛芸也在嗎?那你幫我謝謝她的幫忙。"
  "不用我幫你。他們設計院要參加城西綠地的設計,明天晚餐上你們就能見到。"明天晚上是BST組織的商業會餐,到時候相關企業都會派人去。
  她是代表他們設計所去城西綠地的嗎?那為什麽石然要陪她呢?平時那麽忙的總裁,這時候到有空了。腦袋裏想著這些問題,竟連話都沒回。
  "小培!"石然那邊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我有些事情要處理,等下給你電話。你有什麽急事嗎?"
  "沒,沒!"我無意識地接話,"你忙吧,別給我回了。再見。"
  也不等他說完,我就掛了電話。僵在那裏,鼻子裏酸酸的,身體沉沉的。我知道我的保護殼又重新套上了。
  還是犯同個錯誤:在哪裏摔倒,下次在此照摔不誤!
  "小培姐!"小芬在身後喊我,"原來你在這裏啊!老板找我們小組去呢,說是要準備明天帶去BST的材料。"
  一刻都不讓人閑。才中標明天就要去跟人家公司談合作計劃,又是一大堆材料要準備,我簡直喘不過來了。工作去!賺人工資時間連開個小差都沒門的。
  其實工作太多也不錯,忙起來就沒空亂想。加班後回家再繼續幹到半夜一點才歇著,累到連妝也沒卸就睡著了,周公都沒來找我講故事。
  第二天起床失敗。等我趕到BST的時候,會議室裏已經坐著好多人。小芬挺機靈,一看到我進門,就跑來幫我指位子。今天我們小組要做詳細技術介紹,所以大家都忙著連電腦試PPT。過了十幾分鍾,會議室突然安靜下來。往門口一看,我的油頭老板和一個包工頭樣的中年男人伴著個帥哥進門。那帥哥不是陳瑞涵還有誰。
  BST負責這個投標的經理出來主持會議。綠色會所是南城房產的項目,BST是其城建公司,我們公司主要負責建築的技術設計部分。那個包工頭模樣的是BST的老板,而陳瑞涵是南城的項目經理,所以這裏他最大。大家按排名坐好後,就是冗長的商業會談。
  "小培,你留下跟BST的王經理談一下具體事情。"會議結束後,老板走到我身邊輕聲吩咐。可能是想到我昨天說要去醫院又說:"下午就不用來公司了。"
  老板級的人物走光後,打副手的也回去了,我坐下跟王經理繼續談。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包工頭老板陪著陳瑞涵和技術總監進來。
  "陳總,那你們談。"包工頭跟王經理交代幾句便出去了。
  技術總監參與到我們的討論裏,看得出他是學土木工程的,有很多問題要跟王經理交代。紙上的事要具體化很複雜,談到最後還有幾個點搞不清楚。
  陳瑞涵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對我們說:"張總監,你留在這裏跟王經理繼續談。文小姐,請你跟我去工地一下,我們把剛才說的線管問題量一下。"
  在工地很不順利,測量結果不理想,我們又要去線管廠。看看手表,已經十二點多。這裏離市區開車要一個小時,我跟眼鏡兄約的是二點半。
  陳瑞涵瞟見我在看時間就問:"你餓了?"
  "沒有。"醫生交代不能吃東西的,"我等下有點事,可以晚點直接去線管廠找你嗎?"
  "你要去市區?"
  "恩。"男人都是工作狂嗎?明明沒說今天下午也有事的,結果時間就這麽被占了。
  "這裏沒車,我送你出去。"荒地一片,我的車又在修,隻好跟上他。
  "你哪裏下?"陳瑞涵係好安全帶,轉身問我。
  "市一醫院。"
  他看看我不語,啟動車子。
  好緊張。離市區近一米,我就多怕一分。這個胃鏡算不算小手術啊?反正痛的事情我都怕,牙齒都在發抖。聽說要插管子進喉嚨,想著這個殘忍的畫麵,身體不禁一抖。
  "你要去做胃鏡?"他問我。
  "恩"連聲音都發抖了。
  "在害怕?"
  "沒有。"騙人騙己。
  他不再說話,繼續開車。
  "我們直接去線管廠吧!"開了一個小時,已經離醫院很近。我突然想逃,安慰自己地想著不去做不會死的。
  陳瑞涵沒有接話,繼續開車,"誰陪你去?"
  "沒人!"我有點不耐煩,現在我的緊張比等高考結果都難受,整個胃都抽起來。
  "做完胃鏡你自己應付不來的,我陪你去。"
  我驚奇地轉頭看他,並不拒絕,因為現在我的確需要有人陪著才敢進醫院。他就是嘴臭,心到不是超級壞。跟著陳瑞涵走進檢查室,眼睛兄還沒來。幾次都想逃的念頭都被他鄙視的眼神逼回去,看來讓他陪我還真沒錯。前麵已經有個病人準備做,我轉身不想去看。可是恐怖片最恐怖的不是畫麵而是聲音。
  呻吟,痛苦的叫,嘔吐……
  我再也受不了了,直接衝出去,扶著牆壁幹嘔。
  陳瑞涵跟出來,扶住兩腿發軟的我。前麵有個等待廳,他引我過去坐下。還是止不住想吐,卻連胃酸都嘔不出來。
  "你這樣也不能做了,我有朋友是內科專家,找他幫你看看吧。"他幫我輕撫背肌,一臉不忍。
  轉頭對他苦笑表示感謝。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可悲也很可憐?都說人生病是最沒尊嚴的。我到底做什麽壞事,老天要這麽懲罰我。我不做胃鏡了,絕對不做!做一回那個,還不如讓我去荷蘭安樂死呢!
  眼淚要掉下來了。
  "文小培!"突然一個聲音大叫我的名字。
  下意識地抬頭。頓時驚嚇不已。
  天呐,真是倒黴時候吃涼水也塞牙!

  27.誤會
  "媽!你怎麽在這裏?" 一個時髦老婦正用狠狠的眼神看著陳瑞涵搭在我背上的手。
  我趕緊站起來,把拉長著臉的老媽推去一邊。
  "你問我?我還問你呢!"老媽瞪了我一眼,朝旁邊牌子指了下,尖聲嚴厲地說:"我來做更年期檢查。你呢?"
  生病的事怕老人擔心,一直沒敢說。
  "我…?"看看牌子,兩個大字"婦科"。
  暈, 我這個白癡!居然坐在這裏做嘔吐狀,老媽這種過來人不亂想才怪。
  "媽!我是來做胃鏡的。"我指指另一頭的檢查室,現在不交代也不行了。
  她向那邊投去懷疑的目光,再轉回來問:"你得胃病了?我怎麽不知道。做完了嗎?"
  "還沒。媽,我晚點跟你說。等下還要去工作。"把老人家先趕回家再說。
  老媽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站在我們身後的陳瑞涵問:"他是誰?"
  "他是我工作上的朋友。"我拉老媽走向陳瑞涵,幫他們互相介紹。
  老媽已經恢複了正常神色,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說:"謝謝你陪小培來看病,有機會去家裏坐坐。"
  老薑還是撐得住場麵的,這時候也給我麵子。
  "媽,好了好了。我和陳總等下還有公事。你就先回家去。"
  "恩"老媽冷冷應一聲,準備走人。
  我對陳瑞涵投去抱歉的目光,剛才的事那麽明顯,希望他別介意。他到是一點不在乎,還讓我不用去線管廠,回家休息就得。可他不知道,現在我一點都不感激他的人情。這時候讓我麵對我媽,頭頂發寒!
  陳瑞涵把我們送到家,白色寶馬還沒開遠,老媽就開口了。"他到底是誰?"態度比***審犯人還可怕。
  "都說是同事了。"我左看右看,幸虧周圍沒人。
  "你以為你媽是家庭婦女?哪有同事陪你去醫院的。"
  "隻是剛好順路把我帶去醫院。"
  "真是做胃鏡?"老媽還是不信。
  "那你說我們幹嗎?"我白眼一翻,"難道你以為我去墮胎?"
  "我怎麽知道你?二十七歲的人了,就是去打胎,我也管不著。"
  哼,嘴裏說管不著,行動上把我抓死死的。
  "媽!有你這麽說自己女兒的嗎?就不能把我想純潔一點?"我臉上肌肉一抽。睜眼說瞎話,緊張啊!但話還是要說滿,"你要不信,借個驗孕棒給我,等下我們當場檢!"
  老媽把嘴一橫罵道:"小兔崽子,我老太婆哪來這種東西!"
  我趁機擾亂嗲笑一翻,總算暫時把老媽打發。
  可剛進家門,她又念開了。"小培啊,我說那個陳什麽的孩子不行。"
  呦,她到是看人挺準的,一眼就知道陳瑞涵不是好人。"我跟他沒什麽的。"
  "那孩子到是挺懂禮貌,車子也不錯,就是長太帥靠不住。"我媽還真以"貌"取人,長得帥也不行。
  抓住機會諷她一句,"那上回二伯介紹的中學老師,你又說太醜基因差!"
  "那老師不光長得寒磣,還沒錢。"老媽嘖嘖道。
  "沒錢你說不行。那石然夠有錢了,你卻提醒我別招惹他!"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想起那個人,就管不住嘴巴繼續跟我媽爭起來。
  "石然太能幹也太有錢!"老媽搖頭道,"你那點能耐我比誰都清楚。就算石然現在腦袋暈跟你結婚,以後也管不住他。到時候我老都老了,還看你們演陳世美的戲,心髒受不住啊!"
  "好了好了,不說了。"想到石然,心裏就超級煩躁,又沒處發火,隻能對老媽嗆道,"你比那長矛和盾牌還矛盾!長得好不行,不好也不行;有錢不行,沒錢更不行;當年我早戀你說不行,現在我不戀你還說不行。我要是聽你的,這輩子都完了。以後我的事你別管了,歇菜吧!"說完把自己房間的門一甩,午睡去。
  休息一個下午,喝了老媽端來的粥,又得繼續去賣笑。今天晚上是整個城西綠地項目的商業宴會,我作為會所設計師也需到場。穿戴打扮一翻,人模人樣的文小培就出現在鏡子前。老媽站一邊看看我,搖搖頭感歎:"我把你也生挺不錯的,怎麽就這麽賣不出去呢?!"
  我頓時委了氣,拎著包就跑。
  剛下樓,看見陳瑞涵靠著他的小白車正要打電話。
  "你怎麽來了?"我問。
  "接你去宴會。"他神色很正常地回答,眼睛卻大掃我身上的職業裝,"你就沒別的衣服,換一件去。"
  "你憑什麽管我!" 什麽人麽,管起我來了。
  "今天你做我的女伴,我當然有權要求你跟我配點。"向他看去,已經換了宴會西裝,還挺正式的。心底有個感歎:帥是真帥,穿什麽都好看。再看看我,好象是有點不合適。
  "誰說要做你女伴了。"我發現自己有點自卑了,外表還真是我堅強的殼,稍有差錯,心底防線就容易崩潰。"為什麽不叫薇薇陪你?"
  "為什麽要叫她陪我?"陳瑞涵一臉白目地問。
  為什麽?不是應該的麽。不過別人的事,我也懶得問。於是不說話,也不看他,直接往小區外走。他說做他女伴就做,豈不是很沒麵子!
  他上前拉住我說:"上車。"
  男人力氣真大,動作幅度也不小。這點正是下班的時間,小區裏人來人往,拉拉扯扯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我媽有沒躲在窗口,我隻能順著他上了車。
  "石然還是沒告訴你嗎?"他問我。
  "告訴我什麽?"
  陳瑞涵停頓一下後輕笑:"他還真有意思,用這種方法總不至於是要保護你吧。"
  "你說什麽?"聽出他後半句話有些諷刺,又牽扯石然,就很想問清楚。那天在菲西我就看出這案子背後關係複雜,現在聽起來更為頭暈。
  "衣服在你自己住的地方吧,現在還有時間過去換一下。"陳瑞涵並不回答我的問題,還是惦記著讓我換衣服。
  "你不說清楚,我就不去換。"
  "你隻要知道,從我幫你贏投標案的那天起,我們的利益就是牽一起的。你不做我女伴,難道等著做石然的?"陳瑞涵已經啟動車子,等開出小區後,他又突然開口,"石然今天的女伴是衛芸。"
  是嗎?我不是早就知道的,為什麽心卻還會抽筋?石然,我中你的毒真深。

  28.夜宴
  如果對於男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那麽對於女人就是:衣服如手足,男人如糞土。
  這麽說並不意味著男人不重要,隻是和他們比,女人更需要衣服。華麗的外表雖不能滿足女人內心的空虛,卻能讓她們真實體驗到虛榮帶來的快感。而感情遊弋的男人們,往往連肉體上的快感也並不一定能給予。一言蔽之,穿上漂亮衣服的女人才有本錢去釣想要的男人。因此,衣服在首,男人為輔。
  現在我麵前就擺著這兩樣東西:一件裁減簡潔且質地高貴的香檳色小洋裝,一個外貌俊美得讓潘安都嫉妒的男人。
  "就這件吧。"陳瑞涵坐在豪華的單人沙發上對站在鏡子前的我說。
  ARMANI的禮服,沒有穿著不好看的道理,可是我買不起。
  剛才在我家,他翻遍那些我去PARTY玩時穿的小抹裙,頭也不回地拉我來這家很有名的形象中心。在門口,他用淺淡的語氣說:看來我要對你負責到底了。這句話要是換個男人,換個場景,換個時間,一定讓我心花怒放。多好的終身誓言啊!可惜如此經典的台詞卻被他用於羞辱我的品位。
  "我沒錢。"誠實是我的優良品格。
  他的嘴角翹起一抹譏笑,遞給旁邊的形象師一張卡,"做我的女伴,一件衣服還是會送的。"
  我在腦袋裏過濾他的話,以我的理解應該這麽說:我身邊的花瓶,給你件衣服算什麽。
  這種時候換有個性的美眉一定甩都不甩他就走人,可惜我很現實。花瓶怎麽了?穿上他買的漂亮衣服去宴會上泡比他更高級別的男人,才是我追求的境界。更何況在衣服麵前,男人的態度是可以視而不見的。
  挽著他的手,我們一起進場。
  商業宴會上的女伴最常見的便是我這種:無名無氣,被男人拎來拎去,作用如同大家手上的香檳酒杯,隻是為了社交時多個手勢。
  跟著陳帥哥在人群裏轉了幾圈,點頭,微笑,抿酒,再說失陪,套路一層不變。本以為大家會對我站在他身邊感到奇怪,結果誰也沒說什麽,好像天經地義。難道我真長得那麽像花瓶?
  熱身半小時後,老總級的紛紛登場。陳瑞涵是項目負責人,今天也算個重要人物,立刻上前去應酬。而我這樣的小設計師就不用跟了,直接去旁邊吃冷餐。
  穿過人群的時候,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林文彬!
  我們公司對城西綠地的項目來說,隻是一家普通的下協單位。因此請柬裏隻寫油頭老板和他太太及我三人,現在老板正帶著夫人在老總們的圈子裏應酬。那林文彬是怎麽混進來的?他又來幹嗎?文彬並沒有看見我,他正跟兩個男人聊天呢。其中一個我認識,是我們公司老對頭AD綠色技術設計公司的老總。難道這人已經找好了下家公司?!
  "文小姐!"溫柔的女聲在我身後喊響,轉頭看去原來是李女士,就是給我指過後門的BST公關經理。
  這樣的地方,見到熟人挺開心的,便跟她寒暄起來。
  "恭喜你中標。"
  "謝謝你。"她給我提供的信息幫我很大忙,一直沒機會感謝她。
  李女士笑笑,跟我扯些閑碎話題,然後又主動說帶我去認識一些圈子裏的名設計師。她今天對我態度特別好,簡直有點奉承。我想或許是因為她以為我認識BST什麽大人物才有機會中標,就留心拉攏我。
  杯影交錯間,我看見剛才站在林文彬身邊的另一個陌生人竟然跟陳瑞涵一起混在老總們的圈子裏。
  "李經理,那位站在陳總旁邊的是誰?"我趁著身邊沒人,悄悄問。
  "你不認識他?"李女士似乎很驚奇,"他就是南城房產的項目副經理顧健呀!"
  顧健?我在腦袋裏搜索這號人物。
  李女士見我是真不知道,又好心跟我解釋道:"這位顧總也是這是城西綠地的主要負責人。聽說竟標的時候,高層一直看好他推薦的AD公司風化係統設計,最後你的太陽能加水暖竟成了黑馬,讓人大跌眼鏡。我還以為你知道他呢!"
  居然還有這麽一層。當那麽多年白骨精的我,腦袋正在飛轉著消化這些信息。同公司同部門正副經理,一個支持AD的風化,一個支持我的太陽能,說明他們關係必然緊張。既然是我中標,那陳瑞涵這回一定是贏的。按照常理,我已經成為顧健的眼中盯。而且他還和林文彬認識,我以後做事一定要小心他。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決定再跟李女士打探點消息。
  "呦,原來是這樣。幸虧你告訴我這些,否則我蹲在井底,還什麽都不知道呢!顧總我到也聽說過,隻曉得他跟那位陳總好象有點……"套話的時候,隨便編點也沒關係。
  李女士神秘的一笑,並不直接回答,隻道:"城南房產裏麵複雜著呢!"
  不可說,不可說……
  我和她相視一笑,那氣勢態度好象武打小說中兩大高手看盡江湖變幻後相濡不言的情景。隻可惜她是看透了,我是偽裝的,仍舊什麽都不知道。
  "大家靜一靜!"宴會廳裏突然燈光變暗,一束光聚向台上的主持人。"今天是BST公司協南城房產為城西綠地項目舉辦的合作宴會。首先我代表主辦單位歡迎在場所有人士的光臨。"
  掌聲過後,BST公司老總和南城房產老板都上台做了簡短致辭。然後主持人又接過話筒說:"下麵我要宣布一個重要消息。今天下午,南海方石實業正式收購BST建築公司。我們有請方石實業行政總裁石然先生。"
  原來宴會是為此舉辦的,這消息上次田總有暗示過。隻是我知道石然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開,作為好朋友,一般情況下我絕對不會主動問他商業上的事情。
  台上的燈光瞬間打亮,石然在一片掌聲中挽著衛芸走向正中。今天的他是我從未見過的,因為以前我根本沒機會參與到如此大型商業宴會裏,也就不知道他在最擅長的商界中是什麽模樣。台上這個身著HUGO BOSS經典複古黑光西裝的男人臉上帶著淺笑,眼中閃爍銳光,神色謹然嚴肅,以帝王般的氣勢俯視台下。
  陣陣竊竊私語在台下此起彼伏。從大家看石然的表情,說話的神色,我知道此刻,他就像是神一樣高不可攀。這是我認識的石然嗎?是那個永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對我關懷如親人的石然嗎?是在我心情鬱悶時用溫柔目光逗笑安慰我的石然嗎?為什麽我覺得不像他呢?或許是我還不能習慣這樣的石然吧,可我卻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他。
  "謝謝各位光臨本次宴會。大家都知道城西綠地項目在本市乃至全國都影響巨大。方石接管BST後,一定會繼續促進和城南房產的合作,希望能共創佳跡。為了表達方石的誠意,本公司以追加300萬投資額在此項目上,並且請全國著名的建築設計院合作設計。"石然的聲音很有磁性,從話筒裏聽起來更為悅耳。身邊的嘈雜都在他開口的那一刻靜止,他的威嚴讓人不得抗拒。"我身邊這位獲得威士建築獎的著名設計師衛芸小姐,將擔任此次綠地項目的總設計師。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她!"
  所有人都看向衛芸,不得不承認她真得很漂亮。酒紅色的長禮服配著她白皙的皮膚,像仙子般脫俗。嬌小的身材完全不影響她的魅力,在她身上似乎天生就有光環效應,讓人移不開目。我感覺到有些雌性的目光裏已經藏著點嫉妒,不知道是對她的美麗,還是對他身邊那位鑽石級護花使者流露出的親密微笑。
  我努力控製表情,希望別過分流露出妒忌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居然覺得眼睛都有些憋出淚霧,酸苦的滋味從鼻息中深入到心底。石然這個名字現在正隨著全身血液在我毛細血孔裏蒸騰。我想集中全部思維去探究他們相互的眼神裏是不是真得有那份默契,卻如何也聚不起神。心力不足了,身體的力量也會隨著流失。我的腳有些軟,似乎輕輕一碰就會摔倒。祈禱上帝別讓我出醜。
  黑暗中,我冰冷的手掌裏傳來股被人握緊的溫熱,讓我心中漸漸遊離的精氣稍聚。一張帥臉湊到我耳邊說:"跟我來。"
  陳瑞涵,謝謝你救了我。

  29.愛碼士的鉑金包
  範妮在某時尚雜誌工作時,借來絕版鉑金包給我用一個禮拜。它尊貴耀眼且獨一無二,帶它上街能滿足我無限虛榮。我喜歡它,但我告訴自己要抵製住誘惑,不能愛上它。因為它不屬於我,而我也沒能力消費這樣的超奢侈品。後來我在LV的店裏看見它出現在另一個女人的手腕上,簡直有上前去把它搶下來的衝動,強烈地嫉妒感讓我酸鼻痛心。可她與它是如此般配,名牌天生就為那樣優雅的女人而設計。自卑感逼迫我轉身離開並忘記那隻鉑金包,但心中卻永遠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觸及必疼。很久以後我才明白,愛是無法控製的,我早就淪陷在愛瑪士的漩渦中……
  被陳瑞涵拉到人群邊緣時,我突然回憶起這個故事。站在台上的衛芸跟LV店裏的貴婦擁有同樣的氣質,也許她才是真正適合用鉑金包的人。
  手掌裏傳來的熱量給我勇氣,讓我能繼續站在台下跟眾多花瓶們共同欣賞石然和衛芸的親密微笑。
  "我們去哪裏?"我輕聲問走在前麵的陳瑞涵。
  "旁邊的小廳,等下我們公司的總經理方凱也會在那裏。你把太陽能策劃跟他聊聊,對以後工作有些幫助。"
  一抹不易察覺的失望浮上我的眼眸。小時候童話看多了,還以為有王子要帶我逃出華麗會場,奔向天堂的花園呢!
  女人啊,總以為自己是公主,無時無刻不沉浸在用雲朵抽絲編織的夢幻裏。
  "很難受嗎?"我們已經走到會場和小廳之間的走廊,陳瑞涵突然轉過身來問我。
  "什麽?"
  "看著石然挽著衛芸很難受嗎?"他用深促的目光追逐我躲閃的眼神,想要探個究竟。
  我垂下眼斂,不做回答。
  陳瑞涵又拉著我走回宴會廳門口,嘴向台上努努說:"他們在美國認識的。以前從來沒看石然帶過女伴來商業宴會,這回不曉得是合作需要還是……"
  後半句他沒有說下去,可意思很明顯。看來並不是我一個人發現了。
  陳瑞涵把我轉過身並抱住我的腰。他把我的頭靠在他胸前說:"笑一笑,我不喜歡自己的女伴陰著臉。"
  一句輕聲的話語,卻讓聚在我心裏的氤霧慢慢散開。失去力氣的身體有了他手臂的支撐,仿佛輕鬆很多。
  那個關於鉑金包的故事其實還有後半部分。
  把包還回去以後,我買了個5000塊的GUCCI錢包。雖然用它時不能給我超然的優越感,卻也安慰了我失去鉑金包的痛。發年終獎的時候,我又把GUCCI錢包在網上賣了,再花1W塊買個LV的小包。之後我便漸漸忘記愛上鉑金包的感覺。其實這個世界的感情也是可以代替的。
  笑顏浮上我的嘴角,有個很犯賤的念想湧上心頭:暫時借他肩膀靠靠也不錯。
  "石然,你剛才在台上的演講很好。"陳瑞涵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他很自然地鬆開摟在我腰間的手,我也下意識地回頭看去。衛芸挽著石然已經走到我們身邊,看樣子也是去小廳。
  我和石然的目光撞到一起時,突然心中打個顫,迅速移向另一邊。剛好看到衛芸對我笑笑問好。
  我也回禮說:"你今天很漂亮。"
  "你也是。"她看看我又看看陳瑞涵,加了一句說,"學長好福氣,這麽漂亮的女伴。"
  "你們也去小廳嗎?"石然突然插進話來問陳瑞涵。奇怪,今天我們兩個超有默契地不打招呼,或許是成年重逢後的第一次。
  不待回答,從會場裏又走來一批人,都是老大級別的,看樣子全部要進小廳。陳瑞涵拉我退到一邊,大家也沒看我們,都注意力都放在跟今天的大主角石然打招呼上。
  我和陳瑞涵被擠在最後麵,他的手又摟上我的腰,手臂上輕柔的力量延緩了我們的腳步。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是什麽時候嗎?"他問。
  我停下腳步,疑惑地望著他問:"不是那次相親嗎?"
  他笑了,花一樣的柔光在臉上暈染。
  "不是,是在寶麗。"他的眼眸變得深邃,像是在回憶中,"有個晚上我和朋友去打台球,看見不愛招惹女人的石然身邊竟然坐著個女生,她正撅著嘴用狠狠的神情跟他說話。石然聽完隻是柔柔笑笑,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那天我才知道我所知道的石總裁也有這樣的神情,所以我便留意了那個女生。"
  不用再聽,他口中的女生一定是我。石然刮我鼻子的場景無數回上演,是我們打賭時慣用的懲罰。想起石然近乎寵愛的微笑,我覺得眼前又飛過那隻鉑金包。背著它的感覺真是無與倫比的好,舍不得的痛啊!
  走進餐廳的前一刻,身邊的聲音說:"失去的時候才會知道疼痛,別忘記還有個成語叫亡羊補牢。"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他是在提醒我嗎?

  30.實習花瓶
  李嘉欣大美女這輩子最怕的不是蟑螂和狗仔,而是別人叫她花瓶。花瓶什麽意思,就是沒有用的陪襯。嘴毒點的記者還會寫說:無腦大奶花瓶。簡直是要把美女們氣半死。
  可是做花瓶並不件容易的事情,特別是在大型商業宴會裏。做個有水準的花瓶需要很高修養。現在有很多公關公司都出租花瓶陪老總們去談生意,出席宴會。這些花瓶就是花瓶中的高端貨,她們舉止得體,儀態優雅,既有高級秘書的資質,又有一流的社交能力,以她們的專業能力,定能幫助老總們事半功備。
  我沒有經過專業培訓,也沒有那個S秀天賦,今天卻被陳瑞涵拉來做花瓶,心底非常的發毛。到底等下要怎麽說,怎麽做呢?真不懂為什麽要叫我。腦子裏想起《紅樓夢》裏林妹妹進賈府時那段:她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隻好學著人家該喝茶喝茶,該吐水吐水。曹大哥給我們的榜樣有無窮的力量,於是我也準備好向那些高級花瓶們學習,以免出醜。
  陳瑞涵帶我來的小廳裏擺著一條長長細細的西餐桌,上麵碗盤鮮花皆備。看來就是傳說裏高層在宴會裏談機密的VIP廳啦。
  二十人的大桌子已基本被坐滿,一男一女的間隔充分體現國際用餐禮儀。陳瑞涵悄悄跟我說:"裏麵都是南城房產和方石實業的老總。左邊是方石的人,右邊是我們公司的高層。"
  看著裏麵一屋子的陌生人,我就頭暈,在心底嘲笑自己還真是沒見過世麵的小農。有點知道為什麽陳瑞涵不叫薇薇做他的女伴。小龍女還是適合活在古墓中,複雜的世界裏她應付不來,還容易遇上尹誌平那樣的混蛋。可我又何嚐不想當被過兒保護的姑姑呢!沒這個命,認了吧。
  "來,我們去那邊。"陳瑞涵的手搭在我肩上,引我坐在桌子靠尾的位子上。外來的熱力再次從肩頭通向全身,這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他傳給我麵對不順的力量,我發現自己竟漸漸喜歡上依賴信任他。
  "瑞涵,坐這邊來呀。"西餐桌中間位子的一位中年富男對陳瑞涵笑著招招手。看他坐的位次,應該是南城房產的重要人物。
  "那是我們公司的大股東秦董。"陳瑞涵起身時對我說。
  按規矩,這種宴會裏桌子正中的位子是主座。石然就坐在秦董斜對麵,右手邊是衛芸。我和陳瑞涵被安排在秦董和他太太身邊,這倒是有點讓我奇怪,陳瑞涵的職位還不至於能得到如此靠前的位次。
  果然他不肯坐下。一位方臉劍眉的老總卻說:"瑞涵啊,你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坐秦董旁邊是應該的,別推辭了。"
  "方總,你客氣了。"陳瑞涵像是盛情難卻般,招呼我一起坐下。
  我悄悄打量坐在我下手邊的這位方總,不知道是不是他長相的問題,眉宇間透出一股彪悍,不是個好惹的主。剛才陳瑞涵叫我跟南城房產的總經理方凱談我的太陽能,應該就是這個人。這會不會湊得太好了,我恰巧坐他身邊。
  坐定後,我的目光不經意間瞟向不遠處的石然。他和衛芸正跟南城一位董事說著話,沒有看我。心底的涼意又升起,認識那麽久了,我們從來沒有如此陌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現在的石然像是套上偽裝麵罩的機器人,臉上再也找不到柔情笑意。我記憶裏的他就像泡沫般化在濃重的商業氣氛裏。
  菜上一道撤一道,我跟身邊的方總偶爾也說上幾句話。等最後的咖啡上來時,方總看看陳瑞涵和我說:"瑞涵好福氣,這麽漂亮的女朋友。"
  還不待我開口,陳瑞涵已經插上話來:"方總開玩笑啦,我哪裏那麽好福氣。文小姐是石總的朋友。"
  他的音量不輕不重,周圍人卻都能聽見,已經有幾位老總和女伴向我們這裏看來。而這句話本身的意思有些模糊,他否認我是他的女朋友,卻說了我跟石然的關係,讓不知道情況的人暗想聯連。
  "原來是石總的朋友啊!"方凱人壯聲高,桌子對麵的石然也注意到我們的話題裏有他,向這邊看來。
  "文小姐就是中標的太陽能會所主設計師。"陳瑞涵補充道。
  "哦!這樣啊。"方總突然眼中突然有了興趣,打量我後又向石然說:"石總身邊真是人才濟濟,有衛小姐這樣美麗的建築設計師,也有文小姐那麽聰慧的綠能設計師。"
  他的一句話,把我和衛芸放到同等地位。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他這是要試我和石然的關係呢!
  石然笑笑並不答,轉而恭維起方凱的夫人。我的心有些放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一點都不想聽。雖然我已感覺出石然和衛芸的關係有些微妙,卻不願意石然在這樣的場合裏說出口。
  一個奇怪的念頭閃過我的腦袋。真慶幸鉑金包不會開口,要是當時它在LV店裏跟我說:你眼前這個貴婦才是我的主人。我應該早就拿出瑞士軍刀砍破它,然後自刎。
  可方總還是不肯繞出話題又問:"文小姐跟石總認識很久了嗎?"
  這回石然到是答得很快:"我們一個初中的。"
  他的語氣淡得有些疏遠。這個答案沒有半點謊言,隻是用詞有暗示大家我們不熟的嫌疑。頓時,場子裏冷了一下。
  一直聽我們說話的秦董很巧妙地把話題扯到衛芸身上。他們開始聊石然跟衛芸在美國是如何認識的,又說起石然回國後如何三顧茅廬去蘇州請衛芸來做主設計師。更多人插到這個話題來,石然到也不回避,大大方方地跟大家聊起來。說到好玩的地方,他和衛芸還相視大笑起來。
  我的心在他們的歡笑中漸漸僵硬。不知道高端花瓶們這時候該是什麽表情?是不是該笑著表示非常感興趣,適當時候恭維他們幾句呢?可是我不僅做不到,還相反的想起身就走。
  那個雨夜的電話石然用溫柔言語打電話的聲音一直在我心頭纏繞,那人就是衛芸吧!鉑金包真得比人好,至少我不用聽它訴說自己是怎麽飛到貴婦手腕上的。
  胃開始犯上酸水,我以為是低落的心情所致,卻發現它在快速收縮。看來下午沒有做胃鏡真是錯誤,連身體也挑上我不開心的時候折磨我,整一個欺軟怕硬的東西。
  藏在心底的味道再次湧上來,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不是很難看。我隻是個實習花瓶,為什麽要給我如此折磨呢?以後再要有人敢說花瓶容易當,我第一個砍他。
  抬起頭看看坐在身邊像是在認真聽石然和衛芸故事的陳瑞涵,我好希望他能再給我點力量。

  31.假麵
  石然和衛芸的笑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他們嘴角上掛著的是幸福嗎?我發現自己要開始胡思亂想了。可是周圍傳來的恭維他們,打趣他們的話語是那麽多。你能想象聽到過路人稱讚那隻鉑金包跟她是多麽相配時,我心中的那種感覺嗎!
  我不是個堅強的人,眼淚已然蒙上心頭。曾經這樣的心情下,我有石然的肩膀當作依靠。而現在,我不知道身邊的陳瑞涵到底能不能給我溫暖懷抱。
  悄悄起身想去室外的花園裏透透氣,也讓我的眼睛可以放放水。
  轉身間,我發現旁邊那個一直打聽我跟石然關係的方總正盯著我研究。我的神色,我的目光,我的動作全部一絲不留地落入他眼底。從他的表情裏,我看出他已經從我身上得到他要的答案。他的目光讓我驚恐,逃一般快步走出餐廳。
  室外的新鮮空氣讓我精神微振,也減輕了胃部的疼痛。我腦袋終於開始工作,剛才方總的神色印上我的心。他為什麽那樣看我?到底想從我身上找出什麽呢?為什麽他那麽想知道我和石然的關係?
  商場上沒有八卦,一言一行都跟利益直接掛著鉤。我現在情緒很亂,並不能理出頭緒,但我肯定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簡單,沒準我已經無意識地做了回別人的棋子。
  跟前的月光被一個身影擋住,抬頭看正是陳瑞涵。他一定知道什麽!是他帶我來這裏,也是他挑起關於我和石然的話題。
  "你為什麽要我做你女伴?真得是因為我們的利益連一起嗎?"我想要知道答案。
  "你覺得呢?"
  "那個方總跟你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他對我跟石然的關係那麽感興趣?"
  陳瑞涵不說話,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從他的目光裏我找到一絲遊弋。
  "你在利用我?"我突然一哆嗦,不可置信得發現自己竟然得出這樣的結論。我盯上他的眼底,追問道:"你想讓方總知道我跟石然的關係。"
  "我的確想讓方總知道你跟石然的關係,但並不算利用你。"陳瑞涵回應我目光裏的質疑,他不緊不慢地說:"讓他知道這些對你的好處比對我大多了。"
  "把話說清楚!"我再也不想蒙在鼓裏被人耍來耍去。
  "綠地項目內部關係很複雜,方凱支持的並不是你的案子。石然之所以介紹我來幫你,就是利用了我跟方凱的矛盾。"
  我想起李女士說過之前大家看好的AD的風化,那方凱多半是顧健的後台。陳瑞涵曾經跟我說南城隻有他會支持我的太陽能,應該就是因為他跟方凱他們有矛盾。於是再問:"那跟石然有什麽關係?"
  "你還真是純真得可以。"他看看我,無奈地搖頭說:"石然是南城最大的合作商,他要是支持你,你以後工作時候的麻煩就少很多。"
  "所以你要我做你女伴來讓大家知道你跟我是一夥的。讓石然承認他跟我是好朋友就可以讓你的對手因為這層關係而不敢動你。陳瑞涵,你也太卑鄙了!你利用我和石然!"商場上男人的心思竟比圍棋局裏的還縝密。我突然開始覺得眼前的人是如此可怕,他的心計用得那麽深。
  陳瑞涵不以為然地說,"你要認為這也算利用,那你的石然不是更過分!"
  "你什麽意思?"
  "嗬嗬,你居然還不知道。"他輕蔑地笑著說,"你以為他讓我幫你中標隻是因為你去找他幫忙?你贏了這次案子,對他成功收購BST大有好處。但是他現在還不是為了自己利益連承認你跟他是熟識都不樂意。"
  "我不懂!"我完全迷糊了。什麽BST?什麽利益?
  "BST裏麵關係複雜,誰贏案子對石然的成功收購影響很大。他讓你跟我合作去贏案子對他是最好的幫助。而現在麵對南城的錯綜關係,他到是不樂意再插手幫你。我以為就算衛芸跟方凱是親戚,石然也不會放著你不管。看來我錯了。"
  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石然因為衛芸不肯幫我?
  "我今天所做的,要說是幫我自己,到不如說幫你比較多!你跟我隻不過利益一致而已,你得到石然正麵支持而工作順利,對我沒壞處;你要是工作不順了,我可以找其他策劃和支持,但你就連翻身的機會都沒!今天上午你已經看到工地遇到那麽多麻煩,你以為都是自然原因嗎?所以你比我更需要石然的支持!而且……"陳瑞涵的嘴角又翹起一絲譏俏,故意拖了拖說:"而且你不想知道石然怎麽在衛芸麵前回答他跟你的關係嗎?我這麽做,不是剛好逼他告訴你。"
  "陳瑞涵,我跟你說過無數遍,我不是他的情婦。我們隻是好朋友!"我的私事不用他幫忙。
  他徹底笑了:"我現在也知道你們隻是朋友關係。否則他怎麽會為了自己的利益連承認他跟你熟識的勇氣都沒!"
  我僵在原地。石然,石然,石然!剛才他為什麽不告訴大家我跟他是好朋友?為什麽他要瞞著我這個案子背後的事情?我不相信他是為了衛芸不幫我!但現在眼前的紛亂信息讓我沒辦法判斷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想到衛芸和他在餐桌上的笑容,我要發狂了。他從來沒告訴過我他們之間還有那麽多的故事。雨夜的那個電話,那種語氣。我在嫉妒,嫉妒得發瘋!石然,我們不是朋友嗎?你為什麽完全不告訴我衛芸的存在?!我突然覺得心被挖空,以後再也不會有對我柔笑的那個溫柔男人。因為我不能容忍跟人分享他的關懷。
  陳瑞涵走過來,拉起我的手,轉而摟上我的腰,用輕柔的聲音說:"你真的隻想做他的好朋友嗎?好朋友會為朋友有了女朋友而傷心嗎?好朋友會需要我的懷抱來安慰嗎?"
  我像是被點了穴一樣讓在呆在那裏,又突然意識到什麽,怔怔地問:"你安慰我是為了讓我更好陪你演戲?"
  不用等他的說話,我已知道答案。身體裏的力量再次消失,這回連他的手也沒有辦法再傳遞熱力給我。對他的信任迅速瓦解,我不喜歡被人利用,不喜歡被人瞞著騙。我討厭眼前這個人,無論他是不是幫了我!
  "演戲?"陳瑞涵放開我,在他轉身走時慢慢吐出一句話:"商場上人人都帶假麵,說演戲也沒錯。"
  人人都帶著假麵?那麽石然,陳瑞涵他們的也帶著假麵嗎?假麵後的真心又是什麽?我不知道,我沒有答案。

  32.三條腿的男人
  範妮說:很多女人都過分相信物理學的《三角最穩定原理》。感情脆弱的她們希望能在心靈受傷時給自己找個堅強的避風港灣,於是掛著第三條腿的男人就成了最佳選擇。女人以為自己的出現能讓男人那條萎靡的腿瞬間聳立,以堅定的姿態支撐起整個世界。隻可惜她們忘記了,那隻不過是條短半截且散漫無骨的軟體。它和它的主人一樣,永遠不值得信任。
  石然和陳瑞涵是否帶著假麵我並不知道,但他們的的確確都是掛著第三條短腿的男人,因此信任兩個字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於他們身上。
  宴會還是繼續,世界不會為我一個人停止。
  陳瑞涵走出幾步又轉身過來說:"去洗洗臉補下妝,等下介紹秦董給你認識。他是支持太陽能策劃的。"
  我摸摸自己的臉,兩頰掛著濕痕,居然不知不覺已流出眼淚。真不想再回那個廳裏,不想再看到石然。我的保護殼太薄,抵擋不住冰雹的直接襲擊。回到走廊的洗手間去補妝。出門必須經過宴會廳,可能還需要跟老板或者其他熟人打招呼,我不希望有人看出我的失態。鏡子裏的眼睛有些微紅,沒有吃什麽東西的胃陣陣發疼,捂著胃低頭走去走廊。
  二十七年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孤獨無靠活在世界上的單體,再沒有任何可信的力量能支持我,很無助也很無奈。信念對人的力量比血液對心髒還重要,我想我需要時間去休息並思考。
  "小培!"這個聲音太熟悉,我居然不想抬頭。可是石然身上的氣息我很熟悉,不看也知道是他。"你不舒服嗎?"
  殼呢?就算它比較薄,至少還可以擋一陣。深呼吸,等感覺到全身都已被覆蓋起來,我才放平目光看向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
  "石然,你也出來了。"我想笑笑,臉部肌肉再次不配合,抽出像哭的表情,"胃有些不舒服,剛準備走。"
  話音未落,胃就很配合得緊縮。絕對不是演戲,我很自然地"啊"一聲,並蝦狀彎腰。
  "石然!""小培!"一男一女,兩個聲音來得比德國火車還準點。
  身體被人扶住,心中有點點酸酸地小期待,希望是石然。可是老天不照顧愛幻想的灰姑娘。我看見石然的手動了動,但沒伸過來。扶我的是陳瑞涵。
  "小培你怎麽了?"酒紅色的身影飄到我身邊,很關切地問。
  "忘記吃胃藥所以犯病了。"我朝衛芸感激地笑笑。
  文小培,你實習花瓶當不好,演戲還挺行的,瓊瑤阿姨真該請你去演紫菱!
  "石總!你們都在這裏啊。"一群人從小廳走出來,方凱突然注意到扶著我的陳瑞涵,看看我說:"文小姐沒事吧,怎麽臉色那麽難看。"
  "沒事,沒事,忘記吃胃藥犯病了,謝謝方總關心。"我對這個飆悍的男人沒有好感,潛意識裏的防備係統讓我不自覺地假裝正常。
  "職業病啊!現在的年輕設計師都不知道好好保養身體。我們公司幾個骨幹都是。"秦董笑著用責怪的語氣表達他的關心。然後對我和陳瑞涵說:"你送文小姐先回去。好好休息,會所開工後有得忙了。"
  再跟老總們客套一番後,便讓出路給老總們去宴會廳。
  石然在轉身的瞬間往我這裏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我居然對他笑笑。他眼底藏下的閃爍到底是什麽,我沒看清楚。但是我知道那個微笑以後,我就徹底把他當成擁有第三條短腿的男人了。
  "陳瑞涵,我能把會所項目做好,對你的好處也不少吧。"我看向一直不說話,站在我身旁的帥哥說:"那你得告訴你的合作夥伴,到底誰才是我的敵人。"
  陳瑞涵嘴角向上扯著笑了笑說:"我不喜歡有個生病的搭檔,吃藥睡覺等醒了我都告訴你。"
  男人是靠不住的。幸虧女人也不一定要靠他們。

  33.蛻變
  從宴會那晚到今天已半個多月,我沒有再見過石然,也沒有跟他通過電話,甚至連短消息都沒發過,這樣的日子在我們熟悉以後還真是罕見。陳瑞涵說石然去了倫敦考察,但這並不能安慰我什麽。因為讓我的心真正受傷的不是他對我的漠然,而是隱瞞和背叛。
  會所已經開工,我常常需要去工地上。正如陳瑞涵所說,施工時遇到很多的問題都是人為性的。開始我還會去找他幫忙處理,直到有天他問我:"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在哪裏嗎?"
  我想到這個案子背後的那些事情,便回答:"我太容易相信人。"
  陳瑞涵沒有表情,有些譏諷地問:"你是想說你很純真?"
  難道不是嗎?或者是我很笨?
  "你為什麽要出來工作?是因為想讓所有人知道你是個自食其力的新時代職業女性嗎?"他的問題步步緊逼,語氣變得嚴厲,"你大概從小到大都被父母捧在手心裏,被男生愛在心尖上,沒有遇到過任何挫折吧?因此你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該為你著想,所有見過你的男人都該愛上你,所有不順你意的事情都是醜惡的。"
  我的臉已經有些憋紅,心中有口悶氣沒吐出來。我的確沒經曆過什麽挫折,但是我也沒有他說得那麽自我中心。
  "你很討厭林文彬是不是?他使了手段偷到你的材料,所以你認為他是品德敗壞的人。"他繼續說,"可是我卻覺得他比你強。至少他知道自己要什麽,是什麽人,然後用手段去努力得到。而不是跟你一樣,隻想有人能幫你,遇到問題時就放棄。你為什麽會相信人,就是希望有人幫你解決所有問題,讓你仍舊活在那個真空的童話世界裏!既然這樣,幹嗎不去求石然包養你,我想他一定會答應的。不過這之前你最好記得,情婦也有自己的義務,她們沒有嫉妒的權利。"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辯解,更沒有打開他的車門要跳車。我什麽也沒做,隻靜靜地坐著。
  跟他說再見的時候,我說了句謝謝。他的話對我並不公平,卻說對一點:我很想找個男人幫我擋住所有風雨。雖然生活在這個自私年代裏的人都知道,這樣的男人在上世紀就絕種了,但總有些跟我一樣讀著愛情小說長大的女人,希望"他"的存在。我把這樣的"美好願望"無限擴大,從石然到陳瑞涵,以及曾經那些愛過我幫過我的男人們,我希望自己永遠都被人當公主一樣寵愛。盡管我有心跳出這種行為方式,但還是常常不自覺地想找人幫忙。
  那天以後我沒有再為工作上的麻煩找過陳瑞涵,到是約了BST的李女士好幾次,想要從她那裏摸出些綠地項目背後的關係。同時範妮也找我去跟田總喝咖啡,他是高層的人,知道的比李女士更多。陳瑞涵曾經說過他會告訴我一些對手的情況,但是我更相信與這個事件沒有太多利益衝突的人。
  要人開口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更沒這樣的經驗。在範妮和小麥的幫忙下,我大概了解到綠地項目的主要矛盾都在南城房產那裏。南城裏有兩股勢力,一派是眾多小股東構成的保守派,他們希望南城能堅持走傳統開發商路線;另一派就是以大股東秦董為首的,他想要將南城發展成專業性的節能建築開發商。綠地項目就是兩股勢力較勁的地方。誰控製住這個大投資的項目,誰就對今後公司運行有了主動權。小股東支持的是總經理方凱,秦董卻看好陳瑞涵。所以他們一個項一個總經理,一個項目經理,現在正是鬥法的時候。我設計的太陽能會所是綠地第一個投標項目,讓陳瑞涵贏了,所以方凱他們就想盡辦法在開工問題上刁難我。
  打聽出這些信息不能說作用重大,卻可以幫助我了解自己所處的位子,更好地應對工地上的刁難。
  工作上的麻煩一個接一個,胃病還在持續。陳瑞涵介紹給我的專家是個中醫,他建議我先吃一段時間藥再去西醫複查。想到做胃鏡,心裏還是非常害怕,於是很認真地每天吃湯喝藥,希望能徹底好轉。
  在廚房裏熬藥的時候,手機響了。手忙腳亂接起電話,門鈴又響了。
  我媽說我二十七歲的老姑娘了,做事總是跌跌撞撞。還真被她說準了,在碰翻藥罐,燙到手,弄髒衣服,最後頭撞到打開的門上時,我看見握著手機,下巴上有胡渣的石然站在門口。
  下意識地停在那裏,心很沉,鼻子很酸,背殼很重。想認清楚眼前這個人,他到底是閃眼的鉑金包?是冰冷的假麵人?是掛著第三條腿的男人?還是那個張開翅膀用胸膛溫暖我的守護天使?
  看不清了,水氣已經蒙上眼……
  愣住半天,緩緩吐出兩個字:"是你。"
  If I do not love you so much, I can say more than I can say.
  如果不是愛得這麽深,或許我就可以說的多一點。 《傲慢與偏見》

  34.最遙遠的距離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和死,是兩具身軀近在咫尺而心卻遙望不及。
  石然站在門口疲憊地微笑著:"不讓我進去嗎?我可是給你送禮物來的。"
  禮物?現在沒有比不要見到他更好的禮物。
  小麥說世間感情除去親情外還有友情和愛情兩種。如果男女之間的情誼超過友情但還未達到愛情,那就是叫做曖昧的第四類感情。講述友情的電影看多了,評論愛情的故事也不少,可第四類感情到底是什麽?要如何維持?無從考證。
  朋友之情必然是經過時間的洗練和心靈的交流。曾經我以為自己很了解石然,至少很了解在我麵前的石然。他對我單純而真實,我們之間沒有欺騙,隱瞞和利用。可在會所的案子裏,無論他是為了幫我還是幫他自己,至少他並沒有對我完全的坦白。範妮說我這個叫做吹毛求疵,末末說我那是要求太高,她們普遍認為朋友能做成石然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完美主義不是個好習慣,我們不能對身邊的人有太過嚴苛的要求。但是石然跟其他朋友不一樣,他對我是獨一無二的,我期盼我們的關係能純淨得像九寨深山裏的海子,清澈見底且一覽無遺。這也許就是我心底對第四類感情中友情的定義。而事實證明,石然並不能做到。
  就愛情部分來說,我也不能完全達到石然的要求。他給我無限溫柔和關懷,使我幾乎沉醉其中,漸漸對他無比依戀。突然間他又讓衛芸出現在我麵前,逼迫我措手不及地直視自己對他的感情。或許曖昧對他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但我卻不具備他那樣的自控能力。我對衛芸產生了強烈的排斥感,連陳瑞涵都能發現我的醋意,這樣的心理早就超出曖昧範疇。小麥總結說我根本不合適陪他玩如此高難度的感情遊戲。
  有些茫然,我和石然是不是都在用自以為是的方式去詮釋我們心中的"戀人未滿"?他一定不能體會我的感受,我也不知道要如何達到他的要求。現在我們相對而立,兩顆心之間卻隔著塊無形的毛花玻璃,誰也不能穿透這層悲哀。
  既然不能再偽裝,那就退出遊戲。我能想到唯一的辦法便是疏遠他,讓我們關係隻停留在比普通朋友更普通的境界。
  隻是太久了,我竟忘記普通朋友要說什麽做什麽。
  側過身,給他讓出一條路。
  "你在幹嗎?"石然發現我衣服上的汙漬。
  "剛才煎藥的時候不小心弄翻了。"我盡量裝作輕描淡寫,不想再接受任何來自於他的關心。
  他輕笑我的粗心,然後自顧自去地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我跟著進去,自然地坐在他身旁。還是跟以前一樣,太熟悉後很多舉動都出於習慣。
  "喝什麽?"糾正錯誤習慣要迅速,起身站在廚房門口問他。
  "你每次給我喝的那種茶還有嗎?"他也一樣忠於習慣。
  走進廚房,燒水,泡茶。
  裏麵是一片狼籍,打碎的藥罐和藥渣滿地都是。狠狠地看著它們,還是發泄不完心裏的鬱悶,隻好拿起掃帚把碎片集中。
  "怎麽回事?"石然也跟進廚房,被眼前的爆亂驚呆。又突然拉起我說:"換了鞋再來掃,穿著夾腳拖鞋多容易刺傷自己。"
  你管我!我幾乎要叫出來。拜托別再對我好,我會要得更多。突然想要跟他耍小性子,他是不是也會跟親愛的一樣來安撫我。可是我沒立場,現在知道有個衛芸,我再也沒辦法自然地撒嬌。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第四類感情好不好!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要跟人分享像愛一樣的友情,騙人的吧!
  "石然!"望著他的黑瞳,我想對他說四個字。說出來,一切都會向未知方向轉變,有好也有可能壞。還是沒勇氣,不過有個問題我一定要問:"你跟衛芸……"
  有些後悔開口,不知道真相很多時候更幸福。
  "衛芸她……"石然的神色有些猶豫,慧詰如他,當然知道我要問什麽。
  一秒鍾的停頓,地球自轉零點零零四二度,我的心以二千四百跳每秒的速度顫抖。想知道答案,害怕知道答案。想逃避,無處可逃。緊張和期待交織在我的眼底,掩飾已經多餘。
  "她是我的女朋友。"耳邊的聲音有些清寒,像團霧似的環繞在我四周,漸漸凝固成冰珠,轉而吸附在我的皮膚上,滲入身心。
  還是一秒種的沉默,地球仍然自轉零點零零四二度,我的心卻在刹那間停止。
  "她很不錯。"聽見自己的聲音中有些刻意的平靜。這樣也好,我們的友情可以變得更加純淨點。我背對著他,在熱水的霧汽中小心地收盡自己的情緒。把泡好的茶放進托盤裏,對他說:"走吧,去客廳。"
  石然的目光裏有些遲疑。不再看他,也沒有興趣了解他的心,我們真的已經離得太遠。
  腳很配合石然的預言,肥皂劇地被碎玻璃刺破,熱茶燙灑在手上。
  看看他,苦笑。
  我怕疼,很怕。想拉住身邊的人喊疼,隻是拉住後就再也鬆不開手了。
  "Sorry,沒有茶喝了。"眼淚不自覺地流出來,撅起嘴最後一次裝出很不完美的可愛說:"真得很疼也!"
  石然的臉色瞬間一變,卻什麽也沒說。他把我橫抱起放到沙發上,又找來藥箱幫我拔出玻璃,上好燙傷藥膏。
  "還疼嗎?"他挨在我身邊,手臂繞過我的後脖,向安撫貓咪般輕拍我的肩。
  輕輕地搖搖頭,不自覺地向他靠近,蜷入他的臂彎,最後一次借用懷抱吧。隻是為什麽他的懷抱溫暖不再了呢?我身邊最後的溫度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沉默間想起一段應景的台詞:好多東西都沒了,就像是遺失在風中的煙花,讓我來不及說聲再見就已經消逝不見。 -- 《男人四十》
  這一次我也騙了他。其實真的很疼。最疼的在左邊,那個冰冷的地方。
  音樂在暖色的客廳裏流淌,梁靜茹的聲音淡然而溫暖,緩緩唱歎世間的感情: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曾一起走卻走失那路口,感謝那是你牽過我的手,還能感受那溫柔,那一段我們曾心貼著心,我想我更有權力關心你,可能你已走進別人風景,多希望也有星光的投影,努力為你改變,卻變不了預留的伏筆,以為在你身邊那也算永遠,仿佛還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遙遠,但閉上雙眼我還看得見。 -- 《可惜不是你》
  石然把我摟得很緊,他一定已經感受到我的難過。那麽久了,任何時候他都是最了解我的。身體在感受對方的溫度,哪怕隻有殘餘的點點,總是記憶裏的美好。我們都在沉默,有些話問不問出口結果一樣。好想時間一直這麽繼續,永不停止。
  "你怎麽有胡渣?"臉龐滑過他的下巴,感覺到刺刺的,石然很少不修邊幅。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用開玩笑地語氣說:"裝酷啊!帥不帥?"
  這個冷笑話一點不好笑,不過還算能緩和氣氛。我很配合地笑笑,然後從他懷裏爬出來,總有要割斷的那一刻。
  石然從衣袋裏掏出個包裝精美的小盒遞給我:"很早訂做的,這次去英國就順道到巴黎拿回來。"
  拆開層層禮品紙,Cartier的logo跳進眼底。我會希望是什麽?手有些顫抖,盒子的大小絕對不會是手表,可我總不能期盼是枚鑲著鑽石的訂婚戒指吧!遲疑著不想打開,好像盒子藏的是所有夢想的終結。
  "你不會不看吧?"石然裝出乞憐的語氣問道,"為了去巴黎,我今天差點趕不回來。然後下了飛機也沒回家就來給你送禮,你要是不看我會傷心的!"
  看看他憔悴的麵容,帶著血絲的眼睛,我突然有點心疼。被石然這樣的男人寵著哄著真是幸福並痛苦的矛盾,心裏拿起的刀又漸漸放下,割不斷的情絲。
  他靠過來幫我一起打開盒子,是條流光閃耀的項鏈。天主教式的的誦禱長鏈,細長的鉑金鏈子在胸口處聚成單線,最末端墜著個張開翅膀的天使,神情虔誠。點點碎鑽拚成的翅膀散出刺眼著光芒,下意識翻麵,看見天使的背麵刻著一行字:"Angel gardien P127 01.10.2006"。
  守護天使!原來他什麽都還記得。
  不願意去想項鏈背後的意義,雖然它是如此明顯。聽說Cartier的首飾都是受到上帝的施福,它們家的婚戒有一生一世的魔法。曾經跟石然說我也希望有人能和我一起被Cartier施上一輩子的法術,隻是那時候心裏要的是兩個圈,如今收到的卻是一條單鏈。
  想要拒絕而無法拒絕。剛才的疼痛似乎正在結痂,我用稻草把它們掩蓋起來不去觸碰。我承認我很庸俗,有多少女人可以在Cartier的訂製首飾加男人的溫柔裏仍然清醒如常。潛意識裏我的心又開始動搖,在毒品麵前強忍住不想吸是不可能的。耳邊有個小小的聲音在提醒自己:他有女朋友了,我們再也回不去的。
  石然你很貪心,左手握著衛芸,右手卻還希望拉住我。這就是你想要的"曖昧"嗎?我明知道跳進去就要粉身碎骨,還是那麽想引火上身。
  手機的鈴聲在我為自己點火的瞬間奏響。石然接起電話:"喂?嗯,你在我家?哦,我已經下飛機了,馬上就回去。"
  瞧,這就是他的"曖昧",衛芸又在這一刻切切實實地跳進我們之間。文小培,你知道你像什麽?情婦!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世間最美好的第四類感情?我是真得沒有力氣再演下去。演員太過入戲都會愛上對方,比如戰神裏的仔仔和大S。暫時不要再合作是我們回歸正常的最好辦法。
  我在他掛了電話的那刻,做出人生最正確的決定:送客。
  門被關上,我感覺到心已經開始流血,那把刀終於還是揮下去了。跑到窗口,看見走向黑色悍馬的石然回過身抬頭看我。再看一眼,不是戀人,卻也有過同樣的感情。
  忘記他是什麽時候轉身的,忘記他的車子是如何絕塵而去,隻記得門鈴又響。這回沒有再撞頭摔杯子,打開門是張很陽光的帥臉。陳瑞涵。
  嗬嗬,文小培真是門庭若市。一夜之間,該來的不該來的,該走的不該走的,都聚集了。

