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lack.f:二十八歲未成年

(2009-04-17 10:41:26) 下一個

  第一章
  從理論上來說,這應該是穿越了。
  最近寫穿越文的人越來越多,時空被戳的像篩子一樣,是這個原因引起的麽……那未免也太鬱悶了吧,用中五百萬的運氣,搞了一次穿越時空,穿越也就算了,要是穿越到古代或者什麽奇幻的世界,再遇到個皇上啦神仙惡魔什麽的,展開一場山崩地裂的戀愛,鬧不好還是萬人迷或者成立個後宮,作為小說來說,雷是雷了點,但是要是親身體驗,作為我這個年齡的人,可以稱得上是夢想了吧。
  但是事實又不是這樣,歎,按照地雷小言的一般定律來說,如果原本的自己長相普通,那穿越了以後也會附身在誰身上,然後美的個男女通殺,但是當我好不容易弄懂了自己大概是穿越了以後,認真的照了鏡子,發現自己還是那個樣子,而且更慘的是,看起來還老了一點,那心情就是異常的沮喪。
  然後在看了身份證,戶口本小時候的照片和我老爸老媽之後,我發現,我不是看起來,而是真的老了……
  於是結論就變成,我的確是穿越了,而且的確附了個身,但是不幸的是那個被俯身的還是我自己,而且是十年後的自己。
  明明是剛結束了地獄般的高考,好好的睡了那麽一覺,睜開眼睛就由花一樣的十七大好青春滑到尾巴尖上的二十八,可憐我還有三個月才成年啊,這青春損失費我管誰要去。
  有誰的未來來的如此倉促,當你還在往最美好的方向憧憬的時候。
  事情到這個時候已經不是一般的沮喪,但是這還沒完。
  據說,二十七歲的我,變成了一個每天畫上精致的妝,盤著頭發,穿職業套裝,細高跟寫去上班的女人,出入美容院和健身房,賣貴的要死的衣服,連睡衣都是粉色的真絲吊帶,不僅如此,我還繼承了老爸的公司,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女強人,更令我沮喪的是……我居然,結婚了。
  這種情況,如果我還有個孩子的話,那差不多就是我在二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把十七歲時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幹的事情幹光了。
  我能不沮喪麽,我寧可自己中了五百萬也不要這次穿越……
  “夏,今天感覺怎樣。”有人敲了敲門進來,聲音溫和的問。
  雖然他是個男的,雖然他對我很溫柔,但是這個人的確不是我的丈夫,他是我的主治醫生,而且毫無疑問是我們高中四人黨之一的嚴岩,變成這樣的前一個晚上我還在和他還有另外兩個,唐拓和白曉檸一起吃自助燒烤……我剛剛醒過來搞明白自己的狀況以後還以為我長大了嫁給他了。
  看他穿著白大褂的樣子真是不習慣,而且長高了,明明瘦的像個竹竿一樣,現在卻結實了不少,臉也成熟多了,幾天前還跟我搶雞翅膀,現在卻看起來像個不錯的男人。
  這個時候感慨歲月不饒人的我簡直是腦子進水。
  “跟昨天一樣。”我沒精打采的開口,雖然我穿越前的確是普普通通的上床睡覺,但是這位二十八歲的涼夏女士的確是出了車禍沒有錯。
  據說是撞倒腦袋了,記憶發生混亂,嚴醫生如此診斷,雖然我覺得隻有皮外傷而已。
  除了留下點疤痕以外這些傷早就好了,在床上躺那麽久完全是因為心裏不爽。
  “看到我有些失望?”嚴醫生拖了椅子在我床邊坐下。
  “我聽說我有個丈夫。”從我睜眼開始他就隻是傳說中的人物。
  “你們夫妻感情不合。”他很平淡的說。
  還好感情不和,要是感情合的話,孩子也有了,那可真的是齊全了。
  我隻是單純的好奇他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罷了。
  “怎麽,今天出院不開心?”他似乎想轉移個話題,輕鬆的說。
  “想到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跟陌生的人生活在一起,還不如待在醫院裏,至少我還認識你啊。”我把臉埋在被子裏,厭煩的說。
  “我記得你可是最討厭醫院的啊。”嚴岩有些好笑的說。
  “這種事情也是要具體情況具體感覺的。”比起醫院,我更討厭回那個據說是我家的陌生地方。
  “不管怎麽說,那也是你家啊,那裏的所有東西都是你布置的,怎麽會陌生。”他安慰我。
  “按照我現在的樣子……難道那個據說是我家的地方,是用大份量的暖色調,重點在於溫馨,整體追求巴洛克風格,無處不在厚重的華麗……”我猜測。
  “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他驚奇的靠近我,準備檢查。
  “免了,”我閃開,跟生吞了整隻茄子差不多,“我隻是猜測而已。”
  因為我最喜歡的是冷色調,簡單線條,哥特風格……為什麽,十年多一點而已,我到底遭受了多少次雷擊才變成一個和以前的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完全的如此徹底簡直是可歌可泣。
  “好啦,”嚴岩無奈的搖搖頭,“今天我不用值班,送你回去好了。”
  我沒有說什麽,算是默認,住院的這幾天除了剛開始老爸老媽來看過我,發現不是很嚴重於是很快又回去了以外,幾個據說是我下屬的人來看過我,我的反應比較跟不上談話的內容,於是客氣了一下也回去了,還有一個據說是保姆的從來沒有多餘表情幹完事就走的出現的相對比較勤快以外,就好像沒了。
  今天下午也是這位沒表情的保姆帶我回去……真不舒服,嚴岩在旁邊我還安心一點。
  “我是不是個很失敗的人。”我總結了一下問嚴岩。
  “為了得到一些東西就必須得放棄一些東西。”他輕歎了一聲,給了我一個算不上答案的答案。
  “這麽說,我是不是遇到什麽鬱悶的事情,所以才變成這樣的,跟自己完全相反的自己……你還記得我十幾歲時候的樣子吧。”
  那些在十七歲的將來和二十八歲的過去發生的事。
  “不要逼自己想太多,不好的事情忘記了不是很好麽,現在的話,離走之前還有段時間,你可以睡會。”他拍拍我的肩膀,沒有等到我的任何反應就說完離開了。
  ……他這種反應就好像打了“十八禁,慎入”的帖子一樣,就算原本沒怎麽注意,現在也想點開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麽了。
  下午的時候,據說是我專署的司機開著車駝著我的東西和那個沒有多餘表情的保姆,其實也沒多少東西,也就一點換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具,而最該駝走的東西,也就是我本人,卻堅持的坐在嚴岩的車上。
  “別克,”我打量了一下,“居然真的是別克。”
  “怎麽啦。”他笑了一下發動車子。
  “你說你以後,就算上了富豪排行榜榜首,也要買一輛別克自己開,”我抽搐了一下,“算上我在醫院住的一個禮拜,這明明就是你八天前才說的,說的時候甩著胳膊,杯子裏的可樂灑出來,另一隻手還在翻鐵板上的雞翅膀。”
  “啊,是啊,”他臉上浮現出那種追憶往事的笑容,“十年了,真令人懷念啊。”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我扯著他右邊的臉,“想說時光如梭嗎,用這樣的笑容就敷衍掉我八天就梭過去的十年青春嗎。”
  “喂,喂,涼夏,你在這樣扯我的臉我們就要翻車了。”
  我放開他的臉,很認真的想了一下。
  “之前也是出車禍吧……不然再出一個車禍試試看能不能回去……哇啊……你幹什麽。”
  嚴岩狠命的踩了一腳油門,飛奔後停了下來。
  “到了。”
  “恭喜……”
  “小夏同學啊,”嚴岩長歎了一口,“你這個呢,就叫做車禍後遺症,十年的光陰過去了是的確過去了,等到什麽時候好了就一點點的想起來了,用不著為這點小事自殺。”
  “哦,說的也是。”我點點頭。
  “明白就好,我們下去吧。”
  兩層的套房,其實算不上很大,就是在普通的什麽青山綠水小區花園裏常見的那種小套房,距離市中心不是很遠,交通很便利,環境也很不錯。
  “我真的要住在這種地方麽。”我不確定的問。
  “什麽叫做這種地方。”嚴岩在我背上拍了拍“這是你家,你家,當初是你自己親自選的,結婚用的新房,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印象。”
  “沒。”我實話實說。
  “慢慢就好了,”嚴岩鼓勵的笑笑,“好啦,進去吧。”
  切,說的那麽輕描淡寫。
  不過算了,過都過來了,那姑且要看看我這個用大份量的暖色調,重點在於溫馨,整體追求巴洛克風格,無處不在厚重的華麗……的家,是個什麽樣子的。
  而且還有一件事我很在意,關於我那個傳說中的丈夫。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開門,可是我的手還沒有抬起來,門突然自己開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前。
  那男人在看到我的時候顯然也很驚訝,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然後皺了一下眉頭。
  這就是我和我丈夫見的第一麵,以及這一麵時候,他的表情。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目光終於放在了那位沒什麽多餘表情的保姆身上。
  “張媽,我今天不回來吃晚飯了,不用準備我的份了。”
  然後看也沒看我就從我身邊擦身而過。
  “果然感情不好。”我小退半步,湊過去小聲的跟嚴岩說。
  嚴岩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沒說什麽。
  然後我看著那個冷漠的背影清了清嗓子,
  “喂,前麵走路的那隻,對,就是你,穿深色西裝拎著公文包老婆出了車禍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今天晚上不回來吃晚飯的無情男士,不用左顧右盼了,說的就是你,麻煩你暫停一下你歲月的腳步。”
  其實他根本沒有左顧右盼,我說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已經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我了。
  “很好,就站在那裏別動。”我快步走了上去,繞著他轉了兩圈,上下打量仔細對比然後點了點頭,“目測年齡為三十以上,相貌端正,頭發濃密沒有禿頂,目測身高一八五左右,身材標準沒有贅肉,身上有咖啡和煙草的味道,成功男士。”
  “什麽意思。”一陣沉默後,他冷淡的開口。
  “聲音也很讚,沒問題了,正點大叔,我中意。”我滿意的點點頭。
  這就是我一直都很在意的事,自從知道二十八歲的自己變成了什麽樣子以及我已經結婚這件事以來我就一直很擔心跟十七歲的時候完全相反的自己會嫁給一個散發著怪異味道相貌猥瑣謝頂一米六左右發福的正太。
  現在真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對麵的男人有點匪夷所思的看著我,我沒有注意回答他剛才提的問題,他也沒有問個清楚的意向,於是冷冷的說了一句,
  “還有什麽事。”
  “沒了,”我搖搖頭,突然想起來,“對了,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啊。”
  住院期間我隻要想到自己結了婚的事,腦子裏就會冒出來一個散發著怪異味道相貌猥瑣謝頂一米六左右發福的正太,以至於我一直無比好奇但是又無比擔心,很想問一下這是個什麽人但是總也開不了口,就算開了口哪怕是別人開的我都還要給他把話題茬開。
  掙紮的過程通常都不會有所建樹,所以我到現在居然連這個人的名字也不知道。
  大家也都不奇怪,夫妻感情不好嘛。
  不好到這種程度嗎。
  “我叫什麽名字?”他重複了一下,隨即看向還在一邊站著的眾人。
  “這個是車禍後遺症,”嚴岩接收了他的目光,用他平時用的醫生口吻開口,“她在車禍中傷到頭部,部分記憶喪失,現在的記憶大概是到十七歲左右。”
  “你是誰。”
  “醫生。”
  他盯著嚴岩看了一下,又皺了一下眉,卻沒有多說什麽,又把眼光放回到我身上。
  “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沒關係,我就是那麽順便一問,”原本是暫時不想摻和,但是看他的反應還是忍不住多說一句,“對於出了車禍的妻子狀況一點也不知情的丈夫,估計快離婚了吧。”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然後冷冷的開口,
  “那正是我希望的。”
  “什麽,”聽他這麽說我愣了一下,雖說知道夫妻感情不好,但是之前我還真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真的快離了。”
  他看著我,似乎沒有料到我這樣的反應。
  “這麽說來,難道是我纏著你不放,死活不肯在離婚協議上簽字麽。”這麽一說我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而且幾乎已經相信這個答案完全是正確的了。
  所有人都沒有回答我。
  “啊,果然變成這樣了。”我感慨,“大叔真是難為你了。”
  他用那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我,然後放棄,
  “我一會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我趕時間,不奉陪了。”
  “哦,慢走。”
  我也需要獨自傷感一下。
  “對了。”他走了兩步,停了下來。
  “說。”
  “我的名字叫做鄭偉嘉,再次記住了。”他盯著我,不帶感情的說。
  “啥?”我愣了一下,吐出這麽個字來。
  他顯然不解我的反應,也站在那裏看著我。
  “貓糧?”我把疑問說出來。
  偉嘉貓糧,外麵夠脆,裏麵夠味,貴的沒心沒肺。
  ……
  他走掉了……

  第二章
  “老板,要一碗炸醬麵,不……”
  “不加香菜花生,多放辣椒和醋,秘製炸醬蓋兩份。”老板笑眯眯的打斷我。
  “哦?”我找了個靠老板近的地方坐下,“答對了,獎勵,麵錢打五折。”
  “你吃鹽太多高血壓了。”老板輪了一下勺子說,“秘製炸醬居然有膽量蓋兩份,還一蓋就蓋了十幾年。”
  “老板你的店居然一開就開了十幾年,在這種喜新厭舊的社會實在是難能可貴啊。”我禮尚往來也誇獎道。
  “我是靠實力和個人魅力取勝的。”老板得意洋洋的親自把麵端給我,雖然現在還不到中午吃飯的高峰,但是附近大學的學生沒課的已經陸續進來了,這樣的待遇可是高級別的。
  “啊,話說我剛才遊蕩到附近的時候還想著旁邊已經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這麽多年了這件店八成也不在了吧人生真是了無生趣啊的時候突然抬頭看見大了兩號重新裝修的門麵和老板你更顯滄桑的臉,激動的就想進來吼一嗓子秘製炸醬雙倍炸醬麵大碗給我上三份。”我感慨著把麵拌開,呼嚕的吸了一大口,“啊,活著真好。”
  “你今天是來找抽的吧。”點單開始多了起來,老板一邊有條不紊的下著麵一邊對我說。
  “相信我,我真的很感動,老板你說‘不加香菜花生,多放辣椒和醋,秘製炸醬蓋兩份’’我感動的眼淚差點掉出來,這麽多年原來老板你還記得啊……”我嚼著麵含糊不清的說。