  35.第三次世界大戰
  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好不要出門。遠遠看見臉色憋成豬肝色的人,也趕快躲開。生氣讓體內聚集大量huo藥,空氣中任何負離子都會引燃它跟別人之間的戰火。這時吵架並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純粹為了發泄,卻是什麽爛話歪理都能迸出來。我向來很識相,不開心就去自個兒呆著。可是陳瑞涵不知好歹,挑這麽壞的時間上門,再加上他那張臭嘴,第三次世界大戰也有可能爆發。
  "什麽事?"我倦倦地靠在門框上沒打算讓陳瑞涵進屋,理智告訴我現在還是睡覺去好。
  "石然來過?"他有些不悅地說:"他今天晚上的飛機才到就先來你這裏。"
  "管你P事!"火芯立刻被他點燃,我就知道自己克製不住。但他怎麽知道石然來過?
  陳瑞涵陰著臉,把我扶著門的手抓開走進客廳坐下。我站在他對麵,帥臉沉得像被烏雲遮蓋的太陽一樣可怕,看老大的樣子是同樣地心情不佳。
  "張衛新出的圖紙你看了嗎?"陳瑞涵直入主題,眼底滿是壓抑著的怒火,"用2cm的水管線你是不是瘋了?"
  我被他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段時間我忙著解決施工中出現的各種問題,沒見過南城的技術總監張衛給過我圖紙。"我兩個禮拜沒見過張衛了,什麽圖紙?什麽水管線?"
  本是句詢問的話語,沒想到把他徹底惹火:"你到底幹嗎的?主設計師怎麽可能兩個禮拜沒見過技術總監!"
  他的眼睛掃過茶幾,看見那條躺在半開盒子裏的Cartier項鏈,突然嘴角含恨地笑笑說:"正事不上心,談情說愛到是很有空。宴會上你不把握機會跟石然套熟,現在半夜三更來見人收項鏈,別惹火衛芸到時候在項目上給你顏色看!"
  "陳瑞涵你給我嘴巴放幹淨點,我半夜見什麽人?就見了你這隻大頭鬼!"戰爭正式開場,他挑釁我的。
  他突然不再說話,吵架最無聊地就是對方中途退場。
  我的火箭炮還沒發呢!不甘心就再放隻小兵出去踩踩邊界生生事:"你不是自己得罪方凱被人家整了就拿我出氣吧!我還沒怪你連累我呢。"
  立刻生效!他的臉繼續豬肝色,語調變得陰陽怪氣,給我丟回個手榴彈:"是連累我還是我連累你?你們公司的林文彬下禮拜去AD上班了你知道嗎?那個水暖的價格根本拿不到!"
  兩隻綁在一起的豬掉河裏,還有誰拖累誰的。現在到底發生什麽我不知道,不過從陳瑞涵的態度裏可以看出工作上的問題大了。
  "你半夜跑來我家也不是為了跟我吵架,一點點說清楚我才知道該怎麽辦。"我主動送上停戰協議,順便遞上水當作賠款。
  鬼子就是吃軟的,總算平點氣好好跟我說話:"張衛按照BST公司新出的設計圖畫了小區的鋪線圖,其中通到會所供應水暖主機的水管線隻用了2cm的。"
  我接過圖紙一看,不可置信竟然會出這樣的錯誤。中標後我親自在材料單裏寫明要3cm的,這個錯誤有可能讓會所供暖不及而無法通過最後的質檢。"我在BST發下來的材料單裏寫明要3cm的水管線的!這個圖什麽時候發下來的?"
  陳瑞涵又從文件夾裏抽出一張複製的表單說:"是這張嗎?寫明了2cm。"
  我接過來一看,的確是我的字跡。隻是那個該寫3cm的地方明明確確地寫著2cm。我的老天,到底是我記錯了還是被人改了。疑惑的目光看向正在研究我表情的陳瑞涵。
  "正本我看過,沒有被人修改的痕跡。"他不動聲色地陳述著,言下之意就是我真的犯錯誤了。
  不可能!那天在工地我跟一個資深工程師一起算出來的,難道是筆誤?趕快想辦法急救:"來得及改嗎?"
  陳瑞涵收回自己的目光,邊整理材料邊說:"圖紙是三號出的,我去紹興出差,今天回來才看見。按照南城的規矩,應該已下單采購。"
  "下單?這麽快?不是該有主設計師簽字的嗎?我沒收到過任何圖紙也沒簽過任何字!"我真是嚇到,這個錯誤對整個工程來說不是很大,但是如果要修改,必然會影響周圍三幢樓的供水,很多細節要重新做,材料就會很大改變。要是真下單付了預付,到時候要變很麻煩的。
  "南城的規矩是有合作公司公章就可以了,這是你們公司的簽單。"陳瑞涵再遞給我一份材料。
  我拿起厚厚一疊說明紙看了又看,最後還真是我們公司的章。最近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工地,公司這個禮拜二去過一次,沒人提出有這個圖紙呀!誰蓋的章?腦袋裏跳出一個詞:內鬼。
  一定是有人整我。他們計劃周密,還是趁著陳瑞涵不在的時候。
  "你剛才說林文彬要去AD了?水暖又是怎麽回事?"我挺著陳瑞涵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繼續問。
  "什麽事都要我來告訴你,要你幹嗎的?"他的火箭炮先發過來。
  我老毛病犯了,不恥下問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能用。忍住,現在已經一團亂,我都不敢想象之後那麽多麻煩要怎麽解決,還得靠他提點。美國炸中國南斯拉夫大使館的時候我們用的是外交手段,沒有回擊。我現在也跟當時的中國一樣,實力不夠嗆不了聲。
  "對不起,我最近把精力都放在工地上,真沒注意這些事情。"我裝作可憐,其實也真不容易。南城的工程師有好幾個都是方凱他們的人,老是刁難BST的工人。把工人階級惹火了,都在軟性罷工。我是兩邊說好話,每天變著法子運用女性優勢,被吃豆腐無數。想到這裏,我覺得眼淚又要掉出來了。委屈啊!要是年輕五歲,我早不幹跳槽去。可是哪個地方沒這種事,想要活下去多賺錢,忍啊忍啊!
  "我明天去公司看看情況,水暖設備的價格我去跟我們啟總商量下。"我盡量平靜自己的心情,剛受完感情打擊又來受社會打擊。現在沒肩膀可以靠,隻能忍住眼淚不哭。
  "你也跟你們啟總商量一下居民樓竟標的事,要拿到林文彬要來的水暖價格隻有拿下那次竟標才行。我知道的隻有這些了。"陳瑞涵像是感受到的我誠意,語氣平穩柔和,像是上司交代公事一樣說完最後這段話。
  一個小時前,我跟石然在這個屋子裏沉默。一個小時後,我跟陳瑞涵又在這個屋子裏沉默。
  "我剛才在樓下看見石然走了才上來的。"他說話時並不看我。
  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說明公事講完了?
  "文小培,他不適合你。"
  我知道,我也沒說他合適。不過我跟陳瑞涵的關係還沒到可以聊這種話題的地步。
  "好好相相親,早點結婚吧。"陳瑞涵說這話的時候到看我了,眼裏隱著的不知道是同情還是憐憫。
  我該笑笑說感謝提醒嗎?要是能找到結婚對象,我早躺家裏讓老公養了,還需要看你們這幫爺們的臉色,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相親?你諷刺我?"戰爭的火線很快被再次點燃,民族仇恨的反擊又開始。不用武器可以用抗議來表達觀點:"我隻知道我上次相親跟人相到床上去了!"
  這話題我們從來沒正麵談過。今天突然情緒失控,脫口而出。
  "你在後悔?"他濃眉一抬。
  "為這種事情後悔值得嗎?"我挑著眼回看他,又用唐僧的語氣說:"其實你可以當好人的,別那麽假裝凶狠,可惜你的漂亮臉皮。"
  陳瑞涵笑了,他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看我問:"你喜歡過我吧?"
  "這事我挺後悔的。"知人知麵不知心,我要了解他的脾氣個性,打死我也不喜歡他。
  "我有那麽壞嗎?"他拿起所有材料,起身走到門後又回頭跟我說,"文小培,我不習慣有女人不喜歡我。"
  "那你現在就準備好習慣吧!陳總。"我把門一關,徹底隔離外界所有紛爭。
  第三次世界大戰不知道會有多少國家參戰,我跟陳瑞涵的第一回合已經結束。接下來是啟總?是林文彬?是顧健和方凱?還是那個不知名的內鬼?生活裏時刻都是危機,沒有人會管你是不是準備好了。也許你沒有足夠的武器,也許你沒有足夠的智慧,但是隻要你有一顆足夠堅強的心,任何時候都被會被打倒。
  去廚房收拾完,再整理好房間,又去書房準備明天要用的材料,最後回到客廳的茶幾前。看著桌上那條靜躺著的項鏈,我心底隻有一個期望:石然,你能保證當永遠的中立國瑞士嗎?

  36.誰動了我的奶酪
  二十四歲那年在別人的單身聚會上我們姐妹淘討論過結婚的好處。
  範妮說:結婚以後可以有個相對清潔的男人隨時滿足我噴發的欲望。
  小麥說:結婚以後可以有個相對高壯的男人幫我調換吊燈上的電燈泡。
  末末說:結婚以後可以有個相對體熱的男人幫我溫暖冬日的被窩。
  我說:結婚以後可以有個相對堅強的男人幫我擋住所有的風雨。
  結果當年生日時,我們四個單身女人都有禮物:範妮收到荷蘭最新版兔子先生一根;小麥收到家政公司年度上門服務卡一張;末末收到日本高科技電熱毯一床;而我收到的是印著梅爾·吉卜森肖像的帥哥牌陽傘一把。
  我抱怨送我的禮物太過投機,立刻被罰酒三杯。大家罵道:文小培,你清醒點!就算我們能綁來個完美男人跟你簽字結婚,他也不會幫你擋風遮雨的。黃繼光同學早犧牲在抗美援朝戰場上了,現在的男人賊精,誰願意舍己為你呀!相信我們,真有風雨的時候男人絕對不如那把傘。
  接下來的一年,我們誰也沒有想過要結婚。悄悄做過跟蹤調查:範妮買電池的頻率超過買套套的;小麥家所有帶電的器具全部修複;末末又上網訂購此品牌新出的夏日涼毯;而我去書店買了本美國暢銷書《心靈雞湯》。大家似乎都已經找到男人的替代品。
  我是個有美好願望的女人,相信世界上還是有比那把傘要強些的男人。隻是在我還沒找到他之前,勵誌書籍便是幫我武裝自己去麵對風雨的最好伴侶。
  鬧鍾比平時早兩個小時叫響,我不喜歡打沒準備的仗。在浴缸裏放好熱水,撒上花瓣浴鹽,把自己泡得通體舒暢後再煮壺清茶,坐在陽台上迎著曙光邊飲邊讀我的書,思考著該如何應對陳瑞涵給我帶來的壞消息。
  今天拿的是斯賓·約翰遜的《誰動了我的奶酪》。這本用童話形式講述經濟學觀點的書以兩隻小老鼠和兩個小矮人在對待失去奶酪時各自不同的行為來教育人們麵對變化時的正確態度。其中兩個小矮人在發現C站奶酪一夜之間全部消失後,站在原地大喊大叫:"誰動了我的奶酪?";而兩隻小老鼠卻在第一時間重新衝進迷宮,並在N站找到新的奶酪。
  故事沒有教我如何處理被人算計,但從小老鼠的成功裏可以發現:要化被動為主動。這次的事情顯然是經過周密籌劃,主謀是方凱他們,但具體是誰實施我卻不清楚。他們拿我開刀,要對付的是陳瑞涵和秦董。水管線粗細的錯誤不足影響整個局麵,但會讓我們手忙腳亂。對方的意圖漸漸清晰,他們先讓我忙於解決工地上的事情,趁我精力不及又讓我陷入更大的麻煩。如果現在我想著找出是誰出賣我,或者拚命解決那些新冒出來的麻煩,就跟兩個站在原地大喊"誰動了我奶酪"的小矮人一樣,永遠成為是被動挨打的那派。最好的辦法是找到他們要我混亂的真正目的,然後不讓敵人得逞就行。
  走進辦公室,我就開始後悔沒把我的陽傘帶出來,現在正是它為我擋風遮雨的最好時機。
  “小培!”林文彬撥開圍著他的辦公室小妹們衝過來。人來沒到,口水先噴我一身,可惜了末末剛從紐約給我帶回來的襯衫啊!
  抬了抬手裏的資料,沒傘用紙先擋一陣吧。
  “好久不見,還好嗎?”狼爪又伸過來厚顏無恥地搭上我的肩。後麵的那群女人裏已經射出幾道刺人的目光。這個男人竟然還有人暗戀,我真是不懂現在那些小妹妹的眼光。
  “我下禮拜去AD上班,今天來拿東西。晚上大家要聚餐幫我送行,你也一起來啊?”他熱情地邀請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兩個有多熟。
  “是嗎?恭喜你啊!可是晚上有個飯局,真不巧啊,要不改天?”其實我是要找陳瑞涵商量水管線的事情。
  “這麽不巧!”他猥瑣的表情裏帶著失望,有裝出個打電話的手勢說:“那就改天吧,有空call我!”
  寒!此男陰險狡詐,絕對小人。要跟他單獨吃飯,我怕是連白水都喝不下去。但表麵上還是裝作很想跟他吃飯的樣子。口水龍頭很滿意地看著我的表情,又緊緊我的肩後走回那群小女生裏。
  甩頭走向老總的辦公室,芬姐不在位子上。剛要抬頭敲門,裏麵就出來個人。呦!靈月小姐終於坐完月子回來了。她看見我先是一驚,轉而虛假地笑笑。
  “小培啊,我不在你做得很好,太陽能的策劃很有創意。”這女人連裝也裝不像,話裏透出一股酸味。
  “哪裏!要是靈月姐在肯定更好了。”恭維我也會,這時候把帽子給她戴戴我又不會少塊肉。
  梅姐也從老板的辦公室裏走出來,示意我進去。大家都是走過場的,心裏明白得很不過是些場麵話,跟靈月點個頭我便先進去。
  要跟老板談的問題很簡單,首先水暖主機的價格,然後就是準備下個竟標。至於合作公司回單是誰拿給老板敲公章的,我不能問。因為那牽扯到是不是我的筆誤寫錯數字,現在沒人能幫我搞清楚,就先別往自己身上扯事。考慮後我決定先說竟標的事情。
  “啟總,南城的陳總在工地上遇到我的時候問起我們公司是不是會參加下回的竟標。”
  “嗯,我這幾天剛收到BST發來的說明。”老狐狸並不正麵答話。
  “那我們公司準備用什麽技術參加呢?”我想引他說水暖上去。據陳瑞涵說,我們隻能用水暖技術拿下項目才能要到跟林瑞涵簽下合同的水暖價格,這樣太陽能會所才不會超投資。
  “這個還要考慮一下呀!”他還在繼續玩太極。
  我得直接問:“啟總,陳總他不知道哪裏聽來的流言說林文彬去AD後,我們拿不到原來的水暖價格,除非用下次投標裏可以用水暖策劃贏。”
  油頭老板意味深長地笑笑說:“小培啊,你放心。會所的案子我們公司就是虧也會做下來的。至於下次的投標,我也正在考慮用水暖來做,具體的過幾天會議上談。”
  你要是虧著做,我的獎金怎麽辦呀!
  老板又問了問工地上的情況,囑咐我要看緊點就讓我出去。剛站起來,他突然說:“靈月回來接手文彬的小組,你們主設計師之間要好好合作啊。”
  這是給我吃定心丸呢!我笑笑說好便退出去。走進我們小組工作室的時候,他們四個都在。最近我們又接了幾個小案子,我交給LUCK來管。看著他們四個的笑臉,我開始布世界上最笨卻從來都很好用的陷阱。
  整一天我都在公司,找機會單獨跟他們四個中間的一個相處,又假裝無意透露出我將在下個投標裏使用美國最新的某個技術。跟他們每個人說的技術都是不一樣的,接下去我就要看林文彬到底是知道哪個技術了。
  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啦!
  終於到下班時間,我想著自己的新工作計劃也需要陳瑞涵的協助實施,就趕著去跟他約的餐廳談合作。停好車,走進餐廳,遠遠地看見一個陳瑞涵的身邊坐著個嬌小的身影,薇薇!這又是唱哪出戲?

  37.奧斯卡失利
  梁朝偉演戲演得好嗎?影帝當然功力深厚,但我怎麽覺得我比他演得還要好。他在每部電影裏隻扮演一個角色,而我在生活這部電影裏扮演著各種角色。
  在爸媽麵前,我是跨世紀的乖女兒,認真工作、努力上進、私生活清白。在老板麵前,我是公司的優秀員工,不爭名奪利,不組織幫派,做好自己份內工作。在同事麵前,我是辦公室的無害人物,給他們茶水間話題,偶而跟大家一起嚼舌,沒有過多心計,也懂得團結力量大。在姐妹淘麵前,我是娃哈哈純淨水,任何情緒都不會掩藏,任何話題都可以接受。總之見人我是人,見鬼我是鬼。
  大多數時候我演得很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我。不過這世間的演員又何止我一個,芸芸大眾,各個都技藝超群。
  演戲真得很累,所以我喜歡周公,每晚他都讓我在夢裏當回觀眾。當觀眾好啊!看著別人在戲裏掙紮,要做的隻是喝彩。可如果中了戲毒,情緒起伏跌宕,微笑眼淚便隨著情節招來揮去,結果還是一樣的累。有時候我懷疑周公就躲在角落裏看我,我不過是另一出戲裏扮演觀眾的演員。
  人生如戲,上帝是導演。沒有人能逃出這場戲,那就努力演,爭取拿個奧斯卡。
  今天上帝給我加了場沒有劇本的戲,我不知道在這場戲裏我該扮演什麽角色。老媽說:別太把自個兒當回事。所以我決定先做個群眾演員看看再說。
  “好久不見!”我走上前跟薇薇問好,又轉向陳瑞涵說:“陳總,我來晚了,對不起。”
  薇薇看見我很驚奇,竟然連問好都忘記。頓一秒後才回神過來說:“小培,是你!”
  “我們公司最近跟南城房產有合作,我找陳總談項目。”作為群眾演員,我的台詞到這裏就基本結束。
  中式的四方桌,薇薇和陳瑞涵挨著坐一角,我挑離男主角最遠的位子安置自己。
  薇薇聽完看看我手裏的大堆材料道:“剛才瑞涵說等個客戶,沒想到是你。”
  我剛想加句什麽的,就聽見身邊傳來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小涵,這家店裝修挺好的,洗手間很典雅,我……”
  轉身看,風韻徐娘出現在我麵前。她也看見我了,停住話頭,正仔仔細細地打量我。
  “小培,這是我媽媽。”陳瑞涵站起來走到我身邊,給我介紹眼前的美婦。終於知道這個男人的帥臉從哪裏來,他媽媽也太漂亮了。
  我急忙站起來,今天演員太少,我還得多多客串。“阿姨好,我是文小培,跟陳總是……”
  “是文小姐啊!”陳媽媽打斷我的話,拉起我的手親熱地說,“小涵跟我說起過,原來他今天要見的是你!”
  疑惑的目光再次看向陳瑞涵,他跟他媽說過我?說我幹嗎呀!突然想起他的正牌女友薇薇,轉頭看去,小美女也是一臉遲疑地看向母子倆。這場戲布得迷局還挺深,隻是希望別拿我做謎麵。
  陳媽媽氣質很好,不是石然媽媽那種高知的書卷味,而是一種貴氣。看來男人本身家境就不賴。她鬆開我的手,讓我坐下後又對陳瑞涵說:“小涵,你不早點說要見的是文小姐。那我跟薇薇就不走了,大家一起吃個飯。”
  聽這話她對我還挺熟的,可是幹嗎要跟我吃飯,還拉著她兒子的正牌女友。難道以為我是小三,要幫媳婦教育我?但她表情親切,怎麽看都不像是討厭我的樣子啊!看向陳瑞涵,這人怎麽搞的。說好談公事,不光弄出個薇薇,還把他媽也扯進來。這回就算當群眾演員都累死,要幫那麽多主角墊戲。
  “那就一起吃。小培你不介意吧?”陳瑞涵看著我問。
  能介意嗎?我連戲裏的人物關係都沒搞清楚呢。
  陳媽媽見我點頭,便轉向一直看著我們的薇薇說:“那我們也留下吃飯,你今天陪阿姨逛一天了,叫小涵好好請你吃一頓。”
  薇薇點點頭,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隨後便垂下眼。
  點菜吃飯。席間我發現做群眾演員的願望被徹底打破。陳媽媽的話題多半圍繞我,真正的群眾演員變成低頭吃飯的薇薇。
  今天的事太怪,不知道薇薇現在在想什麽,會不會誤會我跟陳瑞涵的關係。目光不自覺地看向她,小美女還是低著頭小口吃東西。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她現在渾身透著楚楚可憐的氣息。
  陳媽媽發現我在看薇薇便說:“文小姐,忘記給你介紹。薇薇是小涵爸爸戰友的女兒,我隻有小涵一個兒子,就把薇薇當幹女兒。”
  啊!幹女兒?我看向陳瑞涵,這個人渣連幹妹妹也搞,還不給他媽知道。心中不禁同情起那個跟我一樣吃過陳瑞涵苦的純情女孩。
  薇薇抬起頭,迎上我的目光後又立刻躲閃,像是害怕麵對我。
  突然想起陳瑞涵聽我說薇薇稱他是自己男友時覺得奇怪。難道……?!
  對薇薇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她是不是也把兄妹情誼轉成愛情。隻是她比我病得深,居然把自己假想為陳瑞涵的女朋友。或許也不是她的錯,陳瑞涵可不比石然,沒準是他對人家動手動腳讓人誤會了。不過再怎麽都是別人的事,我自己都管不好呢!還是吃飯吃飯,早點吃完早點回家睡覺。今天我已經超額演出,也沒人付我加班費。
  飯吃得很久,我覺得陳媽媽對我有好感。臨走前她居然讓陳瑞涵常帶我到他們家玩。薇薇臉色很難看,我像做錯事的小孩不敢看她。心裏對陳瑞涵的恨又多加一分,我前輩子欠他什麽了,為什麽自從認識他,我就一直倒黴運。
  餐廳旁邊有一家茶館,換地方談正事去。
  “你媽怎麽知道我的?”坐下後直接問。
  他看著茶單若無其事地說:“她讓我去相親,我說我相過了。她問對方叫什麽,我說叫文小培。”
  怪不得他媽媽對我那個態度,搞不定以為我是他女朋友呢!
  “你幹嗎不跟你媽解釋清楚我們的關係。”
  “解釋?”他向我看來,“我說得都是事實啊!難道你要我解釋我們連床也上了?”
  無賴!
  “跟你上過床的又不光我一個!”說完我突然意識到這是公共場合,幸虧在包廂,就算隔壁聽到也看不見我的人。繼續說:“你可以挑一個跟你日日纏綿女人的名字告訴你媽呀。”
  “我媽問的是相親的女人,我隻相過你一個。”他已經合上單子,開始吃桌上的小點心。
  豬!剛吃完飯就餓。心裏很生氣,原來今天的電影裏我才是女主角。不早點說,演砸了,今年奧斯卡要打水漂。不過演對手戲的是這種人,演戲的欲望也跑光。
  “你明知道你媽會誤會!”
  “誤會剛好。她不會再喊我去相親。”
  嘿嘿,原來他也有這樣的煩惱。
  “你有什麽權利拿我當擋箭牌!”
  “我媽又不會吃你,你怕什麽?”
  點單的小姐進來,我想都不想就叫了壺菊花茶。跟這人在一起,一定要喝點降火的才行。
  “我跟薇薇是朋友,你這樣我很難做人的。”
  “她隻是我媽的幹女兒,你有什麽難做的。”
  這個男人會看不出來薇薇喜歡他?禽獸!
  “你別給我裝,玩夠人家就甩,你是不是男人!”最恨這種男人,其實現在是個男人我都恨。
  他看著我譏諷地笑起來:“我是不是男人你還要問?難道要我再給你證明一次?”
  “你……”恨死他了!我的台詞本翻光光,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一般影帝遇上這樣情況怎麽辦?自己編詞嗎?我腦袋空空,隻能兩眼翻白珠。
  “文小培,我隻跟欲望單純的女人上床,別把我想得跟魔鬼一樣。”他喝著茶擺出很脫俗的模樣,嘴角的弧度跟我第一次見他時一樣。
  敗給他。奧斯卡我不要了,上帝你安排我回家吧。
  今天以後我再也不自以為是地說我比梁朝偉演得好了!

  38.夜總會的惡狼
  自從陳瑞涵害我跟奧斯卡失之交臂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不過電話還是會通,他跟我是一條船上的人,隨時通信息才能避免上次水管線那樣的事。
  我跟陳瑞涵說了新工作計劃,他聽完後沉默幾秒對我說:“如果他們是要故意攪亂你的工作,那肯定是為了下次的竟標,你在公司小心點應付。”
  他腦袋裏信息多,肯定知道點什麽。不過這回我學乖了,人家不說我不問,自己回公司觀察去。
  接著我跟他強調大家要好好合作,信息要公開且主動坦白。他不置可否地笑笑,我就當他答應了。然後又虛心請教他對工地上事情的看法。
  他問了我那幾個找茬的工程師名字後說:“他們都拿了顧健的好處,你再客氣也不會幫你,不如攏到一部分人的心。”
  想想他話裏的意思,當天我就買了幾包煙去工地分,中午特地請包工頭吃飯。又在那幾個工程師再次刁難時,幫著工人頂回他們幾句。淳樸的工人兄弟真是跟傻根一樣善良,立刻就聽我指揮。
  至於水管線,陳瑞涵和BST的項目處王經理溝通後,他給我們五天時間修改圖紙。我大學同學裏有個留校升做副教授的,現在正帶幾個研究生給企業做項目。我花了一筆錢讓他們用兩天時間就修改完。拿著計算機按來按去,發現這筆錢跟我做會所得的獎金比起來是毛毛雨啦,決定以後沒事多剝削一下在校學生。嘿嘿!我天生就是壞商人。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很多材料已經下訂,雖然圖紙修改後要換的材料不多,但是如果通過南城來辦就等於公開承認我犯錯,對我下次竟標很不利。這次材料是由BST負責采辦,我想到可以找田總出來喝咖啡問情況。他現在跟我也很熟,上次他女兒要出國,我找了在國外的同學去接機的。
  田總腦袋圓圓的,裏麵起碼裝有300G的信息,問什麽都知道。從他這裏我了解到BST的材料采購都是由一家中間商辦理,我必須私人去找他們改材料。田總不管具體的事,所以也不認識對方。想起一個可以用的人,李女士。打電話給她,她還是對我挺熱情的,一口答應幫我介紹那家公司的齊經理。
  姓齊的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一邊暗示我要改的材料基本都沒下單,一邊卻磨著時間不肯說到底幫不幫人。我估計他是要好處,就間接問過他心裏的數字,結果發現根本不是要錢。看著他色咪咪的眼睛,我總算看明白他想要的是女人!
  要我賣身為工作是沒可能,又不是我的公司。範妮建議我找個有小姐可以摸的地方讓他享受一下。我所知道檔次高點的商業三陪據點隻有寶麗,那裏麵有個夜總會。訂好包廂後邀請齊總,他在電話那頭早已淫笑到我的耳朵都進水。惡心!
  很久沒進寶麗,那裏本來就是男人的天堂,以前隻有找石然玩才會跑去。我比約定時間早到,進門直接去夜總會的卡拉OK廳。點好幾盤水果後,齊總就來了。但是讓我驚奇地是他身後還跟著幾個男人,他說都是好朋友。這種人真是無賴,擺明來騙吃騙喝騙色的。我第一反應就是要打電話去叫幾個姐妹過來,這樣一群男人對我一個女人是很危險的。可是齊總很老道,拐著彎問我是不是不喜歡他帶朋友來。我解釋說想多叫些美女熱鬧,他卻搖頭說叫這裏的小姐就可以了。呸!小姐當然要叫,可是她們裏麵有誰會管我死活。
  老狐狸加壞男人很難對付,這時候錢也不算什麽了,隻要花下去能把問題解決就好。在心底裏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不能著人道。他那幾個哥們每人都叫了小姐,我推著齊總也找一個,他假笑著說他要陪我。
  寒!吐!誰要他陪!我主動幫他挑了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他跟人家摸來親去吃過兩輪酒後,就推給他的朋友,自己粘回我身邊。
  今天的酒水是他們點的,都是又高級又烈的洋酒。
  齊總舉著杯子遞到我嘴邊說:“文小姐真是大方,幫我們找到這麽好的地方。我先敬你一杯。”
  看著他表情還算正常,我也就不推直接喝下去。然後湊過去裝著小女人樣子說:“齊總客氣了,我請您喝點酒算什麽,您還要幫我那麽大的忙呢!”
  “哈哈,好說,好說。”他開始笑了,鼻孔裏兩撮長出來的毛抖了抖,把我惡心地立刻掉頭。
  他的哥們這時候H上勁,一邊摸著小姐的大腿,一邊淫笑說:“文小姐夠爽快,哥們幾個也敬你!”
  我對他們笑笑,找著詞來推。這麽喝下去,不光酒錢不好說,我遲早被灌死。可是其中一個戴著粗項鏈的壯男跳起來對我喊:“文小姐是看不起我們兄弟?”
  連忙說不,又拉著齊總幫我解釋。老狐狸隻笑不語。另一個奸嘴猴腮的家夥伸出手來勸:“胖哥別鬧!把文小姐嚇壞怎麽辦?我們雖然是鄉下出來的,但都跟著齊總混好多年了。文小姐要改的那些材料都在我們手上呢,你今天請我們來高興,我們都記得。大家喝杯酒交個朋友認識認識,明天改起來也方便。”
  這話都說了,我也不能不喝。原來都是齊總下麵的材料商,得罪不起。四五個男人,你一杯他一杯地灌我,喝得我頭暈。借口去洗手間,我出去給範妮打電話,這樣的場合隻有她能幫我應付。可是美女手機沒人接,趕緊留言到秘書台。還沒等我掛下手機,那個壯男就出來了,見著我便往裏拉。他滿臉興奮,說是喜歡我這樣的性格,要再喝一輪認我做幹妹妹。推掉幾杯,又被灌下幾杯,胃裏已經開始翻騰,但腦袋還很清醒。我決定要早點結束,這麽下去我一定會撐不住。可是點唱狂跳已經開始,熱鬧地我連話都插不上。
  想了想,我決定先問齊總要個準話。“齊總,那改材料的事情就拜托您,我明天去您那裏拿改好的單據。”
  老狐狸沒有回答,手在小姐白肉肉的圓胸上遊走。我假裝沒看見,還是陪笑。他停了幾秒,終於把小姐放開,轉過臉來說:“文小姐要我辦的事,當然沒問題。大家都是朋友,我們來喝一杯祝你的項目順利完工。”
  看樣子是最後一杯,總算搞定了,我便舉起杯子真心地喝下去。齊總看著杯底漸空,便坐過來靠近我。喝光酒腦袋更暈,餘光裏我覺得旁邊那人的目光有些刺人,全是裸露的性欲。他的手已經搭到我腿上,另一隻手摟住我的肩。呼著酒氣的嘴湊到我耳邊說:“文小姐真是又漂亮又性感!”
  我掙紮著坐開,從旁邊的鏡子裏看見自己的身影:絲綢的背心裙貼著把我的身體勾出很豐滿的S型,在燈光下更是妖嬈。要死!白天看起來很正經的衣服,這會兒在特殊燈光下透出一股子媚。
  我決定要走人了,再留下去一定有麻煩。剛轉身拿到包,一隻毛手就搭上我裙邊的大腿並迅速往裏摸。
  “啊!”我大喊一聲,下意識地甩了眼前這個流氓耳光。想站起來,可是腳很沒力氣。今天實在喝得太多,我喝洋酒很不在行。
  姓齊的一把拉過我,淫笑著說:“大家都出來玩玩,又不會真怎麽你。這麽快不高興了?”
  腦袋裏各種壞人的形象一湧而上,胃絞著噴吐出來,剛好落在對方的臭臉上。趁他一愣,我用勁力氣衝去包廂,無意識地向門口跑去。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趕快逃,工作我可以不要了。
  聽見後麵有人追出來,回頭一看是那個胖子。我更害怕了,繼續往前跑,卻撞上走過來的服務生。高跟鞋一扭,腳被崴了一下。扶著牆站定,胖子已經跑到我麵前。
  “文小姐就是這樣對朋友的!”他惡狠狠的樣子像黑社會的痞子,“打完人還吐人,現在又要跑!”
  說完他來拉我往裏走。
  我一邊使勁抽著自己的手,一邊喊“你們這幫流氓,我不進去!”
  可是男人的力氣我怎麽扭得過。心裏非常恐懼,剛要大喊,我的身後伸過來一隻白淨修長的手搭住胖子的豬臂。
  “放開她。”聲音那麽平靜卻透著讓人冰寒的威力隻有一個人,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人,石然。沒有回頭,我的心又充血冒酸了。

  39.瓊瑤戲的女主角
  以前覺得英雄救美是種很慫的事,但是兩年前的搶劫事件讓我徹底改變這樣的看法。人在幾近絕望的時候如果有人能伸出援手,那種的感動真得很震撼,救你的人非常值得感謝一輩子。
  記得也是個秋夜,我去住在山腳下的朋友家玩。那會兒我還沒有車子,出來時站在小路上等的士。可是夜裏很少有的士經過,剛好石然打電話來,他前一天在我家吃飯的時候把一份材料忘在客廳。我告訴他我在鳳凰山邊的清泉小區,讓他半小時後去我家拿。掛了電話又等十幾分鍾,還是沒有的士的影子,於是撥電話叫車。突然間有個黑影竄出來,一把水果刀在我麵前晃。我把包遞上去,希望他饒命。別怪我沒骨氣,我絕對屬於被人強奸時遞套套的那種人。死都死了,當然要追求最不痛苦的死法。可是這人搶完錢還不甘心,居然要我的鏈子和手表。我拿得慢點,他就自己來搶。手觸到我胸部,頓時獸性大發,有了另類想法。我覺得自己當時很有勇氣,竟也沒嚇暈,還知道躲閃。就在他抓住我手的那刻,我聽見一個冰冷帶著威力的聲音喊:“放開她!”
  是石然。
  我的運氣總是很好,那回並不算是石然救的我,我叫的出租車也到了,又剛好有輛巡邏的110經過,大家聯合那個小毛賊就軟趴。可是我卻一直記得在我將近絕望時聽見的那句“放開她”,真是讓人淚奔。
  今天我再次聽見這句話,還是他來救我。可是心裏感動的震撼卻不如另一種情緒,說不明道不清的心痛,青蘋果般酸澀的愛戀感。
  有多少天沒有見過他了?有多少天沒有跟他通電話了?有多少天沒有收過他的短消息了?我學著忘記他,因為是我在我們的關係裏把自己擺錯位子。就在我覺得我快成功放手的時候他又出現。沒有騎白馬,卻用比王子更有威力的言語救了我,讓我想起從來沒有忘記過的那個秋夜。
  我知道他會幫我把事情擺平。如果是以前,我隻要靠到他懷裏痛哭一場,發泄我的後怕就好。可是今天我不再給自己這樣的權利,並且我得更加遠離他,能逃多遠逃多遠。
  醉酒後的思緒最容易亂飄,我還沉浸在自己的心思裏,旁邊已經亂翻天。
  壯男沒有放開我的意思,他這種人最喜歡跟人鬥。
  “呦!來了個英雄救美的。”他冷哼道。
  “死胖子,就你那個熊樣也敢搶女人!”說話的是歐翔,石然的好朋友,以前我們常一起在寶麗玩。他走上前去,一把拍掉那隻抓住我的豬爪。
  失去力量讓我軟綿無力的身體往後摔去,高瘦的身影立刻將我摟住。回頭看他,鏡片後的黑眸裏滿是擔心。我垂下頭,不敢再看,卻還是靠著他忘記了逃。
  壯男罵罵咧咧,掄起拳頭就要打人。
  “石總!”從走廊末端走出齊寬幾個,姓齊的看見摟住我的石然便馬上阻止胖子。“石總也在這裏啊?我是大發建材的齊寬,跟文小姐談點事情,剛才大家喝高後就鬧出誤會。”
  石然看看我像是詢問,我也不想把事鬧大,便點點頭。大家都退開一步,應酬幾句後散場。齊寬說作為補償他來買單,看來石然還讓我大省一筆。走的時候他跑到一直偎在石然懷裏的我麵前,討好地說:“文小姐,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石總的女朋友。”
  “我們是朋友。”石然淡淡地糾正。
  抬頭看向他,我知道我眼底一定露出受傷的痕跡。那一刻我真得陷入絕望。被人從死亡邊緣救起再扔進冰寒裏,比直接上火爐烤還痛苦一百倍。
  從他懷裏站直,其實用用力就可以爬出來的,隻是太習慣依靠。
  看著齊總走遠的背影,我對站在旁邊的歐翔說:“今天謝謝你。”
  歐翔笑著說不用,又安慰我幾句。酒後思維雖然還在,但連說話的力氣也沒,答上幾句便無力到要靠牆。石然走上來扶我,可是我下意識一閃。他的目光盯向我,而我卻因為視力模糊看不清楚他眼神裏的話。
  “石然也謝謝你,改天我請你們吃飯。你們繼續玩,我先回家了。”說完扶著牆,邁開扭了的腳就走。
  “你自己開車來的?”石然追上來一把扶住我。
  我點點頭,又掙紮著要自己走。
  “你再動我就把你抱起來。”他的聲音很輕,卻很有力量。
  我很少太過任性地耍脾氣,因為任性隻對愛你的人有用。可是今天我的牛脾氣上來,完全不聽他的,還是要擺脫那雙白淨纖細的手。身體果然被人橫抱起來,瘦瘦的他也挺有力量。想再掙紮,卻突然覺得沒意思,就任其抱著吧。
  經過酒吧時,我看見一張熟悉的帥臉,陳瑞涵正對著一個妖豔的美女調笑。收回眼神的那刻,他也看見被石然抱著的我。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目光緊隨。累了,我要回家。陳瑞涵,你要罵人等明天吧。
  石然把我抱到停車場,見四周沒人,我掙紮著要下來。他不再堅持,輕輕放下我。站直後我說了聲謝謝,就搖搖晃晃地向自己車子走去。
  “文小培,你瘋了!”石然很生氣地大喊,他很少直呼我姓名,對我凶就更不可能了。現在他卻衝上來,一把抓住我說:“喝那麽多不許開車。”
  我朝他笑,喝高後神經都會跳舞。我覺得自己笑容很燦爛,很真心。大學的社會禮儀課上,老師要求大家練出像空姐般張弛有度的笑容。職業化的笑禮貌卻不露人心,給人溫暖但也保持距離。那門課我隻得七十分,因為當時我嘴角的月彎永遠過於天然。從此以後我常對著鏡子苦練,終於有一天我的紅唇掛弧每次都達到標準的45度,我也會職業微笑了。可這樣笑起來非常虛偽,就像威尼斯四月節上的假麵,隻是習慣後要改好難。
  今天我又回到大學時代,太久沒那麽笑了,酒真是好東西。
  “我去坐的士。”我突然不再笑,望著一直看我發酒瘋的石然靜靜地說。
  “過來,我送你回去。”他也很平靜,站在離我一米的地方對我說。
  “不要!”我像一隻被人激起的小公雞,又來勁了。
  石然不再說話,呆在原地看著我。
  盯住他,我也不說話,動都不動。
  腦袋裏問自己:文小培,你鬧什麽?你就不能跟他像普通朋友一樣好好相處嗎?
  耳朵邊有另一個聲音在說:我就鬧,就鬧!我要他知道我的難過。
  撅起唇,瞪大眼,我想我的表情肯定比廟裏的金剛還古怪。
  在我不能聚焦的瞳孔裏看見他的手緩緩抬起來,對著自己的車子按下遙控門鎖,轉身走了。
  那一刻我想哭,很暢快地哭。多好的結局啊,終於解脫了!可是眼淚卻沒掉下來。我是個奇怪的人,明明很脆弱卻喜歡裝作堅強。不想給石然看見我的眼淚,要哭也要回家哭。
  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子,按下門鎖鑽進去。我在找死,明明知道卻還是要做。心情不好的時候,虐待自己也是很暢快淋漓的。
  拿起鑰匙在方向盤下拚命找孔插,手抖得很厲害。我覺得自己意識清楚,但肌肉並不受控製。“啪”一聲鑰匙從手裏滑落,彎下腰亂摸卻沒找到。藏在眼眶裏的熱淚終於受不住地心引力轟然滾落。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方向盤上嗚咽。壓抑自己的聲音,就像壓抑自己的感情一樣。不是我的東西,知道不能拿,可是腦袋裏真得想要,哄自己說不要有什麽意思!
  文小培的眼淚還來勁了,越落越多,無法控製。
  黑暗裏,車門被人打開,有個溫暖的身體從側麵把我抱住,柔軟的唇印上我的長發。淚眼朦朧地望過去,還是那幅眼鏡,那張白淨的臉。
  “石然,你說過不會讓我哭的。你騙我!”我撲過去抱住那個人,拚命打他的背。趁著酒勁打人真爽快,我以後還要喝。
  瘦瘦的身體一動不動,隻是抱得我更緊。鬧到沒有力氣了,像趴趴熊一樣軟下去。他輕輕把我一拉,從車上掉到那人的手臂上。他側身幫我拿了包撿起鑰匙,摟著我往他車子的方向走。
  被秋夜的冷風一吹,突然很反胃。推開他幹嘔起來,他幫我拍著背,柔聲說:“吐出來舒服點。”
  抬頭又是笑,大喊:“舍不得。十四,路易的!”
  馮導的電影看太多,台詞刻骨銘心。
  “真是醉了。”他再次把我橫抱起來,塞進他的車裏,向我家開去。
  混著眼淚的笑臉是什麽樣的?妝花後的女人是不是像鬼一樣?我的腦袋開始進入胡思亂想的狀態。時而拿起手去摸摸那張貓臉,時而開始歌唱。
  “石然,你知不知道初中時候你讓我印象最深刻的話是什麽?”我怎麽連講話都斷斷續續。
  他並不答,指遞給我一瓶礦泉水。
  我又生氣,自言自語地說:“你居然不知道,我要打你。”
  說完伸手出去,半途又落下。賊兮兮地笑著說:“你不是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說。那回在學校的櫻花樹下,你說:文小培,請幫我把這書交給王敏。真沒想到你這樣的書呆子也會早戀。哈哈哈哈!”
  又笑起來。原來我喝醉那麽迷人,居然一直都會笑,酒品真好!
  “你交給她了嗎?”石然突然轉過來問。
  “我說實話你別打我。我沒交,不過書不知道被我藏哪裏去了。”
  “你看過沒有。”他的聲音不知緣故的冷。
  “沒有!但是我有幫你問她喜歡不喜歡你。我是不是對你很好?”我坐直身體大叫:“可是你呢?你瞞著我交女朋友,還帶去宴會氣我。石然你是豬,你很過分!你帶就帶去,為什麽還要不理我?我恨死你了!”
  他不說話,認真開著車。
  見他沒有反應,我像是打在軟壁上的球,沒有再彈的能力。靠回椅子背上,神經病又發。
  “停車,我要下去。”
  “別鬧,就到了。”他阻止我。
  “不要,我要下去!我不要再坐你這個壞蛋的車。”我開始亂踢腳,又去解身上的安全帶。
  他見我就要去開門,緊急刹車停在路邊。
  “文小培,你到底要我怎麽樣!”石然紅著臉發怒了,很可怕,從沒見過。
  我不再做聲,欺軟怕硬的文小培倒下了,借酒發瘋的文小培清醒了。
  靜很久,我拿起包要下車。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開門前對著他爆紅的側臉輕聲說:“石然,我想我是愛上你了。不過我沒有要你怎麽樣,隻希望我們沒有再見的那天,這樣我才可以忘記你。”
  眼淚流得很平靜,我那根模仿劉雪華的神經線終於死翹翹。

  40.愛情電影
  以前姐妹淘聚會看愛情電影,女主拉著白馬男豬說:別走,我真的愛你!
  這時候範妮一定會隨手拿起什麽就扔電視機,再狠狠地罵道:“賤人,有點骨氣好不好!”所以我從來不讓範妮來我家看片,萬不得已的時候堅決不讓硬物近她身。
  末末的表現就是狂哭,跟爆炸的消防水龍頭一樣,關都關不住。問她幹嗎那麽感動,她聲情並茂地說:“終於說出來了,她愛他!”是啊,愛他,就這樣,有什麽好哭的。我黑暗的心靈沒辦法進入小精靈的腦袋,於是隻能提前審片以此決定要準備多少盒紙巾。
  還是喜歡跟小麥看片,她會煮一壺香茶,給每人一個軟軟的抱枕,安靜倦慵地像隻貓一樣窩在沙發裏。女人的思考必須在安逸中。
  “小培如果是你,會留住他嗎?”小麥喜歡在別人痛苦時,要我也站上去體會著思考。
  “我希望不會。不想受傷,也覺得沒必要,愛情總有遺忘的那天。”
  她不再說話,繼續看片。
  “那你呢?”我問她。
  “不知道。有時候不是你想不想,要不要,值不值的問題。”
  “那是什麽?”
  “是你到底愛不愛他。愛了,有些話有些事,說出來做出來都是不由自主的。”
  小麥說我跟那些男人都不算真正的愛,隻不過是合適時間合適地點的合適情感。愛情是什麽我們不懂,也許永遠也不會懂。等有一天結婚,與相敬如賓的老公相處三年後,所有的情緒都轉為親情。老爸說隻有那個才是最持久最永恒最偉大的。
  如果我們中間有人懂得愛情,那就是範妮。大一的時候她瘋狂愛上那個壞壞的家夥,掛課同居墮胎無所不經曆。終於有一天那人走了,我們眼裏賢惠的範妮也徹底改變。她開始堅強,開始自立,開始不再談愛情。
  愛情要是如此洪水猛獸,我寧願不要。可惜它來的時候,卻不跟我打招呼。而當我發現了,早已經太晚。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大家都有自己的道理。不想主動告訴他我愛他,可是愛讓人不由自主地開口。它是那麽珍貴,珍貴到眼淚都無法控製地為它漫溢。心裏罵著自己賤人,卻還是很沒骨氣地想要拉住他的衣角。幸而我想起自己那句話:愛情總有遺忘的那天。
  為自己的勇氣喝彩,說出來了也就不會再有遺憾。
  石然像是根本沒聽到那樣一動不動。沒有反應才是最好的,糾纏不清隻會讓我更痛苦。
  推開門下車,家就在前麵拐彎處。可是我的腳崴了,走路很疼。剛才已經夠丟臉,再不堅強點就真得被他看扁。跨上隔離帶的花壇,聽見後麵有車子啟動的轟鳴聲,白塵隨著飛馳而去的車子揚起,落在我發間,吸進我心肺,生生刺疼。
  被眼淚嗆到喉嚨,咳得很厲害。我真的喝多了,沒有一點力氣。勉強支撐到人行道上,不顧一切地坐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哭,不知道傷口被割得多深,不知道全身為什麽都在疼,跟流浪漢一樣坐在高起的小台上為自己的心舔血。
  耳邊又聽見轟鳴的車聲,沒去看,人像中風一樣發傻。喝醉後思維真得很遲鈍。有個人走到我麵前,一把拉起我橫抱著丟進車裏,還是那輛黑色悍馬。
  “石然,這一回頭我就不會再放手了。”我字字清晰地說。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讓自己看開的。
  他沒有說話,幾分鍾後車到我家。他把我抱上樓丟在沙發裏,轉身就走。當他打開門時,我衝上去從後麵抱住他。
  “留下!”愛情真TMD變態,讓我開口說愛他,讓我開口留住他。
  不要以為我的心是橡皮泥做的,這樣捏那樣捏都可以。有些人在心裏藏太久,挖出來後就沒理由再塞回去。
  他來扳我的手,我卻掐得更緊。被寵慣得孩子,執著起來幾近瘋狂。
  石然沒有再硬扳,隻是靜靜地站著讓我抱。我繞到他跟前,用腳把門關上,像是怕他逃走一般。
  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紅唇湊上去吻住對方冰冷的唇瓣。他沒有回吻,但我卻不放棄,用丁香舌尖從冰唇的縫隙裏敲開他的玉齒,他還是無動於衷。框架眼鏡磕著我的臉上生疼,眼淚再次順著雙頰流下,滑進兩張合在一起的口。
  苦澀的滋味讓心猛然收緊,唇唇分離,勾著他的手鬆開了。
  “你走吧。”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已成死灰。
  挪開身體,靠在身後的牆上,慢慢滑落。
  我在幹什麽?勾引自己最好的朋友?想做人家的第三者?我瘋了,文小培真得瘋了!
  聽不見聲音,我有點耳茫。
  眼睛很疼,今天把幾年的淚都留光。
  抱住頭蹲在地上沒有想過要起來,口中開始數數字,“一刀,兩刀,三刀……很疼。”
  摸摸我的心,比上次被陳瑞涵傷害時更加疼。才幾個月,心髒就衰退成這樣,真是老了。
  房間裏靜得連牆上的鍾走都能聽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臉被人抬起來。一張柔如櫻花的唇吻去我滿頰的濕淚,若有若無的溫暖點燃我破碎的心。抬起頭拿掉他臉上礙事的眼鏡,用盡力氣回應他的吻。兩瓣舌纏在一起的那刻,心就共同墜入未知的瑤池仙空。整個人都掛上他的身體,隻恨沒有辦法告訴他愛有多深。
  纏繞,纏綿,不願意再分開。
  月光下,高瘦的身影把我抱起來走進臥室,兩具火熱的身體糾結在一起化為朦朧的單影……
  我開始懂得愛情的第一部分:在地獄般的酸痛中享受天堂裏甜蜜。