  “你兩個星期前才來我這裏吃的麵好不好,從你上高中就開始在我這裏吃麵,吃了十幾年了,秘製炸醬蓋兩份的人我睡著了都要抽搐一下的……”
  “我知道了……總之老板你是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啦,”這次換我打斷老板,“老板你說出來‘秘製炸醬居然有膽量蓋兩份,還一蓋就蓋了十幾年’的時候我眼淚就掉下來了,這麽多事都變了我實在是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了,但是知道我還堅持在這裏吃麵,就覺得太好了,還沒有那麽糟糕……”
  “少來,你明明是在我說那句話的時候看到我蓋兩份秘製炸醬上去口水就掉下來了,”年屆五十的老板別過臉煮麵,妄圖很有型的掩飾因為暗爽而泛紅的老臉,“不過看你這個樣子真好,好像又回到你高中,大學的時候了……對了,我聽說你出車禍了。”
  “啊啊,老板果然是已經過了不惑的年紀近十年的人,年齡段一點不差,”我讚賞,“是出車禍,然後我就穿越了,現在剛好十七,高中畢業,答對麵錢再打五折。”
  “你就吃吧,本來就想著你要是還能來吃我的麵我就請客的,”老板繼續輪他的勺子,“是喪失記憶麽,常在電視上看到啊,說是失去一部分記憶,就剩下幼兒的心智了。”
  “是啊,我多幸運,起碼十七歲還算是個能溝通的年紀。”我翻個白眼,“我說老板,車禍啊,你就不能表現得緊張一點麽。”
  “按理說是要緊張啊,但是看你這種輕鬆自然的樣子我怎麽緊張的起來。”老板無辜的說。
  “好吧,我的錯,”在心裏慪一下,反正車禍的切身體會我是半點沒有,“話說老板你是聽誰說我出車禍的。”
  “好久之前有一次和你一起來吃麵的一個男的,前兩天他又來了,我也記不太清,看著有點像是,就順口問了那麽一句,他說你出車禍了,不過好像不是太嚴重,現在看來也說不準啊。”
  “男的?”我喝著湯,我總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一個人來這裏吃碗麵呼喚心中活著真好的激情,從來不會帶人來分享的,“什麽時候,什麽樣的男人。”
  “什麽時候忘了,我一天這麽多客人哪記得了那麽多,就記得小夥子倒是長得挺帥的,我還想說是不是你男朋友,結果就出場了那麽一次。”老板想了半天搖搖頭。
  “哦。”我應了一聲,八成是嚴岩之類的人吧,“呐,老板,我這幾年是不是變化蠻大的啊。”
  “是啊,都不怎麽常來我這裏吃麵了,來了也是一個人坐在邊上,我跟你說話你也不貧嘴了,漸漸的也有那麽點疏遠的感覺了,雖說你是長大了要收斂了,但不是什麽成熟穩重之類的,好像有點不往樂觀的方向去的感覺。”
  “什麽意思。”
  “就那字麵上的意思。”老板瞪了我一眼,“不過我多少也有問一點啊,你就說自己太累,太失敗了,沒了。”
  “太累太失敗?”我也這麽覺得,居然變成和原本的自己完全相反的人,還不夠失敗麽。
  “所以還是像現在這樣好,還能我聊聊天,貧貧嘴,你也算是因禍得福了。”老板爽朗的大笑。
  “我怎麽聽著像是老板你因禍得福了……”我黑線,“那,老板,關於我的事你知道多少呢。”
  “我哪裏知道你的事,”老板笑了一下,“你自己不說,我也就不問,最多就是你偶爾來個‘高中畢業了,慶祝一下來碗麵’,‘大學畢業了,慶祝一下來碗麵’之類的。”
  “我怎麽聽著我的人生這麽沒追求……”我傷感……雖然這是我也知道的自己幹過的事和會幹的事,但是聽別人說出來又是另外一種感受了。
  麵館的客人已經開始呈現大批湧狀態了,我抬起麵碗把麵一掃而光,下班時間已經到了,根據經驗,這裏很快這裏就會人滿為患了,要趁著龐大的人潮湧進來之前趕緊溜出去。
  呼滋呼滋……
  吸。
  呼滋呼滋……
  “你在這裏做什麽。”一個身影擋在我的麵前,有點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來。
  “哈?”我抬頭,就算現在天氣很不錯,但是畢竟是午時的陽光,頗有些耀眼,我有些不滿的對站在我麵前的人說,“視覺效果很震撼,但是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選擇背光出現啊。”
  “你在這裏做什麽。”他猶豫了一下,在我身邊坐下。
  “哦?”看清他的臉我驚訝了一下,“喲,這不是貓糧麽。”
  “我不覺得這很有趣。”他平板的說。
  “我在曬著太陽喝奶茶啊,”我無視他的怒氣,剛吃完麵心情大好,我笑咪咪的說,“奶茶店買一送一,原味不加珍珠,要喝麽。”
  我把身邊放著的另一杯遞給他。
  “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接過了奶茶,沒有喝,也隻是放在一邊。
  “奶茶?”我試探的問。
  “你。”他有點提不起精神,“雖然是一樣的臉,卻像是另外一個人。”
  “謝謝,這一點我已經深刻的體會到了。”別的就不說了,大多都是聽別人描述的,但是昨天回到家的時候看見自己的房間時,切身體會才叫真正開始。
  整個房間用一組很不錯的形容詞就可以描述。
  溫馨,溫暖,溫情。
  但一想到這是我的房間,我就覺得上麵那三個詞怎麽這麽做作。
  “喪失記憶,”他冷笑了一下,“什麽樣的喪失記憶連性格都變了。”
  “這個太專業我不知道,”我誠實的說,“我最後的記憶是剛剛考完高考和朋友出去大吃了一頓然後上床睡覺,醒過來已經十年後了,又不是我願意的。”
  他轉過臉看我,似乎在想可信度是多少。
  “話又說回來,你怎麽會在這裏。”我不在意他的眼神,問。
  “自己的公司,”他抬手往遠處一指,“也忘了?”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一棟高高的寫字樓正對著麵館,我繼續呼滋呼滋吸了兩口奶茶,
  “老爸說五年前配合城市建設搬家了,公司舊址我倒是可以在原市區地圖上勾出來,我不過是來後麵那家店吃個麵而已,這和你為什麽在這裏有什麽關係。“
  “我在那裏上班。”
  “哦,明白。”我點點頭。
  “那你現在吃完了?”他撇了我一眼突然說。
  “嗯?”怎麽問的好像我是到他家蹭飯一樣。
  “公司裏的人基本上都在這附近吃中午飯,你這個樣子要是讓他們看到了會有人說閑話的。”
  “這個樣子?”我幹什麽有傷風化的事了。
  “不管怎麽說你也是亞信的副總,一個人坐在街邊的花壇上喝奶茶未免會對公司的形象有些影響。”他用不鹹不淡的語氣說,但是看他的樣子分明對我的衣著打扮也有明顯的不滿。
  “成年人啊……”我習慣性感慨,“你吃飯了麽。”
  我想起來剛才見到他的時候也才是剛剛下班的時間。
  “還沒。”
  “你路過我的時候正打算去什麽地方吃飯。”我問。
  他沒有回答,滿眼懷疑的看著我。
  “看來我一定是個素行不良的人。”我笑了一下,“這麽招人厭麽。”
  他皺了一下眉頭,站了起來,
  “走吧。”
  我心情愉快的把奶茶的杯子往垃圾桶裏一丟,顛吧顛吧的就跟著他走了。
  “話說,這種披薩店還真不適合你呢。”我很誠懇地下結論,“這種青春洋溢的店啊,你這樣的年紀很適合帶著孩子來呢。”
  “我沒有那麽老,”他有點鬱卒,“再說,這不是你要來的麽,我原本要去的店在旁邊。”
  “啊,讓人不知不覺地就拐進來了呢,”我端起菜單開始上下掃視,“嗯……我要一個九吋的批薩,肉串三份,黑椒牛柳麵……再來一客藍梅冰激淩,差不多了,我先吃吧,不夠再點。”
  我把菜單合上遞還給服務生,目送他遠去,回過頭看見一排黑線,悚了一下,
  “甚。”
  “你不是吃過午飯了麽。”他費力的說。
  “誰規定吃完中飯不能再吃的,你不用擔心,我的胃是平行宇宙,炸醬麵那格填滿了還有披薩啦,零食啦,甜點啦什麽的獨立空間。”我安慰他,“我老爸啊,擔心我成為一個被寵壞的大小姐,嚴格限製我的零用錢,這種機會難得的說。”
  我說的沒錢是真的沒錢,不是那種身上隻有幾千塊但是想要買萬把塊錢東西的那種沒錢,後麵我是不知道啦,至少現在零用錢是在一個普通高中生的標準之內。
  “看來他的擔心不無道理。”他有點諷刺的說。
  “諷刺我吧,反正我也覺得很討厭。”我不在意的說,說實話,這種感覺其實很微妙,一方麵來說憤恨和鬱悶自己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一方麵又沒有什麽實際感,就好像大家說的是另一個人,稍稍偏重一下後者的感覺……就覺的他這個諷刺與我無關了。
  “你跟我過來不會隻是為了再吃一頓午飯吧。”他臉色變了一下,隨即說。
  “其實也沒什麽啊,”我狠狠的挖了一勺子冰淇淋,放進嘴裏,“就是想到處轉轉。”
  “到處轉轉?”
  “嗯,想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很沒形象的舔著勺子說,“我稍微聽說了一點點,好像當年你父親的公司是我老爸公司的一個下遊公司,然後因為這樣那樣怎樣的原因被迫和老爸公司解約的你們就立馬陷入要倒閉的困境了……”
  “這樣那樣怎樣?”他打斷我,頗為不滿。
  “你放棄吧,我的人生目標是小言漫畫家,對商場上的事一竅不通,雖然這件事別人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了,我就是沒有辦法搞清楚,我老爸為我這麽不長進好幾次都差點氣出心髒病,所以太專業的東西就別指望了,整件事我就用幾個關鍵詞隨便糊弄一下就好了,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
  “作為公司的副總和將公司從你父親的基礎上一手擴大現在這個規模的人,我實在很難想象你對商場上的事‘一竅不通’。”他哼了一聲說。
  “隨便啦,”我已經沒力氣再為自己居然淪為這樣那樣的人而感慨了,統統當作別人的事就好了,我撕著肉串繼續說,“用女兒的身分去求老爸重新考慮的我,用你整個公司和公司員工的生計要挾你娶我,逼與無奈你隻好忍辱負重屈服在我的淫威下賣身與我,從此一入候門深似海……整個事情就是這樣的對吧。”
  “你想怎麽樣。”他臉色很難看……不欣賞我的幽默感?
  “隻是確定一下罷了,請不要這麽緊張。”我從最近身邊人的描述下來看,二十八歲的涼夏同誌是個心機頗重的人……我就不要求別人也如我這般淡定的將十七歲的自己和二十八歲的自己分開來看了……
  ……騙人的,我隻是在安慰自己罷了,一點也不淡定……
  “確定什麽。”他盯著我看了一會說。
  “剛才不是說了麽,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還有,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活動著十指,開始向披薩進發,“對了,你都不吃麽,喝咖啡是喝不飽的。”
  我熱情的遞給他一塊。
  “了解這些你要做什麽。”
  “反正閑得沒事做嘛,呐,給個參考,如果你陷入我這樣的境地你會做什麽。”我瞪著閃亮亮的眼睛很有誠意的請教他。
  他沒回答,沉默了半天,歎了口氣,
  “真是讓人不舒服的感覺。”
  “什麽?”
  “你的言行舉止。”
  “……你就不能說的委婉一點麽。”我怒。
  “就好像是別人一樣。”他皺了下眉說。
  “就當成別人來看唄,我就是這麽幹的。”我一邊塞披薩一邊點點頭表示理解。
  “也不錯。”他似乎笑了一下,開始慢慢的吃麵前的披薩。

  第三章
  “這裏就是你的辦公室。”貓糧……不是,鄭偉嘉扭動了一下門把手,推開了寫著“副總裁辦公室”的房間門。
  “嗯,很大。”我評價。
  “不進去看看?”他靠在門框上問我。
  “散發著怨念的氣息。”我裝模做樣的嗅了一下。
  他不置可否的就那麽站在一邊,剛才解決完中飯的時候他問我要不要去自己的辦公室看看,我順口就答應了,可是現在看到了,心情卻低落起來。
  “怎麽了。”
  “覺得挺討厭的,”我幹笑了一下,“從小到大我總是為這件事跟老爸吵得不可開交,他希望我能繼承他的公司,我卻一點也不感興趣,我覺得我的生命就是為了畫畫而生的,要是不讓我畫畫還不如捅我一刀痛快,前兩天還為了填報大學誌願的事爆發第N次世界大戰,和老爸的冷戰都還沒有結束,這邊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人生頓時了無生趣。
  他皺了一下眉,沒有說話。
  “貓糧,你的辦公室在哪裏。”我抬頭問。
  “……隔壁。”他沉默了一下回答,“我不叫貓糧。”
  “隔壁?”我驚訝,“總裁?”
  都到頂了,那一個是副總裁的,另一個不就是總裁麽。
  “再加上個‘特別助理’的後綴。”他冷淡的說,“總裁室在另一邊”。
  “哦……忘記了公司搬家了,以前地方小。”我挑重點感慨,反正也不理解,他到底算是混得好還是混得不好,氣氛稍稍有點尷尬,我比劃了一下說,“那個……見也見過了,我看,我還是先回去了”。
  員工已經漸漸的回公司休息了,雖然最高層不會有很多人出入,但是我這麽不在狀態,遇到誰都覺得很不自在。
  “偉嘉,你怎麽在這……啊,副總……”一個女人的聲音愉悅的響起,隨即在看到我的時候驚恐的頓住。
  還真是說來就來。
  “這位是……”我偏了一下頭,小聲地問貓糧。
  我稍微知道一點,在我住院期間這個女人有出現過來看我,但是我一點狀態也沒有,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混著,沒記住人家的名字也在常理之中。
  “……沈苑,”貓糧猶豫了一下,“你的秘書。”
  秘書,對了,曾經我還感慨過為什麽我的秘書也是位漂亮的女性,豈不是對我來說一點福利也沒有。
  “嗯,”心理活動藏在心裏就好,我衝沈苑點點頭,“沒關係,我今天不是來上班的,你自然一點就好。”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位小姐麵對我的時候總是很緊張,也有聽說自己是個嚴格甚至變態二十八歲明明不老卻偏偏整個人死板的就像訓導主任一樣要不是結婚了一定被人家叫成老處女的那種人,但是她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我不了解我現在的情況,適應能力也太差了吧。
  “那個……我……我是來副總辦公室送一份文件的……”她遞過來手上的文件。
  “嗯……”我反射性的接過來看了一下,不懂,然後遞了回去,“那個……就把它放在合適的地方吧。”
  “呃,是……”她緊張的點點頭,然後飛快的進我辦公室放下文件,又飛快的出來。
  多麽尷尬的氣氛和對話。
  “沈苑,”我盯著她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多漂亮的女人,要臉蛋有臉蛋要腰身有腰身的,緊張兮兮的樣子要多楚楚可憐有多楚楚可憐,我奸笑一下看向貓糧,“你的情人?”
  “……”
  “她剛剛叫你‘偉嘉’啊,很明顯嘛,我這個做‘老婆’的也才叫叫你‘貓糧’。”我很認真的說,“你婚外情你還瞪我……”
  “你就憑這個說我有婚外情。”他一幅難以溝通的樣子。
  “所以我打了問號啊。”我提醒他。
  “你在試探我?”他皺著眉,很不耐的問。
  “……你想得還真遠。”我誇讚。
  轉身,走人。
  調笑一下八卦八卦而已嘛,這種時候不就是,哦喲你的情人啊,討厭你說什麽啊才沒有呢,啊哈哈才怪了吧你看你臉都紅了還說沒有,壞死了就知道取笑人家,啊哈哈臉紅了臉紅了……這種嗎,他這是什麽反應,這個人還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工作。”鄭偉嘉在後麵叫住我,“已經積壓很多了。”
  “工作?”我給了他一個“你在搞笑啊”的表情,“我才十七歲,童工哦。”
  他表情複雜的看著我,
  “你就這樣放著公司不管了?”