  41.身體裏的三個變態
  人的身體裏藏著三個自己,自我,本我,超我。
  白天,我們遊走在被法律,道德規範,各色規則條例“***”著的人群中,演繹人生的是努力將自己的行為和思想符合社會化標準的自我。
  夜晚,我們回歸單純,自我防禦相對解除,自我控製力減弱,代表我們內心欲望和真實感受的本我掌握著控製身體的力量。
  超我是個可憐的小孩,它沒日沒夜的被鎖在靈魂最深處。因為哪怕我們獨自呆在黑夜裏,理性這個獄卒仍然妥善保管著開啟超我的鑰匙。能讓它衝出來的隻有一樣東西,酒精。當我們喝得酩酊大醉時,超我帶著我們心底最瘋狂的想法,最黑暗的思維衝出牢獄,像魔鬼一樣毀壞我們辛苦扮演的人生。
  酒精就像《魔戒》裏那個引誘人的妖精,在幾個月裏兩次釋放我身體裏的超我,美好的人生被它一毀再毀。當曙光從隻拉著紗簾的窗口透進來時,自我又回到身體裏,它以最強烈的方式後悔憎恨害怕超我這個怪物。
  不想睜開眼睛,因為我完全不知道要怎麽應付超我留下的爛攤子。靜靜地躺著,仔細傾聽房間裏的聲音。身邊均勻的呼吸聲讓我鼓起勇氣睜開眼,沉睡中的他退去所有防備,像孩子般安然恬靜。長長的睫毛緊貼眼頰,高挺的鼻尖誘人親吻。能看著他便是種幸福,這也是愛情的一部分嗎?
  心裏有個念頭,想要去吻醒他,然後擁抱他,繼續用身體告訴他才被我發覺的愛情是那麽得幸福和深刻,可是叫自我的***從強光裏撲過來把我趕下床。
  用熱水安撫煩躁不安且膽小害怕的自我,腦袋裏想著該如何麵對外麵的人。
  他愛我嗎?還是不要去想這個問題好,不知道答案還可以自欺。
  他會後悔嗎?石然好像從來不做後悔的事情。
  那麽衛芸怎麽辦?他會跟她分手和我在一起嗎?石然做事前總早有自己的計劃,他聰明的腦袋會想出解決辦法的。
  這一刻,我心裏突然有點小小的興奮,潛意識中我覺得他也愛我。守護我的天使如果不愛我,怎麽能堅持一輩子呢?以前我們隻是被自己困住,昨天大家衝破束縛在一起,不該是大團圓的結局嗎?按照韓劇的結尾,所有男配女配都會站成一圈為我們撒花祝福。
  身體裏成熟的自我終於忍無可忍地跑出來,按下白癡一樣思考的本我,大聲說:滾回你的黑夜去!文小培做的是小三!
  本我不甘心地探出頭來回叫:你別給我裝聖人,結婚都可以離婚的!不就搶人一個男人嗎?大不了找一個還給她,陳瑞涵好了,夠帥吧!
  文小培的身體在為本我喝彩,隻可惜白天的主人自我魔力過於強大,馬上重新掌控所有的權利。理智告訴我,現在我想得一切都是空的,隻有他的態度才能決定我們的關係。
  第三者的角色並不光彩,可如果石然給我力量讓我站上去,我一定會做的。道德不過是別人心裏的尺子,我的愛情對他們也許什麽都不算,對我自己卻是最重要的。衛芸,要是你也愛他,到時候我們可以一爭高下。
  但要是他想退縮,那我該再次緊追其後嗎?不習慣在愛情裏默默忍耐,付出不該是種犧牲,我不要做情婦,也不要做糾纏不清的女人。留過他一次就夠了,再開口就真的是賤人。
  心又開始滲血了,石然,千萬別那麽對我!
  走出浴室時,步子很緊張。祈禱,祈禱,我要求求上帝,那個石然心裏的神,幫我留住他!
  “早上好。”異口同聲。
  石然已經穿好衣服站在我麵前。不敢去讀他的黑眸,目光停留在他的胸口。想上去抱住他,告訴他我在害怕,在擔心,我希望他為我留下。可是自我緊緊地抓住我的身體,它警告我此刻正是看清楚石然的最好時機。
  “小培……”他欲言又止,“對不起。”
  KENZO襯衫上怎麽變成雙排扣了?還有朵小花在晃。我覺得有點頭暈,不對,是心在顫抖。
  對不起!上完床說對不起是什麽意思?這恐怕是我最不想聽到的三個字。範妮說如果男人在ML的第二天跟你道歉,說明他心底裏不想為這次失誤負責。
  不會的!石然不是這樣的人,他一定還會說什麽。
  冷空氣一樣的沉默開始蔓延,我的肢體漸漸僵硬。石然,求求你再說些什麽吧!
  受不了了,抬頭去看他,直接遞上企求的目光。
  “給我點時間。”貓唇裏輕輕吐出這五個字。
  他要時間幹嗎?想清楚愛不愛我?還是要跟衛芸分手?直接告訴我呀!我不想等。黑夜裏的本我焦急地跟我說。
  文小培,你是現代女性,別給我裝柔弱。讓他去想想,你不是愛他嗎?別逼他。自我嚴肅地勸慰我。
  “謝謝你昨天送我回來。”拿起他的車鑰匙遞上去,這畢竟還是自我的白天。
  石然沒有動,他也有遲疑的時候。心裏很高興,看來我還是有點影響力的。微笑,我要讓他在這段時間裏記住我漂亮的微笑。
  走上前去,吻住他的唇,狠狠地把自己的力量傳過去。
  “石然,我給你時間。”在他耳邊輕輕地說,然後把鑰匙塞進他手裏。
  不管他要用這段時間做什麽,我都會壓製住身體裏那三個變態,隻用我的愛情去等他。

  42.風的軌跡
  生活是門複雜的學問,而我是個偷懶的學生。
  大多數時候我喜歡聽取別人的意見,從N個臭皮匠的點子裏挑選出自己需要的。也許這個點子並不絕佳,但適用就成。太過探究,生活就變得像實驗一樣索然無味。然而在有些事情上,我卻不願意聽別人的意見。比如愛情,因為那是隻有我自己才能感受和體會的東西,那瞬間美好或者心酸都是我的寶貴。
  整整兩個禮拜,我跟誰都沒提石然的事,隻想自己靜靜地等待答案。在這十幾天裏,我還是照常上班。跟靈月他們小組爭水暖代理權的鬥爭也開始了,我每天放很多精力在設計上。小組的內鬼我仍然在密切注意,等競標預備期一到,我就可以收網。工地上幾乎天天都去,工人對我很和善,沒再出過什麽差錯。跟陳瑞涵在電話裏聊過幾次,全部是工作上的事。他告訴我齊寬已經把材料的錯誤處理好,備單也交他簽字後送去BST了。我應聲說好,他也沒多問。反正一切都跟我期望得那樣在運行,我沒有因為愛情到來頹廢或歡欣,也沒有因為等待而焦慮或興奮。
  不知道石然需要多少時間,我沒問也不打算問。他去澳洲前發過消息,我沒有回。從他跨出我家大門後,我決定把時間完全交給他,讓他自己去思考。在他得出答案前,我將不會以任何方式給他壓力。
  直到今夜,又是個禮拜五晚上,我推了範妮去酒吧的邀請。一個人呆在家裏品著紅酒,啃著CHESSE,隨手在圖版上添幾筆新的設計。將近午夜的時候,打開收音機聽小麥主持的湖心夜話。我喜歡她溫柔的聲音,讓人在黑夜裏多點熱度的擁抱。
  今天她選的背景音樂是The Winding Path鋼琴專集。純美的音符流暢在燭光和聚燈下的客廳裏,我漸漸淚眼朦朧。Kevin Kern彈著琴的時候會在想什麽呢?是不是也在回憶他美好的青春?
  想起和初戀男友在湖心泛舟,擁吻在春日裏桃色花雨,楊柳輕飄的橋堤上。曾經的甜蜜近在眼前,觸手可及般環繞在我身邊。想起第二個他駕著尼桑陽光帶我去郊外山林裏,手拉手奔跑在綠地上,共同呼吸帶雨露裏的自然氣息。
  音響裏小麥用淡淡的聲音說:“在這樣的夜裏,是不是有些曾經的美好讓你無法忘懷呢?現在他或者她在哪裏?在做什麽?是不是也會偶爾想起你呢?伴著音樂有過回憶也是一種幸福……”
  耳邊環繞的是《A Million stars》這首曲子,是我最愛的,也是石然最喜歡的。我們都熱愛純淨自然的東西,當雙耳充滿Kevin的音樂時,心緒總是異樣的清澈,是一種純粹,不加任何修飾的***。舒緩的前奏仿佛是折射進樹林裏的點點陽光,打破寂靜透來明亮。漸入佳境時,靈動的音樂讓精靈也曼妙起舞,伴著微風吹過帶來陣陣的清涼,深呼吸便能感受難得清爽和幽靜。其中高低起伏的樂調又像從荷蓮上落入池中的晨露,泛起柔美的漣漪滑落在心尖,輕觸著淚滴便如泉湧。
  眼前浮現那張白淨的貓臉,幾年前的某個周末,我們開著他新買的小黑去踏青。江南的小道周圍滿是綠油油的水稻田,石然哼哼說:“文小培,等我老了就買塊地來種。你要不要朕賞你個挑水大臣的職位做做?”
  我趕緊裝出誠惶誠恐地模樣說:“謝主龍恩,那小的到時候舉家帶口的來,您老給口飯吃就得!”
  他又問:“愛卿家幾口人呀?”
  “不多不多,五口。”
  “都有哪些人?”
  “我兒,我女,我家的狗,以及我和我賤外。”
  “靠!文小培,你還真夠貪心的。”石然握著方向盤斜瞄我一眼道:“好吧,朕賜你兒你女和你家的狗以及你那個賤外黃金萬兩,在郊外的院子裏幫著我兒,我女和我家的貓以及我的賤內做飯去。至於你,單獨來陪朕下棋聊天種水稻。”
  “單獨?那皇上到時候對奴婢動手動腳怎麽辦?”假裝害羞地說。
  “哼,就你那樣的還能讓人有淫念?再說老都老了還動什麽動。最多幫你一起挑水,我挑前麵你走後麵。”石然嘴上說著,手裏按下CD盤,車廂裏流蕩的音符便是這首歌。
  嘻嘻哈哈亂笑一陣,當時以為最美好的友情就是如此,像鋼琴的音符般唯美清透。
  石然,有了賤內賤外還能想著對方嗎?我是真樂意陪你去挑水,可我的賤外和你的賤內會怎麽想呢?我們真是一樣自私的人,左手握著幸福右手還想擁有美好。如果不是我愛上你,不是我想獨自占有你,或許我們可以一直這麽自私下去。現在我很慶幸我愛上你了,至少我懂得愛情是必須獨有的。不管今後會變得如何,我對我的愛人都會專心一意,我要雙手合十地同時握著幸福。能讓我陪著去挑水的隻有我的賤外一個人,而朋友就隻是朋友。
  你並不愛我對不對?如果愛,你那天就會說出來,愛情是不需要思考的。在你的心裏,隻想擁有一份嬌妻美眷的生活。你希望我扮演的是美眷的角色,可惜我又演砸了。我還給你出了個特別俗的難題,好比問說:嬌妻和美眷同時掉河裏,你先救誰?你不樂意回答,也不知道怎麽答。我現在知道了,你當然也應該救你的嬌妻。
  想起你彈鋼琴時候的專注神情,你做每件事情都是那麽認真。你說小時候練琴練到手指脫皮卻還是堅持,因為你不喜歡半途而廢,你的成功一半都來自於你的執著。而我就不是這樣的人,我不喜歡過於投入。老爸說如果前方的路走不通的時候,咱們就別再去費時間挖牆推土,倒回去或者換條路都可以。畢竟人生苦短,把時間花在路上看風景也比對著一堆土來得暢快。
  我說過給你時間,卻沒告訴你等待也是有保質期的。
  拿出抽屜裏的天使項鏈裝進信封裏,給小麥發出簡訊讓她下班在電台對麵的咖啡廳裏等我。當愛情結束時,我願意找人分享我的感情。
  開著車到不遠處的石然家,書房的燈亮著。是他回來了嗎?還是他的女朋友衛芸在他家?走下車把信封塞進郵箱後就走回車上,回頭看了一眼綠色的鐵箱,我的第一根Cartier訂製項鏈沒了。有點心疼,不過老媽說女孩子不應該收太過貴重的禮物,否則你會需要用一生去還。
  我的一生太短,沒有時間再站在斷牆前等待。老爸說地中海的日出很美,我也想去希臘的小島上曬太陽,找個金發碧眼的帥G幫忙擦油,所以現在說再見不會也許是最恰當的。
  按下車子裏的CD,還是Kevin的琴曲,是石然彈錄的。這東西成本很便宜,我想我可以留著以後在跟我的賤外開車去挑水的路上聽。
  小麥說得對,伴著音樂有過回憶也是一種幸福……
  我是個隨性的人,想到哪裏做到哪裏。因此“後悔”常常伴我左右,每天都需要拿出來說幾遍。朋友們說我老是後悔一些芝麻綠豆事,於是我很努力去體會後悔所指的情緒,似乎是大家想要對過去某件事改變的願望。範妮和末末說得都算是人生大事,愛錢愛名牌愛麵子的我們怎麽舍得失去三個LV和名校鍍金的機會。可是範妮沒買基金是因為她把錢拿去買房子,末末沒讀名校不過那四年都留在家鄉沒少跟我們瞎玩。
  失去的同時總有另一份獲得,所以後悔真是庸人自擾的麻煩。無論工作,學習,愛情裏,隻要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那就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何必想要重新來過。經曆萬歲!
  至於那些沒事找事的後悔,是我為自己美好生活找到的碴。生活太幸福時,上帝會因為嫉妒而提早把人招上天。我還沒結婚過上好日子呢,舍不得走。
  小麥很了解我,所以當她坐在電台對麵的咖啡館聽完我的愛情故事後,隻用節目裏那樣的淡淡聲音問:“這兩個禮拜真得那麽平靜?”
  我搖搖頭。無論白天如何偽裝正常,把恐懼得不到愛情的心情掩藏起來。但當黑夜來臨時,擔心還是會像用紙包裹的油一樣,慢慢滲淌在手掌裏。就是知道紙總是包不住油的,所以在紙破前把油丟了省心。
  在石然發來去澳洲的消息時,我就意識到這不過是一場我的單人愛情。單戀就像貼在皮膚上的狗皮膏藥,初時效力強勁得讓全身肌血流暢;待藥效過去後便引得皮膚瘙癢,不揭去是不可能的;但揭的時候又連著身上的汗毛,除毛會通徹心扉。此時慢慢來不如快快來,交給別人處理自己的痛如不自己動手知道輕重。
  小麥不再說話,緩緩地攪著她的咖啡。她知道安慰我沒有用,我不是會在朋友們麵前為愛情哭來喊去的人。大學時代跟某個他分手後,我每天開開心心地出現在大家麵前,半夜躲在被窩裏哭。從此以後大家知道我有個壞習慣,對於有些傷喜歡獨自舔舐。
  就這麽靜靜地坐著,窗外下起毛毛細雨。突然覺得很有調調,有人相伴的悲傷也是一種唯美的享受。
  “你會恨石然嗎?”小麥在起身前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微笑著搖搖頭。我怕是連想都不願意再去想起他。
  很多時候忘記不快不是因為我足夠寬容,隻是想讓自己活得更輕鬆愉悅。

  43.賣兒賣女
  流行是種病,一種將所有人神經扭成同股的病。
  我們這個城市的居民對流行具有超凡的敏銳嗅覺,經常像弄潮兒一樣追逐著流行浪潮。這幾天快報上說老年人用磁石項鏈可以防止骨質疏鬆,於是大廈裏新上櫃的此款項鏈天天賣空。
  我家老太太,也就是我媽,特別愛趕潮流。聽說是年輕時代穿藍布軍裝穿悶,現在有機會有錢後就變著法子趕。她自己趕還沒完,一定要拉著我和我爸一起。今天是大禮拜天,本想在家畫畫圖紙來舒緩我剛剛失戀兩天的心。老太太大早就打電話來,要我下午陪她去大廈給老爸買磁石項鏈。
  “媽,買那麽多項鏈幹嗎?”我抓住正要為五根鏈子結帳的老媽輕聲說:“這都是記者拿了廠商的錢,人家變相廣告才說有多好的。”
  我媽以前挺精明的人,更年期一過怎麽腦袋那麽不好使呢?
  老太太甩開我的手,一邊叫小姐開單子,一邊歪頭撇嘴笑笑說:“我和你爸一人一根,還有兩根是老姐妹叫我帶的。”
  我說全市人民一起趕吧!老姐妹都上了。
  “那也就四根呀?”項鏈三百多塊一根呢,老太太也買得也頹豪邁了點。
  老媽拉我背過討好著對她笑的促銷小姐說:“閨女,你爸牌友貴叔那個沒結婚的小兒子從美國回來了,咱們晚上去他們家串門。那根項鏈當禮送。”
  說完老美女就扭著腰拿起單子付錢去了。
  這,這,這不是變相相親嗎?小宇宙爆發!為了看個從米國來的男人,費得著花三百塊買項鏈嗎?不是賤賣我嗎?再說我剛失戀,哪有心情立刻投入戰鬥。
  心裏鬱悶著,對鏡子照照自己沒化妝的臉。眼角好象是有點小褶子,難道真得老成這樣沒人要了?情緒又開始低落,真想回家休息去。
  “小姐,項鏈我幫你放後麵。”櫃台前越來越多人,老媽去付錢半天還沒回來,營業員隻好拐彎提醒我。
  朝她點點頭,去找找老太太。
  商場裏人不少,不過我媽的大紅線衫很好認。遠遠地看著她跟一個背對我的婦女說著話,臉上堆滿比營業員還燦爛的笑容。
  “媽!你在這裏啊。”走上前去暗示她別把弄堂前的空地,遇見熟人就閑扯。
  “小培,過來!”老媽很慈母地伸出手來招呼我。
  正跟她說話的婦女也轉過身來,目光對上她雖已衰老卻仍然精致的五官時,我爆呆了。
  陳媽媽!暈,我媽怎麽跟陳媽媽搞在一起了?
  “小培!”陳媽媽也認出我,回頭再朝我媽看了一眼,突然笑起來。
  我媽就更呆了,看上去她不知道陳媽媽認識我。
  “文太太,原來小培是你女兒啊?!”陳媽媽淺笑著說。
  “你們認識?”我和我媽同時對問著。
  我湊到老太太耳邊說:“這就是上次把我們從醫院送回來那個陳總的媽媽。”
  我媽點點頭,臉上有些驚訝,很快恢複正色。
  “文太太,真是太巧了。看來我們是真有緣分。”陳媽媽走過來拉起我的手,溫柔地摸摸說:“小培,你還沒帶小涵見過你媽媽?”
  “陳總上次送我去醫院碰巧遇見過我媽。”我的話沒經過腦袋就說出來,想想人家問得不是這個。轉臉看我媽,老太太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陳媽媽對著我媽笑道:“文太太,你看我們還為兒女的事情操心,他們自然有自己的緣分。你們家小培就是我跟你提說小涵最近認識的女孩子。”
  靠!什麽跟什麽嘛,這回搞大搞亂了。
  感覺我媽的眼神一下子變厲朝我射過來。也是,我那天明明說跟陳瑞涵隻是同事,現在聽陳媽媽的話,好象我們兩個真有什麽。剛想給媽遞眼神說明,就見她老人家臉上表情跟演戲地那樣瞬間一變,柔光萬丈。
  “小培,那天你怎麽不跟媽好好介紹一下呢?”我媽也來拉我另一隻手,同樣摸了摸,隻是力度很大。然後對著陳媽媽說:“怪不得我看陳總一表人才的,原來是陳太太的兒子啊!”
  “那天在見到小培,我就想這麽有禮貌的女孩子父母一定教得很好。”
  兩個人互相恭維著,場麵好生奇怪。我被她們兩個一人拉一手,夾在中間非常不自在。最重要的是她們兩個怎麽認識的?又是哪出戲上場了?
  “媽,你和陳媽媽是怎麽認識的?”我得先弄清楚事情,才好挑話說。
  兩個老美女相望而笑,陳媽媽對我們說:“時間還早,文太太不如我們一起去對麵茶館坐坐。等下小涵也要來接我,剛好給你介紹一下。”
  我剛想推,老媽就點頭說好,把單子往我手裏一塞說:“你去拿東西,等下對麵來找我們。”
  看著她轉身挨著陳媽媽遠去的身影,我感歎道:狐狸老了還是狡猾的,特意排開我是怕我還有事情瞞著她,直接問陳媽媽想找真實答案吧!
  亂了,我的生活波瀾起伏。
  拿好五根項鏈,讓小姐把晚上要送出去的那條包裝完,就去茶館找老媽。
  走進包廂,兩老太跟相熟多年的老姐妹一樣,正說笑得厲害。不解了,我沒聽老媽說過認識陳媽媽這號人物呀。
  坐定,閑扯一下。我還沒來得及喝口剛上來的茶,就聽見一聲猶豫的輕喚:“媽。”
  陳瑞涵站在打開的門簾外,看見我和我媽時,臉上同樣是掩不住的驚奇。
  “小涵,快進來。”陳媽媽招呼兒子,“我逛街的時候遇到文太太和小培,就叫她們一起來喝茶了。”
  陳瑞涵不自然地應聲,又跟我媽問好。
  等他在我身邊坐下,被我狠狠的眼神殺滅。都是他惹出來的禍,現在要解釋都麻煩了。
  倆老到不看我們,閑扯著一些我不知道的人事。
  陳瑞涵靠過來用很輕的聲音問:“怎麽回事?”
  “我還問你呢?”我沒聲好氣地回答:“我連她們怎麽認識的都不知道。”
  陳瑞涵不再理我,一邊吃桌上的東西,一邊應著老人們的問題。
  “媽,你跟文阿姨也認識,真是太巧了。”他假笑還真不是蓋的,嘴角泛起很美的弧度,“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
  陳媽媽靦腆地笑笑說:“我跟文太太也是才認識的。在萬鬆書院門口。”
  啊?!我用複雜的目光頓時射向我媽。她已經低頭喝茶。也知道不好意思了,賣女兒成這樣的,丟臉~
  說起萬鬆書院,是有典故的。當年著名的化蝶故事男女主角梁山伯與祝英台就是在這裏麵讀書相識的。現代聰明的商人借著這個愛情故事,將書院開發成收費性男女相親地。稍微正常點的年輕人哪有臉跑去這樣相親,所以很多家長便帶著兒女材料代子去找未來媳婦女婿。大家嫌書院收費貴就在門口聚群,互相看著順眼地就上去搭話。每回車子開過萬鬆書院,都能見到一幫老頭老太,手裏拿著機場接人那樣的紙牌子互相攀談著。
  無法想象我媽也幹出這樣的事情來。雖然說這個父母相親行動流行很久,但是我媽在我麵前還鄙視過這種行為呀!是事情讓她決定去趕這麽病態的流行呢?
  腦袋裏浮現老媽穿紅戴綠,然後手裏握著個紙牌,上麵貼著我的藝術照。旁邊寫著:文小培,女,二十七歲。玻璃大廈白領,收入優越。有市中心獨立二居一套,代步標誌307一輛……
  欲哭無淚中,怎麽看著像剛才項鏈櫃台前的促銷牌子。我真那麽不值錢到要老媽去外麵叫喚了嗎?
  戚著臉看向身邊已經僵成一團的帥臉,突然湧上惡作劇般的開心。陳瑞涵,你把自己當根寶草,在女人群裏遊弋留戀,還不是跟我一樣陷入紙牌買賣兒女醜聞裏。嘿嘿,你也是賣不出去的滯銷品。
  刹那間,我笑魘如花。
  流行性風潮真是席卷全麵,連帶陳瑞涵也逃不過呀!隻是把我跟他又綁在一起了。
  “文太太,晚上是小涵爸爸的生日,本來想我們三口人吃飯。剛巧遇到你們,要不叫上文先生,咱們一起去熱鬧一下。”陳媽媽還真是熱情,賣兒子很有效率。也難怪,陳瑞涵今年三十有一了,有財有貌就是沒老婆,老媽能不急嘛。
  老媽遲疑兩秒,勉著笑說:“會不會太打擾?”
  陳媽媽搖頭說:“現在都隻有一個小孩,本來還嫌冷清,現在有你們一起開心還來不及呢!”
  老媽居然點頭稱說好。我急了,這回麻煩大哦。
  “媽,你不是說晚上去貴叔那裏嗎?”這回我寧願去相親。
  “改天去也可以,難得大家聚一起。”老媽麵不改色的說完起身出去,給老爸打電話。
  這怎麽看著像是找到願意出更高價買她女兒的人家,徹底忘記備胎了。
  陳媽媽也是一臉和笑,說出去給陳爸爸打電話。
  “陳瑞涵,看你折騰的事。你說怎麽辦吧!”我凶狠狠地對著他低吼。
  他的臉恢複一貫的平靜,很愜意地靠著墊子說:“她們自己先認識的,怎麽又來怪我。”
  這麽不要臉的推脫也沒見過。
  “既然這樣,我可當你媽的麵把我們的關係說清楚了。陳總!”特意加重最後兩個字。
  “文小培,配我委屈你了嗎?”他用鼻子哼出聲來說。
  人不要臉成這樣,就隻有一個辦法。起身出去跟兩個老太說明白。
  陳瑞涵坐直身體,拉住我的垂下的手說:“水暖的材料我全部幫你備齊,你演完今天這場。”
  交易?他給的材料一向價值很高,有了它們打敗靈月沒問題。女人沒有愛情,就得在工作上更加努力。反正都從這樣了,要不再演一回女主角?
  “呦!”門簾再次被打開,兩老太太相攜著出現。她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陳瑞涵拉著我的手上,同樣的帶著興奮。
  騎虎難下,有口難辯。那就先演著吧,打發我媽同時還可以拿到高品質的材料。輕輕抽出我的手,對大人們笑笑。陳瑞涵也站起來,摟著我的肩對她們說:“文阿姨,媽,那我們就去隔壁的雷尊吃吧!”
  嗬嗬,五星大酒店,人均消費400塊,這回我把自己賣了個好價錢。

  44.冰激淩時代的完結
  青春期時候我特別喜歡冰激淩文學,家裏的書櫃裏現在還整整齊齊的放著一套席娟的小說。那時候我還沒戀愛過,腦袋裏老把自己想成人見人愛的小公主,或者是自強不息的灰姑娘,又或是我見尤憐的木癡女。而能夠拯救我的男人要麽是深情溫柔的俊王子,要麽是多金腹黑的冷酷男,還有就是武功蓋世的真英雄。
  冰激淩愛情的口味多樣,少不去的是涼嗖嗖的口感。男女主角常換常新,故事情節變化多樣,隻是讓戀情曲折的幾樣法寶永恒不變:女主類---難以啟齒的過去,國恨家仇的交織,大義犧牲的精神,小人當道的委屈;男主類---虐心虐肺的傾心,風流儻蕩的深情,義憤填膺的誤會,生死相隔的悔悟。反正說來道去就是要愛情有不完美的酸痛,讓讀者在淚痕裏掙紮。
  女人特別喜歡自我折磨,小說看完後還想去現場操練。特別是我那個年紀,席娟姐姐就是我的毛主席,整套小說背得比語錄還順溜。後來在蜜蜂蒼蠅滿身追的年代裏,我找的男友都比非典還具有典型性男主特征。難得來個正常人,我偏要把人家折磨到淚流滿麵才覺得通體舒泰。好象愛情沒有痛就不叫愛情,深情不傷就不能永恒。結果把言情小說當教科書的四,五年裏,我將身邊的愛我的男人全部男豬化一回後,終於落得個孤身一人去相親的地步。
  這幾年在當代現實小說的幫助下,我看懂人性自私的醜惡。如今跟我談愛情,還是一樣狗屁不通。隻曉得該收手時就收手,保護得好自己才是關鍵。另外年歲大和經曆多後,我終於醒悟自己根本不是什麽公主千金或者堅強癡女,也別夢想男人會沒有緣由地深愛我。隻是有些時候,多年中毒的後遺症還在,我時不時會犯點小傻。
  今天跟他爸爸吃得這頓生日飯,讓我那根隱藏在深處的言情神經蠢蠢欲動,有一刹那就要把他幻想成絕帥多金,毒嘴花心卻深情熱戀我的男人。其實不怪我,陳瑞涵的演技實在太好,他現在已經成為我心目中的馬蘭白龍。
  在雷尊的圓桌上,陳爸爸和我爸坐一道,接著是陳媽媽和我媽,我挨著陳瑞涵夾在大人們中間,衝眼看還真像個親家宴。陳爸爸很有威嚴,聽說是知識分子出身,然後下海經商的。他們家做什麽到底多富我不知道,不過從老爺子的奔馳車和非常有品位的名牌武裝來看,絕對是貫富。
  老爺子沒什麽架子,跟陳媽媽一樣對我和藹可親,跟我家老豆也相談頗歡,甚至四個大人約好下個月一起去馬爾代夫度假。隻是他看兒子的表情就沒那麽好相處,第一次看見自信翩翩的陳瑞涵像隻溫順小貓一樣屈服在他爹的嚴厲目光下。開始小陳同誌隻是禮數周到的對待我爸媽,偶爾跟我偽裝一下熟落。後來老爺子開口道:“小涵,要是小培這樣的姑娘和你文叔叔文阿姨這樣的人家還不能讓你滿意,我看我也不配做你爸了。”
  瞄見陳瑞涵臉色微恙,唯唯諾諾地答道:“爸,我一定跟小培好好相處。”說完後嘴角蕩出個大赦般的微笑。此後,對他右手邊的我家老豆又是敬酒又是倒茶。妖媚的笑容一個接一個拋給我媽,嘴甜得跟蜜似地把我家老太太哄得笑哆嗦了。對我就更誇張,貢品魚丸上來的時候,他幫著全場分完後,特意撿了個火腿陷的放到我碗裏說:“小培,你愛吃火腿,這個給你。”說完星眸輝漾地朝我含情一瞟,楞得我硬把嘴裏的食物咽進氣管裏。他也不嫌演過分,直接伸手就幫我揉背,輕聲撫慰裏滿是憐愛。等我嗆完抬頭,四位老人眼裏全部洋溢著幻想兒孫滿堂時的幸福表情。
  回想剛才他那個笑,心中一緊。這人也太會自創劇本了,配合他爸的話,好象是他愛我已久,礙於父母的麵子不能表現。如今大人們點頭,他就擺出賢婿良夫的形象。
  到給陳爸爸吹蠟燭的時候,老人家盯著正對麵的我和陳瑞涵說:“這麽大年紀也不愛玩這套,唯一願望就是小涵不要再自恃甚高,能早日結婚給我們大人生孫抱子。”這時候陳媽媽親切的目光掃到我臉上,我爸媽含笑不語地看著我,身邊的小陳同學更是在恰當時候摟住我的肩,兩個大大的酒窩裏蕩出讓人暈旋的瓊汁玉釀。
  這多像我盼望已久的小兩口攜四老相歡景象,我的多次相親不就是為了能有今天這樣的***場麵出現嗎?有點愛上陳瑞涵的笑容了,跟他吃相親飯那次對他種下的好感又跑回來。在閃爍飄移的燭光裏,我的少女情懷被散發到最大限度。他搭在我身上的手很溫暖,他的身軀很偉岸,我似乎把他的臉跟帥G陽傘上的梅爾吉卜森混在一起了。對上大人們的笑,我從四雙渾濁卻有神的眼眸裏看見一對懷抱嬰兒的小夫妻,妻子的微笑是文小培獨有的傻笑,丈夫的臉上就剛好有兩個深深的酒窩……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石然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兩天前心裏的傷痛讓我瞬間我就清醒過來,這個世界沒有那麽美好。我跟陳瑞涵之間是演戲!出場費除了四百塊每人的夥食補貼外還有一套全係列水暖資料。
  按掉那個不想聽的電話,很有藝德地朝假戀人身上靠靠,對著今天非常滿意開心的壽星老頭說:“陳叔叔,吹蠟燭吧。”
  再也不是年少時代了,現實小說雖然沒有冰激淩文學那麽甜潤多味,但讀它們就好比冬泳般強心健身。再大的風暴來,我也是緊醒著時刻記得保護自己。
  散夥的時候,趁著我爸媽跟陳家兩老告別,我提醒陳瑞涵周一給我材料。對他這樣的男人,喜歡過忘記了就不必再次陷進去。就算他是多金腹黑的深情男人,我也不會是可以讓他愛上的特殊女人。這般真真假假讓人難辯的陳瑞涵,就留給那些有勇氣去征服的女人吧。
  口袋裏的手機還是一遍一遍地在震動,正在撥打電話的那個人在兩個禮拜前還是我心裏的王子。隻可惜此刻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石然也許是王子,可惜文小培不是公主,也沒有幻想當灰姑娘的權利。
  曾經我以為愛情必須有小說裏的那種驚天動地的酸痛傷痕才是圓滿,如今我明白普通如我的女人,幸福就是有個相伴一生簡單過日子的男人。
  平淡才是真。

  45.君主立憲製
  人體像個君主立憲製的國家。腦袋好似高高在上的皇室,每天簽發各項行動的指示。心便是手握實權的首相,它若要起兵攻打伊拉克,皇室再不願意也必須配合簽發命令。
  我那個裝滿二十七年感情經驗和人生經驗的腦袋,直到在雷尊門口跟大家告別時仍然是完全清醒的。它知道現在最好的辦法是走上車,接聽石然的電話,把他要說的話聽完,最後將自己那天想法全部告訴他。然後回眸染笑而去,隻留下一瓣讓他這輩子都難忘的倩影。
  可是我的心卻不那麽理智,在它看見手機屏幕上石然那張在我生日party搞怪的大頭照後就開始動搖了。愛情的盲目讓它不知所措,想見他也想躲他,想繼續愛他也害怕傷害。
  腦袋命令手去按下接聽鍵,心卻立刻阻止。
  心在喊:我害怕,我還沒準備好見他。
  腦袋阻攔說:總有要麵對的那天,逃避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
  心又道:我怕現在見他會臨場倒戈。
  皇室終究不過是個擺設,再不甘願也隻能服從心的意願。四肢被支配著趕快行動起來開車回家。我要把自己泡進熱乎乎的香浴池裏,用蒸汽來鼓勵我的膽怯。
  車沒有開進小區,而是停在路邊。我害怕得發抖,擔心石然跟以前的男友們一樣等待在我家樓下。隻身繞小道走到單元前,張望四周並沒看見石然的車。心總算平靜下來,手機也安歇了。腦袋鄙視著離它僅僅半臂距離的那顆血團,命令文小培的身體趕快回家。
  揣著手機搭電梯上樓,跨出門還未及按燈,手機又開始震。石然伸著舌頭想舔鼻子上蛋糕的照片在黑暗裏一閃一閃,像鬼魅般纏上我的神經。
  腦袋再也忍不住,在心發言前就按下接聽鍵。
  “喂。”我偽裝平靜地開口。
  對方沒有聲音,或許他被我的突然接聽嚇到。
  我不再說話,也忘記要回家。眼前完全的黑暗給予我力量,讓我敢於麵對這個小小的長方體傳聲怪物。
  聽筒裏傳來他的呼吸聲,沉沉的。恍惚間,我聽見他的心跳。撲通,撲通,真實有力。
  此般場景使我想起那夜,他壓上我身體時曾經有片息的猶豫。冥靜中,我的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也聽見過如此有力的跳動聲。均勻綿密的韻律帶給我力量,讓我伸手扣住他的背肌,解開係住他身體的繩索。我喜歡聽他的心跳,堅強地讓人很安心。律跳像極女巫的迷幻玄鈴,攝人意誌,擾動心魔。
  這一刻任何東西對我都不重要,無論是答案,等待,更或是他的愛情。我的心徹底控製住腦袋,隻想沉迷在虛偽的安寧裏。
  兩步遠的轉角處出現另一幕銀亮的手機屏,原來心跳是真實而貼近的。
  “文小培,你終於接電話了。”他的語氣無奈裏透著點焦急。
  聲控燈自動亮起,眼睛被明亮刺疼著模糊一片。想要抬頭去擋光,麵上已被身前的瘦長身軀籠在陰影裏。又幾近是耳貼心,節奏均勻的跳動安撫著我的緊張。
  不敢抬頭,耳邊傳來他迷惑人的低語:“開門。”
  我的心像著魔一樣命令腦袋照辦。
  屋內是一片寂靜與黑暗,誰也不知道走進去後的結局會是如何。
  如果可以重新設計進化不完全的人體,我一定讓文小培的心長在腳底。這樣就可以和聰明的腦袋徹底分離,以免心的優柔寡斷影響全局。
  無論皇室和首相意見是否統一,它們代表的都是同個國家。我是個矛盾的主權國,腦袋想要堅強和瀟灑卻抵擋不住內心深處對愛情的期待。但不管結局是什麽,這都是我的生活選擇,希望我有能力為自己今天的決定負責。
  關門後低頭站在走廊裏,鼻下是石然身上的KENZO香水味。絢爛花香原本該是浪漫的戀愛氣息,如今卻滾著眼淚的酸澀味。
  石然的聲音冷冷的,像我們公司油頭老板在例會上訓話那樣,讓我的頭壓得更低。嘴裏小聲答:“意思很明白。”
  他壓住自己的情緒,我看不到他的神情,隻是聽到心律有些加快。
  我像是做錯事情的小孩一樣,盯著他衣領下的第二顆扣子說:“我覺得兩個禮拜應該夠長了。”
  屋子裏一下子靜下來。良久,我抬起頭看見他正抿緊唇盯著我。
  我撇開頭歪起嘴,心下不甘:為什麽好像是我做錯那樣?
  “小培,我去澳洲是想避開衛芸。”石然並不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有些出奇,轉過身看著他微紅的臉,開始期盼聽到接下去的話。
  “我會跟她說我犯的錯誤。我做不到對她一心一意,所以還是分手的好。”他答得很快,像是下過決心。眸底更是波瀾不驚的平靜。
  開始動搖,整個人都陷入他的幽黑深眸裏,連腦袋也管不住心的變向傾倒。緊緊手裏的項鏈,有些喜極而泣卻總覺得這一切不是真的。
  他走上前拉住我,很真誠地說:“小培,我喜歡你。跟你一起讓我覺得很輕鬆自在,你無憂無慮的生活很能感染我。但做我女朋友要麵對的人和事很多,我不忍心讓複雜的社交關係破壞你單純的快樂。所以我……”
  “所以什麽?”我很焦急,腦袋裏沒有細胞去猜他的意思。
  “所以我不想你變成第二個鄭琳,我沒有信心能比劉亮做的更好。”他的聲音有些輕,卻是堅定絕然。“我希望你一直都跟以前那樣快快樂樂,簡簡單單的過你的生活。”
  從海市蜃樓裏醒來,心開始被冰固化,卻變得堅硬。將手裏的項鏈放在玻璃茶幾上,金屬銳角滑出的聲音撕裂我的神經。
  我抬起頭看向石然,腦袋裏響起那個東北女孩的堅強笑聲。劉亮是石然在大院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也是我們的初中同班同學。鄭琳是劉亮的前妻,他們是大學同學,在校期間戀愛四年,畢業後立刻結婚,隻一年就離婚了。我跟石然是在劉亮的離婚飯上熟悉的,當時石然打電話給剛剛跟他重遇不久的我,請我幫他一個忙。他說劉亮要辦離婚,希望能找個女孩子陪他們去,因為鄭琳在這個城市沒什麽朋友。想起初中時那個笑起來酷酷,上課老跟我聊天的小帥哥劉亮,我便答應接下這個麻煩事。
  很久沒見劉亮,也不認識鄭琳,更不曉得他們為什麽要離婚。所以當女方哭倒在民政居對麵飯店的包廂裏,我不知道要怎麽安慰。走上前給她肩膀靠,我了解女人脆弱時,都需要依靠和傾聽。石然和劉亮都說那天多虧有我,其實我什麽都沒做。後來鄭琳打電話來感謝,在交談中我們漸漸熟悉,但我一直沒問過她跟劉亮的事情。在機場送她去美國時,她拉著我的手說:“小培,幫我告訴劉亮,我不恨他。跟他的婚姻我得出個結論:家裏沒那個底,千萬別嫁給高幹子弟。”
  不久劉亮也在他媽的安排下,去甘肅部隊裏鍛煉。臨走時我把鄭琳的話帶給他,他的眼裏明顯泛出波光。不知道他是自言自語還是對我說:“我真不是個男人,對不起鄭琳啊!原本愛得好好的,一結婚變成兩廂折磨。”
  石然走上前去安慰他,他抱住石然說:“兄弟,我們這樣的家庭,結婚千萬要考慮政治因素。”
  話聽到這裏,什麽事情讓他們離婚已經不重要了。根本的原因,用腳趾頭也能想出來。
  “小培,我們還能做朋友嗎?”石然看著手裏的cartier項鏈問道。
  “你要我跟你繼續做朋友?”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冰冷的顫抖。“石然,你不是上帝。你沒權利幫我決定哪個對我更好。”
  “好吧,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不管怎麽樣,我都會在你身邊的。”他情真語切,但在我眼裏卻是滑稽。
  沉默片刻,我用很刻薄地語氣說:“既然那天我勾引你上床,就沒想過再做回朋友。你拒絕我應該直接點,然後最好永遠不見。”
  他靜默地站著,鏡片有些模糊,唇抽動幾下卻不發聲。
  心裏真的很難受。不光是為愛情,也是為他對我的不信任。難道他不愛我就是因為我看上去很沒用,不配跟他並肩站在高處嗎?那他選擇衛芸,是覺得那個嬌小淑儀的小女人可以應付好所有場麵?我文小培不僅家世配不上人家,連個人能力都不行,隻能落個跟他共同尋歡的份。
  看不清他的臉,也一樣看不清他的心。有種爆炸般的壓力衝擊著我的腦,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衝到玄關,打開門對他吼:“滾出去,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石然呆定幾秒,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最後什麽也沒說走出去了。
  華麗轉身是不可能,我還是處理砸了,看來我是真沒本事做他的女朋友。文小培是沒有進化完全的生物,如果讓我來設計她的人體器官方位,我一定把她那顆感情用事心放到腳底,跟聰明絕頂的腦袋徹底分離。
  值得慶幸的是,不管處理問題方式如何,首相和皇室總算也是意見統一。那就是跟石然永遠不見。

  46.小布什很強
  當今世界經濟的火車頭美國是個超強大國吧!可是人家現任總統小布什卻是媒體最熱衷開涮對象之一。中國人說他長得像狒狒;南非貴族說他充滿農民氣質;法國人更絕,直接拿他低於平均水準的90分智商來做文章。他跑上台發個言,稿子也背不全,語病一個接一個,搞得台下同黨人士直冒冷汗。就任總統五年裏,他年年入選全美“愚人榜”。美國心理學家研究結果表明:小布什的智商在20世紀以來的美國總統中,排名到數第二。
  可是不管全世界人民是如何“詆毀”這個白癡總統,他還是以超強的政績連任。他在任期裏,美國麵臨重重困境。股市崩盤、9/11恐怖襲擊、攻打伊拉克,此等複雜驚險的局勢恐怕隻有二戰時期的羅斯福總統見過。而小布什隻用三年時間,不僅從心理上掃除9/11後的世界末日心態,還成功地把美國經濟導向增長期。就更別說他當全世界的麵成功絞殺老薩,掌控中東石油管道了。
  很多人都說這也不是他的功勞,靠得是他身後那群超高智商的智囊團。就是有了切尼,鮑威爾,倫斯菲,賴斯這些大家公認的高智商人士的高見,這位著名的愚人才能穩坐蛟龍椅。
  普通人身邊沒有那麽多高智商的人,但所謂“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又有言“旁觀者清”,因此多聽聽別人的意見,也是成功的捷徑。
  坐在小組工作室裏,我開始對下麵的四人做起發言的總動員。今天的周一例會上,油頭老板正式提出讓我和靈月的小組競爭水暖代理權。
  水暖代理權本來是歸林文彬小組的,他辭職後都是我在用,所以我屬於“事實所有權”。有這個所有權,可以優先享用產品升級信息和對方提供的培訓,對二次投標是很有價值的。靈月回來後代管林文彬的組,她的能力不足服眾,就急切要找個事來做以證明領導能力。這段時間我們公司有個水暖的項目,老板讓我和她的小組各做一份設計給客戶選擇,被選中的小組將獲得代理權。本來這樣大小的案子根本不值得搞內部競爭,估計是靈月要求來的。她要玩,我隻能奉陪。
  昨天因為石然,我晚上沒睡好。一周的疲勞加上失眠後的頭疼,又有那麽大的工作壓力,我覺得心力交瘁。很想聽聽大家的意見,看看能不能有新穎的點子。
  我的四位內閣大臣也不比小布什的差,腦袋都是轉得溜快,還有個內鬼混在裏麵呢!他們開始都挺沉默的,等我解說完此項目的重要性,又承諾會給本次表現突出的成員培訓機會後,大家才漸漸開始發言。
  “小培,我覺得可以在三級管裏加個閥門。歐版管就不錯,比較節能。”說話的是朱亮。
  “嗯,不錯。可以考慮。”我嘴上應著,心裏想起上次那個案子裏他也是用的歐版管。好像那生產商跟他是遠親,估計是拿回扣吧。
  “小培姐,不如把水管的合金成分降低吧!”雨明拿出建築圖紙,拉著我去看那些管道。
  合金成分降低的理念不錯,可是要測量的數據太多。這麽小的項目,請數據部來做分析是不現實的。
  “小培姐,我記得那公司的經理好像是會計陳雲的朋友,要不找找關係?”小芬湊到我麵前問。
  這小孩一向腦袋活絡,已經開始想著用人脈網了。
  “小培,”LUCK插進話來,遞上一刀資料說,“你看看這個技術,是水暖的衍生產品,價格不貴,治能效率很高。”
  我拿來看了一眼,是最新出的暖風動力組。設備是不錯,不過對設計技術要求很高。我們小組能擔此重任的,隻有LUCK一個。這是給他自己出頭機會,還是為全組利益著想?
  工作室的氣氛很快被炒熱。四個人你言我語,都挺樂於表現智慧。他們把我拉來喊去,積極向我闡述意見,用各種論據企圖說服大家用自己的方案。這世間人人都認為自己的意見是絕佳的,都希望能被人采用。其實大家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以自己的經驗和利益來考慮問題。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並不一定最適合當前的狀態,有些意見也許還會害死實行人。
  我似乎很認真地傾聽他們每個人的意見,心裏想得卻是那個傻瓜總統小布什。從電視裏看議會討論問題,那麽多張嘴強烈表述意見的時候,他是不是也隻想塞個耳塞呢?他真得是傳說那麽笨嗎?他身邊的幾位高人哪個不比他更聰明更具備總統相,可是為什麽當選得人卻是他呢?
  領導者要的應該不光是智商,而是要有在淩亂的意見裏挑選出最適合那條的能力吧!愛因斯坦的智商無與倫比,但他遠不具備做總統的素質。因為他沒有小布什那樣的分辨能力,這也是絕大多數高智商的科學家做不了總統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的智商有沒比小布什高點,但是當我麵對眾多意見時絕對沒有他那麽決斷的先見。很想問問人我該怎麽辦,以前這種事都是請教石然,因為他的意見從來都是對的,也不會害我。還是想起了他,心裏更加黯然。總會忘記的,我安慰自己。
  捂住太陽穴,喝下今天第四杯提神的黑咖啡,我開始記錄他們的觀點。
  手機不合適宜地響起來,是末末,問有沒下班。她一直說要給我介紹個腸胃科醫生幫我做無痛胃鏡,前段時間的胃病吃中藥有控製住,但是一直沒好。昨天石然剛走,她就打電話來了。我正蜷坐在被窩裏哭得傷心,她擔心得馬上要來我家。我沒有心情見人,就約好今天下班一起吃飯。
  看看手表已經超過下班時間半個多小時。明天我要去工地,於是讓小芬早上把大家的意見記錄下來,然後發郵件給我。
  疲憊的心情,疲憊的身體,去餐廳充實我同樣疲憊的胃。
  走進飯館,末末、範妮和小麥都在。
  落座,點菜,開始說故事。一頓飯吃下來,我短暫而匆促的愛情就被講完。
  “所以石然會跟衛芸分手,同時也不打算跟你在一起?”範妮今天很主動地開口,“他倒是算計得不錯,要跟你在一起了,他還怎麽跟衛芸繼續合作,這男人有心計!”
  有些人你不想問她意見,她也會很積極地表述自己的觀點。
  “我看石然不壞!”他的粉絲末末開口,“小培,他也為你跟衛芸分手了呀!”
  “是為小培還是為他自己?”範妮蹙眉輕歎,“男人呀,特別是石然這種出身好的成功商人,你還指望他什麽!”
  “你真得要跟他決裂嗎?”末末很不忍地問。
  “這麽多年友情很可惜呀,也不用永遠不見那麽嚴重麽。以後工作上有事找他幫忙也可以見的。”小麥想問題很周全。
  “小培,你可給我有點骨氣。絕對不要再見他,更別說求他了!”範妮的賤女病又犯了,對小麥的提議很鄙視。
  “如果真的愛他,為什麽不去試試跟他好好談談。你的家庭也不至於太差,隻要你們兩個肯努力一下,還是可以在一起的。能愛一次多不容易,為什麽這麽輕易放棄!”末末強調她的愛情觀。
  求他,決裂,再愛。她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理。
  我低著頭喝茶,心裏空涼涼的,什麽意見都聽不進去。下午工作上的討論已經讓我頭昏腦漲,現在我誰的建議都不想聽。況且石然跟我之間沒有任何需要議論的。
  愛情是不需要說對不起的。我愛他,如果他的決定是什麽,我都會原諒他。隻是見與不見他不由我,而由天。我不會再去求他找他,這是我最後的尊嚴。至於其他,我沒那個腦袋去想,也不要去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久缺眠,望著那三張吃飽後議論的嘴,我第一次覺得很煩悶。我突然很想隱居起來,誰也不要來找我,就讓我自己靜靜地呆著。
  手機又響,是陳瑞涵,他約我去他家拿水暖的資料。今天我很愛這個方塊傳聲機,它將我一次次從嘈雜的人群中拯救出來。
  起身對著三雙疑惑地眼睛說再見,迅速退場去陳瑞涵家。
  靠著門邊按下鈴,許久都沒人來開。腦袋開始抽筋一樣地疼,用手掌敲了又敲。我發現自己患上跟感冒症狀相似的失戀綜合症。
  門突然被打開,穿著浴袍頭發上掛著水珠的陳瑞涵出現在門口。這個景象有點熟悉,我第一次從他家醒來似乎見過。
  “這麽快就來了?”他拿著毛巾邊插頭發邊問,用眼睛示意我進門。
  “我不進去了,你把資料給我就好。”我無力地開口,身體開始發燒。失戀病菌比感冒細菌要凶猛,迅速戰勝白血球。
  他看看我,突然伸手過來摸我的額頭。
  頭一歪本想避開,卻被暈眩攪得失去方向。失重間有股力量拉住我,把我抱到柔軟的皮麵上。
  我的意識漸漸模糊,卻像拉扯浮草般緊緊抓住身邊人的衣角說:“求你,今天別再跟我講你的意見。”
  不知道他的答案,不曉得他聽清楚沒我的話。隻管自己沉沉地睡去,在空白三十幾個小時的睡眠後……

  47.錯誤的滅菌方式
  一個文小培倒下了,會有千千萬萬個文小培爬起來的。
  腦袋裏反複冒著這句話,我被自己的聲音嚇醒。我知道現在辦公室裏好多個跟文小培差不多水準的設計師嫉妒著我,就是小組裏不還有內鬼沒抓到麽。不能倒下,不能給身後的人機會。我不是專心事業的女人,但是沒人跟錢過不去。為了早日不做房奴,多買幾樣名牌填補我缺少男人的心,我必須勇往直前地拚下去。
  陳瑞涵家的意大利沙發真得很軟,卻並不會睡酥我的骨頭,反到是把我潛意識裏的競爭思想全部掏出來。
  四周很安靜也很暗,隻有牆上亮著一盞十瓦的壁燈。掀掉身上的薄毯,光著腳走在原木地板上,想要找到屋子的主人。書房的玻璃移門裏透出燈光,他也是個工作狂。
  走上前發現門並沒有合實,從寬寬的縫裏可以把裏麵的景象看個清楚。陳瑞涵正對電腦坐著,麵前放著一疊資料。屏幕上的內容似乎讓他有些煩惱,濃眉緊皺著,手上的筆一直在敲薄唇。
  輕輕敲門,他聞聲抬頭。眸底有些迷茫,嘴角歪翹,看神情似乎還沉浸在文件裏。
  “進來吧。”看到我,他放下手裏的筆站起來。
  “對不起,剛才太累了。”我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已經淩晨一點。
  他嘴角輕揚道:“我還以為你暈過去了。換衣服想送你去醫院,出來就聽見打呼聲。”
  立刻紅臉,太丟人了。在男人麵前不管呼聲大小,都不符合美女形象。
  “把資料給我吧。”繞開話題。
  他從桌上拿起一疊材料給我。
  “我媽請你下周六去我們家吃晚飯。”帥臉上完全沒有表情。
  我也同樣不放表情,語氣異常認真地說:“我不想演戲了,上次是最後一場。”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俯身在便簽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撕下來遞給我說:“這是我家地址,下午三點左右到就可以。”
  我怔怔看著他,男人是耳聾還是自信過度。
  他走上前來,把地址塞在我手裏道:“不是演戲,我請你做我女朋友。”
  昨天晚上有一個男人拒絕我,今天半夜另一個男人邀請我,兩個都是所謂的黃金鑽石單身漢。諷刺版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你爸媽給你壓力了?”半夜時分特別清醒,說話神態和思維方式都很有businesswoman的架勢。
  他完全不避諱,點點頭說:“我爸認為你很適合當他兒媳婦。”
  我是不是該問問他對我有什麽感覺呢?其實這個問題我從上次相親結束就很想問。那時候想問是因為我喜歡他,希望能跟他交往。後來他對我的態度讓我更想問他,我隻不過跟他睡過一回,何必處處爭對我。現在問是我很好奇他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
  “那你喜歡我嗎?”我像商業談判時那樣將目光探進他的黑瞳。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談生意他比我強,完全不會被我的目光逼退。
  “你覺得我想要什麽?”既然他不回答問題,聽聽我能得的好處也不錯。
  “如果一切順利,我會跟你結婚。”他的唇上勾出些許嘲諷,身體靠坐在後麵的書桌上,眯著眼望向我說:“結婚後你擁有完全的人身自由,愛工作你可以繼續,想要閑賦在家也可以。房子、車子我都有,每個月給家用。如果有小孩,他的費用我來負擔。”
  想起我們姐妹淘聊天時說各自對老公的要求,當時我的條件好象不高。
  我說:他必須經濟穩定,房子車子兒子的費用要歸他開銷。家用如果他能全部負擔是最好,不行我也可以承擔。我自己賺得錢用於我所有的女性開銷,比如化妝品,服飾,旅遊,或者跟朋友們出去玩。
  末末問:他不用愛你嗎?
  我想想答: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嗎?所以他隻要能溫柔地對待我,偶爾會搞點小浪漫就好。
  小麥又問:要是他跟你相敬如賓,卻在外麵搞女人呢?
  我毫不猶豫地答:那就別給我知道。
  範妮插進話來:小培,你別給我裝。你對男人要求最高了,要是人家不愛你不寵你,我才不相信你能過得下去日子。
  我逞強道:你就走著瞧,看我能不能過下去。
  說實話,我腦袋裏從來沒想過會跟個不愛我的男人結婚。我是個很貪心的人,最好老公有愛我又有錢。但是如果在一個很有經濟條件的男人和一個愛我卻沒錢的男人麵前,我的第一反應應該還是選擇錢。
  人家都說隻有苦出身的小孩才會在乎錢,我到不那麽認為。苦大的小孩萬一哪天沒錢了,他們知道如何激發意誌來熬;但像我這樣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長大的人,真要過窮日子肯定不知所措。貧賤夫妻百是哀,到時候有愛情也被磨光。
  陳瑞涵不愛我,但是他卻有幾個錢。原本我有些討厭他的毒舌,但是後來發現他每次罵我都沒壞心,便能平心靜氣對待他。這樣不愛不恨的關係,到是最能長期相處。
  “做你女朋友有什麽要求嗎?”看清楚合同上對方提出的條件是基本常識。
  陳瑞涵站直身體,走到我麵前。他的嘴唇湊在我耳邊,呼吸間的氣息吹拂著我的肌膚。他含笑低語:“放心,不會要你跟我上床。”
  “那太可惜,你也就這點長處。”我推開他說,完全沒有表情地說:“我當你女朋友,但你要幫我拿到BST的二次投標。”
  失戀的女人都是瘋子,半夜的神經異常膽大。而陳瑞涵就我的催化劑,每次都能逼著我做出無法想象的決定。
  “嗬嗬!”他冷笑道,“幫你可以,拿不拿得到還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那你等著我看我的本事。我心道。
  沉默片刻,我問他我的包在哪裏。
  他看看鍾,已經快兩點了。
  “你在發燒,不要走了。我去拿退燒藥,你去洗澡吧。”陳瑞涵很快進入男朋友的角色,走過來摟過我出書房。
  我有些遲疑,別說我在生病,就是不生病也沒有女朋友跟男朋友睡的義務。
  他看出我的停留,搭我身上的手放下了。
  “你不知道嗎?我家有間客房。”他挑著眼像逗鳥一樣看我。
  “我比較喜歡你那張軟床,客房的硬床板更適合男人。”我冷冷地回看他,說完自顧自走進主臥。
  我不知道明天醒來會不會後悔現在的決定,多半會吧。可是我現在真地很想這麽幹,我必須要做點特殊的事情來擠壓心中的鬱悶。我以為自己可以雲淡風輕地原諒且忘記石然,事實上我也真得沒有怪他恨他,但是情緒卻無比低落。
  答應陳瑞涵近乎交易般的要求,絕對是錯誤的決定。但明知道是錯誤還是往裏跳,很爽。也許別人愛用酒精消滅失戀病菌,變態的文小培更愛用另類的方式來治療。