  “公司?”我揚了一個尾音,尋覓了一下,然後指著另一個隔壁的辦公室,“看見那扇上書‘總裁辦公室’的大門了麽。”
  “……”他等著我的下文。
  我指了一下副總裁辦公桌上的一堆文件,
  “呐,如果裏麵那一堆叫做‘積壓的工作’的話,那麽,就全部推給那扇門後麵坐著的稍高微胖上嘴皮留著胡子的中年男人就可以了。”
  雖然不知道後來怎樣了,但是現在的我……勸各位還是別指望了,不管外麵的皮已經滄桑了多少年,但是內裏的我還隻是十七歲的雨季少女,既然是十七歲還雨季少女,那麽要想我坐到那個位置,至少還得再來幾顆雷劈一下吧。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不小心真的遇到了雷雨季節,那我的專業知識也要到位才行啊。
  況且,就前兩天老爹出現在我病房的情況來看,老人家還是相當硬朗的嘛,以老爸的革命激情,想必在公司也是相當的活躍的,少我一下下鐵血戰士和異形也不會在地球上玩“哦嗬嗬,來追我啊”的遊戲的。
  “總裁已經很久不管事了。”他歎了口氣,“也很久不來公司了。”
  “什麽,”聽他這麽說我先是驚訝,隨即憤怒,“我就知道他這麽巴不得我繼承公司就是為了能夠早早閑下來跟我老媽一起去遊山玩水,虧他還用‘不長進’這個詞教訓了我這麽多年,太不像話了。”
  雖然在這件事上一向具備革命警惕性的我,多少有點點懷疑老爸有這種小心思,但是考慮到公司畢竟是他從年輕時就兢兢業業浸著血汗打拚下來的,再加上每次教訓我的時候,捂著心髒顫抖著指尖咬牙切齒擠出來那句“我怎麽養出你這麽個不長進的女兒”的養女不孝老爹造型又實在是太過惟妙惟肖,以至於我殘存的良心部分還小小的鄙視了一下有這種想法的自己,但是現在想來,老爸的演技果然稍稍過了一點吧,果然是過頭了吧。
  “所以呢?”鄭偉嘉不怎麽關心我們父女倆之間的革命征戰史,平淡的問。
  “就算他不當大哥很多年,但是女兒出了車禍怎麽也會頂上吧。”這是理所當然的吧,“你不要告訴我他沒有來上班哦,難道那扇門裏麵灰塵已經有一米厚了麽。”
  “寫字樓有專門負責清掃的清潔人員。”他解釋的很有耐心。
  “所以呢?”我也學著他的平淡口吻等他的下文。
  “即使很久都沒有人的辦公室,也不至於灰塵厚到一米。”
  “老爸真的就不再來公司了。”我目瞪口呆。
  “我隻是闡明個事實而已。”他不緊不慢的說,“跟總裁沒有關係”。
  可疑,我眯了眼睛等他的下文。
  “而總裁,也的確真的就不來公司了。”下文。
  果然。
  “你在得意什麽。”我質疑。
  “有麽。”他反問。
  “雖然裝的無波無瀾,但是你臉上的顏文字分明寫著‘得意洋洋’四個字,還是悶騷的仿宋體。”
  氣氛僵了一下。
  怎麽,他不覺得仿宋體悶騷麽。
  “那麽這段時間呢,我住院的這一個多星期公司是個什麽狀況。”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
  狀況。
  “哼……”我醞釀了半天,無波無瀾的擠出一個字來,我是想幹笑的,但是麵部肌肉已經放棄我了。
  “所以呢。”他再一次平淡的問。
  “繼承老爸的公司是我人生不想做的事排行榜榜首,”我聲明,“而且蟬聯十七年一直居高不下。”
  雖然不知道剛出生的時候是什麽感想,但是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那麽作為本人的我大可以隨便拿來用。
  “我現在對於公司裏的事什麽都不知道,根本沒有辦法來處理你所謂的狀況。”說實話我對老爸的公司的了解僅限於它到底是個幹什麽的公司這個層麵而已。
  他看著我,一副他明白了的樣子。
  “所以我下個星期一會過來上班。”我說。
  “下星期一?”他有點驚訝的重複了一遍。
  “今天已經星期四了,你想怎麽樣,上吊也要給人點時間料理一下後事吧,大叔。”我很不滿的強調。
  “我表示疑問的是正常人覺得奇怪的地方。”
  “那你應該重複的是‘會過來上班’才對。”
  氣氛又僵了一下。
  “原來你知道什麽是正常的部分。”他的表情上多了一點揶揄的意味。
  “看來我們還是可以溝通的嘛。”我掛出歌舞升平的笑容愉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讚賞道。
  “我想知道你的理由。”他稍稍偏了下頭看了一眼我拍他肩膀的手,然後回過來眼神看著我嚴肅的說。
  “也沒有啦,”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還抓了抓,“平白的日常對話多麽無聊啊,我就在無關緊要的地方稍微注入一點活力嘛,當然性格上的問題也是一個原因啦……”
  “誰問你這個,”他終於稍高音量,一副快要忍無可忍的樣子,隨即歎了口氣,“我問的是你要來上班的理由。”
  “追求一下上下文的反差效果。”我保持燦爛的微笑想也不想的回答。
  “啪。”一聲小小的暴青筋的聲音。
  “我隻是想認真的對待這個人生。”我低下頭打上凝重的陰影。
  他一副反應不過來外加完全懷疑的樣子。
  “我現在完全不在狀況,”我恢複漫不經心的解釋,“隻不過是上床睡覺,醒過來就麵對著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人生,雖然說是十年之後的自己,但是認識的人,做的事,麵臨的問題,都不是我能夠理解的,不管這樣的狀況會持續多久,我都不能夠草率的去做任何事任何決定,所以不管再怎麽討厭,我起碼還是要自己去體會一下,然後判斷,怎樣做才是正確的。”
  至於判斷的結果大家要求就不要太高了,誠意才是最重要的嘛。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大概在判斷我說的是實話還是在尋求某種效果。
  “就這樣啦,我走了,我還有事要做,起碼這件事我不用考慮就可以決定,絕對要去做。”我擺了擺手告別,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什麽事。”他追問。
  “購物。”我忍住廬山瀑布汗的衝動,“想到那個‘家’裏的一堆粉嫩嫩的蕾絲花邊我就想潑油漆,昨天晚上連夜寫出來一張購物單,今天一定要給他處理掉。”
  他突然扯了扯嘴角,算是笑吧,看來很同意我的想法。
  “對了,你今晚回呃……家吃飯麽。”我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這個問題,又轉過來試探性的問。
  他沒答話,疑問的看了我一會,
  “回。”
  “什麽?回?為什麽?”怎麽跟預定的答案不一樣,“你不是已經很久沒有回家吃飯了麽,幹嘛今天要回。”
  他掃我一眼,表示疑問。
  “我跟張媽聊天,偶爾聊起你回家吃飯的事啦。”我為他答疑解惑。
  講到這裏要插播一段。
  話說張媽從出場以來一直都是那種沒有多餘表情沒有多餘語言仿佛黑手黨管家一樣的隻顧自的做自己的事的酷嬸,直到我昨天晚飯時間閑得沒事鑽到廚房,然後和她共進晚餐並且對她做的菜讚不絕口之後,我才發現,張媽其實也隻是位普通的中年婦女,即嘮叨又八卦,不過是為了配合這個家的整體氛圍迫於無奈才營造出又冷又酷的表麵現象的,並且表示還是出了車禍腦子脫線的嶄新女主人比較好一點,然後我們從市場的菜價小販的缺斤短兩今天的魚很新鮮張媽的兒子今年考大學了男女主人感情不和幾乎不怎麽講話從結婚開始就是這樣到底是為什麽要結婚呢一直聊到今天男主人是絕對不會回來吃飯的。
  插播結束,我繼續解釋,
  “我就是稍微好奇一下嘛,我看張媽說的那麽肯定就問她為什麽知道今天是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結果她說她就是一幫傭作家務的怎麽知道但是根據她多年的經驗就是知道今天一定不會回來的啦,剛才想起來這件事來就想問一下,本來我的預定對話應該是先問你今天要不要回去然後在你回答不回的時候啊哈哈的調笑一下今天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啊是不是情人的生日啊哈哈,然後我們關於這個問題的對話就可以自然而和諧的展開了,結果你居然說回,搞得我都接不下去了的說,呐,今天到底是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啊。”
  “……”好可怕的臉色。
  “總,總之,”為了安全著想我選擇結束這個問題,但是還是要交待一句,“不管今天是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你還是按照你的原計劃該幹嘛幹嘛,千萬不要回來吃飯啊,張媽沒有準備你的份,你要是突然回來,張媽會抽我的。”
  瞬間冰天凍地電閃雷鳴。
  ……
  我溜掉了。

  第四章
  我生平最恨逛街,雖然女孩女生女人給人的印象總的來說就是喜歡打扮喜歡逛街喜歡買漂亮衣服漂亮鞋子漂亮包包漂亮飾品,但是人類的基數那麽大,千變萬化偶爾也是會出來一兩批我這種普通異類的。
  用我娘親的話來說,豈止是不愛打扮,根本就是不修邊幅。
  十七歲的時候還保留著一套衣服穿上感覺不錯就同樣款式不同顏色買它三套的優良習慣,冷色調休閑款運動係大部分是男式的因為尺寸大穿起來舒服,鞋子則是一輩子的帆布鞋和旅遊鞋,不穿壞絕對不買下一雙。
  於是娘親又說了,要不是難度太大,一定要吞回肚子再生一次出來。
  而我一般回答老媽的則是,吞下去隻能消化了拉出來,反正我從來就是這種惡劣的小孩不可能改變了。
  雖然說這樣話的時候年輕如我也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永遠不會改變,不管再怎麽不喜歡,我也遲早都要向這個社會妥協的,離開學校,工作以後自然有一套社會人的規矩,穿衣打扮,言談舉止,一點一點的都被規定好了,我不過是想在自己還能決定的時候盡可能按照真實的自己率性生活罷了。
  所以昨天晚上打開衣櫃,看見那滿目的成熟得體很有女人味每天換一件可以好幾個星期不帶重複的套裝禮服的時候,心裏的感覺真的是非常複雜的。
  十七歲,再怎麽說還有大學的四年可供我自由自在吧。
  但是這標準而正常的女人衣櫃,娘親應該是很欣慰的就是了。
  十年。
  “啊,不過是十年而已嘛,有必要那麽翻天覆地麽,就連富奸的連載都還不是那點死樣子,為什麽我就一定要改變那麽多呢。”在報刊亭旁邊站著,我隨手翻著最新一期的動漫谘訊雜誌自言自語的抱怨著。
  “我為了你好不容易調休,你多少讓我看到一點誠意吧。”嚴岩哭笑不得的聲音從旁邊響過來。
  他手上大包小包的則是我們今天的戰利品。
  “啊,抱歉抱歉,”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邊付錢把雜誌買下來,“一看到報刊亭漫畫店書店就不自主的停下來了。”
  “這倒是,你以前真的有這樣的習慣呢。”嚴岩笑著說。
  “不要把什麽都改成過去時的。”連這種小地方都不放過,這是什麽,英語語法考試麽。
  “好啦好啦,”嚴岩敷衍兩聲轉了話題,“看看,接下來還有什麽要買的。”
  “嗯,我看一下,”從口袋裏掏出來shopping list,一個一個對照,“恭喜,沒有了。”
  嚴岩和我同時鬆了一口氣。
  有時候逛街能逛很久是因為目的性很差造成的範圍很廣或者如我老媽那樣單純喜愛討價還價時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於是很耗時間,這兩點對我來說完全不在行為範圍內,所以下午的時間才過半,我們基本上已經將羅列的東西都買齊了。
  “好了,終於可以回去了。” 嚴岩露出了今天唯一一個發自內心的微小,調整了手上的包包提起精神往前走。
  “等一下,”我在後麵拉住他,“今天有拜托了張媽做大餐以回報你舍命陪君子,現在回去還有點早,不如到那邊那家店休息一會吧,反正我是不行了。”
  我指指馬路對麵的一家甜點屋,嫩嫩的顏色,顯得很明亮,門口鋪著小小的花壇,一邊是大大的窗戶,窗台上擺著幹淨翠綠的小盆栽,就連幾張寫著有甜點和冰淇淋供應的小廣告都細心布置得如同裝飾品一樣。
  是家好心情的店,即便是討厭粉嫩的東西如我,也不自覺的喜歡。
  “我記得你一直很討厭甜食。”嚴岩看著那家店猶豫了一下,隨即擺出一副“我們還是早點回去早死早超生吧”的樣子。
  “原味奶茶不加珍珠和藍莓冰淇淋除外,拜托了,我真的不行了,休息一下下就好了,老媽。”我習慣性的抖出每次老媽叫我陪駕逛街的台詞。
  “誰是你老媽啊,說來到底誰陪誰逛街……”嚴岩抱怨了一句,還是半無奈的跟著我進了那家店。
  “果然是家好店。”我誠懇地稱讚,除了甜點店裏固有的甜得發膩的麵包蛋糕香這一點我比較受不了外,但是如果不是因為我討厭甜食這個比較個人的原因,這樣的甜香味一定是會讓這家店顯得很溫暖吧。
  所以說嘛,溫暖,溫情,溫馨,這三個詞隻有放在這種地方才比較合拍。
  “剛才在外麵的時候就瞄上了這個位置了,”我老實不客氣的拋下嚴岩往窗邊的位子上一座,“啊,果然如我想象的一樣好。”
  店裏裝飾用的綠色植物圍成半圓形,將這一小片空間小心的包了起來,看起來好像是隔離了,但是坐在這裏既可以看到整個店的情況,又可以看到窗外的街景,隻顯清靜,不顯寂寞,淡藍色的格子桌布上是藤條編的小籃子,一小叢白色的花新鮮的綻放,要是在這裏看個書發個呆,想必是人間一大樂事啊。
  “你能喜歡我很高興。”一個軟軟的很溫和的聲音在我頭上方響起來,我抬頭看上去,就是和這溫和柔軟的聲音很配套的笑臉。
  我稍微的咦了一聲,這裏是什麽地方,居然連店員都這麽漂亮。
  “不過呢,這個位置今天有預約,”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塊小牌子,笑容轉帶上了一點歉意,“實在是不好意思。”
  我順著她的指尖,看到藤條小籃旁邊放著的一個牌子,上麵寫著“預約”兩個字,我光顧著感慨著裏環境好了,居然沒有注意到這個。
  “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對,沒有注意預約的牌子。”啊……我最抗不住的就是美人的笑臉啊。
  “夏,這邊。”嚴岩開口叫我過去,他一開始就沒有坐到那個位子上,現在已經在另外一處空著的位子上把東西放好了。