  48.無法挽回
  時鍾有一長一短的兩根針。午夜零點時分,它們交匯在正上方的刻度12處,然後以各自的步調在圓盤上挪動。有時他們近在咫尺,有時他們遙望不及。待分針轉動十二圈,時針轉動360度後,兩根針在正午時分重逢在刻度12處。在相同位置同樣的相疊、相交,似乎又回到原點,讓人看不出任何差異。隻有時針和分針的心裏明白,它們走過了整整的十二個小時。那是一段足夠改變一切的時間,唐山大地震隻有23秒的強震,雙子塔倒隻費時1分多鍾,泰國海嘯在1個小時內就吞滅上千生命。看似相同的分、時針原點重逢裏,藏著世間的起起伏伏、沉沉落落、人是物非。
  我從陳瑞涵的軟床上醒來,一切都好象回到初遇的原點。他也是那樣站在拉開的窗簾前跟我問早上好,也同樣邀請我一起吃早餐。不同的是,我的身份從相親對象升級為女朋友,我的心對他完美沒有異樣情緒。
  “這是我家的鑰匙。”他麵無表情地遞給我一串用法拉力標誌做扣的鑰匙。
  我喝著粥,不聲不響地接下放在手邊。
  在夢裏我反複問自己是不是瘋了,怎麽會那麽輕易地答應做他女朋友,可醒來後毫不猶豫地接受昨晚的錯誤決定。本以為能換點坐過山車才有的刺激感,但腦袋被太多煩瑣的事情占據,沒有時間去感受瘋狂。
  “張衛今天會在工地上嗎?”我邊喝粥,邊翻看水暖資料。
  “他去外地了。”陳瑞涵正在看晨報,手裏拿著片烤黃的麵包,頭也不抬地回答。
  剛才想起有些圖紙上的問題要請教工程師,張衛不在就要去找BST的王經理。我看看手表,時間不早了,便放下手裏的青瓷花勺,開始收拾包。
  他瞄向我,又看看碗裏剩下的粥,自笑道:“又不吃完嗎?白辛苦了。”
  聽到這話,我楞了幾秒。上次來他家,我也在發燒,醒來時候他說有粥給我,結果為了跟石然和衛芸見麵沒喝成。
  “我隻是先把東西放好。”把資料塞進包裏,重新拿起勺子喝粥。為他的體貼和心思小小地感動,雖然我明白這是他泡女人的慣用伎倆。再喝一口,突然發現口感很好,忍不住問:“你燉的?”
  他已經合上報紙,正喝著橙汁。等咽下嘴裏的東西後說:“我打電話叫樓下早餐店送的。”
  “那你辛苦什麽?!”真是“誤會”他的好了,剩下的東西喝得索然無味。
  分針和時針走上一百圈也不會步調相同,我真是不該高看我的“男朋友”。
  “吃完把碗放池子裏,等下鍾點工會來洗。”他已經起身,拿包準備走人,站玄關回頭說:“記得放好你的鑰匙。否則打掃的阿姨以為是她的那套,會誤拿的。”
  最後一口粥卡在喉嚨裏怎麽都吞不下去,悶悶地問:“她的鑰匙扣也是法拉力嗎?”
  陳瑞涵已經換好鞋站在門外,妖精般地笑笑說:“不是,她的是大眾。”
  哎~總算“女朋友”級別還是比鍾點工高一點。文小培,你就平衡吧!
  迅速收拾東西,我趕著去BST找王經理。
  驅車到那裏,我突然發現今天形象不佳。由於昨晚穿著套裝在陳瑞涵的沙發上睡覺,身上的衣服有些皺巴巴。我的包裏常備化妝品和卸妝品,但是都是簡單急救用的,用它們化出來的妝不會很無暇。另外由於缺少工具,我的頭發也有點癟著沒型。
  做女人真麻煩!
  盡可能地整好服飾,走進大樓談公事去。王經理是很不錯的人,他一直對我照顧有佳。我問完圖紙上的事情,又順便向他打聽二次投標的相關事項。王經理也算上道,給我詳細解釋他們的要求後,還帶我去規劃室看模型。
  方石收購BST後,對綠地項目加大投資,這套建築模型是花大價錢做的,非常精致。王經理也是土木工程出身,對模型很了解也很感興趣。他如數家珍地給我細細講解,我們邊談邊看,早把時間忘記了。
  “王經理也在啊!”秘書專用聲線在我們身後響起。
  我回頭看過去,身後已經走進一群人。站在最前麵的那兩個,化成骨血我都認識,石然和衛芸。他正望向我,臉上看不出表情。我不敢看衛芸,如果她已經知道我對她男友做的事情,會不會想把我挫骨揚灰呢?
  “石總怎麽突然來了?”王經理反應過來,上前去寒暄,“我正帶啟揚設計的文小姐參觀二期項目呢。”
  我也上前,很職業化地跟所有人打招呼。身上一直被道目光緊隨,不知道是石然還是他身邊的美女衛芸。
  有些不習慣被人看,特別是今天這樣的倦容下。我希望再次遇到石然時,我早把他忘記,然後裝扮完美地出現。可惜老天不幫忙,專挑我特別像棄婦的時候讓我再次遇見他。
  石然是陪客戶來看模型的,王經理也要做陪。我剛好趁機告退,悄身離開那個困擾我情緒的男人。
  永遠不見的期望在四十八個小時後就被打破,時針和分針早就重逢無數遍。照理說百幢雙子塔都倒完了,我怎麽還是沒法直視他呢?
  愛情真是刻在心上的紋身,畫上去時候是痛,洗掉的時候還是痛。
  從BST出來再去工地,那裏的事情解決地很順利,多虧上次對待工人使用的手段正確。可這也是我今天唯一順利的事情。
  當我準備從工地上回城的時候,發現我的標致307再次罷工。所以我說不能買法國車,其車如人。法國人民可以不顧事態嚴重性地把罷工當娛樂,他們生產出來的車子也具有相同特性。
  無奈地站在車子邊上給維修廠打電話,我的“男朋友”駕著他的白馬突然出現。
  “車子壞了?”他拉下窗,明知故問。
  “你怎麽在這裏?”我好奇他到得也太準點了。
  “叫人把車拖走,等下我送你回去。”他鎖好車,抱著一堆圖紙筒從我身邊走過。
  “不用了。我跟拖車回去就好。”又不是真心相愛的人,搞得太熟浪費感情。
  他停下腳步,對著我說:“你沒接到你媽電話嗎?她讓我晚上跟你一起去你家吃飯。”
  “啊?!”我連忙翻出手機,的確有二十個未接電話,是我老媽的風格。
  陳瑞涵對我在工地的指揮室等他就走了,留下我對著手機跟我媽大喊:“喂!你怎麽無緣無故地喊人家去家裏吃飯呀?”
  “你這個死丫頭,我再不叫他來吃飯,是不是要等你們孩子都滿月了才給我介紹女婿!”老媽的聲音很彪悍。
  “媽,你亂說什麽呀?我知道你不喜歡他,所以……”
  “我不喜歡有用嗎?你不是早就當人家女朋友了。”老媽氣急敗壞地說:“生個女兒不中用,年歲大了心向外呀。交男朋友還要你婆婆來告訴我,丟臉!”
  啊!我咬牙切齒地恨透了陳耗子,怎麽能如此破壞我跟我媽的感情呢。解釋不清鳥,我火地直跺腳。
  “算了,我也不怪你。”老媽在電話那頭以為我害羞,語氣一變說:“其實瑞涵這孩子也不錯,我本來覺得他長得太好看心就會花。不過看看人家父母都是很有教養的人,教出來孩子應該不會差。他挺懂禮貌的,工作也不錯,隻要對你好就行。……”
  老媽完全不顧電話費,嘰歪著表達她的寬容。我是聽不下去了,現在真真切切地開始後悔答應陳瑞涵做他女朋友。我媽生我養我二十七年容易嗎?我怎麽能連老人家都騙呢!
  “小培,晚上記得跟瑞涵一起回來吃飯。他媽說他愛吃鴨子,我可燉一個早上了!”老媽說完最後一句就迅速掛電話。
  聽筒裏的忙音讓我開始動搖,跟陳瑞涵的遊戲才剛開始,我已經承受不住。
  我的車子剛被拖走,陳瑞涵就辦完事情來停車場了。坐在他車上,我還是呆呆的,腦袋裏想著我那個草率的錯誤決定。
  “你怎麽了?”他看我一眼問:“又發燒嗎?”
  “陳瑞涵,你別太入戲。”我沒聲好氣地反駁他的關懷。
  他嘴角揚笑說:“文小培,我做事一向很認真。誰跟你說演戲了,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該說該問該做的我全部會做到。希望你也拿出點職業精神來,別搞得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你……”我被他的話吃癟。
  昨晚是我答應的,而且大家的條件也都談得很好。現在反悔真得有點沒品,以後絕對被他看不起。WHO怕WHO,不就當他女朋友麽,又不要我馬上結婚。真受不了他,等找到合適地再踢就行,到時候這段經曆還可以當經驗使,多寶貴!
  我抽出張餐巾紙,舉手幫著陳瑞涵擦掉鬢角的汗水,很溫柔地說:“職業化精神怎麽可以放在兩人世界裏呢?你就跟著我好好學學怎麽當戀人吧!”
  他的帥臉上透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且一直延續到在超市給我父母買禮品。
  有點小錢的男人出手就是大方,我媽一盒金牌燕窩,我爸一台靜脈按摩器,偶家狗弟弟一包進口狗糧。OMG!以我家人性格,已經可以想象他今晚會受到的隆重待遇了。
  哼,陳瑞涵,你可是我第一個帶回家的毛腳女婿。好好等著我爸媽的考驗吧!

  49.人不可貌相
  “人不可貌相”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警句,意思是“別看那人長得不咋的,其實本事大著呢!”。可我媽偏有辦法篡改詞意,還硬把它拿來教育我如何選擇男朋友。她說:“閨女,男人長得好看多半不中用。人不可貌相,還得看看內在。”
  陳瑞涵正是我媽說得那種美相男,按原理說是沒什麽本事的人。老媽設下一桌鴻門鴨宴,必然是想用她的老火眼來幫我判斷此男人到底中用不中用。
  小陳同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一邊吃著仿製的張生記老鴨煲,一邊對答如流地應付我媽。等酒足飯飽時,老媽徹底被美男收服,居然跟他說:“小陳啊,我們家小培被寵得無法無天,脾氣很壞,但心不錯,以後就靠你多擔待著點。”
  飯後他陪老爸聊天,把生意場上的事情分析地頭頭是道,聽得老爺子連連點頭稱讚,兩男人相談甚歡。等把我們送出門的時候,老爸湊我身邊說:“小培,瑞涵這孩子挺聰明能幹的,你好好跟他相處。”
  有些人不佩服是不行的,這麽短時間就把老人們哄轉了,很強大!
  不過我們家至少還有一位不受他媚惑,那就是我的狗弟弟小米。陳瑞涵進門後它上前去嗅嗅,然後尾巴塌拉著躺去自己窩裏再也沒出來過。老媽老爸明天要去外地,托我照看幾天小米。我走的時候喊它出來,它一看到小陳就掉頭,拉都拉不住。小米是青光眼,看不見美不美,隻能用聞的。靈敏的狗鼻子立刻就嗅出此人敗絮其中的真實,故而厭惡不已。
  好不容易把小米哄上寶馬車,它左蹭右跳不肯安分。等到車開動,它才慢慢爬到我腿上,但兩隻盲眼死死盯著駕駛座上的陳瑞涵,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車子開過本市著名的大學,外麵夜景很漂亮。一對對情侶手拖手悠閑散步,純真臉上寫滿的幸福是高校戀情特有的。以前有人說過,大學不談戀愛會後悔,現在想起來非常同意。出社會後,愛情都是標價的,享受單純情感是種奢侈。
  看看我身邊美貌多金惟獨缺少愛的“男朋友”,心裏一陣悲涼。還是轉去窗外繼續看風景得好。
  突然間,目光被人行道上一對身影吸引。
  “陳瑞涵,把車轉回去!”為了確定所見之人的身份,我要求他趕快掉頭。
  “這裏有隔離帶,轉不回去。”他對我一驚一乍的樣子很不屑,“你要幹嗎?”
  “你開回去!”我著急地要求。小米看出我情緒異常,從我腿上站起來。
  他當我是無理取鬧,並不打算聽從。
  我看前麵是路口,就手舞足蹈地喊:“停車!停車!”
  陳瑞涵一個急刹車靠停在邊上,小米由於慣性原理衝撞到突出的香體劑上,發出聲聲哀叫。
  “文小培!”陳瑞涵對我的行為很不理解,“你抽瘋啊?”
  我沒空跟他解釋,回頭仔細觀察從後麵走上來那兩個拖著手的人。
  “你快看小米怎麽了?”他突然來拍我肩膀。
  我轉過頭來,小米已經爬回我腿上,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湊過去一看,它純白的額頭上鮮血淋漓,撥開毛是道深深的口子。我頓時沒主意了,求救般望向陳瑞涵。
  他抱怨地撇我一眼,又迅速發動車子。
  “你拿幹淨的紙巾按著它的傷口。”陳瑞涵發出指令,“建國路上有家寵物醫院,我們先趕去那裏!”
  看見小米流血受傷,我再也顧不上其它事。它不僅是我爸媽的心肝寶貝,也是我最好的玩伴。它聰明乖巧,對我的忠誠順從,比我遇到過任何男人都專一。我緊緊地抱著它,一邊用紙巾按住傷口,一邊吹著氣試圖減輕傷疼。小米像是疼極了,眼睛都漸漸迷上,淚珠掛在眼角,嘴裏輕輕嗚噎。我看著更是心疼,不禁陪著它掉下眼淚。
  陳瑞涵把車開到醫院門口,那裏的燈已經關了,剛好有個人在鎖門。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抱著將近50斤重的小米就衝上台階,對著鎖門的人大叫:“醫生,不要關門!我的狗狗受傷了,你快幫它看看。”
  那人回過頭來上下打量著我,又看一眼爬在我肩膀上的小米。
  “你看它在流血!”我看那人半天沒反應,突然大喊,“你楞著幹嗎?還不趕緊救人嗎!!!!”
  “是救狗。”陳瑞涵已經停好車,走上台階來。他對我剛才發瘋的樣子還很介意,語氣裏透出鄙視。
  我並不管他,把小米往他懷裏一塞。上前拉住啞著口的獸醫,要他看小米的傷口,又很可憐地繼續請求他。
  “我不是……”那人推推他的金絲邊眼鏡,無奈地看著我說:“好吧。”
  他搖搖頭,掏出鑰匙打開門。
  麻藥,縫針,注射消炎藥水。等一切都完畢後,我看著小米躺在手術台上皺緊眉頭沉睡的樣子,突然像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痛哭起來。
  正在幫小米綁紗布的獸醫被我嚇一大跳,他的樣子看起來挺像才從學校出來工作不久的人,估計是沒見過我這樣為條狗情緒起伏那麽大的人。
  “它不會有事的,你放心。”他放下手裏的紗布,遞給我一張紙巾。又轉身去藥櫃裏亂翻一氣,找出一盒藥遞給我。“這個是消炎藥,你給它每天吃……它有多重?”
  “50斤。”我邊擦眼淚邊答。
  “那就吃半顆吧。”醫生又查看一下說明書。
  剛才不知道什麽時候出去的陳瑞涵走進門,手裏拿著幾瓶飲料,對獸醫說:“今天謝謝你了,忙到這麽晚。喝點東西吧。”
  醫生不好意思接,嘴裏一直說應該的。陳瑞涵把水放桌上,又問是不是都結束了。我問多少錢,那獸醫看看價目表,說就給30塊吧。我付完錢謝了又謝,才抱著小米走出醫院。
  上車後陳瑞涵一直盯著我看,又靠過來幫我拉下遮陽板,指指鏡子讓我自己瞧。睫毛膏被眼淚惹得花成一片,我的樣子很可笑。
  “看不出你對小米感情那麽深刻。”他的話語似乎有點諷刺,“剛才幹嗎突然抽風?”
  我撫摸著小米光滑的皮毛,心裏還在為它的受傷而難受,可是腦袋裏浮現的卻是剛才行人道上兩個身影。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林文彬和小芬。
  人不可貌相。我媽的歪向理解也不光可以用在男人身上,這個純純真真,看似毫無心計的小芬,也真是讓我意想不到。

  50.江湖裏的玉女派
  玻璃大廈的白骨精各個都是從人修煉成妖的高手,職場這個新時代的江湖裏武功派係眾多。有花拳繡腿的紙虎派,有逢迎拍馬的無恥派,有擅長暗器的小人派,還有假麵陰險的腹黑派,反正妖精們的世界裏肯定找不到清善如佛的人。
  我入行後不是沒做過壞事,有時候不得已為之。大過大部分情況下,我都緊遵武林前輩的金玉準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內鬼是我絕對不能原諒的,上次因為此人我差點辛苦白費,自己的智慧成果也險些被林文彬那個卑劣淫男獨占。前段時間設局用釣魚法抓內鬼,等魚上鉤需要足夠的耐心,所以我並不著急,隻待恰當時機再提杆,沒想到魚兒竟自己跑進我的竹簍。
  小芬從進公司後就一直跟著我學習,她的專業能力不是很強,但腦袋靈活。據我的觀察,小姑娘不是亂攀高枝的人。看見她跟林文彬搞在一起,讓我頗為驚訝也很遺憾。真真地鮮花插在牛糞上,以後有得她受了。本來想狠整內鬼,現在知道是她,還是為“愛情”,我都下不去手。
  抱著小米坐在沙發上思考,決定先將小芬跟重要資料隔離。現在要對付的是靈月,少不了人手,等水暖的事情結束,在二次投標前找機會踢掉她就行。
  更何況……
  我腦袋裏透出個計劃,一個用小芬來幫我加碼贏靈月的方法。
  小米枕著我的腿深深地睡去,腦袋上還纏著紗布。心疼,等我打敗辦公室裏那幫人,回頭給寶貝買十罐牛肉。
  這個夜晚我沒有睡,失戀病菌已經被白血球打敗,我雖然虛弱卻還有力氣開夜車。拿出陳瑞涵給的水暖資料,開始仔細研究。下午接到通知,明天我會跟靈月隨老板去客戶公司,對方將給我們講解細節設計要求。
  淩晨時分,我終於看完所有資料。起身給自己倒杯茶,從櫥櫃深處拿紅茶的時候,手觸到一隻粗瓷麵的杯子。指尖抽搐著迅速收回,卻忍不住再次伸向杯子。不知道是心裏太緊張,還是累得失力,東西從我手裏滑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神經隨著一聲悶響繃緊,記憶裏那隻外型扭曲的杯子是石然的傑作。有段時間我們同時迷上手工陶藝,假扮愛人參加某網站組織的《人鬼情未了》情侶杯製作大賽。按照要求,男女雙方要在做完的杯子上刻自己的蜜語,然後交換杯子。我跟石然以耍樂的心情拉著歐翔跟他女朋友一起參加大賽,最後四人全部敗北。杯子拿回來後就一直在櫥櫃裏,我甚至連裏麵的話都沒看過。那時候我跟石然非常入戲地扮演著純純淨淨的朋友,隻是我們太過放縱自己的行為。在友情的掩飾下,享受愛人般的生活,擁有太多如同這個杯子一樣的曾經。
  站在碎片麵前有一刻失神,其實剛才我可以抓住杯子的,可最後它還是摔碎。那些藏在曾經裏的情感像慢性du藥似的在我的身體裏漸漸積累,爆發。慢性中毒的愛情要去掉最為困難,下定決心忘記,但無處不在的曾經時刻提醒著我過去的快樂。所以我隻有狠下心忍著疼,把那些美好一件一件地化為烏有。
  廚房門口睡眼惺忪的小米發出低鳴把我喚醒,拿起工具迅速清掃,然後領著它去休息。紮上垃圾袋口的瞬間,很想拿出上方那塊刻字的碎片瞧瞧,卻沒動手。因為我不知道拿起後,還有沒有放下的毅力。
  當曙光照進臥室的時候,我已經洗完澡化好妝。按照習慣,我遇到重要事情都會早起。客戶那裏的見麵很普通,人家並不知道我們公司本次的特殊內部競爭。這個項目真沒有很多發揮餘地,從對方的講解看,隻要求最簡單的設計。昨晚看完資料後,我特意做出一份可以嚇唬人的材料。本想在專業能力超低的靈月麵前向客戶展示我的專業性。可從現場情況看,對方的技術員對水暖不太懂,我表現地過度專業隻能適得其反。
  我和靈月都做了技術設計闡述,懂行的人可以看出兩份設計理念很相似,沒什麽大區別。不過我知道他們組有個外表設計強人,算是他們最後的王牌。老板在跟對方的老總寒暄,我趁著空擋思考該如何讓人家對我的設計留下印象。
  大家客套一番後,老板帶著我和靈月走出對方公司。工地上這兩天在裝設備,我需要常去監工,於是跟老板他們分開走。看著他們車子遠去,我沒有招手喊的士,而是重新走進對方公司。剛才我趁人不注意,把一份材料放在身邊的空椅子上沒有帶走。
  跟前台說我想見項目負責人關總,美女秘書把我帶進他的辦公室。關總見又是我有些奇怪,我抱著歉意地說:“關總對不起,我剛才可能把一份材料錯放在計劃書裏呈上去,所以又來麻煩你。”
  關總客套幾句,拿出我的那份計劃書讓我找。我假裝認真地翻完後,很失望地抬起頭看向一直盯著我的人說:“不在這裏,奇怪了。”
  “是什麽材料?重要嗎?”關總客氣地問道。
  “是一份專業資料,都是些最新的水暖技術。主要是從圖書館借來的,所以今天得去還掉。”我撒個小謊。
  “那是要找到的。會不會忘記在會議室?”關總叫來秘書陪我去會議室找。
  本來以為他會親自陪我去,我可以跟他多扯幾句找找門路,沒想到是叫秘書。在會議室拿好材料後,我又走去關總的辦公室。
  “謝謝你,關總。我找到了。”我特意把材料的亮麗的封麵向外放。
  “就是這份?”關總的目光果然被圖片吸引,這張圖跟他們的設計要求很像,拍得又漂亮。
  “是啊。”我不慌不忙地遞過材料,然後接著說,“這是美國去年一個獲獎作品,我覺得跟你們的設計要求很像,本來想借鑒的。”
  關總很認真地翻閱著材料,聽到“本來”二字後,抬頭望著我問:“怎麽現在不想用了嗎?”
  “這個設計裏包含很多新技術,跟貴公司要求的簡單理念不太符合。其實我算過成本,不會比我的那份普通設計貴很多。”
  “是嗎?價格差多少?”關總開始上鉤了。
  “都在這裏呢。”我從材料裏拿出昨天半夜做的一張簡單計劃書遞給他。
  關總掃了一眼,又拿來我剛才給他的那份計劃書看,然後笑著問我:“文小姐做了兩份計劃書?”
  我點點頭說:“看貴公司的項目要求,覺得很有發揮的餘地,所以忍不住多變化一下。”
  “我看這份新技術的很有意思,怎麽沒拿這份給我們呢?”關總疑惑地問。
  “我也覺得這份合適,不過……”我裝作純真地說:“我們公司搞內部競爭,我想走保險路線。”
  關總聽我說得那麽坦白,覺得很好笑。他以長輩的語氣提點我說:“年輕人要大膽地創,這麽小心的做派很容易失去機會的。”
  我點頭稱是:“主要是這個設計還挺麻煩的,很有多細節要跟貴公司溝通才能做。比如這個空氣閥門的位子,它有三個放法……”
  我指著圖片,一點點給關總解釋。他示意我坐下,開始跟我討論起新技術設計。我動用全部腦細胞來提問題,盡量顯示著專業負責的樣子。這個設計的確是比普通的複雜,卻也不是我表現出來那麽煩。隻是我想抓住機會,讓關總陷進來。
  談了好久,話題從設計到我的工作,又從工作到現在的水暖發展。直到牆上掛鍾指向中午12點。
  “小文,中午沒事吧?我請你吃飯去。”話題正熱,關總便邀請我一起吃飯。
  咖啡廳的商務套餐很簡單,不過我們的聊天被展得更開,生活學習各方麵都涉及。我很有尺度地把握著聊天的方向,關總這樣四十幾歲的男人是很希望被小女生讚揚和恭維的,特別是漂亮純真沒有心計的。把握男人心理是範妮免費給姐妹淘上的課,剛好被用來搭建人際關係。
  最後告別的時候,他握著我的手說:“小文,我最喜歡你這樣上進認真的年輕人。有空來我們公司多坐坐。”
  “謝謝關總了。我之後還得來麻煩你呢,這個新技術的設計,需要很多溝通。”我當然要找他,如果水管粗細,閥門擺設方位都讓他來選,下次跟靈月競爭時候有誰會放棄自己一起參與的設計!
  “恩。沒問題,也是項目需要。隨時歡迎啊!”關總拍著我的肩膀說。
  這回我是真心地笑開了,看得老男人神采閃亮。不是我自信,今天的局勢來看,這個項目百分之八十要歸我了。
  對了,我這樣的算是什麽門派?暗度陳倉的玉女派?

  51.愛情版OFFICE係統
  有位男性BLOG寫手說:愛情就像Office係統,是人生的一套必備程序,必須有足夠的空間去承載。但愛情不是Windows係統,所以它不是人生的根本程序,切不可安裝在C盤。否則,一旦運行時超過負荷,你的CPU就會癱瘓,隨之而來的不是死機就是徹底報廢。因此,我們要把愛情放在正確的位置,或者D盤,或者E盤,畢竟,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
  都說男人的理智遠遠大於情感,因此這位寫手才能提醒同胞記得把“愛情版OFFICE係統”分裝在副盤中。相對於男人,大多數女人在情感麵前就像台10G單版機,總共隻有一個空間不足的主盤,就算想分裝也沒有本錢。比如我這樣衝動多情,在愛情麵前百分百“單純”的女人,被折騰得死機是常常發生的。特別對石然的這場愛情裏似乎混進了病毒,像杯子那樣的曾經時不時地出現來擾亂心智,就算我刪除OFFICE係統也不管用。
  那天在工地上我又看見石然,他望向我的眼神裏透出溫柔的關懷,以至於那晚我又失眠。很想知道這個人的愛情會裝在哪個盤,為什麽可以這麽理智地控製自己。淩晨時分我終於想清楚,他一定隨身攜帶裝“愛情版OFFICE係統”的U盤,可以隨裝隨卸。
  普通的女人隻是286電腦,沒辦法抵抗愛情風暴。幸運地是聰明女人知道空間不是問題,我們可以選擇安裝迷你型“愛情版OFFICE係統”;死機更不是問題,隻要會自我重裝係統就好。我的腦子死機多了,重裝係統變成家常便飯。而浴缸就是我的金山毒霸,用桑拿殺滅病毒幫自己療傷後,我又以妖精的身份出現在玻璃大廈裏繼續拚殺。
  靈月雖然專業上白癡點,但並不是白養的閑人。從關總那裏回來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他的電話。這位對我印象很好的老總毫不吝嗇地告訴我,靈月帶著他們組裏的王牌設計師盧畢海一起去找過他。關總說他們帶去的稿子雖然沒有我的那份靚眼,卻也很有看頭。他說當然希望我能贏,因此特別給我提醒加油。
  靈月接手的原林文彬小組是高手如雲,光憑專業本事我沒信心一定贏,隻能走走偏路。對關總的善意提醒我感謝再三,又邀請他周日和夫人一起來喝茶。那天他說他夫人想開花店卻沒經驗,表姐剛好做過這行,可以給她講講。
  不過隻抓住關總這條線還不夠,我想起小芬那丫頭。原本對她還有些婦人之仁,隻想找個最無傷害的辦法讓她辭職。因為我相信她是為愛情才會犯這個傻,而我也知道林文彬絕不是真正地愛她。她犯的錯和種下的苦果以後會嚐到痛,我不必趕盡殺絕地去報仇。但現在麵對複雜的競爭,我不得不利用她來達到目的,就算是引她償還欠我的債吧。
  要她做的事情很簡單,去靈月那裏套出他們的外表設計風格,這是我唯一沒有信心贏過他們的地方。
  有天中午找借口把小芬叫出來吃飯,談到關總那個項目時我說:“現在工地上太忙,我沒空做外表設計。明天我會在小組搞個自薦,哪個人覺得自己有能力設計成功,就交給那個人。做好了,下次水暖的培訓給那人去。”
  小芬是新人,對培訓的事情特別在意,她問:“小培姐,這個設計難在哪裏。”
  我開玩笑說:“一點不難,隻要知道盧畢海的設計就一定贏。”
  小姑娘沒說話。
  第二天我剛到公司,她悄悄拉我去一邊說:“小培姐,昨天你說的那個外表設計可以交給我做嗎?我有信心可以贏!”
  等得就是這句話,她那麽聰明,一定知道如何反利用林文彬去幫自己賺分。
  “有信心就好!我一直很看好你的。動動腦筋,想想辦法,我相信你能做好。”我什麽也不問,臉上露出忙得交頭爛額的樣子答應她的請求。
  小芬謝過我就很開心地去做事。望著她的背影,我心情很複雜。這幾天我的腦袋裏考慮了多多少少的事情,我有把握利用她來贏不是隨便想出來的。
  盧畢海是林文彬的得意門生,他當時沒有跟著跳槽是看中靈月現在坐的這個位子。現在沒得坐,心裏當然不甘。他要扳倒靈月,這個機會很好,如果是林文彬出麵去套話,他一定會說的。
  至於林文彬幫小芬的原因也不是愛情。公司沒幾個人知道靈月的老爸是工商局的頭頭,老板一直捧著她就是因為這層關係。靈月不會倒台,到時候走得肯定是盧畢海,林文彬剛好能趁機在二次投標前重新招他到自己手下。
  用全部的10G內存去想清楚這些關係並不難。老爸說我其實挺聰明的,隻是愛偷懶。如果有清淨的日子過,誰樂意每天費盡腦力去較量心計。我沒有太多好勝心,最大的幸福就是做豬一樣的白癡。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上次競標取勝,我在公司的地位變了。如今把我當對手的人越來越多,一不當心就會被人算計。
  更重要的是石然這根精神支柱離開了,他是以行動支持我當豬的。以前我遇到任何難事都會去找他,隻要他能解決都會幫忙。如果工作上不順利,我總可以找他傾訴。有時候我在想,石然拒絕我的原因除了愛情和身份,是不是也因為在他麵前的我太過脆弱。男人終究還是害怕百分百的負責,隻是我徹底理解已經太晚。如今失去被人守護的福利,我能做的就是改變生活狀態。保護好自己沒有麻煩,自然不需要依靠。
  工作上的複雜局麵並不是最頭疼的,讓我應付不來的是如何跟我的男朋友陳瑞涵相處。我覺得我們的關係像是演戲,可他十分認真地扮演自己的角色,讓我無法不投入進去。但我又不能過於投入,因為看不清他的感情。
  周六下午原本要我自己去陳家,結果午飯時間陳瑞涵就來找我。
  “我剛打完球,找你來吃飯,等下一起去我爸媽那裏。”他穿著件灰色連帽衫站在我家門口,家常的語氣好象真得是我的男朋友。
  “你想吃什麽?我正要做飯。”我順口接道。
  他走進門看看我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速溶水餃說:“我有得選嗎?”
  “沒有。”家裏真得隻有這東西。
  “換衣服,我們去外麵吃。”他自己進廚房倒了杯果汁,徑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穿著上次那套粉紅色的韓版運動衣跟他下樓,路邊車窗玻璃上倒印出的兩個人影非常相配。這一瞬間我有些茫然,如果我跟他真得這麽下去也可以嗎?
  吃飯的地方就在我家附近,很普通的一家小吃餐館。周末中午懶得做飯的人很多,我們並肩對牆坐下吃米粉。他今天吃東西的樣子像是為了配合他的服飾般很隨意,與餐館裏所有的人無異。
  “你不吃鹵蛋嗎?”他湊過來盯著我配菜盤裏完整的蛋問。
  “吃不下。”
  他伸筷過來夾走鹵蛋:“早點說,幹嗎浪費。我幫你吃。”
  側著臉看他,我真是越來越不明白我們之間的遊戲規則。
  “看我幹嗎?你碗裏剩下的我沒打算幫你吃。”他說完意有所指地看向旁邊的一對小情侶,女方正從自己碗裏夾出一片肉放進男友碗裏。
  我突然有點臉紅,他輕佻的語氣像是情人間的玩笑。
  “瑞涵!”身後有個男人在叫他的名字,打破一時的尷尬。
  陳瑞涵和我都轉過身去,眼前是一家三口。
  “餘明!你怎麽在這裏?”他放下筷子,用紙巾擦擦嘴後離座走上前去。
  抱著小孩的女子跟陳瑞涵也認識,三人一陣寒暄後看向站在他身後的我。陳瑞涵並沒有介紹我,在嘈雜的人聲裏我聽到幾句他們的對話:“你小子就不能安定一下,怎麽兩個禮拜不到又換個女的!”“昨天AMANDE還問我你去哪裏了。”“不用介紹,反正再過幾天又要變。”
  我不想再聽,走到櫃台結完帳先出了餐館。站在秋風裏我覺得自己很可笑,剛才居然會有刹那間的心動,也有刹那間的不快。心動是因為我喜歡陳瑞涵像情侶般對待我,不快便是因為他沒有在朋友麵前介紹我。
  我以為我們要在父母,朋友,甚至我們自己麵前都扮演稱職的情侶,沒想到他的遊戲規則又不是這樣。
  “走吧。”他從餐館裏出來,一手搭在我肩上。
  我的身體下意識地閃避。
  他用烏黑的眸子看向我,嘴角斜翹著笑笑說:“你是不高興我沒有向朋友介紹你,還是不高興聽到其他女人的名字。”
  我沒想到他那麽直接,楞在當口開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靠過來環住我的腰,湊在我耳邊道:“我想你不會笨到吃醋,我們之間不過是交易。至於朋友,等我們關係穩定些我再介紹也不晚。”
  真是精明的商人,他的心裏早算好了一切。我看不透他的心,也不知道他的情在哪裏。眼前這個男人的“愛情版OFFICE係統”裝在哪裏?我為什麽完全找不到呢?可是他卻處處留情,不像沒有感情係統的呀!
  腳步不自覺地跟著他走向車子,我在腦袋裏整理著我們的相處方式。該親熱的時候親熱,該忘記的時候忘記,無論無何不要動情,因為這個男人跟我使用的不是同個係統。
  OH!我終於知道了,他是一台蘋果電腦!人家裝的是AppleWorks係統。

  52.鬥---雞
  很早就聽說過蘋果的傳奇,但是我從來不對其長草。如果讓我投胎做電腦,我寧願做又普通又大眾的微軟。在我眼裏,蘋果公司不過是被老比逼得走投無路後,隻能運用市場原理走出一條特例獨行的小眾路線。
  我有點憐憫地望向正在開車的陳瑞涵,精致的臉龐與鋼琴白的蘋果電腦異曲同工。他們都是如此高傲、自信且時刻標榜與眾不同的個性,可是誰曉得背後是不是掩藏著疲憊的刻意。
  “幹嗎一直那麽看我?”等紅燈的時候,他轉過頭來追逐我閃避的眼神。
  “我覺得能找到你這麽帥的男人當老公,是我前輩子修來的福氣。”我並不是撒謊,大學時候最大願望就是找一張長得像廣發女人卡那麽漂亮的長期飯票。
  “還沒打算跟你結婚呢!”陳瑞涵被我沒頭沒腦的話吃了一驚,但片刻就回過神來,語氣諷刺地說:“但要是你今晚見我爸媽時努力點,沒準明天我就跟你領證去。”
  在他心裏肯定覺得我巴不得能嫁給他。很努力地想去理解他的想法,可此人的思想比石然的還要難懂,我甚至連他是不是很討厭我都無法了解。但有一點很清楚,他現在要利用我向他父母交差。所以不是他要不要娶我,而是我會不會嫁給他。不能再被他捏著走了,既然是合作,誰都有談條件的權利。
  “陳瑞涵,無論最後結不結婚,我們之間也該好好訂點規矩。”我不管他的側目繼續說:“我知道你不愛我,或者連一點點喜歡都沒有。如果不是你爸媽看得起我,你也不會找我做你女朋友。你很明白我要什麽,正如你所想,我就是要找個跟你這麽好條件的男人結婚。”
  他不出聲,很認真地開著車。
  “你愛誰,你在外麵怎麽玩都沒關係,但是別給我知道。剛才那樣的事情如果再發生,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結束了。還有你說過我們不是過家家玩遊戲,那麽不用等以後,從今天開始就正正經經地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如果我的行為和舉止讓你覺得拿不出手,你也別來找我當你女朋友。”我一口氣說完,看看他抿成直線的嘴唇,頓了頓繼續說:“總之,希望你能把我當女朋友那樣來尊重,哪怕是演戲也要做出樣子。我給你一個月時間,如果到時候你覺得我不符合你的標準,或者你覺得沒辦法做到我的要求,那麽大家都另找合作夥伴,免得浪費青春。可不是每個人都樂意當三十歲都結不了婚的老處。”
  車子突然急刹車,將我狠狠地一甩。憤憤地抬頭,剛好對上他帶著刺的目光。剛才說得太過癮,忘記此俊男已經三十有一了,最後那句不是諷刺他麽!
  “當然,有些人雖然三十歲了,不結婚也是有自己原因的。”我舔舔嘴唇,再加一句。被美男的眼睛瞪得口不擇言,顯然是越描越黑。
  “下車!”他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率先走下車。
  我提得要求也不是很過分,隻是語氣有點硬,估計他那種水仙花一時無法接受。管不了那麽多了,沒他大不了再去相親。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要來幹嗎!
  “你楞著幹嗎?還不下來。”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繞到我這邊,打開門俯身幫我解開安全帶,一把拉我出車子。
  也不是第一次看他的凶樣,卻仍然有點心底發毛。低下頭跟在他身後,嘴裏輕輕嘀咕:“隻準洲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就提點我的看法麽,拽什麽拽。”
  陳瑞涵突然停下來,側過身用眼神暗示我走上前。他長長的睫毛一眨,眼神裏透出牛奶般的柔光,嚇得我高跟鞋斜撇。
  “你可別倒下,我還靠你去應付我媽呢。”他伸手來扶住我,順便摟過我的腰,將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糯米膏一樣軟酥的聲音傳來:“你剛才的要求我都答應。不過那一個月我不需要,算我留你給你思考你是不是真能適應這樣的生活。”
  切!男人都是控製狂,必須手握主動權才爽。反正我的目的達到,這回是我創造了兼容蘋果電腦的係統,很有成就感,他愛怎麽說隨便他。
  超市的地下停車場,一紅一黑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入口處的明亮裏,看似恩愛無比。
  送禮是最沒意思的事情,通常情況別人給你多少,你就得還給別人多少。真是佩服老祖宗發明這種促進內銷的禮儀。腦袋裏計算著該送多少金額的禮品給他父母:他們家沒有狗也沒其他小孩,那上次一百塊的狗糧就加去給他媽媽的禮品上吧。幹脆就買他給我媽買的那種燕窩,有種金裝的剛好貴百來塊。
  想好後腳上步子加塊些,超市人很多,空氣非常差。但腰上被陳瑞涵摟得緊緊的,他似乎要用手上的力度來證明自己的認真態度,這麽一來我更喘不過氣。
  “不用跟八角章魚一樣抓住我吧!”我試圖推開他的手。
  “我怕自己的女朋友走丟了。”他說完紅唇白齒地一笑,燦爛地像黑人牙膏。
  他真是有辦法,拿我的話變相折磨人,千萬別得罪這種魔鬼!
  我隨他捏著,被拉到東扯到西,終於買好兩老的東西去結帳,突然又被他扯到一邊。
  “你喜歡哪個牌子?”他指著前方花花綠綠的盒子問。
  超市櫃台前方的小架子上除了口香糖就是避孕套,又要搞什麽!他那彎得像新月一樣的薄唇勾出調侃的笑容。
  “問我幹嗎?”邊說邊拿起一盒XXXL的紅色辣椒遞給他,“我一般都放這種在我的床頭櫃裏,隻不過不是任何男人都適合。”
  說完有意無意地往他胯下一瞟。
  “哦?你的要求還蠻高的。”他接過盒子看看後放下,又拿起旁邊一盒道:“還真健忘,連自己男朋友的尺寸都不知道,看來今晚要讓你長長記性。”
  “你……”
  陳瑞涵把盒子往購物車裏一扔,驕傲得像隻公雞似地走向結帳台。
  很明顯,我又敗下陣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著所謂的旺夫相,老人們都很喜歡我。陳媽媽對我的好感是寫在臉上的,整頓飯她都在不停地給我和陳瑞涵夾菜。陳爸爸對兒子很嚴厲,父子之間幾乎沒話題。這讓我很不適應,我們家三個人加一條狗,吃飯從來沒有閑著嘴的時候。
  “陳叔叔平時都喜歡什麽?”我挑先問起。
  “你叔叔平時就寫寫毛筆字,畫畫國畫。”陳媽媽插進話來。
  “叔叔會寫毛筆字!等下吃完飯,我能看看嗎?”
  “嗬嗬,你有興趣的話,等下去看。”陳爸爸笑嗬嗬地說:“不過我寫得不好,平常也隻敢在老年大學裏顯擺。”
  “叔叔在讀老人大學?!”
  “爸爸是在教書。”陳瑞涵也加進話題。
  “叔叔太厲害了,我好想跟您學。”我崇拜地望向老人,通常情況下老爸立刻會被我的目光看得洋洋得意。
  果然,陳爸爸也擋不住少女粉絲的目光,臉微微漾紅,擺手謙虛。之後他的話題就打開了,慢慢給我講解起書法的門派。陳瑞涵有時候幫著父親補充一下,飯桌上的氣氛熱烈起來。
  “你要學書法,我教你也夠了。”陳瑞涵低聲說,卻還是被他爸爸聽見。
  “小涵,你就是不謙虛。”陳爸爸嚴肅地教育兒子,又笑咪咪地對我說:“他從小被我逼著練字,一手柳體還算看得過去,得了個國家獎後就自以為是得很。不過你們年輕人有空切磋一下也不錯。”
  我倒吸口氣瞄向優雅吃飯的蘋果電腦,名不虛傳的功能很強大呀。
  吃完飯,保姆來收拾桌子,我提議出去走走。陳家住的玫瑰園別墅地處風景區,此時正是吹吹江風,散散步的好時光。
  我挽著陳媽媽的手走在陳家父子身後,前麵兩個男人繼續著飯桌上的熱情,繼續邊走邊聊。
  “你陳叔叔太嚴厲,從來不肯表揚小涵,他們父子很多時候沒像今天那麽聊天了。”陳媽媽拍拍我的手背說,“我真想有個像你這樣的女兒啊,陪著我聊聊天,逛逛街。我羨慕你媽媽,她說你好象是她姐妹,帶她一起去做瑜珈,還陪她去買衣服和做美容。”
  “阿姨你別笑話我了。”我深刻理解沒有女兒的媽媽是多寂寞,感覺到陳家老兩的心情,天生的熱心燃起來道,“不如以後阿姨也跟我一起去做美容吧。您保養得那麽好,我還真想學學。”
  陳媽媽大笑起來,我們像母女一樣討論起美容和服飾。這些話題每次見我媽必談,現在換個跟我媽年紀相仿的人,我自然能熟練應付。說到興奮的時候,陳媽媽像所有的女人一樣,激動地提高了聲音,引得前麵兩個男人駐足回眸。
  “老太婆,你可是找到陪你聊天的人了。”陳爸爸容光煥發,看來跟兒子聊得不錯。
  陳媽媽拉住我的手走上前說:“老頭子,真想叫小涵明天就把小培娶進門來。”
  我裝著害羞地望向陳瑞涵,發嗲地說:“瑞涵,叔叔阿姨又笑話我。”
  兩老笑著把我們留在後麵,我挽起他的胳膊輕聲道:“我表現得好嗎?明天領證去?”
  說完學他的公雞樣跟上老人們的腳步,把他留在原地發楞。
  第二局,陳瑞涵敗。
  如果陳瑞涵會對文小培認輸,香榭裏舍大街上的LV店就要買一送一了。
  我還沒走到三步已經被人緊摟在懷裏。
  “領證前先把正事辦了。”陳瑞涵的壞笑裏藏著兩個深深的酒窩。
  我輕蔑地掃他一眼道:“迫不急待!”
  該嘴硬的時候必須要像南非金剛鑽一樣堅硬,做不做另當別論。
  於是,兩隻緊挨著的公雞雄糾糾氣昂昂地跟著老人往家走。
  陳家的房子在山邊上,獨門獨戶的一幢兩層別墅。花園被陳爸爸打理地井井有條,看得出他是個有生活情趣的人。我的高跟鞋把鋪著石子的小道踩得劈啪響,一不當心鞋跟陷進軟泥中,嘴裏“啊”一聲就徹底靠進陳瑞涵懷裏。
  陳瑞涵皺著眉頭看看被我踩飛的石子說:“走輕點,路都被你踩壞了。”
  “沒事吧?”陳媽媽轉過頭來關切地看著我,又對兒子怨道:“小涵,上次叫你找人把路澆一遍水泥,結果你全忘記。現在別說小培的高跟鞋,就是我跟你爸也走得不順。這麽好的鞋子走壞了可惜,你站著等下,我讓李姐給你送雙拖鞋出來。”
  我偷笑著看向表情不自然的陳同學,又裝乖說:“阿姨,沒事沒事。”
  “媽,下禮拜我就叫人來弄。”陳瑞涵對著家長像小貓一樣乖,不過轉臉看向我的眼神就狡詐了,“來,我抱你進去。”
  打情罵俏的語氣和曖昧的橫抱,逗得二老邊搖頭邊嗔笑。做這種事情對陳瑞涵來說是家常便飯,就算是酒吧裏才遇到一分鍾的女人,他也能裝出此等情深。可憐二老居然還為此而高興。
  “叔叔,阿姨!”大門突然打開,薇薇站在簷下。
  “呦,薇薇來了啊。”陳媽媽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說:“不是說最近學習忙嗎?怎麽也不來一起吃晚飯?看看都瘦了。”
  薇薇親熱地應答老人,目光卻盯向抱著我的陳瑞涵。我感覺他手上的力道加強,邁開步子快速走進家門後把我放下。
  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有點奇怪,薇薇肯定還無法忘記陳瑞涵,而我的“男朋友”對她不知道是什麽態度。陳家兩老對薇薇真像女兒一樣,為什麽他們不直接讓兒子娶她了事呢?
  保姆端來甜湯,大家在沙發上聊天。家常的話題,但老人們心情很好,不知不覺十點多了。陳瑞涵拉起我跟父母告別,薇薇走到門口的時候也說要回家。
  “薇薇,你今天就別走了,明天一早跟著你叔叔的車子出去。”陳媽媽走到薇薇身邊,拉住她說,“幹媽想你了,今晚陪陪我。”
  薇薇看看無動於衷的陳瑞涵,嘴動動沒出聲,又轉回去對陳媽媽點點頭。我把一切看在眼裏,心裏為她難受。估計她原本想搭陳瑞涵的車子,找機會跟他接近,沒想到被陳媽媽破壞。這家子人有意思,裏麵關係真夠複雜的。
  開出小區,我忍不住問陳瑞涵:“你跟薇薇到底怎麽回事?”
  “我不是告訴過你,她是我爸戰友的女兒。”他有點不耐煩。
  我從鼻腔裏哼道:“她看你的眼神,連你爸媽都看出問題來了。”
  “你很八卦。”
  “我是怕你吃窩邊草,搞得我沒麵子。”
  陳瑞涵轉過頭來看看我說:“吃醋?”
  “吃醋是要愛上某人才會的。”我鄙視他說,“你怎麽能那麽不要臉的自信。”
  陳瑞涵不語,像是沒聽到我的諷刺。
  車子開到一條連路燈都沒的小道上,景區的岔道特別多,我根本不認識這裏。
  “這地方挺漂亮的,就是人少得有荒涼感。”我看氣氛很冷,挑話跟他說。
  陳瑞涵嘴角微抿,不聲不響地把車彎進一片林子裏。
  “你幹嗎?”我覺出不對,突然緊張起來。
  “你不是迫不急待嗎?那我就找了個近的地方。”陳瑞涵把車子熄火,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靠近我說,“等下讓你長長記性。”
  我分不出他是開玩笑還是玩真的,隻能先不把嘴上的麵子丟了。說話的時候卻沒辦法裝出強硬的語氣,隻能幽幽道:“挑這種地方,當我是路邊的野女人嗎?”
  “野女人隻帶去酒店,我是不會弄髒車子的。”陳瑞涵已經幫我解開安全帶,把我的臉扳向他說:“害怕了?不試試就領證,萬一不好退不了貨。”
  我恨死他的那張漂亮臉袋,現在混著點淫笑就更加迷人了。正正神對他說:“我不跟你鬥了,這麽爭來吵去很無聊。”
  “是啊,良辰美景的,爭來吵去是浪費時間。”陳瑞涵很有效率,嘴已經貼上我的唇。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被他吻得死死的。
  陳瑞涵的薄唇將火熱的溫度傳遞致我的神經,全部情緒都被此番突襲調起,所有的感官細胞齊聚在軟軟的唇上。純淨的吻不帶濕度,兩瓣菱唇伴著輕巧的力道柔擦我嘴上最敏感的突起。紅唇上傳來像冬日懷抱一樣溫暖,讓人忍不住汲取。
  我的控製力降到最低,漸漸不自覺地閉上眼斂。但他卻在這一刻迅速撤退,把我留在片刻的迷離中。
  “看著我。”他的指尖輕觸我的臉頰,又劃向敏感的耳垂。與唇同樣溫暖的氣息伴著迷鈴般的聲線縈繞著我,連身體都無法動彈。
  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他的俊臉上。星漓幽晃的美目充滿甜柔蜜意,將平日的孤傲冷淡一掃而空。他在笑,連眼角都微微揚起。
  “很好玩嗎?”我咽下口水,為自己剛才的失神憤憤道,“無聊!”
  “不好玩嗎?”他靠過來將我的座椅推後,健碩的身體毫不避諱地壓在我的腿上。他抬起頭,鼻尖微觸我的皮膚,語氣調侃地說:“你要臨場退縮,我也尊重你的選擇。”
  我不是純情少女,這般時刻也沒必要假裝矜持。隻是遊戲就是遊戲,演戲便是演戲,做愛是真槍實彈的鬥爭,幹之前必須要想清楚自己有沒能力承受結果。
  陳瑞涵像是看出我的心思,望著我說:“你答應做我女朋友,就該想到我們會有現在這樣的時候。下午你對我提出那些要求,我以為你是真正地準備好了。很可惜你還是不確定自己到底要什麽。”
  我被他的話吃愣,這個男人清楚地看懂我的內心。我以為能放棄愛情而隻要舒適的物質生活和一個表麵令人羨慕的老公,其實我並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他坐直身體,扭轉鑰匙發動汽車。
  我看著他轉回平常神態的側臉,突然想到什麽。伸手按住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臂,主動將紅唇奉送。
  也許我並不是真心喜歡這種“單純”的無愛關係,但是現在我的確想要那樣去生活。既然天生沒有這種能力,就請眼前的免費老師把我教會。
  陳瑞涵先是吃驚,他的唇僵硬一秒後便主動進攻。靈巧的舌尖染濕我的雙唇,輕輕挑逗著我的牙關。即而像跳TANGO似的在我的口中遊弋,深入淺出地打起轉轉。時而允吸,時而退回,引得我追逐跟隨。
  高明的吻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樣,對女人具有致命誘惑。
  我的身體無意識地抬起,手臂環住他的後脖。陳瑞涵感受到我的動作,使力將我拉起,又在瞬間躍過手把坐到副駕駛座上。我跨坐在他的腿上,圓裙散開得像怒放的鮮花。
  激情沒有停止,他的吻點在我的眉心,鼻尖,兩頰,又深深吸住我的唇瓣。腰上隔衣遊走的大手越來越用力,我知道不用多久它就會與我的肌膚親密接觸。
  是對是錯已經無法思考,心神被投入的情緒控製。腦袋裏浮現出小S寫在書裏的一句話:生活如果按原來的軌道維持下去,也是大同小異,就這樣了吧,工作、出街、談戀愛…...不如嚐試一下不同的人生!
  我的不同人生也許就從今夜開始。
  範妮說:女人如果能遇到真正懂得性愛的男人就是中了六合彩。
  陳瑞涵絕對是此間高手。上次喝太多,連是否有高潮都忘記了,所以這回我要好好體會中六合彩的興奮。
  “喜歡嗎?”他的聲音很輕,混在四周的黑暗裏別具媚惑。
  “嗯,繼續。”我控製住自己的聲音,開口滿足他的驕傲。
  他的柔舌常常改變方向,無處不在。
  鎖骨,乳溝,兩肋……
  我的吻沿著他的身體的中線下滑,喉結、胸線、腹肌、最後淺落於三角帶。
  陳瑞涵悶哼一聲,使勁將我的頭抬起,封住我的紅唇。
  男女之間的樂趣就是互挑互逗。
  範妮還說過:禁果就是要吃不到才覺得甜美。
  “妖精!”他嘴裏吐出的詞把我惹笑,繼續偷襲。
  突然,一聲機械地響聲劃破四周的黑暗的寂靜。
  BI-BO,BI-BO。
  TNND!陳瑞涵那個用精神病院急救車響做鈴聲的手機在擋風板下唱響。
  “不要管它。”他停頓一秒,繼續自己的手上的活。
  可是如此難聽的鈴聲實在讓人分心,我命令他:“關機!”
  陳瑞涵很聽話地拿過手機,正要按關機鍵,又突然接起電話。
  “喂,”他的聲音還帶著點小喘,雖然外人無法聽出異常,卻引起我心底的偷笑。
  “什麽!那媽有事嗎?嗯,我馬上過來。”
  我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可聽起來今天的六合彩是無法兌現了。
  他掛下電話,對我說:“SORRY,家裏出了點事,我們得趕回去。”
  “要緊嗎?”我邊說邊整理衣服。
  “薇薇從樓梯上摔下來,我媽也扭了腳。我得回去把她們送去醫院。”他回到駕駛座上,同樣開始整理衣服。
  “哦。那我們趕緊走吧。”我打開前方的燈,對著遮陽板的鏡子整理頭發。
  他突然停下來,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我。
  兩人的臉上均是欲望未退的潮紅,衣服也有些折痕。我朝他笑笑,伸出手幫他整理領子。
  陳瑞涵握住我的手,湊到我唇邊深深一吻,看著我的眼睛說:“下次繼續。”
  有些緣分是可遇不可求的。下次,也許很快,也許永遠沒有。總之,我們之間這顆禁果看來要淹進蜜糖水裏泡著了。
  打開收音機,剛好一條球賽的新聞:最終,本次比賽因天氣原因取消……