  “那麽想吃點什麽。”漂亮的店員小姐在桌子上放了兩杯清水,然後把點單放在我的麵前,果然除了冰激淩以外就全是蛋糕,蛋糕,以及蛋糕。
  “藍莓冰激淩先點……嗯……其他有沒有什麽不是很甜的東西呢,或者是很甜但是不是很膩的東西呢,嗯,巧克力少許我還是比較可以接受的。”我上下掃視著點單上那些清秀到不行的字,居然全都是手寫的,還有水彩筆畫的小圖案。
  在這種軟綿綿甜膩膩漂亮亮的地方,我的語氣都不自覺的也變軟了。
  而且內容全是正常向的,所以我們說環境的力量大啊。
  “不喜歡吃甜食?”店員小姐似乎驚訝了一下,畢竟這裏是甜品店,滿屋的甜食,說這種話就好比在麥當勞店說我不吃快餐,給我來一套滿漢全席吧當然如果太耗時間半套我也比較可以接受。
  “啊,實在是抱歉,我陪我媽逛街太累了,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可以休息一下的地方,店員小姐就多多包涵一下吧,”我露出一個歌舞升平的微笑,“有沒有那種水果相對占大比例的甜點。”
  “媽……?”店員小姐更加不解的來回看我和嚴岩,後者撐著腦袋一副放棄的樣子。
  “你不要理她,她開玩笑的。”嚴岩拿過點單隨意的點了兩樣東西然後還給了店員小姐。
  店員小姐不知道明白過來什麽,衝我笑笑轉身走了。
  “呐,嚴醫生,”我抽出桌子上插著的圓珠筆,戳了戳在旁邊喝著清水稍作休息的嚴岩,另一隻手則抽出來一張圓珠筆旁邊的便簽紙開始塗鴉,“我這個樣子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這個就不一定了,”嚴岩放下玻璃杯,“你在車禍中頭部受了創傷,又受到很大的驚嚇……”
  “卡,請說點別的聽聽,”我打斷他,“從我醒來你就隻說過這兩句,你是醫生,不是有很多專業術語可以用來抖的麽。”
  “小夏同學,這種事情急也沒有用,還是順其自然的好……”嚴岩第一百零一次在這個問題上語重心長,然後長歎。
  “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麽一點點感覺都沒有,看電視上演的,看到什麽熟悉的東西突然腦子過電一樣,然後排山倒海的,然後就昏倒了,然後就恢複了,這種感覺到還比較像小說裏麵寫的穿越……”看見嚴岩額上的三根黑線,我趕緊講重點,“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很清晰的記憶,和你們幾個海吃了一頓燒烤,連說的話都一字一句很清晰,然後上床睡覺,睜開眼就十年後了,哈。”
  “大腦的構造和運作本來就很微妙,很多事都是現代醫學還無法解釋的。”嚴岩不輕不重的說。
  “說的真是輕鬆啊,”我一手撐著臉擺出標準的苦惱造像,一邊用筆在紙上繼續畫著,想了一會問道,“嚴岩,這個真的是十年後的涼夏麽,為什麽會變得什麽都不一樣了呢。”
  “人在成長的過程中自然會有所改變,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嚴岩四平八穩的說。
  “在你看來,這樣的變化是好還是不好。”我難得認真。
  其實心裏真的想說,居然變成了一個和十年前的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就性格顏色風格喜好都變的完全相反,這哪裏正常了。
  “沒有什麽好不好,”嚴岩沒有看我,隻是望著手裏的杯子,“變得認真,成熟,堅定,雖然少了以往的率真,變得心事重重卻一臉的淡漠……”
  他突然停下,我不解的愣了一下,就看見店員小姐端著托盤笑盈盈的走到我們這桌站定。
  “水果,”店員小姐把一份幾乎完全是水果的甜點放在我麵前,“這是我剛才想出來專門特製的哦,還有這位先生點的奶昔和抹茶蛋糕。”
  “店員小姐來的剛好,”我笑嘻嘻的把剛才在便簽紙上塗鴉的畫遞上去,“這個是我剛才畫的,送給你了,店員小姐要是覺得喜歡就給我打個折吧。”
  因為穿著適合製服的店員小姐實在漂亮,我一時手癢,就畫成了漫畫版,又因為是Q版,所以畫的很快。
  “啊,畫的真的是好可愛,”店員小姐接過畫誇獎道,“這個折我是一定要打了。”
  “說到畫,我覺得你們店的裝飾畫畫的很不讚,還有這個手工的點單,剛才見到的時候真的驚豔到。”我誠心誠意地誇獎,“這家店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雖然我也很為自己的店感到驕傲,但是聽到這麽直率的誇獎,還是覺得輕飄飄的啊。”
  “你的店,你是店長?”我眼睛一亮,對方沒有回答隻是點了頭淡淡一笑。
  “這個時候就會忍不得意一下呢,”她接著說,“這些裝飾都是我和其他店員親手布置的。”
  “點單和畫的部分呢,是你做的麽?”我進一步的求證。
  “所以你剛才的誇獎真的很受用哦。”
  “糟糕了,再這樣下去我要愛上你了。”我終於堅定不移的說出來。
  “誒?”
  於是嚴岩又開始履行他翻譯機的功能,長歎一聲做發語詞,
  “你不要理她,那隻是感慨的方式,沒有實際意義。”
  “嗬嗬,你們這一對兒真是好玩,情侶……”店……長小姐輕笑出聲,看了看旁邊大包小包的窗簾被套,轉了語句,“還是夫妻吧。”
  我和嚴岩互看了一眼,
  “岩醫生,你結婚了麽。”我先開口。
  嚴岩的臉卻突然變了一下顏色,還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又重新掛了笑臉,
  “沒有。”
  “所以,”那麽一瞬間我有點不理解他這個反應,頓了一下還是轉過臉看店長小姐,陽光燦爛的笑,“我們是男未婚,女已嫁。”
  “……哦。”店長小姐停了半天,終於吐出一個字。
  氣氛怎麽有點不對。
  “……我們是朋友啦,”我突然明白過來,“我剛才隻是順著你的話開玩笑的,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不是……我,隻是想到其他的事情了。”店長小姐有點尷尬的笑著擺了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啊,我說話方式的問題,你……”
  “好了,”嚴岩打斷我,掏出錢包結賬,“不要耽誤人家做生意了,你快點吃完我們回去了,你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吧……這到底是誰陪誰逛街。”
  “是,老媽。”我低頭吃。
  “這個,”店長小姐恢複了一開始的笑臉,拿出一張卡片,“這個是本店的貴賓卡,原本是要積分的,就送給你們吧,優惠的部分都印在背麵了,有空多來坐坐吧。”
  “絕對的。”我不客氣的接過卡片,這家店這麽舒服,自然是要常來,我還掛念著那個預約席,什麽時候坐在那裏發個呆看個書來著。
  店長小姐最後露出一個笑容,轉身離開了我們這桌。
  “啊……”看著那個背影我咬著勺子感慨出聲,“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貝璐丹迪啊。”
  “你還真是不認生。”嚴岩吃了一口自己的抹茶蛋糕說。
  “我又不是小孩兒,你這話說的很有母性。”我糾正他。
  “吃你的吧。”他很容易放棄。
  我很配合的就吃我的了。
  “嚴岩你怎麽還沒結婚呢。”我塞了一塊黃桃在嘴巴裏,含糊的說。
  他不出所料的又變了一下臉色。
  “我才二十八,男人那麽早結婚幹什麽。”
  “沒點兒什麽悲情史?”
  一陣可怕的沉默。
  “你知道,暴力手段有時候碰上了也會對恢複記憶有好處的,我現在有那麽點想試試了。”他平靜的放下叉子。
  “嚴岩醫生啊,”我學著他的樣子長歎一口,語重心長,“你呢,也是個醫學工作者,對待病症自然應該采取科學的態度,千萬不要因為這點小事破壞了作為醫生的原則。”
  也算是惟妙惟肖了吧。
  他眯著眼看我,好半天終於無奈的笑出聲來。
  我也得意的衝他笑一下繼續埋頭吃我的純水果甜點。
  以掩飾我的失望。
  其實我的希望是他真的能夠一拳敲到我頭上,在實在拿我沒有辦法的時候,會那樣做的才是我知道的嚴岩,而不是總像現在這樣,無奈的笑一下了事。
  就算我沒什麽感知,但是畢竟十年了。
  人在成長的過程中自然會有所改變,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嚴岩當然是不可能再像十年前那樣,和我動不動就鬥嘴,互相吐槽,一句話噎住了就往我的腦袋上不輕不重的一敲。
  溫柔了,穩重了,內斂了,卻也有些距離了。
  十年,涼夏也變成了一個和嚴岩認識時完全相反的涼夏,變得認真,成熟,堅定,變得心事重重卻一臉的淡漠。
  過去的事情會被淡掉,行進著的是現在。
  相處的方式自然也會改變的,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尼古拉斯•岡恩。”離開那家甜品點的時候我說。
  “什麽?”嚴岩一邊看過馬路的信號燈一邊問。
  身後的店門被打開,門上的鈴鐺響了一下。
  “那家店一直放著的背景音樂,是尼古拉斯•岡恩的‘情迷維納斯’,剛才她放的有維納斯的夢幻,悠然年華,癡迷,美好希望……我們離開的時候,是永久之戀,”我一個一個的念出歌名,然後仰頭看著嚴岩,“我才推薦給你聽的。”
  “才?”
  “哦……”我低下頭。
  是十年前。

  第五章
  貓糧同誌回家的時候我正坐在客廳的地板上背靠沙發看著電視啃雞爪子。
  我反射性的看了一眼玄關的方向,在眼神和貓糧對上的時候,右手剛好一拋,剛剛慘遭蹂躪的雞爪子在空中畫著弧劈了個小叉,落入垃圾桶。
  貓糧的視線也順著走了這麽一個過程。
  然後回到我的身上。
  “看也沒用,最後一個了,”我舔著手指,“糖醋排骨倒是還剩下一些,還有叉燒和醬鴨。”
  我很客氣的指了指地板上一個個的盤子。
  “你怎麽這個樣子。”他一邊鬆著領帶一邊走進來。
  “什麽樣子?”我不解,大T-恤,寬牛仔,光腳坐在地板上看電視,我平時在家就是這個樣子啊。
  “我累了,去洗個澡。”他沒繼續下去,脫了西裝外套扔在沙發上,消失在樓梯口。
  我繼續坐在客廳的地板上背靠著沙發看電視。
  啃著排骨。
  二十分鍾後貓糧熱騰騰香噴噴的從浴室出來,穿著白色的浴袍,手裏拿著一條毛巾,漫不經心的擦著頭發。
  嗯,浴袍的帶子係得也很漫不經心,露出大片的胸膛,我的眼光從他光潔的下巴沿著修長的脖子滑到結實的胸膛上,然後……被擋住了。
  我隻好從上看到下,跳過中間。
  “你在看什麽。”他問的九十九分懷疑。
  “你露出來的部分。”所以我就答的很誠實。
  “……”溫度驟降了幾分。
  “以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來說,你的身材真的很不錯了,不,說得確切點,還蠻性感的。”
  “……”他沒說話盯著我。
  “我在想你有沒有穿內褲而已。”我很善解人意,知道他腦袋裏澎湃的是這個問題。
  “你要看麽。”溫度又驟降了幾分。
  “你肯露自然是比較好。”機會難得不可錯過。
  他頓了一下,真的拉開了浴袍的帶子。
  “想說什麽。”看見我目瞪口呆的樣子,他稍許回溫有點意興的問我。
  “CK的內褲,你果然悶騷。”雖然以前就覺得了,但是現在明晃晃的證據擺在我麵前,還是很有衝擊力。
  “……”他臉色很難看……我說的太天然去雕琢他一時接受不了?
  “你不是說,你的記憶回到十七歲了麽。”他重新係好浴衣的帶子……這次是真的係好了……坐在沙發上問。
  “不影響。”我也把眼光重新移回電視屏幕,捏了塊排骨,“我十歲的時候十六禁十二歲開始看十八禁十五歲二十四禁,十七歲差不多也就百無禁忌了。”
  頓了一下。
  “窗簾全部換了?”話題轉道突然直指一個非常純潔的方向。
  “是啊,在大街上走了一下午,回來吃了飯就隻來的及換窗簾了,那時到沒覺得啥,剛才洗完澡就像被河馬碾過一樣,全身都散架了。”像脫水蔬菜一樣在地板上抽搐了很久才能動。
  跟著他的話頭走,我這個人還是很隨和的。
  “你自己買的東西自己掛的?”
  “沒,逛街是嚴岩陪我去的,東西是嚴岩和張媽幫忙一起弄的。”張媽隻負責做飯和一定時間的打掃,並不是全天候的,我還真耽誤了她回家的時間,最後還是嚴岩提出了順便開車送她回家的。
  “嚴岩?”他斜視了一下,是誰。
  “昨天送我回來的那個醫生。”這兩個人真的結了婚麽,我這邊是不知道啦,但是他那邊完全沒有融入對方朋友圈的跡象嘛。
  “現在醫生的服務範圍還真廣。”他的眼睛也轉盯電視屏幕,看似無意的在跟我聊天。
  “湊巧他還兼職我高中同學,我們是死黨。”
  “我的房間窗簾為什麽什麽都沒有換。”
  “張媽說是你的房間我就沒有進去了,話說你的房間難道不是你自己布置的麽,有什麽好換的。”又不是翻新還不換就吃虧。
  “房子當初是你一手操辦整體裝修的。”
  哦,意思是說全體都一樣啦……剛才就覺得了,現在更加確定了,這個裝修真是沒品……不過起碼有一點讓我欣慰,又找到一個十年前後共同的特質,我還是一樣的懶。
  所以我愉快地擺了個“哈,我怎麽會知道”的造型,非常事不關己。
  “我就打整了這麽多,我感召到你這樣的人應該不喜歡別人不經允許進入你的領域,”想了想補充一句,“尤其是我。”
  你就繼續睡粉紅色蕾絲邊吧。
  他沒說話,以至我忍不住偏頭看了一眼,沒有反駁還比較正常,但是沒有冷哼一聲表示讚同倒還有點奇怪。
  又頓了一下。
  “你在看什麽。”話題轉道突然直指一個非常心平氣和的方向。
  “動畫碟,一部分今天買的,一部分從嚴岩那裏端來的,總共十年份的。”臥室裏還有大堆的漫畫,雜誌,現在就知道了一睜眼穿越十年的唯一好處,就是苦苦追著的連載除了各別死相的以外大部分都完結了,十年份,換算成食物就是滿漢全席。
  所以我繼續我的隨和。
  沙發上坐著的人沒了動靜,好像也在認真的看,我啃著我的排骨偷偷笑了一下,這個人有時候還蠻有意思的。
  然後在屏幕上的熱血主角不停升級突破自我解決事件最後幹掉大BOSS夕陽的餘暉灑下來染紅壯烈的青春,我感慨無限,嘔死的這部由漫畫動畫化來的加入原創情節太多我曾一度放棄原來有生之年還是可以看到他結尾的,簡直可以抱頭痛哭了,我轉過臉看貓糧,
  “怎麽,也有興趣?”