  53.仙人掌的微笑
  石然曾經很臭P的跟我說,他聽見有員工MM在討論他的手機會用什麽樣的鈴聲。鑽石男人在大多數女人眼裏是即神秘又特殊的。石然為了工作需要,往往不得不將自己扮演成大家心目中石總裁的標準形象。他所有的手機都是金屬黑的商務款,鈴聲是最簡單的蜂鳴,內存裏沒有任何照片或者搞笑圖片,隻有一款對親近朋友公布號碼的手機會使用彩鈴。我知道藏在這個手機裏的石然才是真正的他,是跟我一起上補習課,借我《科幻世界》的那個石然
  吞下杯中最後的酒,迅速撥完十一位手機號,三秒鍾的空白後傳來熟悉的彩鈴:
  我不會怪你 對我的偽裝 天使在人間是該藏好翅膀的
  人們愚蠢魯莽而你纖細善良 怎能讓你為了我被碰傷
  小小的手掌 厚厚的溫暖 你總能平複我不安的夜晚
  不敢想的夢想 透過你的眼光 我才看見,它原來在前方
  沒有誰能把你搶離我身旁 你是我的專屬天使 唯我能獨占
  沒有誰能取代你在我心上 我有一個專屬天使 我哪裏還需要別的願望
  小小的手掌 大大的力量 我一定也會像你一樣飛翔
  最想去的地方 就是我的方向 有我保護 笑容盡管燦爛
  要不是你出現 我一定還在沉睡 絕望的以為 生命隻有黑夜
  TANK的《專屬天使》唱完整首,又重頭開始。想要合上手機的瞬間,音樂驟然停止。我下意識喊喂,聲音緊張得微顫,待反應過來才發現原來被轉入語音信箱了。嘲笑自己的作賊心理,將手機狠狠地摔在床上。想想又拾起來,碼上一段短消息發過去:我是文小培,鄭琳回國了。她希望我們三個明天能一起在湖海春天吃飯,你能不能訂個位子
  手機靜悄悄地躺在床頭
  一秒,兩秒;一分,兩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整整一個夜
  輾轉無眠伴著有去無回的消息直到天亮
  捧著昏沉沉的腦袋起床,心有不甘地再次確定沒有任何未接電話和消息。猶豫再三,手指不自覺地按下號碼。耳邊還是同樣的歌聲,可惜天使不在家,久久無人接聽。跟昨晚一樣,音樂驟停,出現短暫的空白,我想又是進入語音信箱了。想要合上電話,那頭傳出的“喂”聲把我驚嚇得手機掉落。
  “喂”辨聽石然的聲音有如刻入骨血的本能,哪怕隻有短短的一聲,我便知道是他。
  “喂”我壓抑著自己想哽咽的衝動,盡可能平靜地說:“我是小培。鄭琳回來了,她想找你一起吃飯。
  “哦,是小培。”石然的聲音略帶倦意,似乎剛從睡夢裏醒來。“你的短消息收到了,我已經讓戎秘書幫你們去訂位子。今天晚上我有些事情不能過去,你能幫我跟鄭琳道個歉嗎?”
  不能來?或者是不想來吧。彩鈴的歌曲未變,可惜大天使已經回去上帝身邊。我們之間究竟何時變成這樣,連最後的晚餐都吃不上了
  “我想她會理解的。謝謝你幫忙訂位子,再見。”迅速掛下電話,眼角噙著的淚花即將滑落。抬起頭吸吸鼻子,酸熱的液體掉進喉嚨裏,變成苦澀的滋味
  文小培,你又要哭。抱住石然的那天或者跨坐在陳瑞涵腿上的時候怎麽不哭?!從今往後你都沒有哭得資格,隻能笑,哪怕是比哭還醜也得笑著
  因為石然,他放手了  
  女人用水做成,眼淚是與生俱來的武器。永遠笑著不哭的,那就是一顆仙人掌。圓鼓鼓的球體裏藏著所有不能外露的水分,細細尖尖的毛刺代替眼淚成為保護自己的防護。仙人掌不哭,她永遠笑著,笑著用微不可見的刺給自己爭取沙漠裏的一抹綠洲
  石然真真的成為過去式,連絲毫幻想都不再給我存留。看清楚現實的女人很醜惡,因為人心原本非善。雷厲風行地找出陳瑞涵的電話撥過去,抓住進行時才有笑著不哭的資本。
  “瑞涵,你現在在哪裏?
  “還在醫院,薇薇骨折住院。”聽不出語氣的聲音,也許是疲勞,也許是冷漠。
  “你媽媽呢?回去了嗎?
  “留院觀察,下午就可以出院。
  “你一夜沒休息吧?等下我會過去醫院,你想吃什麽早餐?
  “家裏的阿姨會帶過來的,你不用特意來。
  “你媽媽和薇薇都在醫院,我理應過去的。等下見。
  我不由分說地掛電話,聽得出陳瑞涵並不想我過去。可越是如此,我越得搞清楚原因。就算是交易的男女朋友關係,我也得履行自己的女友義務,更何況有更高的目標
  迅速準備完帶去醫院的東西,我直接去急症觀察室找陳媽媽和薇薇。擁擠的走廊底端站著個正打電話的人影,稍顯淩亂的頭發和略有皺痕的衣褲與四周慘白牆壁毫不搭調,卻在熙熙人群裏突現。這就是陳瑞涵的魅力,無論在哪裏,無論有多少人,哪怕已經憔悴不堪,他就是可以那麽搶眼。
  “你來了?”他看見我,掛了電話向我走來
  俊美的臉上已經布滿胡渣,紅血絲印在眼眶裏讓人心疼。不自覺地伸出手幫他理理耳邊翹起的一撮頭發,又從包裏拿出放在保溫杯裏的大麥茶
  “剛煮的大麥茶,對熬夜恢複體力特別有效,你先喝點吧。
  “恩”他輕輕應一聲,接過杯子打開蓋子,聞聞香味後慢慢地喝起來
  男人也許會拒絕你特意從超市幫他買的紅牛,卻無法拒絕帶著你熱心溫度的茶水。此刻喝著茶任我幫他整理衣物的陳瑞涵完全脫去羈氣,像依偎母親手下的小孩一般神情親和。
  “陳媽媽和薇薇都在裏麵嗎?我先去看她們。”我指指走廊邊上的病房問。
  “薇薇轉去骨科病房了,我媽在裏麵。”陳瑞涵將茶杯蓋好遞還給我,先一步推門走進去。
  “媽,小培來了。
  “小培來了呀!”陳媽媽受傷似乎並不嚴重,精神也不錯,很熱情地招呼著。陳爸爸也在她身邊,見我來立刻起身給我讓座。“小涵,你怎麽告訴小培了。一大早趕過來,阿姨多不好意思。”
  “阿姨,我應該來看您的。”我扶住起身離座的陳爸爸跟他問好,又把剛買的一些飲料水果放下,徑自繞到裏麵的床邊坐著陪陳媽媽說話
  昨晚的意外在言談間逐漸清晰。我和陳瑞涵離開後,大家都回房休息。後來保姆突然去喊陳家老人,說薇薇從樓梯上摔下來。陳爸爸要叫救護車,薇薇卻說她沒事,陳媽媽著急得犯老毛病,所以就把送我回家的陳瑞涵喊回去幫忙
  “哎,薇薇這孩子也真是的,可憐啊!”陳媽媽歎聲道
  “阿姨,我去看看薇薇吧。大家都是女孩子,萬一她有什麽需要的,我比較方便幫她。”
  “那也好。”陳媽媽拉起我的手說,眼裏滿是讚許地望著我說:“乖孩子,謝謝你。”
  我謙虛微笑著跟陳瑞涵退出病房,走向長廊的另一端。仙人掌的種子要在沙地裏紮根是何其艱難,而老人就是我的第一滴雨露。有他們的支持,綠洲或許近在眼前
  對薇薇我總有種虧欠的感覺。明知道她喜歡陳瑞涵,明知道她比我弱勢,明知道她是先來者,可我卻還是間接地搶了她的心頭愛
  她的病房在醫院舊大樓裏,歲月留痕的牆壁和昏暗的光線盡顯頹廢。二十人的大病房很擁擠也很噪雜,但空空的床頭和無人陪坐的椅子把那塊小小的天地刻畫出絲絲孤單的氣息。
  “貴姐呢?”陳瑞涵走進病房,環視四周找不到保姆的身影,語氣有些不快地問薇薇。
  “我請她出去幫我買點東西,就回來的。”薇薇的語氣像受驚的小鹿一樣,任誰聽完都不忍再凶。說完看見站在後麵的我,臉色有些驚訝,又立刻恢複常態地向我問好:“小培,你來了。”
  “聽說你跟陳媽媽都進了醫院,所以來看看。
  “你怎麽不等我過來,身邊沒人萬一有事怎麽辦?”陳瑞涵幫我把水果放在床頭,又插進話來。
  薇薇輕輕一笑,眉間閃過某種快樂的痕跡,配合清秀美麗的病容,更有種說不出的嬌柔之美。
  “我沒關係,阿姨還好嗎?”她轉頭跟陳瑞涵說,“都是我不好,害得大家一夜沒睡。”
  陳瑞涵並不安慰,剛好他的手機響起,便去走廊接聽
  “小培,謝謝你這麽早趕來看我。”薇薇對著我笑得很憔悴
  “不要客氣。”我見她想起來,幫她扶起枕頭。“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薇薇搖搖頭說:“瑞涵都幫我安排好了。
  我坐在她床邊,問些意外的經過和治療的事情。護士過來說要家屬去辦公室領個表格,我就跟著起身出去。陳瑞涵正在樓梯口跟保姆說話,走近才聽清他們的對話
  “我來這裏照顧她是可以,不過你媽媽怎麽辦?”保姆為難地說
  “她走動不方便,跟前少不了人的。”陳瑞涵麵色有點為難,看見我就轉過來問:“你要走了嗎?
  “不是,要家屬去拿表格。
  “我去拿吧。”保姆反應很快,轉身就去醫務辦公室
  我看著她的背影對陳瑞涵說:“你是想讓貴姐來照顧薇薇嗎?
  “恩,薇薇這裏沒親人,得找人照顧。
  “貴姐年紀有些大了,徹夜照顧怕是熬不住。再說你媽媽爸爸也需要人幫忙,我看要不找個看護吧。
  “恩……”陳瑞涵嘴裏應著,但並不是太同意
  我想了想說:“你是怕看護不周全嗎?其實看貴姐剛才的樣子,也不是很樂意。你一定要她來,她也不會很用心的。要不這樣,看護還是找一個,我平時抽空多來看看薇薇。”
  陳瑞涵有些懷疑地抬頭看著我問:“你行嗎?我是說你有時間嗎?
  我當然沒時間,但是我想做點什麽算是彌補我心中的愧疚。更何況我總覺得他和薇薇之間有些特殊,我必須多多觀察才能有結論
  “沒關係,我能抽出時間。
  “謝謝你。”陳瑞涵似乎放心了,走到我身邊,把手搭在我腰間,跟我解釋道:“我答應她爸爸要好好照顧她的,所以……
  我突然轉過身,雙手還上他的脖子,打斷他的話說:“你放心吧,薇薇也是我的朋友,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陳瑞涵楞了一下,轉而摟住我說:“文小培,你今天很敬業。
  我噘噘嘴說:“希望你也一樣。
  他沒有回答,隻是走上前來拉起我手,一同步入病房
  幫薇薇找好護理已經將近中午,陪著陳瑞涵給大家買外賣吃午飯,接著又要辦陳媽媽的出院手續,一直到下午兩點才空下來。拿出手機居然有三個末末的未接電話!
  “喂,小培嗎?”回電話過去,末末那頭先說話了。“妞兒,真是萬分抱歉!我們家胖子身體不舒服,我趕不過去了,你自己去找我朋友好嗎?
  “什麽啊!”我就知道她有異性沒人性,“我自己一個人不想去,害怕。”
  “妞兒,我都幫你說好了,人家本來下午沒班,一直為給你看病等著呢!你就別讓我不好做人行不行。我要是放著胖子來,他回頭生氣跟我鬧分手,我哪裏去找半夜肯給我買麻辣燙的乖乖。你要是因為我沒來就不去看病,萬一耽擱了,我要自責一輩子的!你就去吧,算我求求你了,下次我請你去吃新豐,最貴最好的隨你挑。
  “得了吧你,最貴也就一籠蟹黃包,還沒準下次你家胖子又有這個、那個的病。”女人年紀大了,都知道有好男人不能錯過。末末以前可不會為個男人放我鴿子,現在到底還是男人比我重要。雖然心不甘,卻也理解。我若不去,她也難做人,便問:“你那朋友在哪裏?叫什麽名字?”
  “我把他的電話和信息全部發給你。謝謝你,妞兒!”末末很沒人性地迅速掛電話,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被甩的大包袱,無奈地按著短消息去找人
  “請問江濤醫生在嗎?”我敲開內科辦公室的門問道
  “江醫生下午沒班吧?是不是回去了?”一位女醫生語氣遲疑地問同事。
  “沒有,沒有。說是有點事情,剛才一直在的。”旁邊的一位醫生接過話說,“好象是去急診室拿什麽東西。
  我謝過大家便出來給江醫生打電話,可是他的手機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坐在走廊裏等了半個小時還不見人,末末又打電話來
  “妞兒,你找江濤看過病了嗎?
  “你那朋友神秘失蹤,我等半小時也不見人,電話也不接。
  “你問問其他醫生,看看他在哪裏。
  “說是在急診室拿東西。美女,我忙一上午累死,不想等了。我先回家,你到時候幫我給他電話說一聲。
  “你等都等了,不看怎麽行。去急症室找找吧,就一帶眼鏡的家夥,很好認。”末末鼓勵著我一定要把病看了,實在推辭不掉就隻好抬腳找人去
  醫生讀書太多,哪有不帶眼鏡的,我上哪裏找去呀!跑到急診室,醫生大多忙得焦頭爛額,誰都沒空答話。好不容易找到個問的,人家說我們這裏沒姓江的醫生
  努力過了,不是我不看病,是老天不讓我看病,因此我肯定沒病。決定回家,插身而過時候,一個白大褂對著旁邊的病床喊:“江濤,你休息休息,不是還有朋友找你嗎?”
  “行,忙完這個。”說話那人的確帶眼鏡,還有點眼熟
  嘿嘿!眾裏尋他千百度,豁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江醫生,你好。”我走上前跟那人打招呼,“我是……
  “請等下。”他並不看我,兩隻真眼加兩隻玻璃罩都死死盯著手裏的工作。
  病床上躺著個小男孩,腦袋開條口子,血流不止。江濤正麻利地幫他做著消毒,雙氧水搽在傷口上引起陣陣疼痛,小男孩從開始的咬牙忍痛變成手腳不自覺地抵抗
  “你能幫我壓住他嗎?”江濤微微撇頭,似乎是對我說
  “你叫什麽名字?”江濤見我也壓不住,手裏的動作緩下來,邊搽藥邊問小孩。
  “我叫熙熙。
  “熙熙是勇敢的男人對不對?
  小男孩想想後點點頭
  “叔叔等下要給熙熙處理傷口,可能會有一點點疼。但是熙熙要配合不動不喊不哭,因為你是勇敢的男人。好嗎?
  我聽到他故意壓尖聲音說話的語氣很想笑,不過效果不錯,小男孩果真不再手腳亂動,看來是經驗豐富
  “你抱他去裏麵的房間,等下記得從後麵壓住他的手腳。”江濤說話時很耐很柔,不過語氣裏滿是不容質疑,說完就端著盤子走開了
  我環顧四周,床邊沒有任何大人,於是問熙熙:“誰送你來的?
  “老師。
  “那她人呢?
  熙熙搖搖頭,茫然地看著我
  “哎,你快抱孩子去縫針,瞧血又流出來了。”一位護士指著我和熙熙說。
  江濤端著盤子站在裏邊房間的門口,對我招照手
  我再看急診室門口,走進走出的人裏就沒看熙熙一眼的。無奈之下,隻能抱起孩子往裏走。小孩肉肉的,雖不太重,但對我這種從來不摸孩子的人,抱起來也是吃力。江濤看出我的困難,主動過來幫忙
  “等下你跟他說說話,最好引開他的注意力。”江濤邊消毒器械,邊跟我交代。
  熙熙看著冰冷發亮的器械很是害怕,往我手臂裏縮了又縮。圓圓的眼睛無力地看來看去,身體有些顫抖。我不知該怎麽對付小孩,本能的將他摟緊,低下頭去問:“熙熙看過變形金剛嗎?”
  “看過。”熙熙輕聲回答
  “最喜歡誰呀?”我繼續問
  他歪過胖腦袋,認真地想完說:“大黃蜂。
  “是嗎?我有它的模型。
  “我也有。
  “你搜集模型嗎?
  “恩。”熙熙斜過身體,把頭靠在我身上,用小手比劃著說:“我有這麽大一個,是金屬的。還有這麽大一個,是塑料的。
  “我也有個金屬的,是維薩珍藏版,不過是擎天柱。
  “你喜歡擎天柱?
  我點點頭,開始談電影。熙熙很喜歡動畫片,一直給我講東講西。我看見江濤要開始動手縫,便更加努力地找話題。兩個大人的多番努力下,熙熙總算是熬過場。雖然小眼淚還是嘩嘩流下,小嘴也不忘記在講鹹蛋超人的時候狂喊幾聲疼,小手小腳更是沒少踢我,不過腦袋上的洞洞還是補好了。
  “熙熙真勇敢。”江濤端著盤子離開時,鼓勵地笑道
  小男孩受到表揚很高興,神氣地朝我看看,繼續跟我講他看過的動畫
  “屠熙!”一位年輕的女孩從門口走過來,後麵還有跟著個男人
  “吳老師!爸爸!”熙熙從我懷裏掙紮出來,撲到父親懷裏
  “你是……?”女老師看看我問
  “剛才小孩縫針,我幫忙按住他。
  老師和孩子父親意識到我隻是個“好心人”,立刻跟我表示感謝。我推辭幾番,回頭找不到江濤,便跟熙熙做個告別的鬼臉,退出房間
  回去內科辦公室,江濤正在換外套
  “江醫生!”我喊住他
  “哦,是你。”江濤扶扶眼鏡說:“我下班了,孩子沒什麽事的。之後具體問題你跟急診室的護士問一下就好了。
  “不是熙熙的事情。”我走到跟前,仔細看看那張熟悉的臉,總覺得哪裏見過。“我是末末的朋友,來找你看病的。
  江濤呆住了,嘴裏嘀咕著:“那你跟熙熙是……?
  “剛才你讓我幫你按住他,所以我就……
  “哦”他摸摸頭,尷尬地笑笑說:“我,嘿嘿,我,我以為你是,嘿嘿。我剛才糊塗了。”
  他這樣的笑法我肯定在哪裏見過,怎麽就想不起來呢!
  “我們是不是見過?”我問道
  江濤聽見我的話,回過頭仔細看看我的臉,搖搖頭又點點頭,含糊地說:“我剛才也覺得你臉熟,但是不敢問。
  “你也覺得我臉熟?
  “你是那個抱著我給狗縫針的女孩子吧?”江濤又湊近看看我,不確定地問。
  “你就是那個獸醫?”終於想起來了,他的大眼鏡還真不多見,剛才怎麽就沒發現呢!
  “哈哈,就是我。
  “啊!怎麽會是你?”我驚訝地大叫一聲,“你是醫生,那你怎麽會在寵物醫院,難道是兼職?
  江濤也笑起來,笑得有些靦腆,完全沒有剛才工作時候的氣勢,娃娃臉看起來就像個大學剛畢業的孩子
  “我幫朋友去給店裏的寵物喂吃的,結果就遇到你。怪不得我覺得眼熟。後來你們家的大白狗怎麽樣了?
  我把小米最近的不乖都給吐了,聽得他直笑,接著聊起剛才的事情,還提到放鴿子的末末,說得差點忘記時間。江濤看看鍾,對我說:“我們先去開點必須要做的檢查單,你今天付完錢,下次來就可以直接去做化驗。然後我才能幫你對症下藥。
  “可以不做胃鏡嗎?”我抿著嘴,不太好意思地問
  他看看我為難的樣子,笑著說:“你不會是怕疼吧?”
  我點點頭,表情很不自然
  “別怕!我們醫院現在都是做無痛胃鏡的,我保證不疼!
  “真的?你保證不疼還是跟剛才騙熙熙那樣安慰我。”我對疼痛特別敏感,居然跟醫生還起價來。
  江濤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止住聲說:“末末的朋友跟她可真像,都那麽怕疼。好吧,我很嚴肅地保證一定不疼。”說的時候還特意拍拍著胸脯,樣子倒跟熙熙有點像
  “那我可相信你了。”我點點頭,算是答應做胃鏡
  “剛才我們都合作過,我的技術你該相信的。”江濤說這話時表情特別嚴肅,一點不像開玩笑。
  恩,我相信他。誰讓世界上的巧事都給我們碰上。套用《武林外傳》裏大嘴的那句台詞:啥叫緣分呐?這才叫緣分呐!
  我不相信他,還信誰呢?

  54.出來混的,遲早的
  誰都想過簡單而輕鬆的生活。沒有病痛,沒有煩惱,不用操心感情,不用勾心鬥角,與人相處永遠都是暢開心扉的交流。這樣的日子純淨得像藍天白雲,無憂無慮,心情舒倘。
  我有多久沒這樣的心境了?從認識陳瑞涵開始?從工作出現危機開始?從愛上石然開始?還是從我發現自己掩藏二十七年的各色貪婪欲望開始?人生也許就是如此,先享受美好再經曆風雨。
  “出來混的,遲早要還。”而我隻是運氣太好,才會這麽晚遇到磨練
  水暖項目有關總的提攜,靈月不足為患。不過我在組員們麵前,特別是對小芬卻絲毫不露底。我會不經意地提醒她多多打聽盧畢海的外觀設計方案,時不時在她麵前翻閱帶薪進修技術的報名材料。她是個知道自己要什麽的姑娘,從她眼底裏泄露出來的神色,我知道一切都進行順利。
  工作上的麻煩隻需十分的警覺就能解決,可是跟陳瑞涵的關係卻太難處理。我們之間隔了太多人太多事太多情,我不懂他在想什麽,不知道他要什麽,信息時代不了解自己的對手等於輸一半。我該從哪裏入手呢?或許薇薇是個不錯的切入點
  薇薇住院已經一個星期,陳瑞涵出差去廣州了,陳媽媽身體還沒完全複員。期間貴姐來過幾次,帶些雞湯補品小菜的,都是陳家老人的心意。我每天朝九晚五,手頭還有幾個小項目要加班,晚上趕到醫院一般都超過八點,自己連晚飯都沒吃過,更別說陪護薇薇和跟她聊天了。我悄悄問她看護的阿姨好不好,她說人家很仔細很專業,讓我別擔心。於是我就趁著給她買水果夜宵的時候,順便也捎上阿姨的份,想著人家念我們的好就更加用心些
  今天是周五,我把沒做完的工作帶上,準點下班到醫院。薇薇已經吃過飯,我看看晚風不涼,就推著輪椅陪她去散步
  “小培,謝謝你。”薇薇的聲音伴著清風吹來。醫院的花園雖不大,但是五髒俱全,我們走在林蔭石路上很是閑情
  “謝什麽?”我的心在眼前風景裏,胃在幻想的美食裏,身體在疲憊不堪裏,隻留著嘴巴在對話裏
  “謝謝你每天來看我,給我帶吃的。”薇薇拉住我的手說:“我在這裏沒有什麽朋友,也沒有親戚。幹媽幹爸對我很好,但是畢竟不是我的家人。瑞涵也很好,但是……
  我很驚奇她會主動跟我談起陳瑞涵,突然不那麽餓了,全神貫注地聽她把話說完。
  “小培,以前是我說謊了。瑞涵並沒有親口說過他是我的男朋友,但是他對我的態度讓我真得誤會。前段時間他老是很忙,也不太找我,後來我才知道他已經跟你在一起。”
  我琢磨著她的話,果然是陳瑞涵的行為讓她誤解了。不過他一定不是因為我才不找薇薇的,這個男人不會隨便為誰而停留,估計是工作占著時間。
  “對不起,薇薇。”我看著她清純的臉,強烈的愧疚感油然而生,“我跟陳瑞涵之間很複雜,我並不是故意把他從你身邊搶走的。
  “我知道。瑞涵跟我說了他不喜歡我,可我就是愛著他,忘記不了他。小培,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是真得想忘記他的。”薇薇說著說著便哭了出來
  “我明白。”她愛陳瑞涵應該比我愛石然還要強烈,怎麽能說忘記就忘記呢。
  “小培,你別怪我。你放心,我已經在很努力地忘記他了。我會做到的!我隻是想跟你說說,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的。
  “傻丫頭。”我不再說話,有些心疼這個跟我一樣為情受過傷的女孩子。
  女人難道真得都是情感的笨蛋嗎?為什麽放不開手的都是我們呢?
  離開醫院的時候,我的心更加疲憊。薇薇愛陳瑞涵是明擺著的,那陳瑞涵對她又是怎麽樣的感情呢?我不想傷害薇薇,也不想自己被傷害。如果陳瑞涵不愛她,那麽就算我放棄計劃也與事無補;如果陳瑞涵心裏念著她……
  似乎不可能有這種如果。陳瑞涵也會愛人嗎?他恐怕除了出口傷人就什麽也不會。
  末末下午打電話約我晚上去蜀中天下吃火鍋,其實我的胃並不適合吃辣或者吃燙,但她說小麥和範妮也會去,那我就算去喝杯茶也好。
  “美女,你終於舍得露麵了!”範妮很少不顧形象地在公共場合大叫,估計是真想我。
  “你們在說什麽呢?”盡快進入氣氛就得先搞清楚話題。
  “說你。”小麥笑著幫我倒茶,“問末末吧。
  我狐疑地看向末末,小妮子已經激動地來拉我的手:“小培,你怎麽魅力還是不減當年呀!”
  “你在說什麽?”我糊塗了,這話從哪裏說起。
  “哎呀,你還裝!到底對江濤做什麽了?這個傻頭傻腦,對愛情不開竅的家夥也會主動來跟我打聽你的情況。”末末咧嘴壞笑道:“他跟我說你們兩次見麵的事情,還問我那回陪你給小米看病的男人是誰。我說那是你前任男朋友!
  “啊?”她怎麽隨便亂編,不過很有可能陳瑞涵馬上就要成為我的過去時。
  “石然跟你的關係,也可以算是前任男朋友麽。”末末解釋道:“他一說陪你給小米看病,我就想到是石然。哎,小培,你真恢複過來了?哎呦,小麥你幹嗎打我嘛!我不過問一句,你瞧她的樣子不挺好的,這回不會扔下我們就跑吧?
  我忍不住笑出來,原來她們還在怕我處於失戀狀態。“我沒事了,上次是我不好,甩下你們就跑,這頓我請。
  “上次你確實不好,但我們理解你。”範妮很妖媚地笑笑說:“不過下不為例!”
  “小培,下回可別有事自己抗著。愛或者不愛都早點告訴我們,要不然混姐妹淘幹嗎?”末末添上一句。
  “她才不會告訴我們呢,這脾氣大學就開始了。”小麥最了解我
  “好了,好了,你們就點東西吃,別給我省。”我都餓暈了,還是邊吃邊談。
  “我們不省,不過不是吃你的,有人會來買單。”末末神秘地笑笑,指指門口說:“來了來了。
  金絲眼鏡,大學生的神情,江濤是也
  “他一定要來,我就沒攔著。”末末跟我擠擠眼,最後小聲加一句:“加油泡他!”
  我狠狠地給她一記白眼,百分百是她強把人家拖來的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江濤跟大家問好後坐下
  “胖子說你是最具有愛心的醫生,常常自己下班了還去幫人幹活,能不晚嗎?”末末這話雖然是對江濤說,眼眸子卻轉向我。
  江濤害羞地笑笑,脖子都紅一截
  “上次找江醫生的時候,他也是在急診室幫忙。”我笑著接過末末的話。
  “喊我江濤吧。”他輕聲對著我說,繼而解釋道:“醫院裏人手不夠,有時候看見病人躺在角落裏喊疼,我就忍不住去幫忙,也算是練手吧。
  很少見人說話那麽真誠,換別人我一定以為是在虛偽地假裝。可放江濤身上便不同,他也是微笑著說,透出的卻是謙虛,讓我們四個諷刺高手都息聲,隻在心裏暗暗敬佩他的善良。
  “咱們點東西吃吧!”小麥打破瞬間的沉默,拿起菜單問江濤吃不吃辣。
  江濤點點頭,於是小麥便喊服務生幫我們拿麻辣鍋
  “等一下。”江濤喊住服務生,又對我說:“你的胃不適合吃辣,我們點鴛鴦鍋好不好?”
  “好好!”末末故裝曖昧地說:“鴛鴦好呀,就鴛鴦了!
  我拉住她的手,用唇語對著她一個人說:“你少給我激動。
  末末把手抽出來,對著江濤說:“你可得好好幫我們小培看病,她都沒人疼沒人愛的,把自己病成那樣也不管。
  “要不要借你個手帕幫我哭喪?”這女人看樣子很想做媒婆,我把菜單遞給她,要她認真點菜別廢話。
  江濤像是接著末末的聖旨一樣,正兒八經地看看我的臉說:“最近是不是很累,臉色比我上次看到你都差。這個禮拜你也沒來找我做檢查,胃病可不能拖。
  他的話配合著他的神情,把美女們都惹笑。還是小麥湊上來給我解圍:“江醫生,我看會診就等明天小培去醫院時候再看,今天我們先吃飯。
  江濤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認真,脖子更紅,低頭隻看菜單。
  “江濤,明天你在的話,我下午去做檢查。”也許書讀得比較多的男人就是那麽單純的隻有好心,我主動跟他約時間,幫他解除尷尬。
  江濤拿出日程本看過後跟我確定時間和要做的項目,然後開始看菜單,還時不時地提示我什麽可以吃什麽不可以吃。席間他的話並不多,有時候會走神,似乎無法跟上我們的話題。小麥發現後就會掉轉話題,談些醫患問題,讓他能更加容易參與進來。
  這頓飯我吃得很輕鬆,久違的感覺又浮上心頭。與熟悉的朋友,與簡單的人相處,藍天白雲就會自動飄回我的身邊。
  石然,陳瑞涵,我生命中的孽緣,我前世欠下的債。我必然通通都會去還,隻是請你們來得再晚點,給我留片呼吸的天空。

  55.失戀=工作狂
  失戀的人會變成工作狂,我都忘記自己是不是失戀,但我的的確確很瘋狂地給自己增加工作,連帶著小組成員也比以前忙碌很多。LUCK笑言我們組一定能拿公司本季度的加班補貼獎,光光指標內項目的完成量都已經是上個季度的三倍,明年上半年就算每天放大假也不用愁了。
  我並不想用工作來證明什麽,但是專心致誌幹活的時候,便沒有任何煩惱,也不會覺得無聊或者孤單,隻會活在每個創意的成就感裏
  和大家吃完飯我推說太累就早早歸家,拿出從公司帶回來的工作繼續。在電腦裏查看資料,又在畫板上改改圖紙,不知不覺地工作整個通宵。伸伸懶腰,看看東方魚肚白的黎明,我斜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樓下已經是車流人行,一派熱鬧的中午。突然想起今天跟貴姐說好由我送湯給薇薇,也顧不上吃飯化妝,隨便套件厚毛衣就奔出家門。路上堵車,我隻好打電話叫一品雞的外賣送去醫院
  昏昏沉沉地趕到病房,薇薇並不在床上
  “阿姨,你知道這個床的女孩子去哪裏了嗎?”我問旁邊床的一位大媽。
  “哦,好象是跟男朋友出去吃飯了。
  男朋友?陳瑞涵回來了嗎?
  床頭櫃上放著一隻沙鍋,標簽上寫著一品雞外賣專用。打開看,完整的雞並沒有動過。
  “那您知道看護的阿姨哪裏去了嗎?
  大媽搖搖頭
  我的肚子也有些餓,空著胃很難受,昨天火鍋的胃氣在食道裏翻騰。想喝粥,可是醫院邊上隻有KFC。上樓去給自己買完漢堡和水再上樓,薇薇跟陳瑞涵已經在病房裏
  “你們回來了。”我跟他們打個招呼,便找地方放剛給薇薇買的橘子
  “你先睡會兒,我跟小培出去一下。”陳瑞涵幫薇薇躺下,順手拉了拉被子,轉身示意我出去。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陳瑞涵走得一個禮拜都沒主動跟我聯係,我有時候會發消息去問他過得怎麽樣,他回電話來說很忙,於是我不再打擾
  “早上回來去看我媽,然後來這裏的。”陳瑞涵並沒在走廊停下,而是向護理站走去,“貴姐說今天你會給薇薇送湯。
  我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隻說:“今天起晚了,所以就讓一品雞送的外賣。”
  “醫生說要土雞燉湯,外麵店裏的雞沒有療效。”陳瑞涵的語氣很平常,可是眼睛卻盯著我看。
  “看護的阿姨哪裏去了?”我選擇轉移話題
  “辭了。”他有些不快
  “為什麽?”薇薇不是說看護不錯嗎?
  “護理得太差。”言簡意賅,卻沒說出哪裏差
  “瑞涵,我們去哪裏?
  “給薇薇換個單人病房,她說這個禮拜都沒睡好。
  “哦”我點點頭應聲,“現在單人病房床位很緊張,會不會沒有。
  陳瑞涵目光冷峻地望著我說:“我答應她父母照顧好她,就會盡力讓她感覺舒適。自己沒有能力做到,也就別答應下來。
  我被他的目光望得後退,這話有在說我嗎?我怎麽覺得他是在指責我什麽?
  “陳瑞涵,你是在怪我沒照顧好薇薇嗎?”有話大家當麵說清楚,他的態度太讓人懷疑。
  “你沒有義務照顧她。
  “你在火什麽?”我攔住他的路,“你去廣州前我答應你來照顧她,我都有做到啊!”
  “謝謝你。”冷冷地答謝,讓我像吃了蒼蠅一樣。難道現在好人真難做了?
  “你別走。”我拉住想要往前走的他說:“我是為你才每天加班完還趕來醫院的,但如果你不知道感謝還要怪我什麽,那就太過份了。
  他不語
  “陳瑞涵,你是不是喜歡薇薇?”我不得不拋出自己的疑問
  “文小培,我以為你隻是被寵壞的小孩,雖然有些自我和自私,但是心不壞。薇薇說是我父母的幹女兒,其實就是我們陳家的家人。不說你要對我的家人如何,她也是你的朋友,你怎麽能放著她不管呢?剛才我來的時候,都下午一點了,薇薇連飯還沒吃。
  我被他的話氣得夠嗆,一時答不上話來,隻問:“那看護幹什麽去了?”
  “她?嗬嗬”陳瑞涵冷笑道:“你說這個禮拜你都有來,連這個看護是什麽人都沒看出來。她自己在樓下花園吃飯跟別人聊天,薇薇點滴掛完都不去叫人,差點出事!
  聽他怒氣衝衝地說出這些話,我反而平靜下來
  “瑞涵,現在下午兩點半,我也沒吃過飯。”我拿出包裏漢堡包扔進旁邊的垃圾筒,“這個禮拜我每天都加班到八點,同樣也是沒吃晚飯就過來看望她。我每天都會買不一樣的水果上來,然後陪她說幾句話,問問看護好不好再走。我的確沒有像對我爸媽那樣去對待你的家人,但是我已經很盡力做好我承諾的事情。
  誤會是最大的傷害,我不喜歡被人冤枉。該說清楚地全部要講明白,至於今天陳瑞涵大呼小叫的奇怪態度,我已經懶得去研究,也許我的計劃根本就是錯的,把他還給兩情相悅的薇薇對大家都是件好事
  說完我也不看他,轉身就走。在樓梯上,我很不甘心地往後一看,他並沒有追上來。脫力般移著腳步往江濤的辦公室走去,胃又開始絞痛。實在難受,就捂著胃在走廊裏坐下。
  “小培,你怎麽了?”江濤手裏端著藥盤子路過,俯身低頭仔細看半天,確定是我才開口問:“胃疼嗎?
  我點點頭,連說話的力氣都疼沒了
  “你沒吃飯吧?”江濤一把扶起我,“去辦公室裏休息,我那裏有藥。”
  胃疼是一陣一陣的,吃完他給的藥,不一會兒就好了
  “把手伸過來,我給你把把脈。”江濤說著來拉我的手
  “你不是西醫嗎?也會把脈?”我是不是常識錯誤
  “我家老人都是中醫,所以會一些。”江濤閉眼把著我的手脈,小半會兒睜開眼對我說:“就脈相來看,你的胃病沒什麽大事,但需要慢慢調理。不過你再也不能亂折騰不吃飯了,否則會胃出血胃穿孔的。
  “那我不用做胃鏡了?”我自動忽略醫囑,直接問我最想知道的
  “還是要做的。西醫在這方麵比較可靠,不過今天你做不來。一則你剛發過病,胃已經很虛弱;二則你有些受涼,趕緊得吃感冒藥。
  醫生是不是都很喜歡叫病人吃藥?早上睡沙發受涼是有,感冒就不見得。我很討厭吃藥,所以又模糊著不答。
  “吃飯去吧,喝點粥比較好。我知道醫院後麵有家不錯的店,我陪你去吃。”江濤邊說邊換外套,催促著我去吃飯。
  除了醫藥上的事情,江濤真不是個愛說話的人。昨天有善於控製氣氛的小麥在還不覺得什麽,今天輪我單獨跟他吃飯,把人家簡曆問完一遍就兩廂無話,隻能埋頭苦吃。
  好男人不一定是有趣的男人,有趣的男人一般都不是好男人。想要找很好很有趣的男人,那必須先愛上他。愛了,他就算是塊石頭也是有趣的。
  吃完飯回醫院取車,江濤說要去醫院的圖書館查資料,我想起還沒跟薇薇說再見,便再次回到病房
  薇薇的床已經空了,詢問護士才知道她已經轉病房。單人病房是高端護理病房,有專門的護士當看護,粉紫色房間即有衛生間又有電視電話,陳瑞涵對自己的“家人”真舍得花錢。
  病房裏隻有薇薇一個人,他應該已經回家。
  “小培,你還沒回去?”薇薇見我來了,立刻要起來。
  “我剛才去做了個檢查,這個病房看起來不錯。
  “謝謝你跟瑞涵,我都說別換病房。
  “住著不舒服當然要換,你該早點說的。”我不太開心她什麽都不跟我說,卻告訴陳瑞涵這個那個的。特別是想起看護的事情,讓我很難做人,就對她便說:“那個看護不好,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我可以幫你另外找。
  “我看你每天下班都很累的樣子,實在不忍心讓你再操心我的這些事情。”薇薇垂下眼,看似很內疚,“剛才瑞涵來看我,旁邊的阿姨跟他說了很多那位看護的事情,也說了因為她打呼嚕讓我和全病房都睡不好,所以瑞涵就很生氣地把看護給辭退了。
  “既然這樣,的確是早該辭的。你平時就算不告訴我,也不能任著她亂來!你可以當麵說她的呀。”我有些著急地說。
  “我……”薇薇的語氣很無奈,咬唇輕聲道:“我看她賺錢挺不容易的,晚上也不能睡死。哎,瑞涵說我太善良了,我就是沒用。
  “她是賺錢的,那是她的工作。你別老為別人著想而忘記自己的利益呀!”我教育著薇薇,難道她真是小龍女?這年代還有那麽犧牲自己的人嗎?問題是你犧牲自己,幹嗎還要把我一起拉上。害得我好人沒做上,還要被人冤枉。
  “他們都說我老為別人想,但是我說不出重話。”薇薇看上去就要哭了。
  我最見不得美女黎花帶雨的哭,趕緊安慰她幾句。柔弱的美女自然要被人保護,善良有時候也是種保護殼。隻有我這種傻乎乎的孤勇女人,妄想用自己的力量爭來男人的愛護,才是最笨最累最不討喜的。很想讓她有點主見,再堅強一點,可是我這個失敗者又有什麽立場教育人家呢?
  話不投機想要走,薇薇拉住我,可憐巴巴地說: “小培,你能不能常來看我,我一個人挺無聊的。
  “恩。”我說過我其實心很軟。
  “還有,瑞涵把我當親人,所以老為我做這個做那個,你可別生他的氣。”
  我有理由生他的氣嗎?交易條約可沒約束他的自由,要不就是我放棄交易,要不就是我繼續養狼計劃
  不知道該怎麽做,我搖搖頭,看似在回答薇薇,其實是想把腦袋裏的煩惱一拋而淨。看來我回去還得繼續加班工作,煩惱為什麽老是跟著我跑呢?的一吻訂約。
  家裏的信箱裏有封喜帖,是個不遠不近的朋友寄來的,一個我和石然都認識的朋友。初秋的時候他才剛剛要死要活地結束一段戀愛,冬天還沒深入,他的新娘便已是奉子成婚。男人們的心是如此難懂,愛情與身體就像地球的兩極,深情和薄情隻在一線之間。我隻能想:幸而那個等待孩子出生的可憐女人不是我。
  邊走邊計算該送多少錢的紅包,撞上剛從電梯裏出來的人也沒意識到。
  “餓暈了所以眼花嗎?”熟悉的聲音,帶點冷漠的責備。能對“美女”如此講話的,必定是帥若陳瑞涵的男人。
  明黃色的大格毛衣配上嫩橘的純色羊毛圍巾,外麵套著件深卡其色的棉風衣,眼前穿著時尚悶騷的健碩人牆正是惹得我胃疼的那個人。
  “我眼是瞎的。”明顯挑事的語氣可以用來發泄我的不滿,說完瞟都不瞟他,直接進電梯。
  陳瑞涵把我從電梯裏拉出來,任憑身後的門自動關上。我試圖甩開抓住我的大手,卻還是被死死摳住。
  “你跑去哪裏了?為什麽才回來。”領導當慣的人總是不分場合地對人訓斥。
  我狠狠地瞪著他,心裏很想大叫:管你P事。轉念卻用很酸很刺的語氣說:“薇薇的新病房很漂亮,一定非常貴吧!你對你的家人真慷慨。
  我就是個孩子氣的女人,明知道現在不適合耍小性子,卻還是任性地撿起帶著全部委屈情緒的火柴,點燃矛盾焦點的導線。
  “我給你買了些吃的。”陳瑞涵鬆開握住我的手,語氣也變得溫柔,說完把提著的袋子往我手裏塞。
  “拿開!”我甩手看都不看,很來勁地繼續發脾氣。
  上個禮拜的身體約會是假的嗎?我這麽努力盡責地扮演他的女友,他怎麽能感受不到呢?我像對待家人般用心關懷他和他身邊的人,為何還要懷疑我?下午那通火氣裏,先不論他和薇薇有什麽糾纏,就算如他所說是家人關係,也不能不問事實亂指責人,說明他根本不相信我!想到這些我更是惱火,對著電梯按紐拚命狂按。
  他攔下我按電梯的手,繞到我跟前擋住門,將手裏的袋子提到我們中間,硬是要我看到。白色無字的塑料帶裏裝著翠綠色的特殊打包盒,上麵印著燙金的四個字:顧家食鋪。一家超級豪華,超級熱門,超級奢侈,超級小資的高檔餐館,一盤青菜價比魚翅。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冷熱酸甜都挑了些。”不慍不火地聲音很具媚惑,如黃金般沉甸甸的外賣盒子瞬間疏通我心中的萬臭馬桶。懂得金錢攻勢的男人永遠招人愛,剛好我又是那麽虛榮。隻是堵雖然不堵了,餘臭卻還無法完全釋懷。
  “你給薇薇去吃呀!”發現他有認錯的意識,引發我吵鬧的欲望,其實隻為得到更多重視。
  陳瑞涵像看懂我的小心思似的,就是不吵不鬧,冷眼觀望。我覺得一個人大喊很沒意思,轉身走進即將合攏的電梯,他隨即跟上來。狹小的電梯空間裏,他身上的壓迫性氣息將我逼退到角落。突然感覺被人緊緊抱住,整張臉都陷進柔軟高大的身軀。試圖掙紮,環住我背肌的雙手卻更使勁。
  “別動,讓我抱著你。”陳瑞涵的聲音落在我的脖畔,魔咒般的低語頓時點住我的穴道。抬頭想要摸清楚情況,未及看明他的臉,我的冰冷紅唇就被急速貼上的炙熱所燙,酥麻的感覺隨即蕩漾在每個細胞。混著誘人菱香的男性氣息隨著他起伏的呼吸散發出來,彌漫在我的口鼻之間,引得我不舍遠離那兩瓣遊弋在唇邊的滾燙薄唇。口中感受到他的柔濕舌尖帶著一絲霸氣敲開我的貝齒,寬厚的舌身毫不猶豫地包裹住我的舌苔,回旋糾結。放肆的旋動引來粗魯的快感,我的喉間不可自抑的逸出輕顫,將口舌雙雙震離
  “你……”我的言語變成喃喃自囈,他懂得如何不用一字一句就化解女人的吵鬧。
  聲音很快就湮沒在口舌再一次的糾纏中。他用牙齒輕舐我的舌線,刺而不痛,纏綿輾轉,勾魂奪魄。他用唇上霸道的允吸,硬是搶占主控
  “不許再生氣了。”他趁著呼吸的間隙對我輕語哄道
  “那你告訴我,跟薇薇是什麽關係?”我努力側過腦袋邊躲避他的攻勢邊把話題拉到重點問題上。
  “好像妹妹一樣的家人,我七歲前都是由她的爸爸媽媽撫養。”他直接把唇落在我耳邊的黑發上,邊吻邊補充,“對不起,剛才說話重了點。
  關於薇薇的答案是我前所未料的,怪不得從來不肯付出真情的他竟然會對薇薇那麽好,原來還真是幹親。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會道歉,難道是給我台階下?那麽輕易就順著台階下去,改天他還是會再犯,所以我得徹底解決問題。
  “你哪裏是說話重,從頭到尾就沒相信過我,亂冤枉人!是誰說要我們之間不是過家家?是誰老把自己裝得很敬業?是誰……
  陳瑞涵再次吻住我的唇,堵住我喋喋不休的話語。親吻變成唇間的觸碰,如鴨絨般柔軟的舒適感借著血管通致身體最隱秘的角落。
  “我會讓你知道我有多認真的。”從霸道的激戰中泄漏出來的話語微不可辯,卻氣勢迫人。他的舌尖隨著落下的話音狠狠地深探進我的喉鎖,轉而溫柔外滑,留下一道如牛奶般香膩的潤感。
  我的神經被那瓣霸唇所控,怒火早被他口中的蜜息衝到不知何方,連撒嬌嗲鬧的力量也失去。電梯門開,陳瑞涵抱著我像跳華爾滋似的順著弧度共同閃到走廊。他將我抵在木門上,口唇的攻勢絲毫不減,手也不安分起來。輕撫迅速刺激雙方的身體,這次他的欲望迅速膨脹。
  “開門。”二字命令夾雜在略顯急促的呼吸裏,絲毫不容置疑
  我從包中摸出鑰匙,顫抖的雙手半天也沒能找到鎖孔
  “你該給我把鑰匙,免得我在風堆裏等待。”陳瑞涵的語氣也不可自控,卻還是邊說邊隔衣在我的後腰上摩擦,手伸過來幫我握住鑰匙開門
  門突然被打開,我們相擁著跌進房內。沒有一絲遲疑,目標就是沙發。寒冷的空氣擋不住激情,他順手丟下手裏的盒子,把我壓倒在純白的羊毛毯上。動作早已狂野,他幾近撕裂般扯開我的毛衣扣子,大手瞬間探進溫暖的前胸。我用手勾住他俯下的身體,將雙腳緊緊纏住他的腰,動作十分挑逗。究竟什麽時候我對性愛變得如此迫不急待?似乎從認識陳瑞涵那天起,身體就徹底背叛常規。
  呼吸越發急促,眼神裏滿是無邊無跡的欲望。呻吟順著身體的磨擦流瀉,他喉底無法壓抑的低咆將兩具身體徹底密合
  “有套嗎?”沉迷的時刻,耳邊傳來語音不清的詢問
  沒有固定的床伴,哪裏來常備的套套。我和陳瑞涵頓時停下身體所有的動作,兩兩相望。
  範妮說:二十五歲以後的女人,家裏最不可缺少的就是避孕套。有男人想進入身體做客時,它是女人最好的保護傘;沒有男人長期缺乏滋潤時,吹大它當氣球自娛自樂至少可以暫時排解精神的寂寞
  “我去買。”陳公子果然是出去玩慣的,任何時候都知道要做好防護
  “不要了,我等下會吃藥。”我拉住已經起身的他。現在正是最熱烈的時刻,去去再回就如同冷飯回鍋,還有什麽吃頭!
  陳瑞涵似乎也有些猶豫,任誰都無法逃脫自然的生理。他重新俯下身體,動作還是同樣的溫柔,卻略顯遲疑
  TOKIO HOT L的金屬搖滾很是時候的再次破壞隻剩呼吸的寂靜空間,這回換我的手機唱響。他遊弋在我身上的手立刻停止動作,似乎等待我起身接電話。
  “不要管它。”又是電話,上帝也太沒有創意,同樣的破壞手段用兩次。我翻身坐到他的身上,很不甘心地繼續
  金屬音樂的韻律似乎並不合適現在的氣氛,我和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手機唱畢不到兩秒,家裏的座機又響
  TM!是誰那麽不識相?
  “去接吧。”他坐起身,把我從他身上扶起
  我有點可憐這個男人。上帝是有趣的人,他一定是認為陳瑞涵在女人身上造孽太多,因此故意連續兩次在關鍵時刻製造這種容易陽痿的“突擊”
  興致是完全消失了,我站起來走向電話
  “喂,小培你在哪裏?”尖著嗓子激動喊叫的肯定是末末
  “你往我家座機打電話,我能在哪裏?!”好事被破壞,情緒當然不佳。
  “你在睡覺嗎?我吵醒你了不好意思。”末末反應很快,馬上意識到我語氣不對勁,“我就是問你,明天你是不是在家?我有事想找你。
  “恩,應該在家。”我想也沒想就答
  “好好,那你繼續睡覺,明天見。”小妮子滿意地掛下電話,隻留著我對話筒咬牙切齒。
  “又要等下次。”陳瑞涵從我身後摟住我,一邊幫我整理淩亂不堪的衣服,一邊怨怨道:“你那床頭櫃裏的XXXL號呢?
  “當氣球吹了。”我憤憤地摔下電話
  他開始大笑,牽著我的手走到餐桌邊。桌麵上已經擺好他帶來的東西,很精致,可我卻沒胃口。他坐下來,遞一雙筷子給我,自己也拿起一雙,像哄小孩子般對我說:“吃點吧,別餓壞了。乖。”
  “不餓不想吃。
  “還生氣呢?”他往自己嘴裏塞進一塊糕點,故意吃得津津有味
  “陳瑞涵,薇薇是你的家人,那我就不是你女朋友了?”臉上的潮紅還未退盡,我又把話題扯回先前的主題
  他放下筷子,認認真真地看著我說:“小培,我說過的話都會做到。你是我的女朋友,也是合適的結婚對象。錢,我會賺給你。麵子,我會撐給你。對你和你的家人以及將來的小家庭,我都會付起相應的責任。但是你應該很明白,有些東西我能給你,有些東西我不想給你。”
  “什麽東西不給?”陳瑞涵推心置腹的語氣讓我不由較真起來
  “比如所謂的愛情和所謂的專一。”他的帥臉要扮演花花公子簡直是天生的資源,濃眉微翹頓時整個人變得風流倜儻,把那句“不在一棵樹上吊死 表情演繹得活靈活現。
  “誰要你的愛情!”我拿起筷子,賭氣似的往嘴裏塞進一塊抹茶酥,又用水把它灌下去,心裏很為他的話發毛。想起這個禮拜我過於主動的行為,有些惱火讓他覺得好象我要倒追似的,便咬著牙狠狠地說:“你以為我這個禮拜忙上忙下,發給你長途短消息就是為了得到你那點愛情嗎?陳瑞涵,婚姻裏沒有愛情可以,但如果缺少基本的互相關懷和互相信任,遲早都會摔個粉碎。我是答應跟你做交易,可我也想要穩定的家庭。如果你做不到像對待家人那樣關心我,信任我,對我們的關係盡心盡責,那就趁早散夥,也別傷了老人的心。
  “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在要求我寫求婚保證書!別撅嘴了,都可以掛油瓶了。”陳瑞涵用指腹按住我的微腫的嘴唇,眼眸裏閃爍著堅定的星輝:“看來你都已經想好,我也喜歡做事前把條件都說清楚。你講的我都同意,隻要你能做到,那我也沒問題。
  沒想到他那麽幹脆也那麽直白。和他在一起很累,因為他把自己的感情和思想藏得太深太完好,讓人無法輕易理解。可有時候他也不那麽難處,因為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醜惡,把話都說清楚再辦事,比合同書都還要明了
  “我還得去公司一趟,先走了。”陳瑞涵起身走到玄觀穿外套
  我也站起來從抽屜裏拿出備用鑰匙,跟著出去遞給他說:“好太太是不會讓老公站在風裏等待的。收好別丟在別的女人家,就算丟了也要偷偷配好再來。
  他接過鑰匙放好,又探過腦袋來在我的絳唇上輕點。雙掌帶著極度的柔情滑過我的臉龐,語氣甜蜜地說:,“這記是我們補充合約的蓋章,從現在開始你正式成為我的女朋友。”
  我把他推出門外,轉身回來突然皺起眉頭。現在開始才算他的正式女朋友,那之前是什麽?難道做他的女朋友還有試用期?
  本周,文小培同誌以出色的表現被陳經理正式錄用
  天使的微笑
  天氣預報說:從周日開始,本市將持續晴朗天氣
  頭上的天空又變為藍色,白雲朵朵穿插在燦爛的陽光裏,初冬的天氣和我的心情一樣無限美好。近期工作沒有太大煩惱,陳瑞涵答應成為合格男友,還有姐妹淘的互動又重新開始,文小培也即將重現活力
  周日早早起來,準備趁著好天氣去老媽家轉一圈,然後再去探望陳媽媽,可是九點不到胖子就打電話過來
  “喂,小培嗎?我是胖子。”末末的男朋友跟她的嗓門一樣大,“末末讓我來接你出去。”
  “出去?她已經起床了?不是說過來找我嗎?”本以為小妮子一定會睡到日上三竿,那我還能利用早上時間去辦點事情,怎麽突然那麽勤勞
  “去參加個活動,具體的我也不知道。”胖子說話像是背台詞
  “她跟你一起來了嗎?”我知道問後援團男人沒用,還是直接找當事人。
  “沒有。末末說她來你就隻會罵人,我來你就不好意思不去。
  吐血,算他們這招狠,把醜話都說前頭
  “末末讓你穿得休閑點,也不用化妝。我在你家樓下等著呢!”胖子交代完就掛電話,沒給我一秒的餘地
  不找他們倆去電視台當節目策劃太可惜,做事非常之戲劇化。拉開窗簾往下看,胖子站在他的QQ車前,壯手一揮