  “念書的時候很喜歡看。”
  我以一個“誰都青春過啊”的眼光上下打量他一番,眼角瞟到客廳牆上掛著的鍾,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口,
  “其實有個深夜問題我一直都很想問的說。”我把光盤退出來換上一張少女向的,按了暫停坐回來,認認真真的問。
  “什麽。”
  “據說我們結婚三年了……”我伸了三個指頭比劃了一下,他點點頭,“你有你的房間我有我的房間,說明我們分居……這個很符合現在我們之間的感情狀態。”
  他等著我提問。
  “我們做過沒有。”
  “做什麽?”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脫口而出,說完了才明白,擰了一下眉毛,“你說話還真是直接。”
  “那怎麽說,‘周公之禮’‘夫妻之實’,或者巨無霸萬金油的‘那個’,話說這麽直接你都還要反應一下你還真沒資格說我。”我指正完畢回到正題,“按照理論來講問這個問題有點奇怪……但是就是因為這段婚姻太奇怪了,所以才要問。”
  他直直的看著我,還是開口了,
  “沒有。”
  我噗了一小下,然後移動了一下眼光,發出了個哦的上升音,最後把眼光放到貓糧臉上的時候九轉十八彎的把嗯的否定方式進行完畢。
  就好像是準備好的。
  事實上的確是準備好的,傍晚時分排練過,雖然是比較偏向自己想到的那個答案,結果我還是忍不住幾乎重現了這一套今天傍晚站在貓糧房間外聽張媽嘮叨的時候突然冒出來這個想法後的所有表現。
  “我們默契不夠,你的這個反應我需要翻譯一下。”他平淡的說,眼睛裏寫滿“反正沒什麽好事”這句話。
  “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我第一個反應就是你要怎麽解決自己那方麵的需求噗了一下,於是眼光飄到你的手上不自覺地那個哦字就挑了上去……但是看到你的臉就覺得行情還很好不應該淪落至此,於是百轉千回了一個嗯字否定掉了。”我不但翻譯了,還負責的信達雅了一下。
  沒有噴血也沒有掛黑線,他隻是這麽看著我……終於習慣我的說話方式了?
  “話說,我還真不夠敬業,既然強搶了民……男,按照國標程序應該等不到洞房那天就淩辱了去的啊,居然藏了嬌碰也不碰,嗯,缺乏職業道德。”我繼續說,還順便自我鄙視一下。
  “你是在暗示想要履行一下夫妻職責麽。”他眼神變得深邃,習慣了他被我一句話噎到或者是冷冰冰的幹錯無視,突然散出明顯屬於成年人的危險氣息,我感到雞皮疙瘩順著背泛濫了起來。
  “沒有暗示,我隻是在鄙視自己,”我的聲音有點緊張了,“我現年十七,相信大叔你正直善良守法好公民,不會對未成年下手的。”
  “你到底想怎樣呢。”他維持一開始的表情,聲音低低的說。
  “嗬……嗬……你幹嘛總問我想怎樣,搞得像我要強暴你一樣。”我幹笑。
  他看過來的眼光更肯定了一分。
  “你的言行……稍稍有點刻意過頭了。”斂去有些危險的氣息,他倒像是善意提醒一樣的說。
  “嗯?”我不理解。
  “你說過,二十八歲的你和十七歲的你在性格上幾乎是完全相反的,雖然不管是十七歲還是二十八歲我對你都談不上了解,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來,你強調這件事強調的有點刻意了……尤其是在我麵前。”
  “你是說我失憶是騙人的咯。”
  “不,我相信。”他很嚴肅,“也許你隻是緊張。”
  我覺得脖子後麵一陣陰涼,
  “緊張?”
  “我可以理解為因為喪失記憶而突然麵對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造成的緊張麽。”詢問的句式卻是肯定的語氣,“我對於你來說明明是完全陌生的,卻占了這樣一個身份,想要排斥卻總有一點好奇。”
  我沉默了,並不是因為被他說中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對的,隻是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隻能彼此盯著對方,各自沉默。
  自從睜開眼睛以後,父母還是父母,頂多是又老了許多,熟悉的朋友也還是熟悉的朋友,隻是不再是那時的年少青澀,即便是十年之間認識的人,探病問候一下離開也就不用去麵對了,隻是這個人,留下來,他是我現在生活的一個很大的麵積。
  這個人是我的丈夫。
  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我們是怎麽認識的。”我問。
  “如果說認識,是在四年前你就職的會議上,”他頓了一下,“但是第一次見麵卻是六年前你父親在你家舉辦的一個小舞會上。”
  “怎麽說。”
  “四年前那次會議重點在別的事上,隻是順帶的介紹了你的就職,並沒有說什麽,至於六年前那次,那時你大概是剛下了課,一身簡單的學生打扮,回來以後也沒有換衣服沒有打扮你父親隻是帶著你打了一圈招呼你就呆在自己的房間沒有出來了,當然你也沒有參加舞會。”
  “那時候的你呢。”
  “我剛剛從加拿大留學回來,父親帶我來到處看看而已。”
  “然後呢。”
  “什麽然後。”
  我幹脆翻了身跪坐在靠墊上仰著頭看他,
  “我是什麽時候愛上你的。”
  “愛?”他像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的樣子。
  “作為一個十七歲身世單純成長環境健康的少女來說,我有義務對愛情報有幻想,”雖然那種東西在十歲左右看不健康小說的時候早就沒有了,但是我還是可以偽裝一下的嘛,我心裏活動了一下繼續甲醇,“我為了幫你,和父親大人談條件,犧牲了自己最愛的生活變成了自己討厭的那種人,同樣又因為這樣深刻而自私的愛,因為知道得不到你的心,就幹脆扮演壞人將你的人留在身邊,又知道這樣你一定很憎恨我於是又不敢麵對你,隻好每天裝作冷漠的遠遠看著你……”
  貓糧皺著眉看我,似乎微微有點觸動。
  “用最糟糕的方式把你留在自己身邊,我一定是很愛你,”我凝視他的眼睛,扯了嘴角,“而且還愛的很絕望。”
  “……”他似乎想說些什麽,卻不知說什麽才好,隻能眼神複雜看著我。
  “愛的很絕望……”我低下頭,小聲重複一遍,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頭來詢問,
  “你說這句話是不是有點立意太高了。”
  ……
  他洗洗睡了……

  第六章
  ……呃。
  ……嗯。
  ……唔。
  ……嗷。
  ……嘔……
  “我在外麵聽見一些奇怪的聲音。”鄭先生象征性的敲了一下我沒有關上的辦公室門,說。
  “那是我在看報表以及……什麽的。”原諒我隻能說出這唯一一個專業名詞。
  “這麽難受。”他走進來,因為改變了視角看到了潛藏在一大摞沒完成工作陰影裏可憐兮兮幾小份完成的,額角掛上三根黑線一滴汗。
  “比一口氣吃一個奶油……注意是奶油不是鮮奶蛋糕還要來的惡心……好想吐。”話才說出來就感到簡直是惡上加惡。
  “你看起來臉色很糟糕。”
  “三天三夜……看動畫。”我要死不活但是絕對理所當然的回答,毫不掩飾這幅快死樣子的原因。
  “自找的。”他冷哼一聲。
  “我也沒說是你加害的啊,”我沒好氣,“從古時候開始人們就知道給第二天要處斬的人一頓好飯了,沒理由這麽文明的現代我還要不得善終吧。”
  “沒吃中飯?”他撇了一眼桌上以被一堆文件推到十萬八千裏外的一個肉鬆麵包。
  那個是我的秘書小姐沈苑為我準備的,到不是我拜托的,大概是她路過我辦公室用職業預見性感受到他的老板今天沒有下去中餐的能力了於是帶上來的,不過還好那個二十八歲的我沒有變態徹底到連甜食也接受了,秘書小姐知道這點給我帶上來了鹹味的麵包。
  但是熬了近乎三天三夜的人基本上隻有外吐沒有內入的想法了,尤其是看到那個散發著油油味道的物體的時候。
  “也不急在一時。”他歎了氣,還是說。
  我從桌上摸出尺子,在那堆文件和文件夾上麵量出十七公分的長度,抬眼看他,
  “這些要在下午上班前看完,有個人在早上的時候越權威脅我說已經不能再拖了。”
  而那個人剛才又跟我說不急在一時。
  我看的都想吐了,到底急不急啊。
  “不吃不喝也無濟於事。”他一點也不反省。
  “這種事情就像臨時抱佛腳的考試,明知道已經大江東去了,還不是得坐在這裏裝樣子。”我也知道就算是上上下下看它個十遍八遍的也未必能看出個什麽來,關係重大就算有選項也不敢亂蒙。
  看他臉一沉,我無力長歎一聲,
  “我有不懂的東西打電話問老爸啦。”雖然屁用也沒有。
  他老人家正攜夫人在全球最幸福的海灘上曬太陽,女兒的求救電話飆過去還沒有說重點,他老爹搶白一句女兒啊好不好啊有沒有乖老爸很好老媽也很好不用擔心我們啦今天老爸衝浪衝的很過癮你老爸身姿瀟灑英猛非凡連年輕人都自歎不如有照很多照片了知道你想看不要急嘛一會老爸就給你發過去哈哈哈哢嚓嘟嘟嘟……
  ……誰要看那種三圍的中年人衝浪啊!
  忍不住牙上用力,嘴裏咬著的簽字筆塑料筆帽喀吧一聲就是一條大裂痕。
  桌前還沒走的貓糧抱著的手就嚴肅的放了下來。
  “我來教你吧。”站了一會還是繞了桌子半圈到我身邊,俯下身看我正在看的文件。
  “……為什麽不是‘我來幫你吧’。”送佛要上西天的說。
  他直起身,一副你要不要的樣子。
  我忙不迭的諂媚過去。
  隨便拖了張椅子,顧自的從我手上拿過筆,指著文件開始給我講,這些文件所指的內容,公司目前的情況,市場的形勢……
  辦公室在大樓的最高層,旁邊是大大的落地窗,午後的陽光斜斜的照進來,隨著不曾察覺的時間流逝慢慢爬上了桌子,我斜過眼看見它們落在身邊這個男人的側臉上,穿過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層柔和的光……
  我突然有了一點恍惚。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低低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好聽的讓我心裏空了一下,然後才品味出這句話裏不悅的成分。
  “有啊。”我一點不為自己的走神心虛,綻個笑容厚顏的回答。
  他沒有說話,稍稍皺了眉那樣直直的盯著我。
  感覺就像過了很長時間。
  辦公室的門沒關,一個身影閃了一下,舉著準備敲門的手在半空,和著主人一起有點尷尬的停在原地,
  “副總,那份……”沈苑已到唇邊的話也生生的停在原地,最終僵硬的變成一句,“打擾了……”
  轉身慌張的跑掉了。
  “她大概是來拿文件的。”鄭偉嘉隨手把筆往桌上一扔,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一下說。
  “啊,說來已經上班了呢,都沒察覺,”我瞟一眼時鍾,然後奸笑著拿出剛才的尺子,這次往完成的那一摞上一量,“喔~不算我之前看得那薄薄兩片,居然搞定二十公分,請讓我叫你大神吧。”
  我幸福的扭來扭去。
  “文件是按份來算的,”他善意提醒,然後站了起來,“差不多了,剩下的自己試著分析,也給你講了不少東西,我回辦公室了。”
  “順路幫我把秘書小姐叫進來,”我用手撐著下巴仰視站起來好高一座的男人,“讓她把剛才打算要的文件拿走。”
  他停了一下,轉身,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睛看了一眼我手邊的電話。
  “你順個路嘛。”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我還是盡量憑感覺猥瑣的笑了一下,“給你個機會,可以耽誤一會時間沒有關係。”
  他折回來,俯身靠近我,一字一句,
  “我跟她之間什麽事也沒有。”
  “你說的這個‘事’是廣義的還是狹義的?”我立馬偽裝出一副求知好學的嘴臉。
  他表情意外的很鎮定,要不是靠的太近,我還真看不出來他滿眼寫著的“掐死她吧掐死她吧掐死這個女人吧”……
  我幹笑一聲,
  “我不就是長著一顆八卦的心麽……”
  他放棄的直起身子,轉身往門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臉色正經,連唇角都是正經的小角度微微上揚,
  “貓糧,你是那種不能放著棄狗不管的人呢。”
  他走了出去,感覺是習慣性的把門關上。
  我凝視那扇長方形的門一會,轉了眼光看那片沒了人擋著,就直接落在桌子上的陽光,伸出手掬了起來。
  很溫暖。
  很柔和。.
  今天的陽光和那天沒有什麽兩樣。
  也是這樣的午後,空蕩蕩的教室,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也是這樣偏過頭凝視隨便搬了張椅子坐在我旁邊給我講題的少年的臉,也是這樣的陽光偷偷的灑下來,穿過低著的睫毛,給那張永遠神采飛揚的臉淡化出一層柔和的光。
  那天的陽光和今天沒有什麽兩樣。
  很柔和。
  很溫暖。
  但是我知道,完全不一樣。
  少年抬眼的瞬間我突然很想碰觸他,就像剛才鄭偉嘉看著我的時候我突然很想吻他。
  而那一點恍惚又到底是為誰。
  現在,還是隻是突然感觸了過去。
  什麽才是我的過去,什麽又才是我的現在。
  被無聊的問題繞住了,心裏笑了一下怎麽這麽做作這麽惡心,然後倒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一下身體,不想動了,就仰著頭看天花板。
  啊,完全不一樣了啊。
  張開嘴試著說出一個名字,
  “嚴岩……”
  ……
  ……!
  我睡著了……!!
  我睡著了!!!
  就這樣仰著頭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因為姿勢不好,當我反應過來想猛地直起身子的時候那麽一瞬間就覺得自己的脖子是不是喀吧的就斷了頭晃呀晃掉下來了。
  那叫一個痛啊……
  撫慰了脖子趕緊摸一摸嘴巴,這樣仰著頭睡覺嘴巴最容易張開,一張開那就……那就飛流直下三千尺了……
  緩口氣,還好我被深埋的本性還是端莊的。
  揉了揉眼睛看桌子上的時鍾,看完了很快又揉了揉眼睛再看回去。
  早就下班了……
  真是令人發指啊……桌子上文件明顯大部分都移走了,說明起碼我的秘書進來過,也不叫醒人家……真體貼~
  想錯了!
  拍自己腦門一下,她不會是報複我吧,我也就是跟他的相好凝視了一下,又還啥也沒幹呢,再說了起碼我的身份合理多了,幹啥不正當啊。
  啊啊,也不要直接從剛上班睡到下班吧……
  老板這麽公然的在上班時間睡覺,還睡得那麽狂放,員工難道不會暴動麽。
  我扭曲的想要站起來,就這麽一動,原本蓋在我身上的東西滑了下去,拈起來看,是一件深色的西裝外套,微微的散著一點淡淡的煙味。
  熟悉的味道。
  “你醒了。”冷哼了一聲傳過來一句話。
  我抬眼,靠在門板上的人抱著胳膊,袖子卷到手肘,頭發有點微微的淩亂,領帶鬆開了一點,襯衣的扣子也解開兩顆,隱隱約約露出鎖骨漂亮的形狀,鄭先生眯著眼刁了支煙看著我。
  稍微昏黃的天色打上了重陰影,說不出來的性感啊。
  我半是緊張半是激動地咽了口口水,
  “大叔,你剛偷情回來啊。”
  這個人之前還好端端的,怎麽我睡了那麽一下醒過來就開始荷爾蒙亂散……
  ……?!
  難道我又穿越了?
  平淡了一下我剛才說的話,他把嘴裏就像是剛點上一樣長度的香煙掐掉,危險氣勢十足的走過來,我趕緊雙手奉上大人的西裝外套。
  他接過來穿上西裝扣好扣子打好領帶,一本正經起來就沒有了危險的氣勢,但是仍然看出有點心情不佳。
  拜托,我也很想有人叫醒我啊,看的不爽你叫醒我啊,我還會感激你的,現在擺什麽臉啊。
  “你要是再不醒我也該叫你起來了,”他繼續心情不佳的開口,“晚上有個餐會,我們‘夫妻倆’一定要參加,你去洗手間補個妝,我們差不多就走了。”
  “補妝?”補個屁啊,我根本就沒化。
  因為來公司上班,怎麽說也要保證“總裁大人的形象”我掙紮了很久終於還是別別扭扭的穿上了那套標準的工作服,長褲和平底鞋,我才勉強接受,但是化妝……嗬嗬,塗塗潤唇膏還可以。
  “稍微打整一下吧,”他冷不防的抬起我的下巴,用指尖在我唇上擦了一下,想了一會,又擦了一下,然後幹脆在上麵稍稍用力的摩挲著。
  “沒塗唇膏啦,你擦到死也摳不下來的,”我客氣的往後一退,救我的嘴唇於危難中,“再說了,就算沒有唇膏你這樣死摳也不能保持很久的紅潤,還不如來碗辣椒蓋飯效果好。”
  反正最後都一樣變香腸唇,後者還可以填肚子。
  “走吧,”他看了表側了側身,“還有時間,找家美容店化個妝吧。”
  “這麽重要的餐會?”我不禁好奇。
  “就算不重要,也要保持基本的禮儀吧,何況它的確重要。”他在前麵走著,我追得有點吃力,他放緩了腳步,公司裏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我幹脆勾上他的胳膊,扯得他的西裝歪到一邊。
  “不要扯,好好走。”他有點無奈的說,但是沒有生氣,看起來剛才莫名其妙的怒氣已經消了。
  不過他的反應和語氣卻讓我笑了一下,
  “貓糧,你這句話說得真像我老爸。”
  要是接下來一個手刀劈在我頭上,我就可以喊出“爹地”這兩個字了。
  可惜他隻是身體僵了一下,什麽也沒說。
  直到我被擺弄著打整好基本禮儀,別扭的坐到車子裏的時候,他才開了口,是平時的淡漠,
  “餐會相關的事我會在路上講給你聽,你稍為記一下,倒是沒有什麽大的內容,隻是到的客人都比較重要,注意應付一下就可以了。”
  我點點頭,妝不濃也不複雜,事實上在我的討價還價中,化妝小姐隻是崩潰的幫我在最基本的地方處理了一下,但是不習慣有東西附著的臉和嘴一直僵著,怎麽都不能像平常那樣笑那樣扭曲臉孔,好像帶著一層麵具,一層硬在臉上帶著讓我渾身不舒服的香氣的麵具。
  我看了一眼旁邊開車的鄭偉嘉,我很想問他,這個樣子是不是就不是我自己了,或者這樣才是二十八歲時候真正的涼夏……
  猶豫了一下沒有問出口,問他做什麽。
  不管是哪個曾經,我們都如此陌生。

  第七章
  “……”唔……
  “又怎麽了。”坐在沙發上正在平定心神的貓糧帶著不爽的問。
  “沒。”我低頭扒拉了一口麵,用力的嚼著。
  餐會在三個小時前就結束了,如貓糧所說,餐會的確不是什麽重要的餐會,就是某重要人物舉辦,大家過去裝模作樣的啊哈哈哦嗬嗬兩下就完了的那種,甚至都不算很正式,到場的人穿著都算隨意,所以貓糧也隻是讓我化個淡妝沒有讓我當場去買套隆重的晚禮服換上。
  這種事不是沒有參與過,在小一點的時候也被老爸威逼利誘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帶出去遛過,那個時候仗著自己人微身小,找個角落蹲一下就好,反正家裏的公司不算什麽動一動就影響哪裏哪裏指數的,老爸自然也不是什麽重要大發的人物用不著上上下下連帶著身為千金的我也巴結討好,我隻要在剛進場的時候,笑得甜不拉嘰的叔叔阿姨伯伯伯母哥哥姐姐好一圈最後就是在散場的時候拉得到老媽的手沒丟了就可以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什麽時候會要應付這樣的場合。
  “慢點吃。”貓糧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頭。
  “貓糧……”居然感到了一絲寵溺的溫柔,我抬起頭看著眼前已經由不爽轉化成一臉無奈的男人,用力眨出眼睛裏一片淚汪汪,“真的好難吃啊。”
  他冒起一根青筋,慢慢的,慢慢的把手收回去。
  “自找的。”從牙縫裏擠出來三個字。
  “說的是,這次就連我也心生愧疚起來。”我吸了吸氣,眨出來的眼淚不成形,又回去了。
  餐會,也就名字聽起來好聽一點了罷了,雖然以往我都是認真的端著高高一疊的食物在相上的那個角落裏蹲著海吃,偶爾有一兩個人注意到也會微微笑一下誇獎這孩子怎麽這麽可愛啊,但是要是作為成年人再這麽幹,估計說什麽的都有了,這就是為什麽十二歲以後就算我爹威逼利誘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趕鴨子上架我都要以初中功課繁忙為由絕不會再去的原因,長大了不可愛了嘛,更別說現在外麵罩著層二十八歲的皮了,就隻能端那麽個小杯酒在一群食物裏穿梭,抱著量少份多的打算好不容易秀秀氣氣的端上一小盤,還沒吃,一會一個人拉著我問我病情,一會一個人拉著我說些我根本不知道事,我什麽時候行情這麽好了,雖然貓糧有幫我補習功課我大概知道了一點那句“作為公司的副總和將公司從你父親的基礎上一手擴大現在這個規模的人”是個什麽意思……但是要說第一次看到公司規模的時候模模糊糊訝異了一下,那這次就是清清楚楚體會深刻了。
  剛開始的時候我緊跟著貓糧,大多數完全沒有概念的事貓糧會幫我擋上兩句,加上這張因為看動畫熬了三天夜而慘白的一眼看上去病怏怏的臉也幫我應付了些說起來就沒完沒了的人,但是很快貓糧先生就被人召喚了,說什麽男人間的談話,然後放我一個人應付一堆……女人。
  相比男人總是會開口講些商場上的事……這個,我們說畢竟這張皮曾經也是個公司裏麵挑大梁的……和女人之間的對話倒是相對簡單一點,但是那些包啊鞋啊衣服啊美容啊減肥啊鑽石啊珠寶啊設計師啊什麽的嘰嘰喳喳聽的頭就大,於是我隻好想像這個時候要是扔出來句最近新番的那個動畫編排不錯尤其是兩個男主角真值得萌啊大家會有什麽反應然後拚命打消將這個想法付諸於行動的念頭,任憑那個平淡有禮職業化的微小笑容在我臉上慢慢僵掉。
  好無聊啊好無趣啊我肚子餓啊肚子餓我肚子好餓啊我熬了三天夜啊我今天就在早上吃了片餅幹啊我中午飯沒有吃啊我下午飯是打算到這裏吃的啊我小小一片盤子裏麵半扇的食物我都還沒有放到嘴裏多少啊我現在就想撲到那邊的盆啊盤子啊鍋啊裏麵埋著頭海吃一頓啊啊啊。
  所以當時間不早了,這個餐會結束後我出來微笑著抱過去對貓糧同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來,把袋子打開,雖然是貓糧,我也吃了。”
  他一腳就踩到油門上了。
  “我帶你吃點東西我們再回去吧。”他是這麽忍著笑說的。
  “餓死我也要現在回去洗澡,你給我下廚,我要吃你親手做的。”我是這麽含恨回答的。
  所以現在後悔了。
  所以這次就連我也心生愧疚起來了啊啊啊。
  這是一種地球上任何一種語言都難以言喻的味道,非常之難以言喻,不是具體的難吃或者味道怪異,而是吃進去是一種味道嚼的時候是一種味道咽下去是一種味道最後還回上來一種味道,而且還絕對都不是什麽好味道,相對來說比較直接的感覺大概就是裏麵放入的所有東西都各自按排列組合的方式發生了不同的化學變化。
  就是這麽的難以言喻。
  我暗自顫抖,難不成這位先生就是傳說中飲食界的神之一手麽。
  乍看之下明明一副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完美小樣,我這什麽眼光啊這回看走眼還走的不是一兩光年。
  “難吃就不要吃了。”他稍稍有點別扭的移了視線。
  我稍稍寬心,話說能看到這樣的景觀也還真不容易,我耍賴裝乖裝無辜裝可憐裝狠威逼利誘勾引總之什麽都過了一遍他終於圍著張媽的小圍裙進了廚房,等到我舒舒爽爽洗了一個奉勸大家餓著肚子就不要進浴室了的澡出來,就看到這個人居然大半天的跑到網上扒拉下來一張煮麵的食譜正在耳朵紅紅的分析食譜上常常出現的“叉叉適量”中的“適量”二字是個什麽概念。
  不過是一碗麵而已,我已經笑到滿廚房打滾了。
  並且深刻的懷疑明天張媽要是問起她神聖的工作場地被什麽東西過了一遍的時候我估計我還得再滾一次。
  然後吃到這碗麵的時候我就滾到溝裏去了。
  “你也算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啊,”我噗了一聲,“你不是曾經出國留學麽,我還以為自己一個人在外麵這些事總該會一點。”
  “學校有食堂。”他哼了一聲說。
  好吧,以他的條件還用不著省吃儉用。
  “話說麵出了鍋你自己有沒有試吃一下。”我一邊問著一邊開始用筷子卷啊卷,繞了一砣麵在筷子上,然後抬眼等著他回答。
  他看了一眼我再看了一眼麵,抿了抿薄唇,
  “沒有。”
  潛台詞是他還沒有那麽傻。
  “這麽有紀念意義不要錯過。”我把那一砣舉到他的唇邊,滿心期待的看著。
  他反射性的往後躲了一下。
  “能成為你親手做的第一份食物的試吃者我深感榮幸。”我一點一點的靠過去,心中默默想著他要是不吃我就把耍賴裝乖裝無辜裝可憐裝狠威逼利誘勾引再來一遍,相由心生我估計自己現在笑得很奸佞。
  他沉默了一個世紀那麽久,終於慢慢張開口。
  然後臉上扭曲出四個表情。
  我想按順序大概分別是吃進去嚼的時候咽下去以及回上來。
  場麵太高端,自從“穿越”以來我都好久沒有這麽開心,終於滾在沙發上放聲大笑笑的一直滾落沙發攤在地上。
  喘不過氣來的時候聽見旁邊傳來的低低的有點無奈有點妥協的笑聲。
  慢慢的越笑聲音越大,雖然不能跟我滿地打滾相比,但也算得上開懷,像是從胸腔裏發出的聲音,低低的震動,我的心髒跟著微微共鳴著。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他笑出聲來。
  翻滾了一下爬起來,跪坐在他麵前的地板上看那個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的男人。
  “要不是這幾天,我還從來沒想過會在你臉上看到這麽生動的表情。”他止住笑,卻說出來我想說的話。
  “彼此。”被搶了台詞,我隻好甩出這兩個字,我今天也是有幸開眼。
  把麵碗推到一邊,我還是考慮扒拉扒拉冰箱吃兩片餅幹麵包什麽的填肚子吧。
  “要是我們不是這樣的關係,早點相識,也許……”他自言自語似的說,然後笑著搖頭。
  我心髒抽動了一下,大大方方的拍他的肩膀,
  “做朋友現在也不遲啊,互相了解嘛,說吧,我們現在知道你出生然後被爸媽抱回家,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事呢。”
  “……”他臉上出現個落差,停頓了一下,“然後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留學工作。”
  “哇,真是太巧了,”我毫無誠意的激烈鼓掌,一臉的不屑,“大學以前的路程跟我一模一樣呢,真是不可思議啊。”
  ……真無聊。
  “十七歲麽……”他看了我一會,伸出手輕拂我的臉,“到底是什麽事讓你變那麽多。”
  “你是在關心我麽。”我心裏顫了一下,卻嬉皮笑臉的說,“很遺憾,我知道的自己就是這個樣子的自己,其他的事起碼對現在的我來說,還是未來。”
  有點別扭的把臉拿了回來,微癢的感覺還在,抓了抓,爬上沙發臥好,對麵那個人似乎很喜歡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盯著別人看,我翻了個身在沙發上四腳朝天,盯著天花板開口,
  “我想也不會有什麽事,看我周圍的人,沒有事變也沒有亡故,大家都對我很好,我的成長不會灰暗到哪裏去,倒是年輕的心啊這種東西本來就脆弱,考砸個試都可以得出不要對人生抱希望了,丟掉隻寵物就決定再也不要喜歡任何東西了,我看啊,我八成也就是被老爸逼上了一點也不想去的那個學校,什麽時候還失了個戀,再經受點挫折,最多加上再也不能畫畫了。”
  斂吧斂吧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我這個人性格不好,喜歡什麽就會異常執著,還有就是容易走極端。”我有點百無聊賴的說,“就像嚴岩說的咯,人在成長的過程中自然會有所改變,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我這算是特殊情況,所以顯得反差特別的大,其實攤到十年的時間上也就不算什麽了,這樣一點點慢慢地變了,即使是最後結果已經和初始的時候完全相反了,隻要不是幾年不見的,沒人會注意到這些,任何人都是,不信你想想十年前的自己,也隻是程度多少上的差別罷了。”
  靜默了一下。
  “你很喜歡那個醫生?”好半天他終於開口。
  “啥?”我感慨人生那麽半天,雖然語氣裝的是很漫不經心,他也不要真的就無關緊要過去嘛,好歹也發表點言論附和一下我才舒坦啊。
  “那個醫生,叫做嚴岩?”他顯然沒有意會,繼續自己提出來的問題。
  我則繼續四腳朝天的做烏龜翻,
  “是啊,我很喜歡他,我從高一就開始暗戀他,三年了。”我承認。
  “我本來還想說,今天下午,你在辦公室睡覺,睡著了都會叫這個名字,” 他先和消息來源劃清界限,然後笑了一下,“沒想到你倒是承認的幹脆。”
  已經到說夢話都會叫名字的程度了麽,我還以為我不會說夢話的說……我側過身來做火腿狀,
  “看不出來貓糧叔還這麽八卦,”也隻是“看”不出來了,果然是個悶騷的人啊,我哼了一聲表示不屑,“有什麽不幹脆的,感情這種事要的就是坦率。”
  他一個“哦”字還把音調挑了一下,我不用看他的臉都能感覺到他一定是一副“那你現在怎麽還這樣”的樣子看著我。
  “所以我這種就叫做反麵教材。”我答的理直氣壯,一個句號完結,沒有任何感歎詞。
  他笑了一聲,沒有說別的話。
  結果默了半天我自己忍不住,
  “我知道他不會喜歡我的啦,嚴岩喜歡的是白曉檸,我是那種還沒開口就被拒絕掉的人,”翻回來繼續看天花板,“就是這樣,知道了還是忍不住想要喜歡啊,我們一起看動畫,一起買漫畫,一起打電動,一起釣魚,一起野營……雖然是四個人一起啦,嚴岩啊,他是第一個當著我的麵一點也不客氣的說我畫的畫難看然後在我生日的時候送了我一遝原稿紙讓我把每張紙畫滿的人……很簡單普通的小事啊,我有什麽辦法呢,在什麽時候喜歡上什麽人,喜歡多久,又不是自己說了算。”
  “現在呢。”他問,有些猶豫的停頓。
  “現在能怎麽樣呢,”我重複了一下,說不清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什麽,“曉檸去了日本,在那裏定居,早就已經結婚了啊,而且似乎我們很久都沒有再聯絡了。”
  想著那天嚴岩跟我說起的時候,我的心裏也像現在這樣翻滾著酸楚的感覺,三年的好友,不久前還在一起大吃二喝談天說地年少輕狂的,突然就莫名的天各一方,在陌生的地方物是人非。
  生活就這樣斷開了,好像連自己也搞不清楚了,我究竟算是什麽。
  那個聽著的人卻什麽也沒說,放我一個人在天花板上盯出個洞來。
  憋了一會我終於抗不住這沉寂扭了頭看那個不說話的,可惜脖子能力有限,仰不到那個終極的角度,不怎麽想大幅度用作隻好縮回來,突然有點自我嫌惡的說,
  “你一定覺得很無聊吧,反正就是很幼稚的故事,人家說三歲一個代溝,我跟你之間差不多一個馬六甲海峽了,被你笑話我也不吃虧。”
  結果那邊就真的笑了一下。
  “這種時候你其實可以不用那麽給麵子的……”我掛著黑線開口,卻看見他站起來,在我趴著的沙發旁邊坐下,背靠著,用後腦勺對著我。
  “都一樣,”他點了支煙,“成人的愛情不過是再加上欲望和利益,嘴上卻說著要追求真愛,不是還要幼稚麽。”
  聲音裏有了不加掩飾的疲憊。
  我盯著他的後腦勺看了一會,看不見他的表情,煙慢慢升起散開在他的頭頂越積越濃,我覺得很難受,就蠕動了一下,爬了一段距離,然後伸手夠到目標,又爬了回來。
  “你抽煙就算了還專門跑到我旁邊抽。”對著還在冒著煙汙染空氣的目標扣動扳機,澆花的花灑裏噴出一小注水。
  噗嗤……為民除害。
  ……
  我被拈著領子扔回房間了。

  第八章
  “嗨。”掛著巨幅的笑容,我晃了晃手裏的貴賓卡,把發呆的店長小姐魂招了回來。
  “啊……嗨……”店長小姐被我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也衝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雖然手持貴賓卡,但是總共就來了一次,卡上麵又沒有什麽標誌,這家店生意很好每天來來往往那麽多客人,她還記得我麽。
  畢竟已經是一個多星期前了呀。
  “今天那個位置沒有人預約吧。”我指著覬覦好久的位置,今天看起來也是這麽新鮮可人啊。
  “沒有。”她那麽笑著站起來,把我從櫃台引到那個位置,“還是吃水果?”