  確是來真的
  趕緊換衣服下樓,上車就問:“胖子,你這輛四個輪子的電動車能支撐到活動目的地嗎?”
  胖子斜瞟我一眼道:“別小看我兒子,它跑起來一點都不比奧迪慢。
  “是不比奧迪他兒子奧拓慢吧!”我立刻回嘴,“上次跟自行車撞,人家沒事,你的車卻凹進一大塊,我能不害怕嗎?
  “別擔心,等下就換江濤的車,我們……”他意識到自己說漏嘴,趕緊捂嘴扯開話題,“小培,你起得真早。
  末末找的男朋友跟她真有夫妻相,說話做事非常合拍。居然能想出這種類似綁架的方法,硬把我和江濤湊一起
  我都在你車上了,你就說實話吧。”我的聲音冰冷
  “其實也沒什麽。江濤他們義工團今天會去鄉下搞活動,末末說你一個人在家很悶的,就組織大家一起去做好人好事。”胖子摸摸額頭,故作隨意地說
  “大家是多少人呀?”我繼續逼問
  “末末,你,還有我。
  死小鬼,想當媒婆想瘋了,如此大型無聊的活動她都樂意去,還搞出這種架勢,難道收了江濤的錢不成?
  事實證明是我太小人,江濤見到我時驚訝和歡喜的表情量他也裝不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我把末末拉到一邊悄悄地問
  末末擺出救世主的表情說:“還用問嗎?我在努力幫你製造機會。
  “我看你是太閑,不如跟你們家胖子造人去。”我回諷她
  “小培,姑娘家大白天的要注意言行呀!人家江濤同學很純潔的,可別把他嚇跑了。”末末手指放嘴前一噓,對著我眨巴幾下小眼
  “美女們上車吧!”胖子突然從一輛車的副駕駛座裏伸出腦袋來招呼我們,驚嚇指數三級。
  我一直認為車子就是男人性格的表現。石然喜歡悍馬,他說駕禦征服世界的力量讓他身心滿足;陳瑞涵喜歡BMW,事業金錢女人外加麵子統統都要有。江濤開得是輛銀灰色運動版福特福克斯,簡簡單單的外型毫不招搖的顏色,卻實實在在的擁有強大動力和充足空間
  “江濤,你的車挺寬敞的。”坐上車末末就讚揚起來
  “他沒有大車怎麽裝得下那麽多貨!”胖子在前排喊起來
  我回頭一看,後麵的架子上堆滿用報紙包紮好的包裹。江濤從後視鏡裏注意到我的目光,解釋說:“都是網友捐給山裏小孩老人的衣服書本,天氣快冷了,我給他們帶過去。”
  “網友?天涯? 樓?新浪?”看不出江濤挺害羞的男生竟然也蠻有組織能力的,這一車的東西不是三五個人就能捐成的
  “江濤有自己的義工網站,前麵那輛車裏坐得都是壇子裏的兄弟姐妹。”胖子朝前方一輛金杯商務車指指
  “你還會建網站?!江濤,你真是人才呀。”末末興奮地拉我的袖子,像找到寶貝似的開心。
  “網站不是我建的,是我們大學的幾個學院學生會共同建立,由計算機學院的學生義務負責日常維護,我隻是個跑腿組織活動的。”江濤趕緊解釋,從鏡子裏看他的臉又紅成蘋果。
  “網站注冊人數是多少?”我隨口問道
  “兩萬多點。”江濤也不太確定
  “那影響力也不小了。硬件費用挺貴的吧?是不是有商業捐助?”我雖不是學商出身,但在公司混那麽久,聊起天來不自覺就往錢去
  “恩,租服務器什麽的是由企業捐助款完成的,不過網站是非贏利性質。”
  “拉讚助不容易吧?”胖子問道
  江濤憨憨地笑笑,並不接話。以前大學時候我也做過外聯部的工作,那種拉讚助的事情能容易嗎?不知道這般無汙染的人是怎麽把捐助給談下來的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飛馳,兩邊的田野裏金光閃耀。有末末和胖子在,永遠不會缺少笑語,小小的車子載著滿滿的歡聲駛進古樸貧瘠的山區
  我們的車子剛到村口,就被一群孩子圍住
  “江濤哥哥!江濤哥哥!”山裏的孩子操著鄉音熱情的呼喚著江濤的名字,場麵的溫情指數一點都不比總理下訪遜色
  好不容易開到村***的破落辦公室前,更多的人圍上來。從人群裏竄出個像髒貓似的小孩,一把拉住我的衣服,險些把我撞翻。我驚嚇地喊出聲來,小孩更是不知所措
  “草草,身體好點了嗎?”江濤扶住我後又蹲下來跟他說話,剛好能麵對麵的高度。
  我們的車子剛到村口,就被一群孩子圍住
  “江濤哥哥!江濤哥哥!”山裏的孩子操著鄉音熱情的呼喚著江濤的名字,場麵的溫情指數一點都不比總理下訪遜色
  好不容易開到村***的破落辦公室前,更多的人圍上來。從人群裏竄出個像髒貓似的小孩,一把拉住我的衣服,險些把我撞翻。我驚嚇地喊出聲來,小孩更是不知所措
  “草草,身體好點了嗎?”江濤扶住我後又蹲下來跟他說話,剛好能麵對麵的高度。
  “江濤哥哥,這個給你。”小孩遞給他一隻看似花環的東西
  江濤接過來仔細地看了又看,然後帶在脖子上問道:“這是你上次跟我說的花嗎?很漂亮,謝謝
  村子不大,人口也不多,壯年的都出去打工,留下些老人小孩和哺育期的婦女。我和末末沒有一技之長,隻能做些不用腦袋的活。末末喜歡小孩子,很快就跟髒貓們打鬧成一片,幫著在義診台前維持秩序和分發書本衣服,我跟著另一撥人去村裏孤寡老人的家打掃衛生
  來山裏的路不好走,義工們都很珍惜這一天的時間,忙到下午兩點才開飯。夥食是自備的麵包和水,也是我最不喜歡的東西之一。勞累的體力活和肮髒的環境讓我沒有吃東西的欲望,遠遠地看見末末和胖子正在喂幾個小孩吃飯,江濤還在義診台上,於是在溪水邊挑一塊幹淨的石頭坐下休息。
  “你也是省城來幫助我們的姐姐嗎?”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仔細看就是剛才那個叫草草的男孩子
  “是啊。”我看見他一直盯著我的麵包,就遞給他說:“這個你拿著吃吧。”
  “那你呢?”草草伸出手來,想到什麽又縮回去,“你沒吃飯會餓的。”
  “我不餓,你吃吧。”他的目光裏有種我不曾親眼見過的神色,讓人無法不疼愛關心。
  草草開心地捧著麵包蹦蹦跳跳地跑開,又突然回頭對我說:“姐姐,你別坐在那裏,有山螞蝗的。
  “謝謝你。”我對他感激地笑笑
  自然是人類最好的朋友,我似乎很久沒有這般親近綠色。用力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想將整座山都搬回家去
  “你怎麽不吃東西,是不是胃又難受?”江濤出現在我身邊,手裏拿著一隻碗,“你把麵包給了草草,他讓我給你端碗米湯來。
  髒西西的碗邊上浮著一層油,碗裏本該是白色的湯水也有些潮黃。我接過米糖後把碗放在身邊,朝他笑笑說:“我不餓,所以就把麵包給他了。
  江濤看看我身邊的碗,欲言又止,隻為難的皺皺眉頭
  “怎麽了?”他太不懂得掩飾,我一眼就看出問題
  “這個你不吃嗎?”江濤拿起碗,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開始擦起邊緣,“草草是個很可憐的小孩。爸爸很早病死了,媽媽在城裏打工,他就跟著癱瘓的爺爺生活。平時他們家連飯都吃不上,這個米湯應該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我已經明白意思。我接過碗,笑著喝下去。熱乎乎的湯水沒有任何調料,卻隱藏著一絲甘甜的後味。草草又不知從哪裏就竄出來,看著我手裏的空碗咧開缺顆門牙的嘴笑起來。
  “江濤,那個治感冒的草藥用完了。”義工團的成員又重新開始投入勞動。
  “那你們先記下來,我過段時間會寄給他們。”江濤也起身準備走,他從袋子裏掏出一塊巧克力遞給我說:“這個是我從給孩子們的禮物裏偷出的,等下餓了可以吃,你別再送給別人。”
  我笑著接過巧克力,對江濤投去感謝的微笑
  黃昏時刻我們告別村民們,兩部空空隻剩人的車子再度被簇擁著開出村口。回頭看著那些拚命揮手的身影,竟然有種幸福感。想起草草的微笑,我真後悔沒有用手機拍下來。曾經以為歐洲的教堂裏那些胖天使的笑容是最美的,其實在我們的身邊就有像天使一樣的麵孔。原來人與人之間可以如此簡單,幫助與被幫助,感激與被感激,答謝與被答謝,完全沒有猜忌沒有謀算沒有利益。草草的微笑把藍天白雲和金色的陽光都比下去,因為他才是最純淨的
  同樣擁有天使般笑顏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嘴角彎成月牙狀睡在副駕駛座上的江濤。

  女人如蛇蠍
  我們迷戀華麗的陷阱,醉心冷漠的周旋,我們用鮮豔唇膏做槍,用媚態叢生做防護,然後將陰冷的機敏塗上欲望汁液,滴落人間,再將自己的靈魂摧毀……
  這,就是蛇蠍女人的全部含義
  《蛇蠍女人備忘錄》
  山裏的一天義工生活就像夢境般存放在心靈的某個角落,我珍惜這份難得的美好,將它視為回憶中最寶貴的財富之一。可是當末末問我下次活動還去不去,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不去。因為這個世界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得那麽純真,而我注定隻能當蛇蠍般的女人
  關總那裏的水暖設計內部競爭已經拖著好久沒消息了。設計案我早就按照他給的信息做好,花點心思加上時尚的紙麵包裝,文案做得非常精美。特別是原本我們組實力很弱的外觀設計,我也找到解決方案。上次趕南城房產的圖紙有請過幾個在校研究生幫忙,我發現其中有個男生很有設計天賦。於是就把這次的案子又交給他打初稿,做出來的成果也很讓我滿意。經過修改潤色,完全不比名家大作遜色。前幾天對方公司傳出消息要最後定案,關總打過電話問我什麽時候能交稿,我故意把時間說晚些日子,因為還有個很重要的反奸計劃要實施
  今天我放下手頭的工地項目,大早趕去公司。我把小組成員叫在一起開會,講得就是這個案子。
  “上次那個水暖案子要結稿了,內部設計的初稿大家都看過,外部設計部分我說過請各位做好交上來,大家投票決定選用哪一份,被選上的成員會按照承諾得到進修機會。我明天要看到設計稿框架,下周一早上交終稿。
  如今我這個小頭頭是越當越有架勢,最近幾個小案子都完成得很出色,小組分成也不錯,手下組員越來越聽話。公司其他部門相好的幾個同事說,靈月小組好幾個成員想調換過來。
  我交代完任務,又分配一下組裏的工作就散會。隨後我單獨把小芬叫到露台談話。
  “小芬,你知道我們組的綜合實力並不太強。現在公司接的都是團隊工作的大項目,我需要培養一些人才。你的工作態度和工作熱情很合適做這行,這次的培訓是個很難得的機會,老師都是直接由英國建築學院派來的。我非常希望你能取得培訓機會!你沒獨立做外型設計的經驗,如果問題你就直接來找我。
  小芬用力地點點頭。中午時候我看見她躲在外麵打電話,語氣和表情都像是在跟人商量什麽事情。電話的那頭應該是林文彬吧,難道她搞不定那隻狐狸?
  我決定去給她加團火,在MSN上把屏蔽多時的林色狼給釋放出來,故意把簽名檔改為:煩惱,煩惱,連找個帥哥吃飯都沒人樂意
  畢竟共事多年,林某人的本性我是非常了解的。果然不出半個小時,他就打電話來約我一起吃晚飯,還特意加重語氣說:“隻要是小培公主找人陪,我立刻就過來買單,因為我是你的殷勤騎士。”
  冒著吐血的可能,我還是決定為工作犧牲一下,人家可是我同時消滅N個敵人的最好幫手。
  吃飯的地方是他挑的,最近城裏最紅火的商業飯局餐廳。林某人很懂得計算,連泡女人也找公司可以簽單的地方
  “呦,親愛的,你是越來越精神了!”林文彬的廣本剛好停在我的車邊,他動作迅速地下車幫我開門,毛手毛腳地搭上我的肩膀
  飯都沒吃,事情也沒談,先想吃我豆腐,那是沒門的!我故作嫵媚地笑著彎下腰,重新打開車門拿包,順利躲開狼爪
  “林總現在發達了,越來越瀟灑的。”我也順便恭維他一下,配合著背後滿是商業氣氛的餐廳,***
  林文彬鎖好車門,繞到我身邊,又想動手動腳。我施展躲避輕功,左閃右歪地跟他走到訂好的位子上。酒過三巡,氣氛正酣,我開始放話
  “南城房產的二次竟標就在明年年初了,聽說你們公司會引進人才為這次活動大展伸手做準備?”我先用這個大引子下鉤
  林文彬眯著小眼一笑,看似了然在心的樣子說:“小培,你不會是要在我們約會的時候談這麽上感情的商業機密話題吧?
  誰跟你約會!我心裏嘔吐一百遍,臉上還是保持笑容
  “哎呦,還說是我的騎士呢,怎麽這麽不相信人家,連這麽點事情都不肯告訴我。”
  “怎麽了?你是想念和我一起工作嗎?”林文彬把手搭上來,握住我的手說:“可惜你實力太強,老頭子不肯放你,A也沒法收你。
  “哪裏呀,哎,你都不知道。”我假裝煩惱地樣子說:“你帶出來的那個盧畢海恐怕才是老頭子的最愛吧
  “盧畢海?就他的能力和設計感來說都是業界很難得的人才,但是不一直壓在靈月下麵嗎?”說到工作上的小道消息,他又立刻變正經
  “林總,您老在A升職後是不是太忙了,竟然連這麽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我故意壓損他,越裝神秘他越相信我的話
  “老頭子早看出靈月的水平了。這次公司有個很簡單的項目,老頭子明裏說是為了水暖代理權讓我跟靈月競爭,暗地裏還不是想試探一下盧畢海的能力!”我搖搖頭歎口氣,再抿一口紅酒說:“靈月是有後台的,老頭子又不舍得炒她,就打算建個新的部門給她,專門負責小案子。說起來是讓靈月升職當部門經理,其實就是架空不給她碰大項目的權利。
  “那跟盧畢海有什麽關係?”林文彬問也不問人就抽起煙來,小眼睛賊轉著在算計。
  我看出他已經半上鉤,就趕緊再加把勁地吐槽:“上次我碰運氣撿個便宜拿到一次投標的案子,公司裏早就有人看我不順眼。你走以後,就更沒人罩我了。老頭子前段時間老提要幫我找幾個得力幫手,說起來是怕我人手不夠,其實就是不放心女人坐這個位子,他想要盧畢海代替我。現在我手上還有幾個賺錢的項目,他也不太敢違我意思硬塞人給我。但如果二次竟標開始,他肯定會把盧畢海放進倫迪的組裏,讓他們強強聯手後贏了外麵再趕跑我。哎,你說我想到這些能不著急,能不找你嗎?”
  他借著吞吐著煙圈的沉默在思考我的話,我趁機推波助瀾,故意裝出風情萬種的樣子發嗲地說:“林總,林哥,我現在是未雨綢繆,請你給我留條後路,萬一不行我就早早辭職來投奔你們A了。你可得照顧我呀!
  聲音肉麻得把我自己震酥,裝就要裝得像,否則剛才白白被他摸去。
  林文彬鬼笑著抽完最後一口煙,問道:“那要是這次被你贏過靈月組呢?”
  終於釣到了,我等得就是這句話。
  “要是我能贏,那盧畢海就得走人了。
  “為什麽?老頭子舍得嗎?
  “不舍得這一個,拋棄的可是芸芸大眾。”話已至此,他是聰明人,必然早就聽明白。盧畢海是他帶出來的人才,競爭力有多強他自然清楚。二次投標的時候,我絕對不相信林文彬願意麵對這麽個敵手
  他的眼角露出奸笑,我想偷設計對這種人來說早已經滾熟,我就等著問小芬幫我要到這個設計,然後一舉把內鬼和對手全部趕跑
  紅酒看似妖豔輕柔,實則後勁實足。林文彬死命灌我酒,為了演出巴結他的樣子,我隻能盡量喝。走去停車場的時候我已經微醉,被他扶在身邊掙脫不掉。他的手開始不安分,在我腰間摸來摸去,帶著酒臭的嘴在我頭發邊上碰撞。我打開他的手卻不敢隨便發火,要不然今天晚上就白演。但是林文彬越來越放肆,竟然跟在我身邊,緊貼著我要進我車子送我回家。我跟他磨著嘴皮,太極推拿地婉拒,可是他偏偏堅持不懈。
  “這不是林總嗎?”遠處有人跟林文彬打招呼
  “啊,黃總啊,您好您好。”林文彬放開我向那人走去。
  “那位是……?”黃總很三八地問。
  “一個朋友,剛才一起吃飯,正準備走。
  我趁著這個機會,跟林文彬打個招呼立刻走人,留著他跟黃總繼續寒暄。車子剛駛出停車場,就撞上從旁邊出口彎出來的一輛車。下車查看,戚戚新的白色寶馬車頭被撞下一塊漆,陳瑞涵從車裏走出來
  怎麽會是你?”我還真有些喝醉
  “不是我還有誰會幫你把那個姓林的引開。”陳瑞涵走到兩車碰撞的地方,仔細查看一下,開始撥打電話。
  有點開心,我以為我是個還算聰明的女人,結果男人隨手給出的某個小恩惠就把我哄滿足。為了掩飾嘴角蕩開的微笑,我從包裏拿出保險公司的名片遞過去:“幫我也打一個吧。”
  “你是真醉了?保險公司來的話,交警也會來的。你喝成這樣,是打算被吊銷駕駛證嗎?”陳瑞涵把我的手擋開,自顧自地打電話。
  “我讓司機過來把你的車開去修理廠,在這裏等一下。”他幫我拔出車鑰匙,將我的包包丟進他的車裏。
  我靠在他的車身上吹風,酒後的燥熱很憋悶,連解三顆襯衫扣子還覺得難受。
  “你怎麽了?”陳瑞涵關上門繞到我身邊,摸摸我額頭的冷汗,皺起眉頭說:“喝成這樣!”
  “難受。”我像是找到支撐似的往他身上靠,也不管他穿得是什麽名牌大衣。酒精讓我變得柔弱,撒嬌般得緊貼住他的身體,隨手勾住他的脖子,腦袋靠上寬厚的肩膀。
  “喝得時候怎麽不覺得難受?”陳瑞涵沒有拒絕我的擁抱,也沒有更多行動。
  “工作需要嘛。”撒嬌般回答他。
  “有必要犧牲那麽大嗎?”他倒是一本正經地跟我這個醉鬼聊起天來。
  “缺錢沒辦法。”我的詞隨口就來,思維隨著血液流通速度的加快而變得迅猛。
  陳瑞涵不語,沉默片刻後把我扶直,又走到我跟前幫我把大衣拉緊。“你喝多了,到車裏去休息一下。”
  我直勾勾地看著他,冷俊的臉上線條分明。
  “我以為你會說你來養我。”撅起嘴,悶頭數地上的圈圈。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會給你錢的。
  “為什麽?”其實不該問的,答案我知道,卻忍不住多嘴詢問。
  “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將來可能會是我的太太,給你錢花是義務。”陳瑞涵的回答像是法庭上的辯護,滴水不漏,完全不帶感情。
  也許是酒精的刺激,我的心有些失落。明知道他的答案就是如此,但總希望男人能再多疼我一點
  “我去走走。”抬起頭對著迎麵吹來的涼風盡情呼吸,想忘記自己必須要當蛇蠍女人的事實。
  回過頭看見陳瑞涵一直注視著我的背影,對著他溫柔的一笑便又走向前方。
  很想告訴他,我需要的不是錢而是停泊休息的堅強港灣。很想告訴他,我不願意做圖謀算計的陰險女人而想成為心靈純潔的義工姐姐。很想告訴他,我希望能找到專一愛我的男人而非交易的婚姻。我有太多太多想告訴他的,隻是他並不能懂,也無力去做什麽。
  石然說過:如果不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那就挑對你最重要的。
  庸俗的女人要的不過是錦衣玉食的光鮮生活,那麽就伸出手抓住所有能讓自己欲望能得到滿足的機會。而蛇蠍,是女人奮鬥時候的必備鎧甲。

  糖果高跟鞋
  最近世麵上流行糖果鞋。圓圓的鞋頭,窄窄的坡跟,亮亮的漆皮,如糖果般絢爛明亮的色彩讓人愛不釋手。在旺旺上給小麥傳去照片,她立刻約我下午結伴去掃貨
  “小培,那麽多顏色你穿得完嗎?過季可就退流行了。”小麥緊緊眉頭,語氣擔憂地看著我手裏紅黃藍綠黑五雙鞋。
  “穿不完。”我站到鏡子前麵擺出S型前照後照,“但是我可以放在家裏看,這麽漂亮的東西,看著心情也能變好。
  “你最近心情很壞嗎?”小麥麵色擔憂地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天姐妹淘對我的態度就像是對待一個因失戀而心理嚴重受傷的人。我最討厭收到別人尤其是女人的同情,包括我的姐妹淘。是我主動對石然表白的,他有接受或者不接受的權利,而我也有傷心或者不傷心的權利。廉價的同情把我的努力徹底否定,我反倒希望朋友隻是當作不知道,或者默默給我支持和依靠,因此我選擇什麽都不說
  “隻是有點累,所以想花錢解脫一下。”我把鞋子全部遞給店員開票,她立刻對我殷勤無比。
  小麥看似隨意地問:“陳瑞涵還有找你嗎?
  “怎麽想起說他?”我繼續試我的鞋,表情同樣的隨意。
  “前幾天在餐廳門口看見你們了。”她用典型的情感節目主播口吻引導我開口,“你如果不想說,可以不說。
  餐廳門口應該就是我跟林文彬吃飯那次。小麥會突然問他,可能是看到我們兩個舉止親密。
  “我現在是他的女朋友。
  從未打算隱瞞事實,姐妹淘並不會輕視我對錢的欲望,但我知道她們會過於擔心交易婚姻對我的傷害。做決定時就知道也許會受傷,可是風險背後也有我想要的東西,旁觀者永遠無法明白賭徒的心理。輸不過是眼淚,痛無非是重生,沒有去試便永遠不知道結果。如今我就是要定陳瑞涵,任何試圖勸說的話語都不想聽見,因此不會主動交代。
  小麥臉上的驚奇掩飾不及,轉而又恢複常態地問:“因為石然的事嗎?”
  “開始的確因為石然,但現在不是。”我從售貨員手裏接過小票塞進包裏,告訴她過一小時再來拿,便和小麥齊齊走向臨湖的冰激淩店。
  “如果不是因為石然,難不成你愛上陳瑞涵了?”如我所料,小麥眼底湧上擔心的神色。
  “陳瑞涵,我隻是不討厭他。”我往嘴裏塞進很大一塊冰激淩,凍得直咧嘴,“你還記得我們幾個說過關於找老公是有錢重要還是有愛重要的話題嗎?
  小麥小口小口地吃著香蕉船,嘴裏輕輕恩一聲
  “那時候我就說過,我要的是錢。陳瑞涵雖然很花心,但他願意也有能力給我完美婚姻需要的東西,因此我就答應做他女朋友。
  “完美婚姻需要的東西。”小麥重複著我話裏的詞,突然轉過臉來盯著我,“給你這些是因為他愛你嗎?
  我搖搖頭說:“我們之間沒有愛情,隻有交易。他需要一個我這樣條件相貌家世的女人當老婆,我需要一個大方體麵拿得出手如他的人當老公。
  “所以你成了第二個範妮?”小麥也被自己的話吃了一驚,目光掃過我略為呆滯的表情安慰道:“至少石然對你還是好過那麽多年的。
  範妮,因男人受傷而拋棄感情的女人。如今她是真真切切地修煉成她最崇拜的薩曼莎,隻愛高潮不愛男人。可我們卻常常懷念初進大學十分安靜,還有點點害羞,善良賢惠的她。如果不是他,那個從寢室裏搬出同居時大喊“我是最幸福的小主婦 她也許連孩子都可以上幼兒園了。死完再活,看似瀟灑的範妮真得沒有哭泣的眼淚嗎?假若沒有,又怎麽會不敢再看溫情的愛情電影呢?她妖媚曼妙的身影落在我、小麥和末末的眼裏,卻是如此消瘦孤獨。
  “我真希望成為她,至少她已經完全憎恨愛情和男人,可我還必須記得石然的那些好。”吃完最後一口,狠狠地甩下勺子。
  小麥不再說話,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也許是回憶過去,也許是展望未來,美好的醜陋的痛苦的甜蜜的我們都擁有過,還有什麽需要多說需要抱怨需要勸慰需要哭泣
  回商店取來五顏六色的鞋子,立刻換上其中一雙。亦舒說:女人的墮落從高跟鞋開始。墮落的源頭是欲望,欲望的頂端是尖尖的鞋跟。穿著高跟鞋的女人因為不方便使用公共交通工具,隻好打私家車的主意;因為搖曳生姿、顧盼自如,便需要消受得起美女的高級別男人來配;因為掌握美麗秘訣而想要更美麗時,便嗜錢如命。欲望很醜陋,但高跟鞋並不完全有罪。站在高跟鞋上,女人變得嫵媚自信;站在高跟鞋上,女人無須仰視男人;站在高跟鞋上,女人看得更深更遠。高跟鞋是天堂與地獄之間的跨虹。無法與天使結伴,那我願意穿上我的高跟鞋與魔鬼共舞。
  穿著簇新閃亮的鞋子,驅車來到醫院探望薇薇。自從她換病房後,我就沒再去過。不喜歡與太過柔弱的人相處,因為我沒有足夠的能力管好自己還保護她們。昨天跟陳媽媽通電話時,她說想給薇薇買個電手爐,又不知道哪裏有賣。剛好今天下午我有空,便應聲說我去買。陳媽媽對孝順聽話的我越來越滿意,不時暗示我早點跟陳瑞涵結婚,哪怕是奉子成婚都沒問題
  停好車子走進醫院旁邊的超市,購買水果鮮花是探望病人的基本禮貌。在零食架上看見有賣紅色包裝的彩虹糖,以前我總是隨身攜帶。可如今二十七歲的女人沒有資格任意妄為地吃食,那是對窈窕的身姿不尊重。麵向糖糖默視三秒,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收銀台,又在付款的最後時刻衝過去拿上一包。任性的事情做得多了,也不在乎這一回。
  薇薇的病房裏沒人,護士說她和朋友去散步了。我放下鮮花和水果,坐在病房裏的小沙發上等待許久不見人,便決定去小公園找找。貴賓樓四處都是林蔭,哪怕已是寒冬也仍然綠意昂然。今天的陽光很好,園子裏三三兩兩坐著些交談的病人和家屬。在回轉的長廊裏繞來繞去,被紫藤占據位子的葡萄架下有個身影很像薇薇,兩個年輕的女孩子圍坐在她的身邊。看起來她們聊得很熱烈,我不由地放慢腳步,思考著該走上前去還是回到病房繼續等待。
  “你就這麽放棄了嗎?”耳邊刮到一句話,止住我後退的腳步。往四周看看,我站得位子剛好被柱子擋住,卻能聽見她們說話。
  “唉。”薇薇的聲音有些哽咽,還是一貫地嬌柔,“我也沒想到她明知道瑞涵是我的男朋友,卻還是會跟他在一起。我愛瑞涵,既然他選擇了她,那我願意默默地成全。
  “你成全他們,誰成全你呀!看你每次給我打電話哭的樣子,我都心疼!”紅衣女孩一副恨鐵不成剛的樣子。
  “就是就是。像她那樣的本地女孩很自私很無恥,搶人家男朋友還以為是理所當然的。你不能就這麽算了,要給她點教訓。”旁邊的長發女孩插嘴
  “薇薇,你別擔心,我讓我媽去跟姑姑說。姑姑和姑父會同意那個女人跟瑞涵哥哥在一起,一定是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原來紅衣的跟陳家是親戚。
  “美美,不要為了我又讓幹爸幹媽心煩。”薇薇像是在抹眼淚,“而且我跟她也算是朋友。”
  “她搶了你的男朋友,你還把她當朋友!”長發女孩拉住薇薇的手喊道。
  “瑞涵說我就是太善良了。”薇薇用手捂住臉哭起來,“我願意原諒他們,但我沒辦法忘記他。
  “不行,我得去問問姑姑姑父,你們那麽多年的感情難道就被這麽個女人給破壞了?!我幫你去調查一下那個不要臉的小三,肯定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紅衣女孩氣得起身就要走。
  薇薇並不作聲,低頭嗚咽著。
  悄然離開小公園去取車。我確定她們口裏十惡不赦的女人就是我,可陳瑞涵是自己找上我,並不是我從薇薇懷裏奪來的,更何況她親口說過他們之間沒有男女朋友關係。失去愛情的女人值得憐惜,但無限擴大自己的痛苦以博得同情的女人就另人厭惡。突然間,我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完全不虧欠她。如果有錯,那也是她親愛的陳瑞涵犯下的。
  回到家,將各色彩虹糖用心狀的玻璃罐子盛器放在客廳,甜品就像男人的蜜語般撫慰我的身體;將繽紛的糖果色高跟鞋陳列在臥室的櫃子裏,夢幻感覺代替男人的撫慰直擊我的心靈。網上說糖果鞋是公主的專利,二十七歲心思沉沉、貪戀念欲的女人是否還能被稱為公主?或者鞋子隻是滿足熟女們記憶裏童話的玩具。望著我的鞋子們出神,小芬突然打電話來。
  “小培姐,外觀設計我已經做好發到你的郵箱,能不能請你幫我看一下。”
  我邊應答著,邊打開郵箱。眼前這張簡潔大方、與周遍自然環境相融的設計讓人耳目一新,特色明顯的美式流派是盧畢海的專長。跟林文彬的那頓飯沒有白吃,他的效率非常高。
  “小芬,你做得很好,我想培訓機會一定是你的。”我在掛電話前又說幾句鼓勵的話。
  小姑娘開心地笑出聲。對於新人,參加這樣高級別的培訓就意味著升級。隻是我沒有告訴她,這次培訓有兩個方向---長期團體項目或者短期個人項目,而我打算將她安排去短期的個人項目,意味著將是為靈月新建的部門服務的培訓。內鬼是不可相信的人,我做不到狠絕地將她掃出公司,但定不會留在身邊。
  打電話給關總,將終稿的電子版傳過去。在附件裏添加外觀設計時,鼠標點向早在一周前就準備妥善的稿件。而小芬那份則靜靜得躺在我的USB盤裏,等待著發揮它的作用。
  往嘴裏塞進一顆彩虹糖,酸甜的美妙滋潤沁溢口喉。忍不住想要再吃,手在碰到糖的時候轉向另一方的電話。
  “喂,我是小培。今天我買到法國進口的鵝肝醬,你過來吃飯好不好?”
  電話那頭的陳瑞涵答應地很快
  掛下電話,滿意地把盛糖的瓶子蓋好放回原處。身材是我自己的,犧牲它得到快樂非常不值。到不如找來王子共歡娛,也不用管王子是假冒的還是劣質的,隻需要快速到貨的外賣王子就行。
  拿出新買的紅色高跟鞋套上,邁著貓步去廚房準備晚餐,像皇者般淡定地操擺著我的鍋碗將士。此刻我知道自己就是糖果公主,無論十歲、二十歲還是七老八十,又或者是身材婀娜還是臃腫華貴。公主是個永恒的稱謂,一個存放在骨子裏,用驕傲和自信以及男人的寵溺堆砌而成的稱謂。

  外賣王子
  穿著高跟鞋做飯的女人性感而生動。油煙和淩亂已被忽略,鍋碗和瓢盆成為釋放魅力的助手。我醉心在這場華麗的演出中,完全忘記時間和地點
  “啊!”突然看見陳瑞涵站在背後,手裏的沙拉盤差點落地。“你怎麽進來的,為什麽也不說話。
  他扶住我的手,幫我把盤子放下
  “這個。”陳瑞涵晃晃我給他的備用鑰匙說:“我是合法入侵者。
  媚態叢生笑著用溫柔的語氣說:“你去櫃子裏挑瓶紅酒,我現在就煎牛排。”
  黃油的焦香充滿整個廚房,牛排發出歡快的吱聲。我專心致誌地對付著爐火,忽然被人從後麵抱住
  “這瓶酒怎麽樣?”陳瑞涵把手裏的酒瓶放到我眼前,嘴在我鬢間擦吻。
  “我相信你的品位。”歪頭躲過他的唇,將牛排盛到盤子裏,指揮說:“幫我拿麵包,我們去吃飯吧。
  擺好桌具,點好蠟燭,我走到玄關換下高跟鞋
  “我喜歡看你穿高跟鞋的樣子。”陳瑞涵跟過來,親昵地摟住我的腰說:“你穿高跟鞋做飯的樣子很挑逗。
  “喜歡可以常來看。”我反身勾住他的脖子,“今天你得好好地寵寵我。”
  他深深地吻住我,嫻熟的吻技讓人沉淪。荷爾蒙激活臉部的毛細血管,我的雙頰泛出紅光。由內而外散發的美麗比節食得來的更動人,被男人歡寵的甜蜜是任何糖果都比不得的,我的外賣王子陳瑞涵確實很好用。
  大手已經蠢蠢欲動,我輕輕推開他:“你不餓嗎?牛排冷了不好吃。
  陳瑞涵不甘心地在脖畔輕啄幾下,終於被我拉回桌邊
  “沒想到你會做西餐。”陳瑞涵優雅地切著牛排,良好的教養由此體現,“而且味道還不錯。”
  “你沒想到的事情多著呢。為了留住男人,我會很多招術。
  “你準備把它們都用在我身上?
  “你不是喜歡主動積極爭取人生的女人嗎?所以我很用心地在努力。”吞下一口紅酒,舉杯朝他調皮地眨眨眼
  陳瑞涵也舉杯回應我,“對我用心是很具風險的事情,想要以心換心怕是不容易。”
  “我跟你的心不是同個重量的。你的太輕,換回來還炒不滿一盆醬爆豬心,我不會做虧本買賣。”我滿不在乎地說
  “文小培,你真是可愛的女人。”陳瑞涵將杯裏的紅酒一飲而盡道,“我喜歡你的用心和無心。
  與有趣的男人喝酒吃飯是件歡樂事。他的話題很廣很闊,從美食到旅遊,從旅遊到運動,從運動到時尚,從時尚到專業,從專業到工作,從工作到人生。我似乎又回到半年前第一次見他的相親飯上,繞來繞去陪在我身邊的人還是他
  “你看我的眼神裏放了太多感情。”陳瑞涵突然停住話題,語音魅惑地說。
  “因為你長得讓人沉迷,一會兒像閃閃發光的鑽石,一會兒像金燦燦的黃金,一會兒又像排山倒海的美圓。
  他臉上的表情明顯地停滯,轉而微笑著說:“為什麽硬要把自己說成那麽貪財的女人呢?”
  “錢我可以自己賺,雖然不多也夠用了。”我掉開目光,低頭繼續吃著牛排,“但是人生必須有點追求是不是?在你身上我求不到愛情,做愛太多又怕傷身體,也隻能求點錢財了。”
  “和我在一起有那麽可悲嗎?”他放下刀叉認真地看著我
  “不是可悲,是幸運,至少我還有個生活的目標。”故作輕鬆地回答,轉而掉過話題,“對了,你媽說要給薇薇買個電手爐,我買好了。下午去的時候她跟朋友出去了,等下一起去醫院看她吧。”
  陳瑞涵點點頭,慢慢品著紅酒看我吃東西,眼神裏多幾分研究
  “撐死了。”飯後,我拖著他的手一起散步去醫院
  “你今天原形畢露,真得很能吃。
  “因為有你陪我呀!”我嗲聲嗲氣地說。嘴甜討人歡喜不是他的專利,互相做戲給對方開心也不錯
  他很配合地當街親吻我的耳垂,繼而輕語道:“我會天天陪著我的小糖糖。”
  不去管這個昵稱有多少人享用過,也不去管他的話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反正聽到便當真,當真便舒心。謊言像麻藥一樣,暫時舒解我全身的緊張和疼痛。至於以後的事,誰還管得著。
  走進病房的時候,薇薇正在吃飯。孤零零的一個人,讓我心裏不由疼惜。她看見陳瑞涵和我牽在一起的手,眼裏泛出受傷的痛楚。想要鬆開手,突然想起下午的事情,再看陳瑞涵一臉淡然無事的神情以及勾住我手指的厚掌,便不再動
  世界就是如此殘忍,要不你奮力拚搏為自己想要的爭取一番,要不就等著別人施舍。我覺得楚楚可憐的薇薇有點像我,她弱弱地愛著陳瑞涵,卻敗在我的強勢之下。而我就好比衛芸,奪來男人的身體和身家,沒準還不及她在男人心裏的地位。誰比誰更可悲?一定不是我。至少我掌控自己的命運,而她需要活在陳瑞涵偶爾的憐憫中。謝天謝地,石然沒有跟我糾纏不清,否則我豈不住賠著自己的尊嚴在跟別的女人玩一場毫無意義的遊戲!
  “薇薇,這是陳媽媽托我給你買的電暖爐,你試試合適不合適。”我把東西遞過去,又坐下幫她切蘋果
  “謝謝。”她答得有些無力,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陳瑞涵
  走廊裏有人聲,病房的門被敲開。下午親戚家的紅衣女孩帶著兩位大人出現在門口。
  “瑞涵哥哥也在啊!”紅衣女孩高興地叫起來,目光觸及我立刻收聲
  “舅舅,舅媽也來看薇薇。”陳瑞涵對家人親朋總是特別溫和,禮貌得讓座介紹,把小輩全套禮儀做足
  我跟著他見過老人,忽視美美的凶狠眼神,自然地微笑著應對
  “美美跟薇薇是好朋友,薇薇又是你媽媽的幹女兒。聽說她一個人住院,我們就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們也在。”陳瑞涵的舅媽笑著扯開話題,“聽小涵的媽媽說起過文小姐,果然是漂亮又聰明。”
  “哼。”美美很直白地冷哼,非常不給我麵子
  照例當作沒聽見,回答老人說:“舅舅舅媽叫我小培吧。
  “真不要臉,還沒嫁呢就直接攀起親戚來。”美美直白的敵意讓在座的人都麵色一禁。
  “美美!”她爸爸嚴厲地喝道
  陳瑞涵像是無事般扯出一個話題,我也積極地配合著跟老人聊天。大家說說笑笑一下忘記先前不愉快,隻有薇薇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而美美用眼神表達她對我的討厭
  “媽,你們也不嫌嘴幹,沒完沒了地說。”半個多小時,美美就要走
  “你這孩子真不懂禮貌。”她媽媽也忍不住教育她
  “薇薇,以後再來看你。”美美撅起嘴,二十幾歲的大姑娘還像小女生一樣任性地甩門就走。
  “阿姨,謝謝你們來看我。都是我不好,讓美美為我生氣了。”薇薇看似又要哭的樣子。
  “瑞涵,你去找找美美。”我拉拉他的手說
  “都是被寵壞的。”兩個老人歎氣道,“小涵就呆著吧,我們也該走了。”
  我跟陳瑞涵起身送兩位老人出門,他說去找值班醫生問下病情,我便獨自回病房等他。
  “小培,對不起。”薇薇委屈地說
  “不是你的錯。
  “美美她……”薇薇欲言又止的模樣很動人,“她是小孩子脾氣,性格很直,所以說話有點衝。
  “我不會怪她的。”我幫她收拾著東西,大度地回答
  “謝謝你。我知道你是好人。雖然她們說你很自私很無……”薇薇突然把話刹住,停頓一下繼續說:“她們也是為我好。我真得很傻很天真,心裏放不開瑞涵,所以她們幫我著急。很多時候我都想求你把瑞涵讓給我,可是我知道我沒資格跟你爭。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請你允許我默默愛著他。”
  不知道為什麽,她掏心掏肺的話沒能引起我半點愛心。剛才她沒說完的詞應該是“無恥”二字,為什麽要把別人說得難聽話轉述給我聽呢?如果她心裏真得不怨恨我,又為何下午任由別人誤解事實?她的軟弱不誠實讓別人對我心生討厭,究竟是我錯還是她錯?
  “薇薇,你愛不愛瑞涵對我無所謂。看在朋友的份上我誠實告訴你,他愛得也不是我。”我盯著她的眼睛說:“你愛他就去爭取他的心,爭取他的人,但是別來求我。作為他的女朋友,我得對得起他和我自己,我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我有我的驕傲,我有我的主張。是我的東西絕對不放手,搶不過我也不會死纏爛打。說完拋出個微笑說再見,若無其事地走出病房
  在走廊上撞在一堵偷聽的人牆。那個人抬起我的頭,撫摸我的臉,吻住我的唇。
  “小糖糖,我的人暫時交給你保管,記得抓住別亂放手。”耳邊的輕語像上一番情人的保證。
  甜蜜的滋味在兩人唇舌間蕩漾,外賣王子的木糖醇快餐也不比愛情的有機白糖飯差多少。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
  白糖的口感很好,但吃多了長蛀牙、會發胖、得糖尿病,總之壞處多多。因此人們發明了木糖醇,一種可代替有機白糖且不會產生副作用的甜味劑。愛情就像有機白糖,甜是足夠甜,味是純正的味,可是吃得越多痛得越深。於是人們開始食用木糖醇,仿冒的甜蜜雖不純正卻不會有害健康,對於想要品嚐愛情的滋味卻因副作用嚇退的人們是種補償。外賣王子的木糖醇快餐具有專業的大師級製作水準,KFC的出餐效率,層出不窮的百變花樣,以假亂真的超級口感,讓二十七歲新陳代謝減慢後不敢隨便亂吃彩虹糖的我迅速沉迷。
  從那次的高跟鞋大餐以後,陳瑞涵常常在深夜加班結束後出其不意地來我家吃夜宵,隨後又匆匆趕回家繼續工作。可無論時間有多緊,他總能帶來一些溫馨的小禮物。有時候是一束午夜才開的紫蔓花,有時候是一杯避風堂的珍珠奶茶,有時候是南城VIP客戶贈品裏的金鑽項鏈。反正是禮物雖不貴重,但處處體現心意。而我的回贈便是一份用心烹飪的夜宵,或是牛腩米粉,或是青花蛋,或是小米甜粥。每每吃得他都想要再添一碗,而我的回答永遠是明天再來。陳瑞涵當然不是每天都能來,但是在他不來的日子裏,我總能收到一些用快遞寄到我家的小禮物,比如米妮娃娃,比如家養番茄盆栽,比如潘偉柏的新C。當男人對女人用心時,不管男人的心裏究竟藏著什麽目的,女人總是暗自高興的。所以我樂此不疲地每天都準備新鮮的夜宵材料,等待和他繼續我們的假冒愛情白糖。
  今天跟外賣王子的約會訂在晚上七點,他早上打電話來問我下班後有沒事情,聲音平淡地好象是續家常。結果卻告訴我他弄到兩張張學友在體育館首場演唱會的貴賓席門票,頓時把我樂得跟小姑娘似的尖叫狂呼,連帶著青春期追星的熱情也全部倒出來
  前幾天在他車上翻到張學友的C,聊天時發現大家都挺喜歡這位天王。隨口說歌神將在體育館開巡回演唱會,沒想到他竟然留心記下,還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弄到票子。不得不說,陳瑞涵很懂得讓女人很開心的小技巧。隻要他肯用一點點的心,就有讓我無法抵擋的萬丈光芒。
  “這是什麽?”我指指副駕駛座上兩個超級大的閃燈五角星,對身著軍綠色連帽夾克,頭戴深紅鴨舌帽的陳瑞涵問道。
  “支持偶像用的。”他拿出大棒子遞給我一根。隨著晃動,五角星一閃一閃很漂亮。
  三十歲男人舉著這個一定很有趣,再看今天他的鮮花打扮,想起他平時在公司西裝革履的扮相,突然很想大笑。
  “笑什麽?”他盯著我假裝凶狠地說。
  “沒什麽,沒什麽。我隻覺得你今天穿得很可愛。”我憋住笑,目光停在他的帽子上。
  他摸摸自己的帽子,走上前來摟住我說:“等下人多,走失的時候記得看看黑腦袋裏有一點紅就是我。
  “這麽說你還是特意為我帶的?
  “隻是有備無患,我才不會把自己的女人給弄丟的。
  就你嘴甜!”我嬌嗔著對他皺皺鼻子,後半句省略:可是我喜歡甜言蜜語。
  他側身在我鼻尖上一親,又趁我不備吻上我的唇,霸道的檀舌伸進香口一卷。
  “你的嘴也很甜呀。”帥哥招牌式的酒窩配上歪嘴一笑,把旁邊二十出頭的小女生看得兩眼發直。
  “我讓你邊摟著我邊用眼神勾引別人!”用棒子打他的腦袋,假裝生氣。
  “當著你的麵,我怎麽會看別的女人。”他接著我的話頭,繼續跟我邊走邊調情。
  隨心扮演的歡喜冤家看得旁人羨煞眼,我心裏不再去想是假是真,有男人寵愛的日子總比孤苦著臉來得愉快
  歌神就是歌神,無論是慢歌還是快歌,經典老歌還是新歌,唱得聽者熱血沸騰,熱淚盈眶,熱汗淋漓。最後一條是因為揮熒光棒揮的。
  “想不想讓手裏的棒子變得五顏六色?”陳瑞涵趁著歌神說話的時候在我耳邊問道。
  我不解地看看他。男人從烏龜殼般膨脹的外套裏掏出一把彩色熒光棒,幫我裝在五角星的頂端。閃著柔和光芒的星星外圈配上五彩繽紛的棒子很耀眼,讓人目光無法離開。
  “剛才幹嗎不給我裝?”我問道。
  “那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偷我的創意,歌神又怎麽能注意到你呢?”陳瑞涵老謀深算的樣子到跟商場上的形象符合。
  “歌神會看才怪!”嘴裏諷刺他,眼睛卻注意台上的人。
  前奏已經彈響,舞台的燈光配合著《她來聽我的演唱會》這首曲子變暗。我的特色加油棒成為前排夜空獨特的風景線。學友的目光似乎真得朝這邊看來,他輕輕向我這邊揮手,輕柔如歎的歌聲襲擊我的心房。
  “瑞涵,他在看我!他在看我!”我激動得抱住身邊的人,嘴立刻被他的吻堵住。
  “輕點,小心有人用熒光棒砸你。”他開玩笑地說,然後摟著我隨著音樂搖擺著身體。
  學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本能地安靜下來投入到歌裏,身邊有個溫厚男音在跟唱: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在十七歲的初戀第一次約會,男孩為了她徹夜排隊,半年的積畜買了門票一對,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三年的感情一封信就要收回,她記得月台汽笛聲聲在催,播我的歌陪著人們流淚,嘿陪人們流淚。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在二十五歲戀愛是風光明媚,男朋友背著她送人玫瑰,她不聽電話夜夜聽歌不睡,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成年人分手後都像無所謂,和朋友一起買醉卡拉ok,唱我的歌陪著畫麵流淚,嘿陪著流眼淚,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在三十三歲真愛那麽珍貴,年輕的女孩求她讓一讓位,讓男人決定跟誰遠走高飛,嘿誰在遠走高飛,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她努力不讓自己看來很累,歲月在聽我們唱無怨無悔,在掌聲裏唱到自己流淚,嘿唱到自己流淚。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在四十歲後聽歌的女人很美,小孩在問她為什麽流淚,身邊的男人早已漸漸入睡,她靜靜聽著我們的演唱會。
  這首歌用吉他伴奏,曲風獨特,節奏委婉,落在我耳裏絲絲清晰,宛若傾訴。現場早被歌神打動,靜靜地隻剩萬人的呼吸與拂麵清風。而我卻掉進陳瑞涵清唱的獨特歌吼裏,久久不能自拔。真實的男聲敲打著我的心房,腦海裏滿背景屏幕的MV裏女主角無奈而又悲傷的眼神。
  “你怎麽了?”他伸手碰碰我臉上的淚痕。
  “在哪裏可以找到不會讓女人流眼淚的男人?”我茫然地問道,不知是問他還是問自己。
  他沉默了。
  許久,我看見他的唇在動,可是答案卻湮沒在人聲鼎沸的安可中。有些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就算有他也不是可以回答的那個人。瀟瀟灑灑地揮袖擦幹眼淚,重新舞動手中的熒光棒。拉起陳瑞涵的手,隨著歌神的狂野舞步尖叫
  人生都是越活越無奈,片刻的偷歡便是上帝的恩賜,又怎能不珍惜不投入!更何況木糖醇再好終究不是有機白糖,大眾愛情的準則對陳瑞涵不適用,問也就是多問。
  學友的演唱會完美謝幕,可惜群眾退場卻出現問題。
  站在體育場出口處,我數著地上亮閃閃的人造鑽發夾:……天呐,居然連三百塊一個頭花也有。遠處掃垃圾的大伯正從地上拾起一個手機在研究。人潮湧動後的出口處真是寶地,什麽好東西都能撿到,包括我這個大活人
  演唱會結束時我跟陳瑞涵隨著人流往停車場方向走,為了拯救我的五角星棒棒,隻鬆開他的手一秒就被看台上湧出的人群給衝散。遠遠地看見他回頭找我,然後又被人潮擠得不知去向。壓得透不過氣,我幹脆移到邊上等到現在。摸摸口袋,手機跟包包都在他的車子上,身上除了五十塊前就什麽都沒。
  遠處還是人山人海,更不見陳瑞涵的小紅帽。低頭思考如何從設計上解決超大人流出口堵塞的問題,便忘記寒冷與無聊。
  “你去哪裏了?找了你好久!”陳瑞涵的聲音出現在我耳邊。抬起頭發現空空的大道上隻剩下他和我。
  “我一直在這裏等你。”我已被凍僵。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懷裏:“怎麽不去停車場。
  “我怕跟你錯過了。”我幹脆整個人躲進他懷裏。
  他用手搓搓我的臉,又把頭上的帽子往我腦袋一扣,親昵地說:“以後還是讓我來找你。走丟的時候帶著別拿下來,我比較好認。
  剛才誰說不會把自己的女人弄丟?”我臭臭他,身體卻越發貼緊。
  “那你說怎麽罰吧!”他壞笑著,用下半身暗示我。
  “你就這點愛好。”我推開他道,“喝酒去吧!慶祝歌神演唱會成功。”
  “好!”
  買好香檳和啤酒帶去他家,兩顆因演唱會而釋放青春的心被酒精灌得爛醉。
  “瑞涵,我十七歲的時候跟初戀男友聽過學友的演唱會。他也姓陳。”我醉熏熏地斜倒在他身上,腦袋裏都是陽光燦爛的從前。“那時候我們逃了兩次家教課,省下幾百塊,在演唱會開始後買兩張便宜的看台票進去。
  “看你兩眼發光地說別的男人,不怕我吃醋嗎?”陳瑞涵熱乎乎的身體壓到我身上,嘴在我的脖子內側搜索
  “你會吃醋才怪呢!”我半推半就地回應他的熱情。“你們兩個真像。他也說不會把我弄丟,結果還是走散了。我大半夜在走了半個城市才在中心廣場的噴泉前找到他。
  “走那麽多路不累嗎?”他的注意力還在我身上,但也抽空跟我聊天
  “路上有小流氓,我很害怕。但是想到他的臉,想到他一定很著急地在找我,我就有力量了。”
  “那麽愛他?”陳瑞涵眼角一翹,像是有了興趣,也像是諷刺,“為什麽沒跟他在一起?”
  “是我把他弄丟的。後來我長大了,心也變大了。我以為我還能找到更好的,所以我一定要分手。”我不再吻他,完全沉浸在酒後的回憶中,“他哭著對狠下心漸漸走遠的我喊:文小培,你總有一天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更愛你的男人!現在我知道了,可惜他連孩子都有了。”
  “女人都那麽喜歡愛情,其實有快樂不就好了。”他被我的話題搞得也興致大減,有些不耐地用單手抱著我
  “瑞涵,今天晚上你能抱我睡嗎?”我仰起頭期待地問他,“好久沒人這麽給我溫暖了。”
  他的眼神除了醉意和漸漸褪下的欲望還多出點關愛,起身抱起我走向臥室。“小糖糖,別想他了。他有他的生活,你也變成另外個你。現在由我來抱著你睡。
  微笑著相擁睡倒,又相擁醒來。同樣是陳瑞涵家蘭色的臥室,卻不再是陌生人。

  絕世好男人
  馬尚龍先生在《上海女人》寫過三十年前女人找男人的標準:身份是黨員,身體像運動員,賣相像演員,工資像海員,頭子像駕駛員。黨員說明此男有上進心;運動員和演員特指身材與相貌都好;海員是鈔票的保證;頭子是方言,說明男人很腦袋靈光。這個“五大員”便是當年女人心目中絕世好男人的形象。看似物質偏重,卻也有精神追求。
  時代變化飛快,如今女人相親時用得又是另一套:車子房子票子,個子樂子位子。逗號前是純物質要求,逗號後就比較複雜。個子要求是為了保證優良的後代;樂子指男人有情調懂浪漫,能讓女人感覺開心;位子又稱三位一體,學位、品位、地位皆高。
  姐妹淘說能達到以上要求的就算是二十一世紀的絕世好男人。其實看起來當代的要求跟三十年前的也差不多,都是物質和精神的雙重體現。不曉得當年的男人看到五大員標準做何感想,我隻曉得大多數男人看完都使勁搖頭,然後恨恨地說:“哪個女人要按這個標準找男人,就等著做變態的老處女吧!”現代女性卻滿不在乎,對著那些男人嗤鼻道:“表給老娘酸葡萄心理,要是嫁你那種歪棗裂瓜,我還不如做老處女呢!”於是社會上就出現一群男男女女,一方是高齡高條件,一方是低人低收入,各懷鬼胎地頻繁出現在飯店裏密談,使中國各大城市的餐飲係統得到迅速發展。
  我其實很理智,對相親對象絕對沒抱那麽高要求,隻希望看得順眼,可惜總也沒個能入眼的。三姑六婆說我那是老處女變態期前兆,氣得我牙癢癢。說都這麽被人說了,幹脆不遇到極品不罷休,於是便相到陳瑞涵。
  看看坐在身邊的他,不禁算起帳來。車子房子陳瑞涵全部都有,票子說多多不過石然,可少說也有過百萬的年薪。就算結婚後我躺在家裏請兩個保姆,一個打掃一個做飯也夠花的。個子他有1米78,浪漫溫柔激情他全部都有,連帶著還跟我很有話題。至於學位,他是美國著名建築學院碩士,英文溜得出門旅遊絕對沒問題。衣著品位能跟GAY媲美,出來就像精心打扮的藍孔雀;生活品位雖然不算完美也不俗氣。地位不能跟高的比,但跟我身邊朋友的另一半比也很不錯。最重要的他還有附加分:貌比潘安。
  嘖,嘖,嘖,怎是一個絕世可以形容。按照現代女性結婚標準來評判,陳瑞涵簡直就是極品雨前龍井!可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道不明。主要是一想到帶他出去給三姑六婆看的時候,不知道那些說我變態的老女人們會嫉妒 成什麽樣子,想象她們回家把我當榜樣教育女兒的神態,樂得我把所有不安全因素全部過濾。虛榮,就得是徹底的。
  “你一個人傻樂什麽?”陳瑞涵單手扳回我目光透視的腦袋,用疑惑的語氣對我說,“你確定咱媽有準備我的飯?”
  “我媽就是我媽,你媽住別墅呢!”我回神過來就開始耍小性子,一點都沒忘記剛才正偽裝生氣。
  今天下班前腳剛進家,他就抱著一隻大號的泰迪熊進來。語氣可憐,表情誘人地問我要晚飯吃。他說周末不能跟我郊遊,特別來送個代替品陪我。如此懷舊的做法雖然浪漫得有些做作,卻還是十分甜蜜。女人無論強大或者弱小,缺的隻是溫柔地哄騙。哪怕它是du藥,也心甘情願地吞下去。更何況原本就沒為他不能去生過氣,如今連點點遺憾都化光。
  “她會成為我媽的。”陳瑞涵玩世不恭的目光裏帶著點傲慢的自信,強勢摟住我共同走進我父母家。
  腦袋裏立刻閃過一個念頭,我必須給絕世好男人再加條要求:適度霸道。原因就是,我喜歡。
  周六是個豔陽天,姐妹淘和外援團已經很久沒有這般聚會。末末和胖子都是導遊,組織郊遊燒烤是小菜一碟。大家也不嫌油貴,四輛大大小小的機動車飛馳在綠林中。最前麵的是範妮和不知道哪裏給她找來的攝影師GG,架著白色本田吉普開道;然後便是活動主席末末和胖子的QQ,雖然車體不大,顏色卻是最耀眼的大紅;接著是我跟江濤的銀灰色福克斯,江濤是末末聽說我單人赴約後硬拉來的;壓軸的便是同子跟小麥合買的香擯色尼桑陽光,一起付款說明好事將近。色彩繽紛的小小車隊載著愉悅的心情和對講機裏的歡聲笑語,迎著冬日陽光奔向遠方。
  怎麽找到的吉普GG?”我逮著正在幫忙理食物的範妮問。
  “翻翻電話本,看見他名字就喊來了。”範妮對待男人向來如此漫不經心,“你們不是說這裏風景好嗎?攝影師可以義務拍照。又是在郊外的,我想找個開吉普車比較適合今天的活動。”
  “你找男人還真是物盡其用。”蹲在一邊的小麥插嘴。
  “我看這個男人不錯,是個好男人的樣子。沒結婚沒女朋友吧?要不你就收了他,高潮玩夠就早點安家!”末末已經有輕微結婚狂傾向,她抱著一堆架子走過來對範妮說。
  “嗬嗬,好男人?!”範妮鼻子裏發出輕哼,不屑地說:“我都忘記好男人是什麽樣子的了。”
  小麥看看混在一堆男人裏支烤肉架的攝影師GG說:“經目測鑒定,此男臀部足夠豐滿有力,活塞運動可持續時間至少一百八十秒。就憑這點對你來講算是絕世好男人了!”
  範妮翹翹大拇指,一臉讚許地看著小麥說:“就你明白我的心。”
  “你都快成已婚婦女了,還那麽色的。小心被你未來老公聽到。”末末走跑到我身邊對我說:“你看小麥打算結婚也不告訴我們,我們得整她吧?”
  “同子才是絕世好男人呢,小麥恨嫁心理終於得到圓滿,還整她幹嗎?該給同子頒獎。”我回應道。
  “小麥,說說同子怎麽個好法?”末末饒有興趣地問。
  “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這是我對好男人的要求。同子還比較能逗我開心,所以對我來說就是限量版的貨色。”小麥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真心,一本正經地回答。說完斜眼瞟向末末道,“聽說你跟胖子房子都看得差不多了,該你講講你們家男人。”
  “他又胖又醜,唯一好處是疼我愛我把我當寶貝。半夜光屁股給我倒水去,我就感動得決定嫁給他了。”末末一臉陶醉地樣子,把我們三個看得寒毛直立。
  “得了,得了。你對好男人就這麽點追求。”範妮看不下去,打斷她的話說:“小培,那個江醫生算不算好男人呀?”
  “算吧,不過不是我的STYLE。”我無法否認江濤得好。
  “別不給人機會就說不是你的STYLE。”末末認真地教育我,“你都試過多少STYLE了?結果還不是一個人。我肯定江濤是放之四海皆準的大眾認可型絕世好男人,你不要他會後悔。”
  “人看上去是不錯,不過我就是無法想象江濤和小培在一起的畫麵。”範妮開始遐思。
  “小培對好男人的要求是拿石然來參照的,我看來江濤還得繼續努力。”小麥總結說。
  “石然是人嗎?我是說他的不像人,思維也不像人,不能用於比較。你們放心,我會幫助小培接受改變錯誤要求,成功接受江濤的。”末末興奮地揮手喊道。
  “末末,你別老亂點鴛鴦譜。我跟江濤……”
  我的話被男人那邊的歡呼聲打斷,炭火點燃,燒烤正式開始。
  “其實多認識點男人也沒什麽不好,我覺得你別先急著拒絕江濤。”小麥看著範妮和末末走遠的背影說。
  都市裏的男男女女誰又會為誰而專一,更何況我跟陳瑞涵。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是必然而非潮流。
  “你們快過來呀!”末末在爐邊大喊,肉香撲鼻而來。
  我跟小麥頓時忘記剛才的話題,飛身融入眾人的世界裏。
  “小培,這個給你。”江濤今天很殷勤,襯得我反到是冷冷淡淡。按照小麥的意思,我該試著愛上他,但我又怕萬一不能成功,世界上僅存為數不多的天使就被我傷害了。
  “今天小培麵對江大帥哥居然不好意思起來。”末末邊啃肉串邊胡說:“江濤,我覺得你該單獨約會小培。早點把她搞定,我們以後看病找你就免費了。”
  這話把江濤說得尷尬不已,讓我也不好意思。我瞪著末末,她還不肯停嘴。
  “你有肉吃還不夠,別老拿江醫生消遣。”小麥看著我的臉色不對,趕緊打斷末末的話。
  末末轉身又跟胖子嘀咕一陣,還不時朝我眨眼鬼笑。範妮也忍不住對著末末喊:“行了行了,今晚我們就把小培跟江醫生湊對送洞房,你滿意沒?!”
  攝影師哥哥很配合地大笑起來,話題總算轉變。可是江濤看我的眼神變得怪怪的,像是要說什麽卻不敢開口。回去的路上,車裏的氣氛很冷。直到他把我送到樓下,才鼓起勇氣地問道:“小培,我可以約你出去嗎?”
  我楞在夕陽夕下的冬日裏。初戀般純潔的好感,發自內心的詢問,天使一樣的人,如何能拒絕?!我不知可否的點點頭,又搖搖頭。江濤的臉色由開心轉為陰天。
  “你別誤會,我隻是最近很忙,過段時間我給你電話好嗎?”不忍心看見他的失望,趕緊補充道。
  江濤笑著點頭說:“隻要你記得,我會一直等你電話的。”
  銀灰色的車子開走時沒有留下一絲痕跡,清爽地好像他的心。
  他真得是絕世好男人嗎?末末說他有房有車,房子家裏付的首期,他自己每月付貸,車子是用出國交流時期賺的美圓買的。工資不像生意人那麽多,但是作為四大黃金職業的醫生,就算不收紅包也餓不死,更何況有技術的男人到那裏都有飯吃。前三樣物質條件馬馬乎乎的符合。個子不太高,剛好一米七二。小麥說聰明的男人都長不高,可是為什麽石然能長那麽高?樂子基本沒有,他把全部精力、愛心以及閑錢都投入到慈善裏,而我恰好不是善人,基本沒有共同語言。學位、地位崇高,就是沒有品位。外加相貌都被眼鏡遮掉,要稱絕世恐怕很難。對我來講,這樣的男人撐死隻配得上一個好字。
  六個“子”的標準是大眾的標準,每個女孩子都有自己心目中的杠杠。男人跟鞋沒區別,合腳不合腳隻有自己的腳知道。如小麥,如末末,如範妮看中的各不相同,而我也是不同。沒有那些“員”和“子”的其實都無所謂,最重要是必須能讓我喜歡他和愛上他,而江濤似乎缺得就是這般魅力。
  突然之間我意識到自己的確有些變態,對好男人的標準是如此複雜,而複雜的背後可以得出一條結論:注定,我又得失去一個好男人。

  守宮砂
  每個女人的心底都有一顆守宮砂,點砂的原料是將一段深深的愛摻入為情而傷的骨血裏細細研磨而來。我的那顆砂上刻著一個名字,石然。
  那張奉子成婚的喜帖一直擺在書桌上,日子就是本周六晚上。新郎原是石然的朋友,近幾年跟我工作上也有些聯係。這場婚宴我不得不去,心裏有些忐忑不安。像是有半個世紀那麽久沒再遇見過石然,看似我已經把他徹底遺忘,隻是誰也不知道我的心裏還有那麽深刻的一顆名為石然的紅砂。這顆紅砂用淚洗不掉,用風吹不走,隻能由另一個男人的愛去破解。
  跟陳瑞涵相處的日子很快樂也很甜蜜,但他卻無法幫我解除紅砂。撥通他的手機問道:“周六晚上有時間嗎?”
  不想單獨麵對可能出現的石然,假冒甜蜜便是最好依靠。
  “我有點應酬,要不周日?”他都忘記問我去幹什麽。
  “恩,那等周日再聯係吧。”我掛下電話,悶悶地看著窗外。最近他忙得連給我的電話也減少了,吃慣甜食突然減量很不習慣。
  還想著婚宴的事情,也許石然並不會去,像他的身份和地位,禮到人不到也是可以的。寬慰自己後,鼓起勇氣決定單獨前往。
  如今送紅包不按人頭,看得是遠近親疏。把沉沉的紅包遞上去,心有不甘。我的婚禮在哪裏都不知道,以後沒準根本收不回來。可是笑還得笑,偽裝已成為人類必備的生存工具。
  假笑的眼角掃過全場,沒有石然的身影,心下有些輕鬆也有些失望。見到他是害怕傷痛,不見到他是遙遠的思念。
  被伴娘安排在角落裏某張桌子上,身邊的人都是新人朋友,可沒有一個是我認識的。同席的客人都攜朋帶親的,生怕吃不回本。看著他們熱鬧地吃喝,我便失去胃口。想到豪華的餐點裏滿是陌生人的口水,我放下筷子隻喝飲料。主席台上照例新人在演講,隨後便開始一桌桌進酒。
  腦袋裏計算何時可以離席,突然發現走道裏熱鬧起來。跟著新郎新娘往門口走的身影看去,在眾人目光聚焦的地方站著一個高高瘦瘦,帶藍框眼鏡的男人。那張熟悉的臉,那個熟悉的身影,那絲熟悉的聲音,隻有那一人,刻在我心頭砂上的人,石然。
  他並沒有看見我,五十幾桌的大場麵,要找個人不太容易,除非像他那樣已被捧為矚目的焦點。誰都想有點麵子,能請到石然親臨確實給婚禮生輝添色。他們在說什麽我聽不見,心好象沒有因為他的出現而特別跳動,但血液卻在我看見他身後那個嬌小身影時凝固---衛芸。
  我忘記他們是如何從我眼前走過,忘記他們是如何落座酒席,忘記人聲又是如何重新鼎沸,更忘記我是如何倉皇而逃。
  他與她還是走在一起了,我就像個小醜一樣在這場可笑的愛情電影裏扮演癡心妄想的第三者。心還是痛的吧,要不然我怎麽會連哭的能力都沒呢?石然,我們之間的重逢是多麽可笑!在你朋友的婚禮上,看著你跟她共同走向主桌接受眾人羨慕的目光。你知道我會在吧?是想決斷我的念想嗎?還是你根本不顧我的疼,我的傷,我的愛,我的感受?
  我沒有權利憎恨你,因為你都不曾愛過我。我是真正地成為可悲的人。
  帶著心頭紅砂裏傳來的疼痛,駕車遊蕩在寂靜孤單的城市裏,不知不覺開到陳瑞涵家樓下,看來我需要他再次幫我消滅身體裏的失戀病菌。窗是黑的,從包裏找出他家鑰匙開門進去,冷冰冰的屋子空空無人。打開空調,將自己窩進他家軟軟的意大利沙發裏等待,聞著房間裏淡淡的香草蠟燭味道,心便平靜下來。那天牽著陳瑞涵的手去逛超市,促銷小姐說這蠟燭安神,我便買回來放在他家,終於這世界上還有人沒有說謊話。
  在黑暗裏享受著空調製造的溫暖,我蜷曲著抱膝縮在沙發上等待。眼皮漸漸沉重,我想我是睡著了。夢斷斷續續,像是回憶著石然曾經的微笑,又像是剛才那幕一遍遍地重演。很想醒來,但我睜不開眼,直到被頭頂上刺亮的水晶燈逼醒。
  模糊的視野裏有兩個擁吻的人影,漸漸恢複的聽覺被女人刺耳的歡笑和男人低聲的膩語占據,鼻腔裏擠進一股酒精的味道。
  我靜靜地坐著,等待被他們發現,看著他們身體糾纏。
  陳瑞涵果然沒有騙我,能給的他都給我,可是所謂的愛情和所謂的專一,他隻留給他自己。
  終於,有人發現我的存在,那女人驚叫一聲倒進陳瑞涵懷裏。
  我站起來,迎著陳瑞涵酒後有些渙散的目光走出去。靜靜地,一如我等待時,再輕輕把門帶上。
  沒什麽可以抱怨和哭泣的吧?至少他沒有隱瞞過我。這不就是我要的婚姻和生活嗎?遲早也該習慣。
  心不再有痛,隻是孤獨猶如尖冰般刺進我的骨髓。很平靜地開車回家,徹夜浸在浴缸裏,沒有眼淚,沒有言語。
  清晨,皮膚被我泡腫,水已經冷卻,隻有手機的歌聲陪伴著我。
  不是陳瑞涵,更不可能是石然,是天使般善良的好男人江濤。
  “喂”一夜間,我的嗓音沙啞到連自己都無法相信。
  “小培?”江濤有點不確信自己聽到的,“你生病了嗎?”
  我清清嗓子回答:“不是,熬夜趕圖有點啞聲。”
  “這個周末你有空嗎?”江濤怯怯地問,“草草會來城裏,我想請你幫忙陪陪他。你知道女生比較容易跟小孩相處。”
  “好的。你發消息告訴我具體時間吧。”有些意外會這麽迅速地答應江濤的約會,可我真得不想再多說話。
  下樓去買早餐。走出單元門,白色寶馬,看不清神色的帥哥陳瑞涵靠著車在抽煙。
  “吃早點嗎?”我麵無表情地走過去問。
  他有些驚奇我的若無其事,不可置信地看看我,特別把目光放在我沒有遮攔、被水泡得發皺的脖子上。
  “小心著涼。”他解下圍巾給我係上,動作很輕很柔,怕是會蟄醒什麽冬眠的生物。
  不再看他,自顧自走向早餐攤。我的傷不在脖子上,也不在皮膚上,是在心裏,那顆紅色的無人可破的守宮砂上。
  “十個包子,二十根油條,五碗餛飩,八個大餅,兩碗小蔥拌麵。全部打包。”我聲音冷淡,聽不出任何異常。可在我身後接著老板遞上來東西的陳瑞涵卻眉頭緊鎖。
  “不高興就說出來吧。”他捧著一大包東西,跟上兩手空空的我。
  “我沒什麽想說的。”我在單元門前站定,兩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昨天晚上我喝醉了。”
  “你不用解釋,我們的交易條件我很清楚。”我不耐煩地揮揮手,表示自己毫不在乎。
  “我不希望被你看見的。”
  “我也希望我沒看見。”多可笑的對話,不想再多說,走進電梯間。
  陳瑞涵跟進來,盯著我手臂上同樣的泡痕發話:“文小培,你不應該自虐。”
  你以為我是為你嗎?”我發狠地對他吼。
  “你的表現難道不是嗎?”他的語氣也不輕。
  “陳瑞涵,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情。我跟你一樣不在乎我們之間的關係!”
  掏出鑰匙,衝進家門。陳瑞涵也進來。
  他默默地看著在房間裏忙東忙西瞎轉的我,終於忍不住走過來拉住我問:“石然是不是有專用的拖鞋?”
  我不去理睬他和他那個無聊的問題。那個人的名字卻像利刀般再次劃開我毫無遮攔的傷口。呆站著看他在鞋櫃裏翻出一雙我從未拿出來給他穿過的大號男拖問我說:“這是他的嗎?”
  這雙被放在櫃子最頂端,已經積上灰塵的大號男士拖鞋是進口真皮的,售價RMB 3000,昂貴奢侈一如石然。當年我陪他買家居用品時,那人買了兩雙。一雙放在他家日常穿,一雙扔在我家。他說:你家的HELLO KITTY拖鞋不適合我,幫我把這雙鞋放你那裏,算是我給全體去你家參觀男同胞的福利。
  沒有其他男人穿過這雙鞋,除了石然。一直以來隻有他才有資格在我家存放專屬的鞋。
  “沒有誰的。”我否定事實,從陳瑞涵身邊插身而過。
  身體被人從後麵抱住,健碩的身軀帶著炙熱體溫漸漸貼近我的背肌。肌肉因異性磁場觸動而輕顫,仿佛微電貫流。
  “文小培,你的鞋櫃裏還留著他的鞋,那你的心裏呢?”陳瑞涵低下頭將滾著男性氣息的淡淡話語送進我的耳邊,若有若無的重量順著血管滾進心扉。
  曾經,石然在我心裏的位子是無法取代的。如果是當時,陳瑞涵或許可以代替他穿破這雙鞋,進入這個家,睡上我的床,但絕對沒有辦法代替他占據我的心。心真得痛了,原來我愛得那麽深。
  “我不介意幫你把他趕出去。”他放開我,把鞋丟在我麵前,伸出腳一隻隻穿上,再一隻隻踢掉。抬頭間已換上另一副表情,黑眸裏不帶感情地說:“可是在他沒出去之前,你又怎麽能要求我那麽多!”
  陳瑞涵,其實那個人死了,在昨夜死在我心裏,隻留下一瓢紮入心血的枯藤。拔起來很疼,不拔便會連肉爛死。那顆紅砂是徹底碎了,帶著劇毒融進枯藤根底。
  彎下腰撿起拖鞋,用手輕輕拭去麵上的灰塵,呆看幾秒後轉身丟進垃圾箱。
  “他走了,你來了,痛還會是一樣的痛。”我的眼角劃下一滴淚,僅僅隻有一滴。

  愛無力
  --陳瑞涵篇:寂寞監牢(1)
  她什麽也沒說,走得靜如枯葉落下般無聲無息。門鎖輕扣的微響觸動我的神經,立刻消滅身體裏飽和的酒精。推開AMANDE的性感身軀,欲望的熱度已然退卻。美女拿起衣服在我臉上親吻一口,撒嬌道:“你從哪裏又搞出隻小綿羊?不過級別比上次那隻高。這麽長時間不來找我,又是第一次帶我到你家就遇上這種事情,我也太可憐了吧!算了,被她嚇得沒心情,下回吧。”
  我幫她開門,看著妖嬈的身段從我家裏走出。這樣的女人是討人喜歡的,知道何時該進退,何時該放手。
  衝澡把酒吧裏混著原始衝動和糜爛生活的氣息趕跑,躺在床上無論如何也不能入眠。為個女人失眠挺不值得的,但是我無法對文小培的絕望眼神釋懷。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不是會玩遊戲的女人,但結婚卻不能找隻會玩遊戲的女人。我選擇她,無關愛情無關肉欲,隻因為合適。她不是個笨女人,也不算太聰明,有點小個性,也算識大體,這樣的女人很容易被我引導,我希望她能成為生活上很好的搭檔。我給她普通女人最希望得到的愛情甜蜜感,也時常提醒她我們的關係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剛才她的舉動很完美,除卻眼底埋下的那抹冰寒。她不會像薇薇一樣用眼淚提醒我她在愛我,但她應該會吵鬧或者會甩我耳光。發生什麽事讓她的眼神如此絕望?能讓文小培巨變的人不多,石然是其中一個。
  沒義務在她需要的時候安慰她,但我也不想看著我的搭檔活在回憶裏,因為那有關我們今後要走的路。看得出這段時間她極力在克製對我產生的好感,如此一來恐怕她所受的打擊比地震加火山爆發的襲擊還要強烈。
  輾轉反側直到天亮,我還是想去看看她。車子開到她家樓下,我又後悔了。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去想明白去化解,我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我所能單獨導向的。如果她真得不具備做我太太的資質,勉強也沒有任何意義。在車前抽根煙,我決定還是讓她自己去消化問題。
  可就在此刻,她出現了。平靜的語氣和脖子上自虐的痕跡完全不搭調,我竟然忘記要離開。如果隻有這樣才能緩解她的痛苦,我覺得太不值得也太傻太笨。愛情是恒古不變的白癡情感,百分之八十都是傷人害己且自私瘋狂。文小培也是,她的心裏藏著石然,卻期盼我對她專一!太明白女人的伎倆,我試圖讓她清醒。可是文小培的眼神變得更加絕望,她毫不掩飾地表達出對交易婚姻的疑惑。不勉強女人是我的原則,我想她需要時間冷靜下來去明白我們的交易。不知道她的考慮期會有多長,但是再長也無所謂。交易有個要領,等有價值的等待。文小培,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是值得的。
  工作仍然很忙,兩個禮拜過去了,文小培仍然沒有任何行動和答案。我發現自己突然有些煩躁,心中纏繞一種莫名的情緒。她真得能獨立做出正確的決定嗎?會不會又在自虐或當自己是悲情戲女主角那樣哭哭啼啼地以分手要挾我?總之她什麽都不做讓我猜不透這個女人到底在幹什麽?她究竟還想要什麽呢?
  這段時間除了工作和陪伴家人,空閑時候便會想起文小培。餘明說我最近安分很多,居然都不在酒吧裏亂放電。我到是沒有刻意做什麽,隻是那些美女在我眼前晃來走去並不像以前那麽有吸引力,我似乎對性產生疲倦的感覺。
  意識到這點讓我有些緊張,難道我真得是老了嗎?再下去我是不是會向往每天下班回家守著一個女人和小孩,半夜起身喂奶換尿布的生活?噩夢裏餘明手推嬰兒車向我走來,近看他的臉卻變成是我!一身冷汗驚醒後,我就像中年男子意識到自己漸漸失去力量走向衰老般無奈和痛苦。不行!我得找回以前瀟灑玩樂的感覺。
  周末的時候,AMANDE打電話來想見麵,我立刻答應。驅車去接她吃夜宵,車子停在北京路的紅綠燈下,前方的人行橫道上走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文小培。她的身邊跟著個學生氣很重的男人,看起來有些眼熟,特別是那幅金絲眼鏡。他們走到一半的時候綠燈就結束了,文小培走得很慢,那個男人像是想拉她卻不敢伸手,表情和鏡片背後的目光裏都流露出對她的關懷。
  原來她也是另有其人。
  賭氣般飛車去接AMANDE,小資的法式餐廳很適合培養吃“飯後甜點”的FEEL。我們默契十足地跟以往那樣互相挑逗著,可我的情緒卻無法集中。身體很霸道地擠壓身下的女人,似乎要用最強烈的前戲表達我對性的熱愛。隻是越宣泄我的心就越空洞,像是無法呼吸般隻有原始欲望在操控行動。我像是正在充氣的氣球,將全部情緒灌進中空的皮囊內,以求最後轟轟烈烈的爆破感。氣球越吹越大,皮囊越鼓越薄,我和她配合加速衝刺,等待炸響那刻的無比舒爽感。球並沒有像我預期般膨脹到最後,上帝突然鬆開捏在氣口上手指,我的力量和情緒頓時泄空。三十一歲遊曆無數女人的陳瑞涵第一次空彈。
  我跟所有的男人一樣,開始害怕,開始反思,開始實驗,開始絕望。接下來的日子,我每天都會去酒吧尋找目標。身體沒有任何毛病,我還是能像曾經那樣輕鬆操控,看來那天是個特例。隻是這項熱衷多年的運動忽然之間再也無法給我帶來超然的快感,反而像抽血機般榨幹我心中的骨血,留下索然無味的幹癟人皮。
  那些女人的身體如圍障般將我團團包裹,堅固得像是密不透風的監獄,而囚禁在裏麵的唯一犯人叫做空虛。我想越獄,卻無從下手。

  ---江濤篇:純美愛人(2)
  朋友們笑話我說:江濤的人生理想就是獲得諾貝爾人道主義獎。獲獎固然是種肯定,可我喜歡的是用自己的力量幫助有需要的人所得的滿足感。看著別人因自己而開心時,幸福猶如滿溢。這跟有些同事在專業技術上尋求突破,有些同學熱衷股票炒匯賺錢取樂沒什麽兩樣。所以我不是大家說得那麽天真無暇、純潔善良、不食人間煙火。我知道世界不盡完美,也知道柴米油鹽貴。但我相信隻要人人都獻出一份愛,世界將變得更加美好。
  從小看著父母相親相愛、和和美美的生活,感受到家庭帶給我的親情和力量,總希望自己也能有如此的幸福。眼看三十歲都到了,可她還是沒出現,家裏著急我自己也有點失落。也許是我長得不夠帥,也許是我賺錢不夠多,也許是我沒什麽生活情趣,我總是遇不到合適的女孩子。有一個小小的並不那麽純潔的願望藏在心底---找個有愛心的女孩子跟我攜手人生。
  小培抱著小米出現在寵物醫院門口的時候就給我留下深刻印象,我沒想到那樣時髦漂亮的女孩子也能對動物有如此愛心。後來在醫院遇到她,我因為太忙沒認出來,竟然把她當病人家屬指揮著幫忙,而她也很有愛心地陪護小朋友,讓我再生好感。悄悄問胖子她有沒有結婚,末末的回答讓我很開心,他們幫我安排的義工約會也十分有意義。都市裏的人把冷漠當作保護殼來拒絕別人的愛也拒絕付出自己的愛,但是人們無法隱藏原本的心。小培看似冰冷,卻擁有一顆善良火熱的心。她認真地參加義工活動,對草草也很關懷。那次活動結束後,我無意間發現小培通過我們的義工網站成為草草的教育支助人。想不到她那麽有心,真希望老天能把這麽好的女孩子賜給我,讓我們共同去為世界更美好而努力。
  周六和來城裏參加電視台捐助活動的草草去找小培,借口請她幫忙照顧孩子,真實目的是帶著像天使般的小朋友同道約會。追女孩子我不太擅長,相信帶著誠意和真我去是最好的。而且女孩子或許不喜歡我,但都拒絕不了孩子的微笑。站在家門口的小培看起來十分疲憊,樣子令人有些心疼,聽說是工作壓力大,熬夜加班造成的。我有些不忍心喊她出門,她說既然答應小朋友就要做到,這讓我更為感動。
  小培的眼光特別好,主動給草草在商場裏買了好幾件漂亮的童裝。我看草草穿得那麽好就想給村裏其他孩子也買些衣服,隻是商場裏太貴。小培帶我們去服裝市場,她很厲害地討價還價,用非常便宜的價格買下一批質量和樣式都不錯的衣服,幫我們社團節約大筆服裝捐助費!我們兩人像對小夫妻似的帶著孩子在遊樂園玩耍,又去肯德基吃午飯,感覺非常幸福。草草說這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回家的時候我偷瞄小培,她的表情看不出是否對約會滿意,隻有滿臉的疲憊。我想跟她說說如何用食療來改善她的身體狀況,但她似乎已經沒有精神再聊天,目送她離開,我決定要好好為她做些什麽。
  最近醫院和學校的工作都有些忙,好不容易到周五才有空。約小培去吃晚餐,同學開的藥膳店最適合她的情況。快到下班的時候,急診室裏送來一批食物中毒的外來務工人員。蘇老師習慣性地因人手不夠把我喊去義務加班,換作平常我一定義不容辭,可今天我得去約會!廣播裏說十分鍾後還有新的中毒者要送過來,請換班還未離開醫院的醫生自覺去幫忙。給小培發去短信說晚點去找她,我想她應該能理解目前的情況。加班到深夜,病人多數已經穩定下來。身邊的年輕醫生都還在努力工作,其實不光是我,基本上所有醫生都是有職業道德和善良愛心的,今天義務加班的人員數量是最好的寫照。
  悄悄地離開醫院,在車上給小培掛去電話,她竟然還在公司而且忘記吃晚餐。我十分愧疚地趕去接她,她坐在路邊的椅子上邊等邊看手裏的資料,站起來的時候身體虛弱的一歪,差點摔倒,我埋怨自己害得她連飯也沒吃。穿馬路的時候,她無力地被擁擠的人群推到最邊上,我著急地想去扶她,她似乎有些閃躲。我拚命想講些話讓她開心起來,可我熟悉的話題除了工作就是健康,看得出她隻是禮貌地點頭,並不是真心喜歡聽。
  問末末該怎麽辦,她說讓我約小培去看電影、逛街、喝咖啡。我很為難,一來我真得沒有時間,二來我並不擅長做這些事情。胖子說追女孩子都得這麽幹,結果我還真鬧出不少笑話。我在電影院睡著,因為剛值完一個夜班加半個白班。小培說去逛宜家卻沒告訴我地址,結果我以為是商業區的某家百貨公司,在市中心等待半天。我不懂咖啡也不喜歡喝,隻能在咖啡廳點了濃茶。我發現小培跟我在一起越來越沒話題,我這樣的男人是不是真得讓她覺得很無聊?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對她強烈的好感。
  周四下午她來醫院拿藥,臉色更加憔悴了。我看她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目光空洞,非常心疼。好想有能力走進她的心裏去關懷、愛護和幫助她,就算那個她愛的也愛她的人不是我,我仍希望他能快快出現,這麽好的女孩子應該快樂無憂地被人嗬護才對
  送她到大門,小培問我周六去不去郊外。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約我,剛好我得去給村裏的老人采點草藥,很愉快地答應下來。陽光撒在她身上就像聖母的光輝,美得讓我心動。不遠處有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一直往我們這邊看,好象認識小培。我剛要指給她看,那人就不見了。美女總是很多人看,我必須要加油了!

  ---石然篇:心如刀絞(3)
  不敢確定婚宴上那個消瘦的身影是不是小培,因為她從來都沒有那麽單薄過,直到我在醫院門口再次看到她才得到確認。紙片人似的模樣像是被風吹便會倒,手裏整整一袋藥品和跟醫生熟識的樣子,看得我陣陣緊張。她病了嗎?嚴重嗎?什麽時候開始的?有大堆問題想上前去拉住她問,可我卻控製住自己,然後轉身離開。
  走進爸爸住得幹部病房,衛芸和媽媽都在裏麵。屋內笑語連綿,其樂融融。爸爸也沒什麽大病,最近省裏鬧出些事情,他借病躲在醫院避免招到牽扯。為官之道百年未變,從小看多這種事情,我早就不會受影響。今天下午正好有時間,應爸爸要求來醫院裝裝樣子,沒想到他們還叫來衛芸。閑坐片刻想要離開,媽媽讓我送衛芸一起出去。衛芸推辭說不,我卻主動說送她。在車子裏,衛芸跟我解釋是媽媽給她打電話約她同道來探望爸爸的。我對她表示感謝,並暗示她我的決定仍然沒有改變。
  跟小培鬧出那些事情以後,我明確告訴衛芸我的身心都已經出軌,不再合適跟她在一起。衛芸不問對方是誰,隻說她不會貿然跟我分手。她欣賞我的坦誠,也願意原諒我的錯誤,會給我足夠的時間去梳理自己的感情生活,希望我不要匆匆忙忙做出令自己和別人都難過的決定。媽媽沒有說錯,她的言談舉止真得非常合適當石太太。在美國的時候我就很欣賞她的個性,喜歡她拚搏的精神,認可她的家庭背景,想要和她共同打拚商界。如果不是小培的表白,不是我的自控力在女人的眼淚裏下降,我定會如父母所願、外界所盼般結一場金童玉女的婚禮。
  不後悔跟小培共度的那夜,但我十分痛恨自己的輕率行為。明知道我的家庭,我的身份,我的事業不可能接受小培,也知道自己無力去改變,能帶給她的隻有無窮的煩惱、壓力和跟鄭琳劉亮相同的結局,卻還是很不負責任地傷害她。不得不跟她分手,這是我能想到最壞結果裏的較好選擇。近代最成功的男人康熙皇帝曾經說過:霸業者是沒有辦法留住私情的。他用自己最心愛女兒的婚姻給國家換回幾年喘息的時間,用自己鍾愛妃子的生命贏得朝內安寧。我有些自私,對事業無法放手。成功的事業能滿足我的成就感,而沒有事業的男人也是沒有吸引力的,更何況手裏的金錢和權利正是我能拿來保護家人和愛人的武器。因此我選擇在無奈中追求平衡,放棄小培也放棄衛芸。
  沒有再見過小培,長痛不如短痛,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徹底忘懷年輕時的曾經,也許到那時還能在鄉野石桌前共飲清茶。衛芸還是會常常見麵,因為工作也因為父母的關係。對家人說我跟衛芸分手後,媽媽很不理解,老是要把我和她湊在一起。衛芸做得很得體,她在工作上始終態度如初,在我家人麵前也不顯嬌氣,反而勸媽媽給我留出思考的空間。
  收購BST後的整合工作進展順利,衛芸和南城方麵也合作愉快,我喜歡這種手握主控權的感覺。那天在公司開完二次投標籌備會,衛芸提醒說媽媽要我們去參加王書記兒子的婚禮。小王也是我的朋友,看看時間還來得及,我便中途趕去。
  紅包是媽媽交給衛芸的,她在我家人的心裏一直都是準媳婦的角色。原本想時間長了大家就會明白我的決定,可在婚禮上別人對我倆的態度讓我意識我跟衛芸之間必須要做個了結。進酒的時候,我看見遠處起身的人影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隻是她太瘦了,瘦到連我都不敢相信。沒想到她會來,我記得她跟小王並不算太熟,突然間發現自己身邊站著的衛芸,那她是不是也誤會了?那頓酒席吃得很矛盾,我想去跟她解釋,又覺得再見隻能把之前的努力化為烏有,也許徹底絕望對我們更好。
  醫院門口的那幕深深地刻在我的腦袋裏,這幾天我老是夢到小培抓住我說她很痛,我送她去醫院,醫生卻說無能為力。她流著眼淚漸漸昏迷不醒,怎麽喊都喊不回來。我嚇壞了,第一次覺得自己真得要失去什麽東西。
  文小培,她成為我心中糾結最深刻的紅絲線。

  三十不婚
  都三十歲不結婚的人總是有缺陷的。結婚就是合夥過日子,將就成為已婚人士最普及的口頭禪。過三十還死撐著不結婚要繼續尋覓的,總歸是放不下心頭所好,過於執著某些東西,才會無法將就著過日子。種被普通人稱為偏執的病態心理,讓他們逐漸蒼老的手將越來越難抓住身邊的幸福。 下個禮拜就是的二十八歲生日,離三十歲前結婚不當病態人的最後限期又近步。姐妹淘在糖朝甜品店裏為的生日PARTY的討論會 “就來們家吧,把生日會跟新房驗收會起辦。”末末跟胖子的新房裝修完自然得請們去參觀,臉上曬出的幸福笑容比無名指上的鑽戒都光彩奪目,思維也逐漸向已婚婦靠齊,“文小培,跟江濤確定關係沒?反正外援團必須要到,等下讓胖子給江濤打電話去。”
  低頭玩弄著芒果冰上的裝飾雨傘,不接話也不頭。對於江濤,實在不知道該拿什麽拯救和他之間的關係。他安排的約會都努力參與進去,他的話題也曾試圖理解和體會,可就是沒辦法真正地融入他的世界。也許是太淺薄,也許是不夠愛,也許是身心疲憊,那麽就請他來參與的世界。結果IKEA他不知道,電影他不喜歡,咖啡他完全不喝。老媽結婚要找實惠的人,於是收起自己的小資情調,邀請他走向大自然。約會時他把擱在邊喂蟲子,自己跑去陡坡上采草藥給村裏的老人。當被毒蟲咬到無法走路時,也能看出他的眼底有多少擔心和抱歉。可是當們到醫院後,他卻因為要加班無法陪看完全程。 善良有愛的人的確不錯,江濤的心裏充滿愛,是大愛,像上帝樣的愛。
  他是真愛的吧?就像他草草,愛村民,愛所有需要幫助的人樣。但要的卻是小小的愛,自的愛,獨占的愛。原來們根本不是無話可談,而是無愛可談。其實太過使也是種缺陷。 他送回家,直靜靜地站在原地聽著發動機轟響,然後遠離,最後消失。把江濤比做雞肋連都有些不忍,可實在沒詞能形容心裏的感受。從選老公的硬件角度來講,他除身高矮其他都不錯,懂得愛人疼人關懷人。可是們的興趣愛好完全不同,很難找到交流的中心。不白癡,錯過他沒準就再也找不到正常想要結婚的人;但也不盲目,答應他的求愛是在傷害自己的同時還傷害另個人。矛盾嗎?其實的心裏早就有答案,隻是缺少出來的勇氣。
   “末末,別幫小培做決定。的生日自己會想好邀請誰來當主角。”小麥見久久不抬頭,以為是想跟陳瑞涵起過生日。
   “別喊江濤,個人去。”甩開勺子,補充道:“努力地嚐試著跟他相處,可惜未果。”
   “文小培,都快二十八,還是實歲。換老人家講就是二十九歲的。
  老姑娘,拜托別要求太多。江濤真不錯的,沒話題就找話題呀!”末末很熱心,可惜話不中聽。 老姑娘,拜托別要求太多。江濤真不錯的,沒話題就找話題呀!”末末很熱心,可惜話不中聽。
   “為結婚而結婚有什麽意思?!”的語氣也不好,姐妹淘都呆楞下,們的表情使平靜下來,很無奈地:“末末,知道的好意。有時候也懷疑是自己要求太高,可跟江濤之間無論精神生活還是物質享受方麵的要求都相差太大,實在沒信心能把日子過好。現在勉強在起,到時候花下心力精力再分手,傷害不是更大嗎?” 末末撅嘴不話,看起來很惱火。就是小孩子脾氣,固執起來不講道理。
   “小培的意思們都明白。要不樣吧,末末次還是請江濤來,以和胖子的名義,不要讓他以為自己就是主角。然後們起幫小培看看他們的問題出在哪裏,到底適合不適合交往下去。”小麥很會打圓場,頭認可的提議,末末也不再生悶氣。 周六下午小麥和同子、範妮和很有利用價值的攝影師GG、還有共同出現在末末跟胖子的新房裏,江濤因為要值班所以晚才能過來。 範妮在耳邊輕語道:“忙事業的人是好的,可惜忙而不生財就沒意思。” 切蛋糕前江濤終於趕到,他很驚訝今是的生日會,以為隻是參觀新房。看著別人手裏的禮物,他執意要出去買束鮮花。胖子外麵下雨別麻煩,真要買不如在淘寶上訂,半小時內就能送到。江濤開心地問胖子要電話,原來他連淘寶是什麽也不知道。 小麥附到耳邊:“他不光是跟沒話題。”是啊,們的生活圈完 人們的晚間節目自然是多人遊戲,知道江濤定不會打。主人末末很盡職地陪在無事可幹的江濤身邊聊,和範妮、小麥去吧台邊上喝酒。
   “給杯馬丁尼。”末末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們身後。
  “結論如何?”小麥望著幾乎睡著在沙發上的江濤問。
   “他最大心願就是帶著自己喜歡的人去支援西部。”末末垂下眼睛悶頭喝酒,片刻突然抬起頭對:“小培,要下決心就趕緊跟他清楚。” 笑著拍拍的肩膀,示意姐妹淘的酒杯 。
   “慶祝離三十歲的單身人再近步!” 美們的笑容裏印出真心的無奈。 江濤理所當然地送回家,下車前對他出們不合適。他的眉頭有些微顫,嘴角稍撇擠出微笑,最後很大度地伸手跟握握手道:“也知道們不太合適,不過欣賞的善良和愛心,希望就算不能交往還能繼續做朋友。” 很高興交到樣的朋友,真心誠意地頭握住他的手。跟純潔人相處真簡單。喜歡或是不喜歡,如喝涼白水樣蹦出口。把感情弄複雜的通常都是如般內心陰暗的人,愛與不愛,出來總是那麽難。有些決定不如早下,有些勇氣必須要拿出來。 江濤放開的手,搔搔頭:“草草的事情,謝謝。” 剛要回答,手機響起來,號碼很陌生。“喂,您好。是文小培。”
   “文小姐好,是貴姐。”電話那端的外地口音讓反應不及,幸而及時補充道:“就是陳家的保姆。是樣的。陳大姐又犯病,們在醫院。小涵去國外出差已經個多禮拜,陳先生跟老年大學的學生去采風,薇薇放寒假回自己家去,不知道該找誰。桌上有的電話,所以就打過來,麻煩來看下。” 的腦袋裏迅速消化著突如其來的信息,陳媽媽生病也許需要住院,而陳瑞涵跟陳爸爸都不在,所以李阿姨就打電話給個在眼裏是準媳婦的人。
   “們在哪家醫院?馬上就過去。”不管對陳瑞涵有沒生氣,種時候無論如何也該去照看老人 貴姐聲音很響,旁邊的江濤全部都能聽見。等掛下電話,他就邊發動汽車邊:“送去吧,有學生在那家醫院工作。” 剛要推辭便聽他:“的車子在保養,就別推。不是好們要當朋友的嗎?” 沒人能拒絕樣的熱心,雖然帶著江濤去幫陳瑞涵的媽媽很奇怪,但是到那裏以後才發現幸虧有他。從急診室到病房都有他的熟人或學生,加之他對醫院流程的熟悉,陳媽媽很快被安排妥善。問貴姐要來陳爸爸的號碼,打電話過去把具體情況明,又發消息給陳瑞涵請他提早回來。第個晚上是觀察期,決定留在醫院跟貴姐起看護還在昏迷中的陳媽媽。
  陳爸爸由於交通不便,三後才趕回來,但他又因為疲勞和擔心也倒下。貴姐沒辦法分身照顧兩位老人,因此製作醫囑中飯菜的事情便落到媽頭上。心疼媽媽每在醫院和家兩頭趕,幾次勸歇歇。媽媽:“現在多做,以後婆婆就會回報在身上。”聽完話,有些心酸。婚姻真得不是兩個人的事情,和陳瑞涵如此自私地把它當兒戲般交易,到頭來萬失敗傷害的不光是們。獨木橋走到半,前麵是洪水猛獸,後麵是懸崖亂石,繼續還是退回無從選擇。真希望能出現葉扁舟,將載離般紛亂。 病房裏的人因為在床上太過氣悶,很喜歡八卦。鄰床的大媽貌似跟陳媽媽很熟,居然當的麵討論起的屁股和的為人,怪不得沒結婚的孩子都很討厭歐巴桑。私人病房暫時沒床位,所以還得繼續當病房裏的話題。
   “陳太太,媳婦真好,人長得漂亮,對更是好。段時間忙上忙下地照顧,連兒都做不到。看看個屁股,以後肯定生兒子。”
   “是兒子的朋友。”陳媽媽笑著拉過的手,滿意地看著:“當然也希望能快成為媳婦。”
   “哎呀,能嫁給兒子那樣的孩子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呀!”大媽獻媚地對陳媽媽笑笑,又轉向:“看陳阿姨的相貌就知道兒子有多帥,還有他的工作單位那是等的好。兒要是沒嫁,肯定要跟搶。” 搶吧!搶吧!送給兒最好!隻怕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陳媽媽很感動們家為做的切,看出的疲勞和病態,緊緊地握住的手:“小培,辛苦。定要小涵好好待。” 看似乖巧微笑地輕語安慰。陳瑞涵讓考慮的事情仍然沒有答案。從那個早晨起,就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當人忙到連吃飯睡覺都缺時間,自然沒空去心傷自虐。石然、衛芸、陳瑞涵、薇薇,那些關於愛情的名字被放逐去寧古塔,隻希望百年莫要再聽再見。茫然地為陳家做著切並不是為陳瑞涵,木糖醇愛情的甜蜜早在那夜晚就徹底消失,隻憑良心做自己該做的。 跟陳瑞涵在外人眼裏是鴛鴦般的對,誰又知道爛蘋果的芯子裏長得是如何醜陋的蟲子。如今們再交易下去,就是把老人們的心也拿來起糟蹋,結婚哪裏是隨便能開的玩笑。 老媽三十不婚隻是因為緣分未到,但卻認為那些人的確是因為有缺陷,而恐怕也難逃名列此榜的命運。的缺陷就是:總在該愛的時候放手,在該放手的時候握緊,在該握緊的時候退卻。遇到陳瑞涵那樣患有“先性無愛後症群”的人,結婚預示著自虐。