  “還記得我啊。”我高興,脫口而出。
  她沒回答,從點單的包邊抽出來一張塑封的畫,眨了下眼睛伸到我麵前,就是我上次留下的那張Q版畫。
  “還塑封了~店長小姐真是太會做生意了,你剛剛感動了一顆客人的心啊……我會變成你的死忠的。”我難得勤快貢獻臉皮,表情誇張的說。
  “今天怎麽自己一個人來。”她笑,表示接受,一邊在點單上麵寫下我要的東西,一邊說。
  “我媽今天加班沒空拉我逛街。”嚴岩要是聽到這個答案一定會在我頭上打出一串糖葫蘆。
  “你先生呢。”她看似隨意的開口問。
  “……在家做家務。”想到這個我就開心,除了按時上班和很少的睡眠以外,時間基本上都被我用來“補習動畫和漫畫”了,說實話我其實已經看的快膩了,但是寫滿疲憊的臉終於讓貓糧把“我教你做”改成了“我幫你做”雖然後者完整句型其實是“我幫你做一部分”。
  “你好幸福。”店長小姐笑著,一位店員過來在我的桌子上放了一杯清水,店長小姐把我的點單遞給她,稍稍吩咐了幾句,然後在我旁邊坐下,“上次把給你做的那份改良一下開發成了商品,賣的很好,我請你喝咖啡。”
  “我沒做什麽貢獻啦。”我不好意思的扭動了一下,啊,每次來到這裏自己都忍不住放軟聲音說話正常。
  “你為什麽不喜歡吃甜食呢,女孩子不是都愛吃甜食麽。”她有些顧慮的問。
  “其實不是很嚴重的原因,”我拿起清水潤潤喉,“我小時候還是很愛吃糖啦蛋糕啦什麽的,隻是我這個人從生下來就很難寫清楚‘節製’這個兩個字,所以在一次半夜的甜點盛宴後,就那麽一次,我基本上就把‘甜食’這兩個字從我的字典裏刪掉了。”
  到現在也是,喜歡什麽就會一直持續到膩為止……所幸這個世界是以更新很快著稱的。
  “不過也不是完全杜絕,藍莓冰激淩和原味的奶茶我還是很喜歡的,如果冷的話也會吃一點巧克力。”想了想身處甜品店又麵對人家老板,我還是補充兩句的好。
  “咖啡呢,糟糕,想著你不喜歡甜食,擅自要了黑咖啡。”她“呀”了一聲,帶著歉意的說。
  “不會,剛好,”我趕忙補充,“我隻喝黑咖啡,但是會加很多的奶和糖,所以再額外給我些奶和糖就好。”
  “很多的奶和糖?”
  “我是典型的大小姐,”我笑得比較不正經,“鬧著獨立,不想依靠父母給的蜜糖罐子,但是真正苦的時候卻又受不了。”
  不過我喜歡咖啡,而且煮咖啡的手藝好的可以開店……這個是公認的。
  她沒發表看法,隻是衝我很溫和的笑了一下,好像什麽都明白一樣。
  “對了,雖然和你聊天很愉快啦,但是店長小姐一直這樣不管店子好麽。”我問的誠意不是很高,畢竟我是個在上班時間睡覺還把工作推給下屬做的劣質老板。
  “沒關係,現在不是高峰期,她們還應付得過來,”她看了看周圍,又回過頭,“我姓肖,單名一個顏字,我們好像都沒有自我介紹。”
  “笑顏……”我偏了頭仔細端詳,她的眼睛亮亮的,彎彎的,嘴角總是微微的翹著,好像隨時都在笑一樣,我認真的點了點頭,“真的呢,長了一張笑著的臉……我叫做涼夏。”
  “涼夏,”她重複了一遍,突然失笑,“你是第二個這樣說的,別人聽到第一反應總是‘消炎’,然後問我家是不是有醫生……畢竟這兩個的音比較近不是麽。”
  “會麽?我覺得漂亮的人什麽都會讓人往漂亮的地方想,再說……怎麽也不會隻有兩個這麽稀有吧……”又不是什麽高端問題。
  “抱歉,說的不準確,”她對我的“漂亮”理論笑著搖搖頭,然後直直的看我,“應該是一樣的表情,說了一樣的話,在同一個地方,卻是事隔六年,真的很有意思。”
  ……是最近流行沒事十年八年的甩著玩呢,還是我以前沒有注意這個問題。
  “既然你都這樣說,我也不好不隨口問一下是什麽人這麽榮幸和我一樣。”把上麵冒出來的念頭抹掉,我問。
  “很愛很愛的人,”她猶豫的停頓了一下,再開口臉上的笑容卻是浸了蜜一樣的幸福,“是一個我二十三歲遇見,愛了他六年的男人。”
  “這次換我榮幸。”我托著臉看店長臉上微微泛起的那一抹紅暈,我喜歡看人幸福的樣子。
  “有時候說不上為什麽,”她的眼神飄到遠處,“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麽那種特別的深刻的事,浪漫和甜言蜜語都很少,就是那種平平淡淡的,他喝我煮的咖啡,吃我做的甜點,抬起眼的時候對對我微笑……然後就在每次想到原來時間已經過了這麽多年,發現這樣的感情原來已經深刻的滲入到我的每一處,那麽強烈。”
  “就像陽光,就像空氣……就像結了很多年婚的恩愛夫妻。”我想象了一下,“好舒服的感覺。”
  “是啊,好舒服的感覺……”她低下頭,明明是笑著的臉卻好像要落下眼淚一樣。
  “怎麽了?”我有點猶豫的問。
  “沒什麽,”她皺著眉搖搖頭,“隻是後來他結婚了……娶了別人。”
  我頓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不是他的錯……”店長小姐看著自己手裏的咖啡,更多的像是在說服自己,“有時候,很多事都是迫不得已。”
  “那麽……你恨她麽,他娶的那個人。”我有點不自在的低頭喝我的咖啡,猶豫的問。
  “有時候吧。”想了一會,她輕輕的說。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空氣靜了下來,隻有攪咖啡偶爾勺子碰到瓷杯壁的聲音,清脆的像空氣碎裂了一樣。
  “對了,”她突然打破沉默,笑著湊過來,“後天禮拜天是我生日,店裏會小小的慶祝一下,雖然我想蛋糕打折或許對你沒什麽意義,不過……要不要過來玩。”
  “禮拜天?”我在口袋裏麵翻了一下,掏出兩張門票,“禮拜天遊樂場有場動漫嘉年華,我已經買好門票了,一直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二點,上麵寫著豪華盛宴,從時間來看也夠豪華了……除了秘製炸醬麵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大事,不過我會送禮物,所以……”
  我擺出最無辜的臉,閃著潔白的牙齒無辜的看著她。
  “沒關係的,”她笑出來,“喜歡動漫的人,難怪你讓人感覺這麽可愛,兩張門票,和丈夫?”
  “很難想象大叔……我丈夫那樣年齡的人會參加這樣的活動。”我搖搖頭,“是我朋友。”
  從那家甜品點出來很久以後,一直走到嚴岩任職的那家醫院站在大門口的時候我才想明白,我說錯了,顯然我還是不習慣,嚴岩同學其實已經比我知道的那個要老了十歲。
  “嚴醫生現在正在手術,急診。”
  我算好了下班時間,結果卻聽到這樣的回複。
  “沒關係,”我對護士小姐客氣的一笑,“我在走廊上的長椅上等就行了。”
  辦公室裏還有和他共用一間辦公室的人,我總覺得坐在那裏很尷尬。
  好像是下班高峰,發生了一場小型車禍,醫院顯得非常忙碌,車禍一直是占據著死亡排行榜榜首的,不管過去,現在……而且現在我知道,未來也是這樣的。
  話說因為沒有什麽切身體會一直感觸不深的我好像就是出車禍才變成這樣的……撞到電線杆上了……咦,我一直沒有說麽……那大概是因為聽起來有點傻所以自動屏蔽掉了。
  走廊上還有一滴一滴的血,延伸到不遠處的轉角,我盯著看了一會,就聽見一個聲音笑了一下,
  “是覺得惡心還是在感慨生命的脆弱。”那人原本靠在一邊的牆上,邊說邊走了過來,在我旁邊坐下。
  “事實上我是在根據血滴的形狀和間隔判斷剛才應該是有個受傷的人從這邊疾馳而過,然後又想那人是受傷不在要害所以自己奔了的,還是已經快不行了,小車推過去的。”我認真的看著對方誠實的說。
  她很不厚道的笑起來,笑的樣子也很不厚道。
  “薑綰。”然後突然就很大方的伸出手。
  “……涼夏。”我多少有點不適應和一個陌生人這麽快就自報家門,頓了一下握了握她的手說。
  然後觸到濕嗒嗒黏糊糊的東西。
  “很讓人深刻的自我介紹。”我盯著自己的手看了一會,沾上的深紅色的液體已經半幹。
  “啊,我的手好久沒有觸到新鮮的血了,於是就讓它們多留了一會,”她攤開自己的手,一點歉意一也沒有的笑著說,“所以忘記了。”
  無比的理所當然。
  “敢問閣下什麽職業。”我掏出了紙巾,原本打算給她一張,就在她說多留一會的時候又收了回來,才注意到她深色衣服上麵一些斑斑點點的凝固的血液。
  “醫生。”她說,然後補充了一句,“不過不是這家醫院的醫生,我剛才碰巧在車禍現場,就跟著過來了。”
  “所以我們說消防員周圍總有火災,偵探的周圍總有案件,醫生的周圍總有事故。”我表示可以理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她突然笑得意義不明,“有我在的地方總是事故頻頻。”
  我很客氣很禮貌的笑著挪動了一下屁股。
  “你還真是不知道掩蓋一下,”雖然這麽說,語氣卻是不介意,然後她饒有興趣的靠近我,眼睛亮亮的,“事實上,我剛才注意你很久了,是因為有件事不是很確定。”
  “那現在確定了麽。”
  “……”她頓了一下,“你難道不應該先問什麽事麽,我台詞都準備好了,現在接不下去了。”
  “……”我為人善良先關心別人這麽高尚的品質有什麽不對。
  “根據我太過專業的知識和你太過不專業的表現來看,你似乎有被人催眠的痕跡。”她平淡的說。
  “啥?!”於是我這邊情緒的反差就出來了。
  “嗯,這次的反應就比較盡如人意了,”她似乎很高興,“尤其是問號加感歎號的組合深得我心。”
  “呃……我們講重點,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有被催眠的痕跡,這個意思。”她突然湊過來,把我眼皮扒開來看了看,“雖然不夠準確,不過催眠這種說法算是比較接近的,你不會不理解這個詞字麵上的意思吧。”
  “字麵上的意思我能理解,但是……”我因為她的動作反射性的往後一仰,“我說,又不是沙眼,這樣也能看出來。”
  “我說能就能,”她迷起眼睛,顯然對我的言行感到不滿,扒開我眼皮的手還保持原狀的支在半空,“你要聽學術報告那玩意篇幅太長我們可以換個時間慢慢切磋。”
  “您……您老繼續……”突然就感到一陣殺氣,醫生可以這樣釋放殺氣恐嚇病人麽,然後我忙不迭的把臉送過去。
  “嗯……做到這個樣子都不算是催眠了,”她很滿意,另一隻手不知道從哪裏摸出支電筒,二度扒開我的眼皮繼續研究我的沙眼……不是,是我的病情,“基本上算得上是洗腦了,但是手法很爛,就算是運氣好沒有造成精神上的傷害,但是也難保會有點什麽後遺症,這種蒙古大夫也敢出來混。”
  非常之不屑的哼了一聲。
  “我不明白……”我愣愣的說了一句。
  “知道自己喪失記憶麽?”她打斷我。
  “是有那麽個車禍。”我點點頭。
  “總之,信不信就由你了,我隻是把自己看到的事實說出來,”她在身上翻找了一會,從染血的口袋裏掏出來一張皺巴巴的卡片,在上麵寫下她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這是我就職的醫院,從院長到清潔工人品值都太低,一般不是快死的我都不太推薦去……但是裏麵的人醫術又都是在太好了。”
  她自怨自憐的歎口氣,我接過卡片的同時無意識的又往一邊挪了一下。
  “人類的精神層麵像玻璃絲一樣脆弱,就算有的人的是橡皮性能的鋼化玻璃,”她沒理我,拍了拍手站起來,“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但是那個蒙古大夫顯然幹的很糟,不想事情變得很麻煩的話建議還是過來看看,我可是這方麵的行家,絕對保證無痛無創無後顧之憂。”
  “……你哪個科的。”
  “腦外科。”她有些奇怪的回答我。
  我懷疑的看過去,怎麽聽著這麽像某醫院無痛人流的小廣告,難道是婦產科轉專業過去的……不是吧……
  “那我走了,”她也沒追問我的眼神問題,隻是拍拍我的肩膀,“雖然遇到車禍現場不是我的錯,但是滿身是血的出來嚇人就是我的不對了。”
  “哦……”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低頭看了看手上被血泡過的卡片,沉默了一下。
  多麽奇怪的發展方向,而且聽起來很鳥一點也不神奇。
  還不如穿越呢……
  我抬起頭看了看轉角的方向,想了一下剛才那個言行有點怪怪的醫生。
  再低下頭繼續看手上的卡片。
  完全沒有證明沒有理由沒有比對什麽都沒有,就隻是她一副天經地義的樣子信口開河……到底誰比較像蒙古大夫。
  而且還莫名其妙的讓人沒理由的覺得可信度很高。
  真是奇怪的人。
  至於她說的話……
  “夏,你等很久了麽,”正想著,嚴岩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你來找我什麽事……你手上拿的那個是什麽。”
  “嚴岩……”我抬起頭正想說什麽,卻在看清他的時候啞然了。
  一直堅信著的熟悉的臉,記憶中永遠都不會改變的臉,被我千方百計的忽略掉的那一絲陌生。
  就像裂痕一樣。
  是我不知道的,沒有經曆的,無法觸摸的十年。
  “夏?”嚴岩不解的輕喚。
  “你餓了吧,”我努力回到眼前,喉嚨卻因為一直張著嘴而有些幹澀,“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說吧。”

  第九章
  現在呢。
  昨天鄭偉嘉這麽問我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在問嚴岩和曉檸的現狀,所以那樣回答了。