  都市黑死病
  繁華世界裏的人類或多或少總有些病態的東西。空虛、孤寂、壓力和私欲像十四世紀的黑死病病毒般在人口密度極高的都市裏蔓延,成為瓦解精神世界免疫係統最直接、最尖銳的毒素。人最大特就是對於孤獨和愛情的無能為力。害怕被傷害,害怕被放逐,害怕被孤立,害怕失去,害怕依賴,害怕責任,無窮無盡的膽怯使人迷失在用金錢和權利打造的虛偽世界裏。愛情成為遙不可及的傳,人們想要追求卻永不可得,並因此放棄身邊真實可信的情感。不願意為誰而停留,不願意為誰而放棄,更不願意為誰而珍惜,身體裏的細胞先被自私和自占據,隨後逐漸異變成致命的孤寂。沒有人敢斷言自己無病,往往外表看似無比正常的人正是自缺失的殿堂級病人。 每個人都有掩飾自己病態的方式,對於患有入門級的來,工作便是最好的發泄。 記得小時候老師教過的句話: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全身心的努力工作自然會有回報。最近老板常常帶著跟各家下協單位以及客戶集團接觸,儼然成為公司設計部的頂梁柱。來都覺得好笑,去年還在為辭退而傷腦筋,如今卻變成綠能界的風雲人物。 花無百日紅。越風光便代表身後隱藏的危機越多。通過內線消息,林文彬竟然在為二次競標準備早先為查內鬼時候用過的四份新技術其中之。因為被無意間發現小芬跟林文彬的關係,主觀地認為就是內鬼,所以早忘記那個撒下的魚網。如今發現他準備的資料並不是給小芬的那份,而是LUCK拿去的。謹慎期間再次試探LUCK,對方迅速全盤照收。可以想象為什麽LUCK要幫他做事,現在公司路所有人都希望競標失敗,樣他們才有希望往上竄。不能給他們樣的機會,特別不能讓組裏的成員有對付的力量和時間,除加倍工作和小心提防外還得用手段去挾製他。 疲憊的工作讓身體狀態到達極限,平時連走路都頭昏,根本不敢開車。聽陳瑞涵回來,就借口出差少減少去醫院,花更多心思準備二次投標。今下午有些空,不想老人家擔心,便又去探望陳媽媽。 路過醫生辦公室的時候,江濤剛好從裏麵出來。他來裏辦事,順便看看上次幫們的老同學。
   “朋友的媽媽沒什麽大礙。已經請朋友好好照顧,放心。”
  江濤跟並肩走在走廊裏。
   “謝謝。忙完段請吃飯。”嚴重睡眠不足和疲勞讓的身體都無法完全平衡,甚至有耳鳴。 江濤像是什麽,沒聽清。側過身再問,鞋跟崴,整個人像他摔去。幸虧他的反應很快,讓掉進他懷裏以免倒下。依借他手臂的力量站直身體,江濤很不經意地幫拂去肩頭的根發絲,自然地連都沒有意識到。
   “太辛苦,麽勞累會把自己身體弄垮的。”他的表情裏除關切還有疼惜,忘記喜歡的人也需要時間。
   “文小培!”前方突然出現個高大的身影,徑直向們走來。從打扮氣質來看,是陳瑞涵沒錯。
   “江濤,就是朋友,那位阿姨的兒子。”幫他們介紹,“瑞涵,是江醫生,次媽媽住院多虧他幫忙。” 陳瑞涵用深邃的目光將江濤上下打量番,迅速且不著痕跡。又立刻笑臉似陽地拉起他的手,語氣真誠地:“剛才住院醫生有跟提,真是謝謝幫忙。等媽媽出院,定要賞光吃個飯。” 江濤的臉紅毫無緣由,局促地看看又看看陳瑞涵,緊巴巴地:“不用客氣,是小培的朋友,應該的。” 陳瑞涵又寒暄幾句,目光總是停留在江濤的臉上。
   “你們是不是見過?”他不太確定地問。
   “那次是送小培和小米來寵物醫院的吧?就是那個醫生。”原來江濤早認出陳瑞涵,長著沉魚落雁相貌的人哪怕同性也會關注。 陳瑞涵呆秒又輕輕頭,看似已經搜索到記憶。
   “既然回來,那先走步。”把帶來的水果遞給陳瑞涵,轉向江濤:“開車來的吧?可以送回去嗎?” 江濤睜大鏡框後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再看看眉頭緊蹙的陳瑞涵,支吾聲從口袋裏掏出車鑰匙。 不去管陳瑞涵目光裏的疑問和懊惱,拖著江濤就往樓梯間走。沒麵子?!能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友帶著別的人回家上床更沒麵子嗎?別以為照顧媽就是原諒所看見的切,也別以為那木糖醇的甜蜜可以騙得對死心塌地,所做的都對得起們的協議和的良心。
  氣乎乎地拖著江濤直到他車子前,打開門後重重坐到椅子上,他大氣都不敢出。良久,他試探著對:“小培別難過,過去的都過去。很善良,有情有意。”
  在心底輕笑。江濤,被末末誤導。陳瑞涵不是前友,所以做得切並不算是有情有意,而是盡責盡任。
  回到家穿著名牌套裝就躺上床,幾個禮拜嚴重睡眠不足產生的疲勞脫力和精神壓抑讓的視野都變得灰暗,無比沉淪地陷進被子裏深睡,隻希望可以永遠不再醒來。沒有情景的夢斷斷續續,感覺麵頰被溫厚的手掌撫摩,久違的安心感覺通過神經末梢的細胞傳向身體的每個角落。眼睛裏透入淡淡的光線,不願睜開眼,生怕股溫暖頓時消失。坐在床前的人麵容模糊,隻有烏亮的黑瞳散發出柔情似水的光芒。是夢嗎?似乎是的,擁有如此柔情和溫暖手掌的人隻有個,而那個人不該也不會出現在裏。
  “石然,是嗎?”還是忍不住喃喃自語地問,伸出手去想要觸摸那個曾經熟悉的懷抱。工作、生活、愛情,真得太累,好想重新擁有依靠。心酸委屈難過的眼淚無法控製地滑落下來,更是模糊的視線,分不清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手觸及他的懷抱,猛然靠過去,像世界末日般緊緊抱住他。
  呼吸聲成為二人空間唯的交流,胸前的感覺是真實的,他的肩膀似乎比以前寬厚,他身上的味道也變得不同。意識漸漸在嗚咽中恢複,抬起頭看向僵直身軀的主人。筆挺的鼻梁,勾魂的杏眼,精致的薄唇,修長的脖頸,精致如油畫的臉龐,還能有誰?
  驚嚇般鬆開雙臂,臉上除淚痕麵無表情,起身繞過他去洗手間用冷水敷臉。身後的腳步聲漸漸走近,的身體把被人從後麵抱住。他的手滑過的發梢,濕唇吸吻於的頸畔,刺得尖叫。轉身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狠很地捏緊拳頭捶他,手被他的大掌包裹。
  “定要把他從心裏趕出去!”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冰冷地讓人疼痛。
  “憑什麽?”瞠目回瞪道,“陳瑞涵,決定跟分手。”
  毫無緣由地發怒,不的勇氣都無需醞釀。
  “為什麽?!”他的語氣也帶上huo藥,抓住的手臂問:“因為找到新的代替品?就是那個跟瘦猴似的江醫生嗎?”
  “凶什麽?隻準找人,不準找人嗎?”像刺蝟樣反抗,眼角和嘴角堆滿諷刺,“人家是沒長得美,但人家心靈美,媽急救住院都是他出得力!那時候在幹嗎?是不是跟白屁股金頭發的母猴子在床上翻滾?!”
  “文小培!”他被的話刺激到,俊美的五官都僵在起。銳利的目光死死地在臉上緊盯片刻,忽然放開抓住的手並退後幾步,嘴角斜翹地問:“是在報複嗎?想要用分手威脅是嗎?那時候也是樣對石然的吧?可惜人家不吃套。”
  “住口!”心中的連根腐爛的枯藤刺疼流血,氣得奪門而出,卻被他的身體擋住。試圖撞開他堅實的身軀,雙手卻被人用力鉗在身後,完全動彈不得。憤恨地看向他,咬牙切齒地喊:“幹嗎威脅?又不是要非不嫁!”
  “除,還有誰可以幫忘記石然?”他的鼻尖緊貼的臉頰,聲音裏是貫的傲慢,“那個學生模樣的江醫生不適合,他根本沒辦法進去心裏幫趕走那個人。”
  “誰可以誰不可以自己會判斷。”身體不能動彈,隻能繼續吼:“不是讓做決定的嗎?現在隻是告訴結果。”
  “既然決定要分手,為什麽還對媽那麽好?”陳瑞涵以為在鬧脾氣,話語很是諷刺。
  “因為不是,懂得愛和責任。”趁機推開他走向客廳。
  他追上來拉住問:“真得那麽在乎那晚上的事情嗎?
  再次狠狠地甩掉他的手道:“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大度到毫不在乎自己的友當麵跟別的人上床。哪怕那個人是垃圾!”
  從包裏掏出法拉力鑰匙圈,輕蔑地丟在地上。房間裏安靜地隻剩下的喘息聲,陳瑞涵拾起鑰匙拿在手裏,站在對麵靜靜地看著。牆上的鍾滴答走響,圈、兩圈、三圈……
  “文小培,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嗎?”他的聲音已經恢複平靜。
  轉過頭去,他的臉上流露出思考的痕跡,讓也不得不靜下心來。並不正麵回答他,反問:“那知道要什麽嗎?”
  “要做的太太。”他像是料定會問他,回答得很快。
  譏笑著冷哼道:“媽的事情讓知道的利用價值吧?沒想到個世界上還有樣的求婚方式和求婚目的。對沒興趣,休想會嫁給。”
  “那對誰有興趣?石然嗎?可惜他不願意也沒辦法選擇。”他的幽瞳黑得深不可測,仿佛對世事然,“告訴還要什麽?專?愛情?”
  已經厭倦爭吵,平心氣和地:“是的,就是要愛情和專。石然不給,但也給不。不愛,隻愛自己。而也不愛,的心早被們人給壓碎。”
  “壓碎心的那個人不是,可並不是沒有能力喜歡上。至於能不能愛上,隻有試過才知道。”陳瑞涵的呼吸在皮膚周圍縈繞,如嫋嫋迷檀香煙般攪亂的思維。他把鑰匙塞手裏:“難道想輩子活在某個人的陰影裏嗎?為什麽不跟試試呢?不會有損失的,失敗隻是把分手推遲,對浪費的不過是時間。但如果成功,們都能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
  “並無損失,各取所需。”的嘴裏輕嚼兩個詞。愛情可以樣嗎?為什麽愛在他嘴裏變得那樣利益化?也許就是人的本性,隻不過陳瑞涵將它毫不保留地展現出來。頓時覺得有些無力和無奈,就是現實就是生活,人從小期盼的愛情在人的眼裏像數字和公式般程序化。放棄他,真得就能找到個愛的和愛的人嗎?
  “吃東西吧。”他走近來摟緊變細好幾寸的腰,語氣關懷地:“段時間辛苦,得好好補補。先去喝粥,回可是親手燉的。”
  沒有反抗,隨他將帶進廚房,手裏還鬆鬆地握著法拉力的鑰匙扣。爐子上用小火煨著瘦肉粥,很香。陳瑞涵盛出碗放在麵前,又盛碗放在自己麵前。把鑰匙扣放在桌上,勺起瓢粥輕輕嗅過。誘人的香味就像他的提議般讓人心動。青梅竹馬的感情抵不住現實的利益,各取所需的愛情更加商業勢力。能創造出般生活方式的人,要麽是瀕臨死亡的黑死病病人,要麽是超越俗世的神仙人物。
  “知道什麽是愛情嗎?”放下勺子,盯著陳瑞涵的眼睛問道。他像是懷疑的智力般似笑非笑地看著不作答,自顧自地繼續:“有沒有個人曾經真正住進過的心裏?們之間甜的時候甜若蜜糖,苦的時候苦若黃連,痛的時候痛若斷臂,酸的時候酸若青梅。”
  他被出口成章的言語逗笑,卻在的認真的神情下專注起來。
  “沒有。”陳瑞涵異常真誠地跟探討道:“小培,想得太多。人生本來就非常辛苦,何必還要在感情上給自己加重負擔呢?”
  “瑞涵,愛情是沒有性價比可言的。恭喜從來沒有愛過,也就根本不會得都市裏的黑死病。”不管他聽不聽得懂,繼續把話完,“要的東西很簡單:份愛、愛的普通雙向愛情。會直等,等到那個不生病也會愛的人出現。交易婚姻和各取所需的愛情不適合,對不起。”
  “是最後的決定?”陳瑞涵掩藏好他的情緒,語氣冷淡地問。也許他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終於也做成他的第個。
  頭把鑰匙塞到他的手裏。他從的手裏接過鑰匙,十指相觸的瞬間,他將手指插進的手裏,並與其緊緊相扣。他的嘴角抿成直線,翹起絕美的弧度看似有話想,卻沒有發出聲音。
  “再見。”他終於鬆開手,轉身離去。
  不知道此刻他的心裏在想什麽,可卻突然覺得心中無比酸楚。關上門,回來看著桌上的碗發呆,終於還是沒能喝上他親手燉的粥。陳瑞涵,又個永遠深埋心底的名字。
  黑死病是無藥可救的,求生的本能讓放棄迅速死亡的解救方式,等待或許會有奇跡。
  繁華世界裏的人類或多或少總有些病態的東西。空虛、孤寂、壓力和私欲像十四世紀的黑死病病毒般在人口密度極高的都市裏蔓延,成為瓦解精神世界免疫係統最直接、最尖銳的毒素。都市黑死病人最大特就是對於孤獨和愛情的無能為力。害怕被傷害,害怕被放逐,害怕被孤立,害怕失去,害怕依賴,害怕責任,無窮無盡的膽怯使人迷失在用金錢和權利打造的虛偽世界裏。愛情成為遙不可及的傳,人們想要追求卻永不可得,並因此放棄身邊真實可信的情感。不願意為誰而停留,不願意為誰而放棄,更不願意為誰而珍惜,身體裏的細胞先被自私和自占據,隨後逐漸異變成致命的孤寂。沒有人敢斷言自己無病,往往外表看似無比正常的人正是自缺失的殿堂級病人。
  溫順是我給人麵子。所有觸犯我原則的職場行為,我必然會“回報”。做好人並不等於爛好人。
  政治是陰謀的集合,權利就是搞平衡。
  工作上我一天也不敢鬆懈,像是慣性發條辦越擰越緊。不漏痕跡第讓新到我們部門的才子盧畢海大顯身手,用他的風頭遮擋我的光芒,隨後故作謙讓,給小組成員們表現的機會。當然最大的項目我交給LUCK去做,同樣有才華有野心的LUCK緊緊抓住機會,吧落在盧畢海身上的人氣都給吸引過去。如此隱形競爭讓我們小組工作效率和能力得到無限提高,連有頭老板對我的管理能力讚許有加。我趁機吐苦水表明自己由於忙於準備二次競標,小組負責的其他業務很難兼顧,最好找個值得信任的幫手來協助管理。老板笑著拍肚子說:“你什麽時候成了我的蛔蟲了,最近打算做結構調整,在公司的某些擴招人員的部門設立正副管理人員,你們合並後的設計部門首當其衝呀!”   
  我們組在合並後人員增加不少,但都資質平平,副組長人選當然是在盧畢海和LUCK中間產生,升級的消息一出,他們之間的爭鬥就開始明顯,利盧跟LUCk的內鬥來保護自己是很有意思卻也簡單,每天我需要做的就是暗地裏給兩位選手中弱勢方加點勁道。兩個人對我有很大的威脅,讓他們互鬥我才能漁翁得利。笑麵虎是最可怕的,我的小女人模樣加上掩飾得當的幫助,讓兩人都以為我是中立麵的。我盡量將自己放在辦公室爭鬥的邊緣,隻管準備二次競標的策劃,而他們兩個卻不知低調低越鬥越起勁,果然雄性動物都是被血性衝昏頭的家夥,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輸的人必然無法在公司繼續呆下去。
  油頭老板的人選我心中很清楚,盧畢海是個不太有頭腦卻專業能力很強的人,這樣的屬下不太回帶客戶自立門戶,而LUCK家境優渥,學曆背景良好。如今工作經驗豐富,指不定哪天自己去開公司。老板當然偏向於前者,他幾次向我要培養盧,以便我去結婚生子的時候可以有人頂上,兩個禮拜以後,結果出來了,完全沒有意外,盧勝利。在新任副組長盧畢海的協助下,我們組二次競標做的很成功。當然我握住關鍵材料不肯公布,以防LUCK傳給他的未來上次林文彬。
  又是初夏時分,我們組裏的案子毫無懸念在二次投標中取勝,隻是本次入選的還有林文彬,我們兩家綠能公司將以合作形式共同完成項目,沒過多久LUCk便自動辭職,不過他到走的時候還不知道我才是真正促使他離開的人。   
  照例是慶功宴,本次主題還有些特殊,在花園裏展覽行業新手的創意作品,我穿著自己買的Dior晚裝,以著名綠能設計師的身份華麗麗地出席宴會。終於不再是男人受力的香檳酒杯,我是幸運的,但是我夜市努力的人;人的潛力似乎無窮無盡,哪怕早在一年前我無法想像自己能如此鎮定地玩轉權利。
  跟隨老板應酬各位老總,前方人群圍住的黑裝帥哥手裏一個白衣仙女,今天場上最紅的人物莫過於他,陳瑞涵,剛剛從項目老總提升為副總經理的他,雖然主管的權限不更改,但明眼人都能 看出這是他職場光輝大道的起點。   
  “小培,陳總現在可是大紅人,我記得你們挺熟的,怎麽不去打個招呼啊?”林文彬一臉壞笑地站在我身邊。陳瑞涵的花名傳播在外,去年我做他舞伴時兩人親親密密的樣子還讓不少人以為我也是他的一日床伴。如今他的身邊站著位青春無敵美少女,而我孤身赴宴,像林文彬肯定不放過看熱鬧的機會。
  “那邊都是南城的老總,這杯酒自然是要敬的,我正等著你一起去呢?”拿起香檳酒杯,挽住表情有些驚訝的林文彬大方地走過去。
  想要看好戲,我就主動邀請你看。
  “秦董,顧總你們好。”打招呼和寒暄我已經掌握熟練,獻媚般跟林文彬搭檔討好老總們後,轉向華衣錦服,滿麵春風,玉樹臨風的陳瑞涵說:“陳總,恭喜你高升。”   
  他舉起杯子,神情自若地跟我碰杯到:“我也得恭喜文小姐再次中標。”   
  嶽不群,林平之一樣的笑容湧上麵頰,曾經身體如此靠近的兩個人,現在卻可以陌生演繹到這般境界。
  “文小姐的能力讓我也敬佩,能連續兩次中標真很不簡單》”身體傳來柔糯的聲音,精致的容顏,林瓏的身段,衛芸。當然還有他的男伴,石然。
  “衛小姐這麽年輕就坐上首席設計師的位子,更讓我佩服。“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無論如何,恭維的話是不甘落後。   
  背上的神經敏銳地感受到身後目光的灼燙,應該是那個人,我側過身去看他,甚至連問好都都有些說不出口,幸而他的出現讓馬屁精們歡騰雀躍地將剛才還聚在我和衛雲身上的視線全部調轉,無數的奉承和恭維融化在他笑若寒冰的嘴角裏。退後幾步,隨手拿起杯雞尾酒為自己的失神做掩飾,我今天的衣服是不是挑的不太合身?最近瘦的太厲害太快,蘆柴棒一樣的身架根本撐不起後背用大片蕾絲為料的禮服,剛才是不是被他看出我突顯的骨頭了?是不是很難看很丟臉?真是後悔選這件衣服。
  我十分可笑地在圈子外圍自我埋怨著裝扮,卻發現人群裏的話題已經改變,秦董倚老賣老地說:“石總跟衛小姐真是般配,準備什麽時候訂下來啊?”   
  “現在年輕人不喜歡別人多說他們,討論他們的隱私,老秦,我們就別多嘴了,隻要喜宴上能讓我們討杯水酒就好了。”顧總接過話頭,聽起來是解圍,實際上更加明確他們的關係。   
  工程開始衛芸就作為石然的唯一女伴出席各式宴會,聽說甚至連石然爸爸安排的家宴都有衛芸。商場高位認為的聯姻是公司和市場的導向性,作為合作商都希望盡早知道可以安排相關事宜。   
  石然和衛芸隻是笑而不語,自然有人幫他們岔開話題,老總們的圈子裏看不出什麽便開始談些打球度假的無害話題了,我跟老板說去看看花園的展覽,便退出人群,金童玉女的神秘微笑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一隻飲盡杯裏的烈酒向門口走去。宴會上還是有不少熟人和客戶,在走向花園的途中穿插著跟人閑話幾句。   
  “文小姐,”身旁的幾個相熟的設計師叫住我,仍然是寒暄和閑話,小人物的話題離不開神秘的老總圈,一個中年女設計師問道:“小培,聽說你跟石總裁石然是初中同學?他有沒有發喜帖給你?”
  誰說隻有娛樂圈有狗仔隊,名人的是非也不少人愛打聽。
  我遙遙頭,不確信地問:“他要結婚嗎?我沒聽同學說起過。”
  那女人見我表情不像有假,義憤填膺地說:“人有錢就會沒感情,居然連同學也不發帖。“
  “是不是誤傳?石然在初中的幾個好朋友我都認識,他們也沒有提到。“ 劉亮跟我的關係還不錯,前端時間因為鄭林回國辦手續,有些掃尾工作都是我幫她聯係劉亮的,所以最近聯係比較多,但是也沒聽他說過,難道故事瞞我一個?   
  “我朋友的爸爸也是政府裏的官,聽說石然媽媽是無意間說到的,應該不錯的。“ 身邊一個不太眼熟的小姑娘抓緊機會講出八卦,見大家都盯住了他便更加賣力,特意掩起嘴小聲的說:”他們是奉子成婚的。“   
  所有的人目光都轉向衛芸的腰腹間,但她今天穿著一件公主式的蓬蓬群,如果是懷孕初期也不太看得出來。   
  我比誰都想探個究竟,從來不相信石然會騙我,他明明說是要跟我們兩個人都分手,最終讓我在喜宴上撞見再度攜手的兩人,我就是自私,得不到的東西也不希望別人得到,但我終於還是平靜地接受事實,給自己的借口是石然為了事業不得不跟衛芸在一起,本以為關於他們結婚的喜訊我隻需要在某年某月某日的報紙上看到便可以,而如今卻要我在眾目睽睽下掩藏好痛及骨髓的傷痕,微笑著繼續扮演女強人的角色。
  沒勇氣再聽,我悄然推到門口,拿起滿滿的就被衝向花園,我像是被淩遲處死的人,眼睜睜看著別人拿刀一塊一塊得從我身上割肉,痛已經不是痛,痛到極致是連眼淚都無法傾瀉的悲憤。   
  懷孕!她有石然的小孩了!天那,為什麽不給我當鴕鳥的機會,很久以後再知道跟親眼所見跟親耳所聞的見證是兩碼事,我再努力再使勁也都沒辦法做到拋卻紅塵俗世,心裏的紅砂毒糾結得像緊箍咒般讓人站裏不安,一杯杯灌下酒精不是為了消愁,而是為了讓自己安靜下來。   
  女人的爭鬥永遠都沒有真正的勝利者,因為我們為男人的心而鬥,男人卻根本沒有真心。
  花園裏很清涼也很清淨,若有若無飄來背景音樂,溫嵐的聲音有些悲情,唱著時下流行的歌曲《傻瓜》。   
  其實他做的壞事我們都懂
  沒有什麽不同
  眼光閃爍曖昧流動
  閉上眼當作聽說   
  其實別人的招數我們都懂
  沒有什麽不同
  故作軟弱撒嬌害羞
  隻是有一點別扭   
  傻瓜也許單純地懂
  愛得沒那麽做作
  愛上了我不保留   
  傻瓜我們都一樣
  被愛情傷了又傷
  相信這個他不一樣
  卻又再一次受傷   
  傻瓜我們都一樣
  受了傷卻不投降
  相信付出會有代價
  代價隻是一句傻瓜
  石然,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我以為你對我的感情很特殊,我以為我會深刻地在你心頭,可是你還是跟他們一樣,你對我的隻是種習慣,你的愛明碼標價,你的心藏的太好太隱。   
  我是傻瓜,一廂情願又愛幻想的愛情傻瓜,找個椅子坐下,猛然灌酒讓腦袋急速膨脹,將頭埋在腿間,大口呼吸起來,有些反胃,取出藥盒把江濤給我配的消酒藥吞了下去,嘔吐的感覺再次襲來,我又低下頭。   
  寂靜空曠的花園裏,有一組腳步聲慢慢走進,很熟悉,但是卻是記憶裏的熟悉,我知道有人在我身邊坐下,也知道他在看我,但我不想抬頭,因為我不知道要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他,要跟他說什麽話。   
  他開口了,聲音還是如此溫柔如此具有磁性:“小培,你還好嗎?”   
  好,不好,我們分手以後的我的工作前途一片光明,當然是好,然而我的身體和我的精神卻始終處於亞健康狀態,當然是不好,不過用健康去換成功總比用感情去換的好,所以我很好,非常好。   
  深深吸口氣,將嘴角楊到某個標準的45度角後抬起頭,倒立能讓眼淚不留下來,努力微笑可以使它倒流回去,我要笑,因為最後的眼淚已經在某一夜晚流盡。   
  不必看也絕不會猜錯他是誰,目光遊離,語音沙啞地說:“石總,您也來花園看展品啊?”
  我是個重口味的人,可是吃多重口味的東西後又懷念嫩嫩的水白豆腐,純純靜靜的口感以及清清爽爽的味道可以消去久食重味的油膩感。   
  與人交往的也是相同,比如江濤講就是純天然的睡白嫩豆腐,跟她做朋友是件很愜意的事情,他個性也很簡單,不會像普通男生那樣不愛就變成永世仇人。聽末末說,村子裏建希望小學,主動打電話過去表示我可以義務設計,連同建築結構也可以請我熟悉的師兄免費幫忙,江濤是個聽完開心得像孩子般尖叫起來,說剛好預算不多,現在能省下一大筆,再見麵的時候他說好幾次都想問問我的身體有沒好點,但怕我不想見他,我笑說自己才不小家子氣,為了設計小學,我們的接觸越來越多,終於可以順利交談了,當然話題仍然逃不開健康和慈善。   
  末末在聚會中看我跟江濤熟絡的樣子,暗示我可以跟他重新開始,我笑他真的很單純,氺白豆腐如果天天吃就淡而無味,特別是對一個愛吃口味重的人。當朋友是我跟江濤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他是值得深交的朋友而非可以深愛的男人。
  生活日複一日,工作日漸艱難,二次競標的項目由於要跟林文彬合作,難度係數直線升高,上次使計從他手裏奪走盧畢海,又趕走他安排在我眼皮底下的內鬼,定是讓他惱羞成怒,跟他共事多年,我很清楚此人的脾氣,如果我有什麽事情敗在他手裏,必然會被整得不夠翻身,可惡的是公司內部也不問題不少,盧副組長的位子還沒坐穩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表現出想要取我代之的優勢,他把我當初招撫他的話拿來當茶水間話題,說我遲早要去結婚生小孩,現在已經算是功成名就,還不趁花未黃時趕緊找個男人嫁了,否則三十歲後的女人稱斤賣都沒人要,還跟新人們說把我當靠山等於投資垃圾股,不如眼睛擦亮看看誰是潛力股。   
  這麽囂張的人真是不多見,他到底是勢力還是驕傲還是仗勢欺人我就猜不透了,不管是那種原因,我都不能跟他們正麵衝突,無論如何都要記得一個忍字,幸虧我的業務量和工作態度決定我仍然是老板在設計部最依賴的人,因此也沒有人敢在我麵前直接挑釁,當然我不能真的鱉聲,攘外必先安內,如果不采取措施,遲早有一天被林文彬和盧畢海這對師徒聯手打敗。   
  辦公室的黃金招數仍然是平衡,想到要遏製盧囂張的氣焰就要找個比他聽話的且有同樣才華的人來。思考了幾天後,我想到一個絕佳人選,就是之前幫我畫圖紙的研究生華可,他的導師是我的老同學,打聽清楚他的為人和能力以及家庭情況後,果斷地把他簽到我們公司特招實習生呆在身邊親自培養他。前幾天接觸我就發現華可是個本性老實,學習能力強,工作認真負責的人,我把自己的老客戶介紹給他,並且幫助他完成畫圖到設計的角色轉變,很快的他的才能被客戶和同事所認可,由頭老板好幾次要我早點把華可進公司,此後,盧收斂很多,差遣起來也比較容易。
  鬥智鬥勇的日子不會就此結束,我漸漸發現自己在南城的項目成為架空的人物,林文彬和顧健本來就是利益共同體,第一次做投標項目的時候我還有陳瑞涵做內盾,可這次他並不參與到項目曆來,聽南城房產的同行關總說,陳瑞涵的順利升為副總後開始韜光隱晦,先把公司的位子坐穩,以三局兩勝來看,第一次投標最後以我和他的勝利告終,如果放棄這句直接比下去,他的勝算比坐在動搖的位子上比賽高的多,隻是這樣一來,我便成為無依無靠的無根無莖的蒲公英,很容易被人消滅。   
  我小心翼翼地跟所有人相處,勤奮並且低調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但是林文彬聯合顧健的刻意刁難還是讓我頭痛不已,他們做的是整個項目的前期工程,由於他們的延誤,造成我的設備安裝不能在雨季前完成,我跟他們交流未果隻能報告BST公司的項目的負責人和總經理,可是仍然沒有效果,我暗暗收集他們工作不利的證據,做成一份語意委婉爭鋒相對地工程報告,在高層項目會議時候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石然的眉頭緊走,他合上報告後深深看我一眼,麵色並不和睦,衛芸也有些不快,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究竟站在顧健那邊還是中立派,陳瑞涵是最先看完報告的,他的表情像是事不關己,甚至連之後發言都不多話,我知道現在必須告訴我自己,哪怕見血見骨也得在今天把問題解決,否則延誤工程或者設計不當造成損失的罪名我擔待不起。   
  爭辯,奪利,再爭辯,再奪利,幾個純槍舌戰的回合下來,我的優勢漸漸明顯,這時候就差一個有分量的人開口說話,陳瑞涵不可能,他正擔憂呢,石然不現實,這樣的時候他的每個動作都是人們揣測的根據,很容易造成項目失控,更何況是我讓他不管死活都別再理我。場上沒有人反應,我突然覺得有些無助。   
  “我認為文小姐的提議很有道理,責任認定也合情合理,不過現在不是責任怪誰的時候,不如按照她的意思將合作變成單獨作業,也請BST公司的施工經理幫忙解決雨季裝設備的問題。”沒想到說話的竟然是衛芸,我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她幫我開口。
  接下來的事情解決很順利,我得罪小部分人後獲得我想要的結果。
  “衛芸,謝謝你。”我在走廊裏跟她並肩而行。
  “不用謝我,應該的。我做事不會參入私人感情,隻是就事論事。”她跟石然一樣有讓人琢磨不透的表情,但她看起來根據有親和力。上車前她對我說“文小培,公平競爭”
  我呆站原地。剛才那句話包含什麽意思?是指石然,是指工作,還是指其他? 
  “你英勇的讓我刮目相看,可惜是孤勇。”陳瑞涵出其不意地在我身後開腔,手裏還拿著剛才那本報告書。他不待我有所反映,抬步就走,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來輕輕吐出四個字“似敵非友。”
  如今的人都怎麽了,說話都不用完整的中文。四個字就能顯得有文化水準馬?管什麽三七二十一,今天我的努力讓我得到想要的結果就行了。
  開車回工地,在停車場遇到石然,像陌生人一樣跟他問好,卻被他攔在跟前。
  “我說過我們……”提醒他我們已經陌路。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那我就以BST總裁的身份在這裏跟你說話。”
  我假裝嚴肅地望著他白淨的臉,現在那裏烏雲滿麵,有些怒不可遏。許久他才恢複常態,顰眉歎問:“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硬要去爭?你知道這樣會得罪多少人,會招到什麽樣的報複嗎?”
  “我知道”他的關懷再次把我逼退,陌路為什麽那麽困難?“可是我不在乎。如果我眼睜睜看著想要的東西被人搶走,卻沒有一點行動一點表示,那不如讓人殺了我。我用我的全部智慧和手段去搶去奪,如果還是得不到我就會心甘情願的認輸。”
  “你不怕輸嗎?”他無可奈何地問。
  “輸不過從頭再來,再痛也比不上心痛。石然,請你至少再工作上給我一個跟你女朋友公平競爭的機會吧。”說完我把他丟在原地,轉身就走。   
  不知道石然的回答是yes or no,其實我根本不會給他回答的機會。因為他的口味比重辣還要重,我早就因為他而吃壞了胃。自此以後,我便得了被迫性厭食症。
  自從上次高層會議以後,林文斌就再也無法對我的工作進行阻撓了。我很慶幸自己區爭取,讓我不必永遠處於挨打的處境。我更加努力的工作,因為不想讓衛芸看低我的能力。
  我負責的項目進展還算順利,隻是由於跟總設計部以及南城方麵的協調出現問題,裝設備的日期一拖再拖。眼看就要進入雨季,bst的工程師們要求我想出解決的方案。跟華可幾次登門拜訪他的老師,又多次請教我那位當副教的老同學,再通宵達旦的演算試驗後,終於找到可以嚐試的方案。將連日來辛苦取得的成果整理成冊交給bst審批,直到時限的最可時刻可行的答複才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好運用完了,從審批下來的日子其天氣就沒好過。設備肯定是無法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安裝,現在的水位量已經超過我跟華可計算出來最高水位承受力的兩倍。bst方麵幾次給我施壓,南城的顧鍵更是名正言順的來指控我耽誤工程進度。這件事明明不是我錯,可我卻成為眾矢之的。就像油頭老板說的那樣,我得罪太多人了。
  公司裏盧畢海又開始招搖,內憂外患的壓力幾乎把我愁跨。但我和四十每天都微笑著在工地測量勘察,用我最後一絲耐心去等待時機。終於老天在我毅力用盡的那刻讓陽光重新普照大地,根據氣象台的預報信息,我們需要在三天三夜力安裝好原本十天才能裝完的機器。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完,但我知道不做就肯定無法完成。我使出渾身解數求了好幾位項目經理,終於湊齊足夠的人數來安裝,跟工人們同吃同住,熬夜奮戰三天三夜,機器終於按照我的設計要求被安裝進去。
  天空飄落點點細雨,我們必須趁著一小時內做完測試。工地上都是無聲的等待,大家疲憊地不願意說話,卻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新安裝的機器,像期盼自己孩子般希望它能正常運行。上遊的控製機房卻始終沒有反應,華可回來說機房沒有人。再過一個小時就會有暴雨,到時候測試危險性很大。怎麽會在這樣重要的時刻沒有人呢?我明明提醒過顧鍵安排人員值班的。在場的工程師都開始議論紛紛,bst的總工親自撥打電話找人開機。半小時後,前方近日剛鋪完的水管裏水聲轟響,透過葉輪我們看見裏麵龐大的水暖機器在自動運行。總工程師向我點點頭,機器順利通過測試。
  暴雨卻在此刻突然而至,前方水窪也開始大量積水。我們立刻通知機房關閉測試水源,但由於地勢原因還是不斷有水湧進管道。我請項目經理集合工人在葉輪下排水,防止外露的機器進水失靈。正當我跟大家在冒雨保護設備的時候,bst總工突然衝到我麵前大喊:“小文,你趕緊過來看一下。主機進水了!”
  我的腦袋在聽清楚他的話後轟的炸開。主機怎麽會進水?!進水以後不是等於報廢了?!我跟著總工衝到機器邊上,地表不知從哪裏積起來的水就快積到主機箱裏。我命令自己平靜下來,如果這個機器壞掉,三天三夜的辛苦白費不說,連同工程總進度也必然會耽擱。
  我顧不上休息也顧不上吃東西,趕緊分人過來協助保護主機。連續的熬夜通宵和戶外指揮讓我本來就虛弱的身體徹底垮掉。坐在監控室裏喘著氣,完全吃不下任何東西。石然也聞訊趕來,他在工地轉完一圈便進來找建築工程師們談話。我微閉著眼休息,根本無力跟他打招呼。
  “石總,小文是太累了。一個年輕女孩子跟著我們幾天不睡在戶外工作,又遇到這麽大的紕漏,所以有些支持不下去。”總工為人和善,他看著我這幾天來努力工作的樣子很是肯定,因此特別幫我在老總麵前美言。
  我看不到石然的表情,隻感覺他走過來用手背在我額頭搭了一下。
  “送她去醫院,在發燒呢!”我聽見他略為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身邊好像被人扶起,口袋裏的手機震個不停。我像是著魔似的突然有力氣自己站起來聽電話。
  “喂,小培姐!好像是前方水管的問題,現在水百分百通過原料網,主機就快被淹了!”華可幾乎是帶著哭腔在吼。他和我一樣對這次的項目付出巨大精力和心力,現在眼看自己的孩子就要活活被淹死,當然非常難受。
  我掛下電話,衝進雨裏,心中隻有一個想法,救主機。
  “文小培!你不要命了!”身後有人衝上來一把把我抱起來,我的眼睛被水衝得看不見東西,但是我認得那輛黑色龐然大物。
  “石然,我說過你別管我的。”看他毫無反應,我扯起沙啞的喉嚨喊道:“主機要被淹了!”
  “淹了你也救不回來。那麽多工程師在,不差你一個!”他把我丟進車裏,關上門,又從另一邊坐上駕駛室。
  “但那是我的項目。”我繼續跟他爭辯,他卻已經發動汽車。“石然,求求你讓我下去,我不能讓項目出事情,我不能輸。”
  “文小培,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在乎工作,在乎名利,可以不顧自己身體,挖空心思的想要贏?!”
  什麽時候?!他把我問倒了。這些能力都是潛在我身體裏的,以前知識沒有爆發。可是為什麽會爆發,什麽時候爆發的,這些他比我更清楚。因為他就是那根導火線。
  我沒機會把話說完了。車子開動後,我就開始嘔吐。然後便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在醫院,。手上掛著點滴,身邊陪著的是末末。
  “手機借我。”我對這正要歡呼的末末喊道。
  她有點沒看明白,卻還是把手機遞給我。
  “華可,我是小培姐。機器怎麽樣?”
  聽筒對麵先是對我身體的慰問,然後開始講述具體情況。機器還是被淹了,但並不是全部濕透,或許還可以找到補救辦法。他跟我又講一些工地情況,突然說:“小培姐,bst建築的總裁石然突然宣布此次事件為客觀原因造成的無責任事故。他代表bst公司向全體合作商致歉,並願意承擔相關的損失。大家都說這是替我們公司承擔責任呢!”
  這消息也使我鎮靜住。石然願意主動承擔相關責任?難道是為我?不敢相信。他居然破壞工作中的原則做出這樣的決定。拿著手機在發呆,沒有意識到病房裏什麽時候隻剩下我一人,什麽時候又多出一個人。
  “你醒了?”他的藍色寬邊眼鏡也無法掩飾臉上的疲憊。
  “你為什麽要那麽做?事故責任是可以查清楚的。”我問道。
  “小培,我後悔了。”他拿掉眼鏡,揉揉鼻梁上的深印說,“我後悔自己那麽固執的為你做選擇。我以為你不跟我在一起才是幸福的,結果卻硬生生奪走你單純的快樂。我受不了看著你那樣用手段和健康來證明你的能力。”
  不知道這是懺悔還是表白,可是現在這些都不是我所想聽的。
  “石然,損失有多少?”
  “在我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他戴上眼鏡,促緊眉頭說,“你別管這些了,先養好身體再說.”
  我點點頭,在他的幫助下重新躺倒。很是疲憊的感覺,我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覺。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出了事情便會全力去幫我解決。隻是這回我無論如何也睡不安心,因為破殼而出的我逐漸獨立的孩子般有了與父輩不同的思想,我要養足精神自己去探求答案。   
  睡了很久很久,被身邊的香氣誘醒。陳瑞含站在我的床邊,從保溫罐裏倒出東西,香味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你醒的真是時候。”他幫我把床上的靠背立起來,又將剛才倒出的東西遞給我,“餓了吧,你兩天沒吃東西了。”
  “這是什麽?”我接過碗,看見熱氣騰騰的碗裏呈現出一片深綠顏色。
  “菜鹵豆腐,我媽親手做的。”陳瑞含收拾好罐子,做到我身邊,“江醫生說你現在最好吃流質食物。我媽早上5點就去手工豆腐坊排隊買嫩豆腐,那菜鹵也是熬了一個晚上的。”
  “你幹嘛告訴她我病了?沒跟我媽說吧?”嫩豆腐很好吃,加上菜汁是又鮮美又清爽,最適合像我這樣急火攻心的病人。
  “我媽好久沒見你就問起,我說你病了。她立刻打電話問江醫生,今天一早把我差遣過來送早點。”陳瑞含像是在敘述家常似的跟我講這話,可是我卻忍不住感動起來。好些天沒有吃好睡好,大病一場有人照顧的感覺真好。他看著我紅紅的眼睛,遞一張紙巾給我說:“她當你是女兒,別急得好像小媳婦。”
  虧他還能厚臉皮在這裏跟我談笑,我記得我們早就分手了。
  “工地現在怎麽樣?”我放下碗,擦完嘴就問。
  “該控製的都控製了,該賠償的都由bst來承擔。”他幫我拉好被子,繼續坐在我身邊講話,“石然這次為你們公司犧牲大了。”
  “外麵……外麵是不是有人傳我和他的什麽話?”那天他抱起我塞進車裏,很多工程師都看到;現在又主動定下責任,雖然得益的是我們公司,其實主要保護的人還是我。我想隻要我出這個醫院的門,就立刻會成為八卦是非的焦點。
  “不是正合你意?”陳瑞含笑得冷冷的,看得我不由撇開臉。
  “瑞涵,我想查清楚事故原因。”
  “為什麽?”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問我。
  “這個設計是我親手做的,設備安裝也是由我日夜監工完成,整個施工期間跟工人們溝通也不錯。這個項目就像是我的孩子,我不想看他不明不白的死掉。”
  “那你主不知道如果查出來是你的責任,萬一又被有心人泄露出去,你會受到什麽樣的影響,石然現在所做的又會如何化為烏有?”
  如果是我的責任,我會引咎辭職。石然應該保護值得保護的人,是我的錯就讓我自己去承擔。“我不知道哪根正義神經跳動,居然學起英雄來。
  他雙手撐在我的床上,把頭湊到我跟前,洞曉世事的眼睛緊盯著我,用耳語般的聲音說:“其實你有把握不是你犯下的錯,對吧?”
  “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我有信心。”
  查房的鈴聲響起,陳瑞含站直身體對我說:“等下江醫生會幫你辦出院,我晚上去你家接你。有個人或許可以幫到你。”
  出院,洗澡,化妝,等待,陳瑞含帶著我在咖啡廳跟他說的神秘人見麵。
  “小培!”我們剛走過去,那位坐著的神秘人就起身迎我。原來是餘先生!上次免費幫他設計房子後我們就交上朋友,見麵自然很熟絡。“瑞含,原來你說的是小培啊!好,這個忙我一定會幫。”   
  我跟陳瑞含麵麵相覷,看來完全弄明白怎麽回事的人隻有餘先生一個。
  “原來老餘是這麽跟小培認識的。”陳瑞含聽完我們的相識後不禁笑起來,又轉向我驚歎道:“你竟然不知道他是usgbc(美國綠能建築協會)的資深考察員。”
  我張大嘴倒吸一口氣,從來沒想到眼前的人會是這等高人!那他還讓我來設計,簡直是獻醜嘛!
  “那次老關給我看你做的設計稿,我覺得挺有創意的,就想認識認識你,看看國內設計師現在的設計水平如何。結果你的工作能力和為人處世都很讓我滿意。沒向你挑明身份是我的不對。”
  我趕緊搖頭道:“您能給我做考官,才是我的榮幸。”
  我們又閑聊幾句,便說道今天的主題上去。剛好於先生這回在國內做項目也帶幾個學生,他們是專業的技術人員,有資格做國際性的認證。陳瑞含給他解釋這次事件的複雜性,希望能私下幫忙。於先生爽快的答應了。
  “你怎麽認識於先生的?”回去的路上,我問陳瑞含。
  “在美國讀書時認識的。”他並沒有多解釋的意思,反倒是問我,“如果查出來是有人下的套,你會怎麽辦?”
  我沉思片刻,問道:“其實你也想到了,對嗎?”
  “有些人是明擺著的,有些人卻是藏而不露。既然你有勇氣去追究,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在陳瑞含的安排下,於先生帶著他的學生跟我們一起進入工地。再看工地上我的心血變得一片狼藉,設備主機明顯有浸泡的痕跡,心情十分低落。美式勘察很專業,於先生等人從機芯向外圍逐步檢測,經過一個晚上終於找到漏水口。
  “小培,我們基本可以肯定不是設備安裝問題。”於先生跟他的兩位學生討論完畢後,給出我第一次勘查結果。
  這並不是個好消息。前方工程有問題就證實了有人在項目裏做手腳,此後的時間要處理起來會比較複雜。而設計有問題,那就是要我負全部責任。
  晚飯過後於先生要我把設計原稿給他過目,等他看完我的圖紙後說:“以我的經驗來看,這個設計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今天在實地勘察也是,我沒有發現任何明顯缺失。但是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節約成本,前方的水管工程用得的細管。”
  他的話沒有說完,陳瑞含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說:“那就是說可能有人在前期工程裏動手腳來陷害小培?”
  餘先生走過來安撫陳瑞涵道:“先別急,是不是先喊我還不太清楚。用細管的確會產生設備能源供應不濟,導致檢測時候數據無法過關,但並不會有那麽大的危害。我想這次的事故應該不是單一原因造成的,我還得收集更多的數據。”
  陳瑞涵完全不耽誤時間,從餘先生那裏出來,他就帶著我去公司查看原始設計圖。從資料庫裏翻出存稿,前期工程的圖紙上明明白白表明應該用鋼化粗管。他讓我拿收集拍下圖片,又去找出施工紀錄。就在設備到位後的第二天,施工紀錄保存著由衛芸親筆寫的紙條,她說因為管材漲價,決定用細管代替鋼化管使用。陳瑞涵冷哼一聲,我想我們最後的疑問已經被證實。如果不是早有所備,又怎麽會在一天之內就能準備好全部的能源管呢?
  送我回家的時候,車廂裏氣氛很悶,我們都是心事重重。
  “你怎麽猜到是她?”那句“似敵非友”說明陳瑞涵早就把事情看清楚。
  “因為她幫你解圍。”看管商界明爭暗鬥的他當然擁有敏銳的觀察力。他見我不語,便繼續解釋,“那番看似公正的言辭,表麵看是為你解文,幫你得到利益,其實是把你推向更多人的第對麵。以她的聰明才智,如果真心幫你,絕對不會再那種時候說那番話。”
  原來我才是太傻太天真。那麽和陳瑞涵一樣富有心計的石然沒有看出來嗎?他看似為我承擔所有責任的舉動真的是為了保護我嗎?或者,也是為了保護她以及整個公司的利益?
  憤怒襲上心頭,轉過臉去對陳瑞涵說:“我知道你不是單純的幫我。如果能利用這件事情幫你除掉一些人,對你的事業定是大有幫助吧”
  他並不看我,臉上的表情說明我的猜測沒有錯。   
  “我願意當那隻出頭鳥,等有憑有據後來指證那些人。”我拋出誘人的籌碼,隻等他來接受。陳瑞涵仍然不動聲色,我隻能再開口:“我要你幫我設個圈套,用你手裏的權利讓她陷進來,永遠都不能翻身。”   
  我的話音像恐怖片女主角一樣冰寒陰森。陳瑞涵把車停靠在一邊,轉向我嚴肅地說:“文小培,我們之間不是隻有交易關係。我是想利用這件事情達到某些目的,但我不會讓你為我去當這隻出頭鳥。可如果你想叫我幫你設陷阱,我會去做的。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考慮清楚這樣做到底值得不值得!”   
  他重新發動汽車,不再管我的回答。   
  “我想贏,想狠狠地贏過她。”我低聲自語。   
  到了,車停在我家的單元門前。   
  “你想贏,我就幫你贏。可一旦跨出這步,你就再也無法回頭了。”他的聲音也很空遠,像神明的預言般敲定在我的腦海裏。   
  贏,除此之外我別無選擇。
  陳瑞涵沒有跟我說過他布什麽局,我也從來不問。餘先生他們的勘測還在繼續,可是那些人似乎已經收到消息,各項管理都嚴格起來,要查原始資料或者要看任何當然都會有層層管卡。
  餘先生帶著學生把我們的公司當作課堂,一下分析,一下是實驗,到不像是完全在幫忙。我沒有時間管他們,大多數時候都在下意識地收集證據。我讓華可跟著他們,一來可以打個下手,二來可以學點知識。
  證據往往藏在表象的背後。就工地而言,也許是在最髒、最亂、最臭的地方。我登高入泥,不辭辛勞,不怕肮髒,把整個建築都摸個透徹,積累下無數可以指控他們的資料。
  陳瑞涵來看過我們幾次,有回深夜他來的時候工地裏隻剩下我一個,我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是什麽時候到的,直到他的手機響起來。我從泥水裏出來,臉上還髒兮兮的。他拿出紙巾幫我擦幹汗水,眼底流露出心疼得神色。
  “文小培,我真後悔帶你去見老餘。我終於知道石然為什麽要花大本錢把事情壓下去了。”
  “我會贏得。”我回答簡潔而堅定。
  “但是那樣太辛苦,太危險,太殘忍。”這話從陳瑞涵嘴裏說出來真是不可思議。
  “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善良?”我不禁諷刺他,“是誰說想要成功就必須去爭,去搶,去不擇手段?“
  “那時候我不知道那麽做你會沒有退路。是我親手把你送到懸崖上的,如果你掉下去,我就……”陳瑞含拉住我的手,態度炙熱到要把人燙傷,“我仍然歡迎你成為我的太太,不要幹了好嗎?”
  我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居高臨下問道:“你懂什麽是愛情嗎?你知道女人到底需要什麽嗎?”
  陳瑞含聽完問題,將手一灘,聳聳肩膀,又把手插進褲袋裏,麵部表情已經是嬉笑的常態。他從我身邊走過,附在我耳邊說:“你的問題比蘇格拉底的都難。”
  也許吧,這兩個問題能回答準確的男人恐怕真的不多。
  江濤終於申請到支援西部的機會了,我和末末他們一起到車站去送他。來送別的人很多,有朋友,有同學,有學生,有病人,更多的是他曾經幫助過的人。我們站在人群外圍,直到他上車也沒有能說上話。舉手揮別的時候,我的眼淚滴落下來。身邊的純淨就要遠行了,唯一能讓我從重味中解脫出來的人不在了。
  草草從人群中間擠出來跑到我麵前,他把信遞到我麵前說:“江濤哥哥讓我交給你的。”
  我謝完他後,將信放進包包裏。不知道這會是一封什麽樣的信,情書?寄語?
  回到工地上,華可賀陳瑞涵都給我帶來好消息:在老餘他們的幫助下,我們的主機依靠一個相對價廉的輔助設備就可以重新運行。華可已經做過實驗,完全適合我們的設計。陳瑞涵在車上將老餘學生做出的調研報告放在我眼前,我粗略的看下來,事故發生原因寫的很清楚。簡化說就是天災人禍;衛芸使用的三厘米管本來隻能引起不容易被發現的能源供應不足問題,結果因為測試時間被人為推遲而遇到罕見的暴雨,最終水流衝破接口釀成較大損失。我拿出自己整理的那些證據和圖片逐一放進材料裏,這儼然成為一份非常有說服力且有價值的報告。
  “陳瑞涵。你的局布好了嗎?”我把所有東西都整理好,才發現已經在我家樓下。
  “嗯。”他一直望著我忙碌手頭的文件。
  我合起材料,推門出去前對他說:“明天我的表現會讓你滿意的。”
  他不說話,深深地望著我遠離的背影。
  我的計劃很完美,在工作會議上把能證明我們公司清白和指正顧建、林文彬黑手,以及懷疑衛芸設計失誤的權威報告甩出來。從包裏拿出材料再看一遍,關於衛芸的內容都被我放在租後。想她說“公平競爭”四個字,原來每個人的公平也是不同的。很想報複她,因為嫉妒,但我又不想以這種手段去處理感情上的事情。猶豫著要不要仍然放上關於她的部分,一封夾在文件頁裏的信掉出來,是江濤在離別時給我的。拿出信紙來讀,清秀的字很悅目,可內容卻隻有一句話:“保持住難能可貴的善良和真我,是對自己最大的愛。”
  不知道江濤怎麽會那麽先知,想不明白他這話寓意何在。善良和真我,他是說我嗎?我是否善良無從確定,但至少可以堅持真我。為什麽我要贏她?贏她卻失去自我是多大的損失!將最後那部分材料拿出,我合上文件進入BST公司的高層會議時。
  走進大樓的時候,前台小姐叫住我,請我直接去總裁辦公室。難道是石然找我?從來沒有單獨在辦公室見過工作中的石然,我敲門前竟然有些緊張。
  煙灰色配金屬黑的裝修,很符合他的品味。我環顧四周,最終目光聚集在寬桌後的人身上。“石總,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他從桌後站起來踱步到我麵前,用心疼得眼神將我打量一番道:“又瘦了。”
  “石總,沒事的話我就出去了。我還要準備一些材料。”
  “等下。”他引我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你要準備的是關於那次意外的材料嗎?能不能讓我先看一下。”
  我不驚奇他會知道材料的存在,也不害怕讓他先看,於是從包裏拿出冊子地給他看。石然看的很認真,一頁一頁,細看圖片文字以及所有。他的目光停在最後的頁麵上,有些激動,有些懷疑,有些驚喜。
  “我會在等下的會議裏公開這份報告。”我把話挑明。
  他像是早就知道似的點點頭,接著又問:“你知道由你公開材料,你會受到的影響嗎?”
  排擠,憎恨,報複,我當然可以想象。
  他見我不說話,又問:“為什麽不來找我?”
  因為我想贏,用自己的力量去贏,讓你看到我的贏和我的能力。
  空氣裏隻有他的歎息聲,話還是被我留在心中。
  “小培,衛芸根我不是外界傳的關係,我們分手以後也沒有複合。”
  我相信他,但心卻沒有變的好受。其實他和她到底怎麽樣,都不是他跟我關係的主要問題。贏是我這段時間最大的支撐力,而如今卻贏得沒有意義。她的報仇一點都不難理解,我們終於扯平了。
  “謝謝你最終決定不把她的錯誤公開。”今天變成他的獨角戲,而且是一個洞察我所有行動的導演。
  “你知道的很清楚。”我終於開口說話。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份同樣的材料,翻到最後一頁讓我看關於衛芸的資料。
  “誰給你的?”
  “陳瑞涵。”
  “為什麽?”
  “交易。我幫他趕走那些人,他幫我拓展市場。”
  陳瑞涵是天生的有商業頭腦,竟然跟誰都可以做交易。
  “小培,等下由我來宣布調查結果。”
  他想保護我吧,由他來做會少很多紛爭,何樂而不為。我不忘加一句:“不要提衛芸。”
  “你不恨她嗎?”石然問。
  “除了她違背公平競爭的承諾那件事。”我從桌上拿起那份沉重的文件對他說,“我敬佩自己的對手,做那些隻是想要贏她。”
  “想在又不想贏了嗎?為什麽?”
  “因為我在工作上贏過她就好了。”
  “我看到你的能力和你的努力,我知道你一定會贏得。”
  “嗬嗬”我幹笑兩聲,開門而去。我隻用背影說完最後一句話,“可是贏了又有什麽意義?!贏過她,我輸掉的是對你全部的愛。”
  我的日子又回歸正常,倒是我的身邊常常有新聞發生。
  小麥和末末的婚禮在同一個月開席,末末還是奉子成婚。陳瑞涵因事故而受利,副總的位子都沒有做熱便升級為代總經理。衛芸主動請辭總設計師的工作,石然親筆簽批。坊間傳聞兩人早已分手。
  油頭老板因為我在處理事故中出色的表現,給我加薪並且要我出任設計部部長職位。我拒絕了老板的好意,並提交辭職報告。餘先生幫我申請了他任教大學的獎學金,我將根他到美國進修。老板十分惋惜,我向他特別推薦華可,並我自己的客戶關係都介紹給他。
  老媽一直不太高興,她覺得我這個年紀出國就真的別想在三十歲嫁出去了。我沒有言語來安慰她,隻能沉默再沉默。
  走的前一天萬撒謊能夠,我喝姐妹淘在夜店瘋到深夜。打車回到樓下,眼前有輛熟悉的黑色越野車。他,走了下來。
  “一定要走嗎?”他問。
  “嗯,想出去看看。”
  “明天幾點的飛機,我去送你。”
  “不喜歡哭,算了。”
  “我有句話想對你說。”他捧起我的臉,一字一句地說,“我愛你,文小培。”
  眼淚不自覺地滑落下來,像等待天裂般在絕望和期盼中等待。
  “我們還有機會嗎?”他問。
  搖頭,不留一絲餘地。
  我看見她眼裏的痛苦和臉上的絕望。石然,不是要你痛苦,而是要你跟我一樣在心底深深地刻上堆放。隻要是你記得過我,擦身而過又如何。我自私,愛情裝不來無私。
  第一次睡得那麽舒坦,從柔軟的床上醒來看見廚房裏忙碌的身影,竟然是陳瑞涵。
  “你媽媽給我鑰匙的,要我接你去機場。”老人家還不死心,又想創造機會。
  “你在做什麽?”有很香的味飄出。
  “粥,單純的白粥。”他用勺子幫我盛起一碗。
  “你這麽早來,就是為了給我煮粥?”不可理解,算是他的追女人方式嗎?
  “我希望在你去美國前能喝我親手熬得粥,那樣你就會有享年的東西,而不會離家忘歸。”永遠都能把話說到最好聽。
  我喝下一口粥,什麽時候白粥都能那麽香!他對我歪嘴一笑,這種微笑我哪裏見過。
  “文小培,你喝了我的粥,作為交換你得告訴我那兩個問題其中一個的答案。”我的媽呀,就知道他沒那麽輕易放過我,任何事情都必須是個交易。
  愛情是要用心去體會的,無法解釋。隻能講講另一個問題。
  “每個女人要的東西具體起來都不同,大體上就是一個男人,一個帶著愛帶著責任帶著力量的男人。”我的回答很寬廣,因為哲理是要靠人自己去感悟的。
  “那你呢,你具體要什麽?”
  “一個可以為我黨分者與的懷抱。”
  他進入思考期,一直到機場入關出仍然思考。
  “懂了嗎?”我問。
  “恩,懂了。”
  “那我走了。”
  “等一下。”他取下那頂紅帽子扣上我的腦袋,“帶著它,等我想明白另一個問題的時候就去找你。”
  我把帽簷往上抬抬,揮手與機場送行的家人朋友告別。二十七歲的一場愛情,如夢如歌,如影如形。陳瑞涵、石然、江濤,他們都是刻在我記憶力寶貴的財富。

  六個月後(紐約第五大道上)
  一直想逛逛第五大道上的TIEFFANY專賣店。女人買首飾是需要衝動感的,就像挑男人結婚似的,瞬間爆發勇氣然後瞬間作出決定。
  紐約的天氣也有如此熱的時候,墨鏡也擋不住太陽的威懾。幸虧頭頂上有頂紅帽,至少能遮去少許酷暑。
  突然間,眼前的路被人擋住,我頓時在大片陰影下,無限清涼。那人笑著拿出一瓶可樂說:“女人走累的時候,是不是需要男人遞上來的一瓶飲料?”
  太漂亮的臉,妖精到哪怕是一輩子都難以忘記。問:“你為什麽來?”
  他說:“因為我來跟你求證關於愛情的事情。愛情是不是...那就是愛情吧!”我不懂停頓裏有什麽內容,但我重他黑瞳裏讀懂很多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感情,包括深深的思念。
  他說:其實愛情也沒有那麽難,隻要你還相信他的存在,它便真的出現了。
  我問:你會愛很久很久,而且隻專一對一人嗎?
  他說:我的心太輕,愛的時候就裝不了兩個人。
  我的衝動在爆發,拉住他的手說:給我買戒指吧。
  他問:那你給我買嗎?
  我毫不猶豫地答:言出必行的男人已經絕跡,我遇到後要用圈圈套住他。
  TIEFFANY門口,第五大道上的擁吻很浪漫,一如電影。   

  六個月後(石然家)
  文小培用她和陳瑞涵在DISNEY拍得大頭照作為通知已婚的賀卡,一同寄來的還有一本已經泛黃的《科幻世界》,石然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把書捧到窗口,輕輕吹去封麵上的灰塵,慢慢翻開雜誌。封存在記憶裏的那頁果然還夾著那顆紅心,文小培親手疊得紅心。石然拆開紙心,兩行退色的字映入眼中:
  “我很欣賞你,可以跟你做朋友嗎?”
  這一行字體幼稚文氣,像級當年的小小培。石然隱約還記得第一次看到紅心時腦海裏浮現的那張可愛的圓臉,恐怕是永生難忘。
  “謝謝你的欣賞,等我們畢業了再做朋友吧”石然當然認得這行屬於自己的字。當時誰都知道做朋友以為著愛慕,如他這般好學勤奮的孩子,當然不願意為這種事情影響成績。可是沒有想到,等卻等了這麽久。
  在紙的最後,石然找到一行新寫的成熟筆墨,一手柳體十分漂亮。
  “愛,時常發生,卻經不起等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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