  那麽如果是另一個意思呢。
  我曾經問過嚴岩,現在沒有結婚甚至沒有女朋友是不是因為曉檸去了日本對他打擊太大,是不是他還喜歡她,嚴岩給我的回答卻是,高中時期單純的戀情,那種懵懂不可靠的暗戀,在高考過後因為念的大學不一樣分開兩地再經過一些簡單的事後早就已經淡去消失不見了。
  這是很簡單的事。
  那麽我呢。
  十七歲的時候,我可以喜歡他,暗戀他,他不喜歡我我也可以就這樣一直下去,然後淡去或者然後喜歡上別人。
  同樣的簡單的事。
  那麽現在呢,二十八歲的時候呢。
  時空錯位後的這段感情可以怎樣進行下去。
  “夏?”嚴岩放下筷子,看著我,“你在想什麽。”
  “我在端詳。”我也放下筷子,幹淨的木質筷子,連湯汁都沒沾上。
  “端詳什麽,認識這麽多年了,又不是沒見過。”他輕笑。
  “我喜歡你。”我說。
  “……”他頓了一下,卻不是因為吃驚,然後慢慢的開口,“我很榮幸。”
  “這算拒絕麽。”我問。
  他沉默,我看著他等他沉默完。
  “所以這算是拒絕。”我吐出一口氣,還是忍不住說出結論,故做輕鬆的開口,“啊,還是說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麽傷心,是因為早就知道答案還是因為是自己說出口的緣故呢……”
  “夏,你……”
  “沒關係,”我笑了一下,仰頭靠在椅背上,“我有心理準備你會這麽說,隻不過有時候想如果不親耳聽到也就還是可以有期待的,暗戀不就是這麽回事麽,尤其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暗戀……”
  “……”
  他沒有說話,我也就自顧自的繼續,
  “我隻是想你知道而已,也許不說出來就這麽下去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我就是想你知道,我喜歡你,而且我也很高興自己這樣喜歡上一個人,還有我們一起經曆過的事,我一直覺得很開心,即使這是一段不成功的戀情,”我看著他,歎了口氣,“好像說的亂七八糟的,算了,你明白就好。”
  這種時候也不能對我的語言表達要求太高。
  “……”我以為要繼續無言,結果他終於還是開了口,“我知道。”
  “嗯?”
  “我知道的,”他說,“你大學畢業那天你曾說過同樣的話,一模一樣的話。”
  “那不算是‘我’說的,”我強調著重點脫口而出,卻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說你那天也是這麽拒絕我的……”
  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吧。
  “其實倒也不意外,”我想了想,有點自嘲的說,“畢竟每個偉大的失意背後都勢必會有一場偉大的失戀……上次還說斂吧斂吧也就十之八九了,果不其然。”
  而且毫無創意的生活也很果不其然的將失戀對象用這個人就近解決掉了。
  “那你知道嗎,我一直為自己這個曾經的回答痛苦悔恨了很久,結果沒想到有幸再來一次,卻還是說了同樣的話。”
  他直直的看著我說,眼光卻落在了我身後很遠的地方。
  我沒有開口。
  “高考結束後,你沒有如願進入美術學院,在你父親的幹涉下,你在一所知名大學裏讀了四年經濟,然後畢業後進入你父親的公司,從最基本的開始做起一直到現在……這些事情我在你醒來後都簡單的告訴過你,”我點點頭,他繼續說,“四年的大學你讀的很痛苦,你抗拒所學的東西,最後變成常常逃課,有時候連考試都幹脆不去,美院的旁聽你倒是一直沒放棄跑的積極,之後大四的下半年你開始偷偷去找工作,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直到那天,那天是你的畢業典禮,你沒有參加,跑來找我,你說你喜歡我,其實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痛苦,這麽多年也想過,那個時候,怎樣做才對,如果我隻是為了安慰你,答應你,說些好聽的話騙你,事情又會是怎樣的一種發展……然後你說了和剛才同樣的話,你說,其實你知道我會這樣說,你不是來聽好話也不是來聽安慰的,你隻是想要幹幹脆脆的一痛到底。”
  “……”
  幹幹脆脆一痛到底,果然是自己幹的出來的事,我有點抑製不住想笑,而且“被老爸逼上了一點也不想去的那個學校,什麽時候還失了個戀,再經受點挫折,最多加上再也不能畫畫了”,居然一個也沒有錯……我真是一個容易理解的女人……
  “然後你離開學校,進入了你父親的公司,之後的你,就像是要整個的擺脫自己一樣,徹底的改變了,性格,喜好,作風,那麽的徹底,那麽的絕對,然後你一天天的呆在公司沒日沒夜地工作,再然後很突然的,你就結婚了。”
  “走極端,”我終於還是笑出聲來,“我果然是喜歡走極端。”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的就結婚了,”他繼續說,“但是我知道,你並不是因為愛那個男人,也不是為了公司而做的聯姻,就這樣很突然的,沒有理由的就結婚了。”
  “……”
  “畢業典禮那天以後,我們並沒有彼此疏遠,就算到你父親公司上班以後,也常常找我出來吃飯喝酒,講講彼此的近況,看你這樣的改變,我覺得擔心也會覺得內疚,但是你卻對我說,經過了這些失敗和打擊,你隻是想自己也該成熟起來了,不能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為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了……你知道嗎,那時的我,內心總是很迷惘,不明白每次見你,自己心裏湧動的究竟是什麽,是在為你抹掉了自己身上那種閃光的特質而心痛,還是在為你變得成熟沉穩而心動……”
  我突然覺得有些冷。
  “直到那天,你突然拿著喜帖像是談公事一樣的跟我說你要結婚了,希望我去參加你的婚禮,一瞬間我覺得心裏湧動的迷惘突然裂開了,那種深深的失落,在看到你為別人披上嫁衣的時候我才明白,你嫁給了別人,我居然就這樣,什麽也沒說的……讓你嫁給了別人,可我有什麽資格,在我拒絕了你又深深的愛上你以後,這樣一句話,我都覺得自我嫌惡。”
  他像是把卡在心上的刺拔出來了一樣,皺著眉,有些痛苦的笑了一下,我卻冷的連手都開始抖。
  “所以你就放……”我開口,喉嚨有些幹幹的,“……她,不管了,就算知道她不是為了愛也不是為了聯姻,嫁給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用了“她”來稱呼那個二十八歲的我……反正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結了婚又不是死幹淨了,何況我還深刻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鄭偉嘉的時候大叔親口說的離婚正是他所希望的,總不能是財產和公司的問題吧,我這種人雖然早就對愛情沒有幻想但是這不妨礙我極富有浪漫主義情懷對待責任這種東西的態度是能推多遠推多遠的非上進好青年不會這麽有出息是因為這類原因吧。
  還是說,按照從穿越了睜眼開始所有的經曆和對“二十八歲涼夏”同誌的認知來說,那個有出息的原因幾乎就是唯一的原因。
  難不成要我現在來感慨婚前協議是多麽的重要麽。
  嚴岩看著我,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結婚以後你的生活也沒有多大的變化,仍舊是沒日沒夜的呆在辦公室,像個工作狂一樣的工作,公司飛速的發展,你也越來越忙,但還是偶爾和我見麵,簡單的吃飯聊天,講彼此的近況,你漸漸的越來越多的提起鄭偉嘉這個人,你說你很欣賞這個人,他的能力,他的行事風格,雖然都隻是上司提起得力下屬的語氣。”
  對視,沉默。
  我甩掉頭上那滴冷汗,
  “意思就是說,她,愛上別人了。”
  嚴岩依舊沒有回答,沉默的看著我。
  為什麽一點創意都沒有的是這個原因,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虧我還特意的繞開。
  “我突然覺得有一點好笑,”於是我就笑了,“十七歲的時候她喜歡你你不喜歡她,二十八歲的時候你喜歡她她卻喜歡上了別人,現在回到了喜歡你的十七歲,你又說,你喜歡的隻是二十八歲的她……我該怎麽評價這個故事?”
  在這個二十八歲涼夏的身體裏,我一直努力的把自己當作別人,結果我真的成了別人。
  所以常有穿越文裏寫被附身的那位穿越前後明明是一張臉,另一主角就是有本事之前厭惡的要死要活,之後又愛的要死要活,說什麽催眠,我這就是活生生的穿越,雖然我差不多是反過來的狀況。
  如果把這段經曆當作故事來看,我的思想感情基本上可以分為三段,開始的時候,失敗又失戀,好歹也算是自己要麵臨的未來,除了覺得有點同情以外還要加上點擔憂和害怕,故事中段的時候自己就這樣變成了自己的情敵,我……算了,感情湧動太嚴重我怕把持不住用詞太過百無禁忌就不描寫了……到了最後的時候,發展成這樣莫名的情節,我該怎麽評價這個故事,隻有五個字,我、被、雷、到、了!
  我能不覺得好笑麽。
  “我真的是笨蛋,”我把頭靠在椅背上,看著天花板說,“認識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你一直都喜歡那種成熟穩重型的女生。”
  喜歡上曉檸不就足以證明麽。
  曾經還信誓旦旦的說什麽,不能為了個男人就改變自我……什麽什麽的,雖然情況有所偏差,但是那個未來的自己依然還是聽起來很可笑啊。
  這究竟算什麽啊。
  我究竟算什麽啊。
  要怎麽把這個故事繼續下去,我連自己是什麽想要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
  我看著嚴岩的臉,那道深深的裂痕又一次清晰的浮現,然後越來越深。
  記憶裏總是神采飛揚的那個少年,我唯一認知的記憶裏的那個嚴岩,如果同一個人都可以分開來愛的話,我愛的又是哪一個。
  “嚴岩,”我不自覺地別開臉,“我隻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
  “我真的是因為車禍喪失記憶麽。”
  他稍稍驚訝了一下,卻沒怎麽猶豫的開了口,
  “這是目前處於試用階段的一種治療手段,以往的催眠治療大多是治療恐懼症,使年齡倒退,找到恐懼的根源,使用暗示進行心理治療……而這種方法則是將造成恐懼的記憶直接擦除,重點在於擦除記憶。”
  “擦除記憶……”我小聲的重複,一邊想著剛才在醫院遇到的那個怪怪的醫生的話。
  “關於這個治療手段的介紹曾經在一本雜誌上刊登過,這方麵的權威,是我就讀的醫學院的一位教授,雖然我讀的不是他那個專業,但是我一直跟他私交甚好。”他停了一下看著我。
  “也就是說,我之所以這樣,其實不是穿越的天災也不是車禍的意外,而是被人為的擦除了這十年的記憶……”我把實事說出來。
  他點了點頭。
  “在你喜歡我的時候給你一個喜歡你的我,這樣故事就會完美了麽。”真的就會完美了麽。
  那麽辜負眾望是我的錯麽。
  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說,你覺得混亂,現在的生活已經繼續不下去了,活著卻又不知道活著對自己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心已經變得無藥可救,如果是二十歲以前的自己,沒有失戀,沒有麵臨那麽多的失敗,沒有因此而放棄自己,沒有草率的決定一場婚姻……如果是那個率性純粹自信滿滿又任性的自己,一定可以解決這樣的一團混亂吧。”
  所以就自己抹殺了自己麽,所以就因為她覺得我率性純粹自信滿滿又任性就這樣把所有的一切問題拋下讓我來承擔麽。
  她倒怪會省事!
  “哈,”我笑出聲來,“即便是成熟穩重淡漠……結果我無論怎麽改變,還是在能夠推卸責任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推卸責任……”
  我笑著,幾乎以為自己的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嚴岩也隻是沒說話的看著我,我卻不敢看他的表情。
  我停下來的時候,我們之間終於正式陷入無休止的沉默。
  這家店裏一直放著老歌當背景音,我一直沒注意,最後這一次沉默時卻突然被一句歌詞分了心,
  “回憶慢慢的變淺模糊了你的容顏,麵對思念我已沒有感覺,歲月慢慢的變遷再也回不去從前,早該明了這一切渺渺走遠,我的心,我的心,等你的心已經疲倦,忘記你的美忘記你的臉,忘記你的改變……”
  ……
  所有的話都夾在裏麵,這究竟是誰在對誰說。

  第十章
  “偉嘉。”
  茶水間門口傳來柔柔的一聲,裏麵衝咖啡的人正在想心事,被點名時手抖了一下,濺出來的水就燙了個正著。
  手反射性的一鬆,於是同一時間瓷杯隨聲落到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笨蛋。
  到底想什麽想得那麽認真想的那麽做賊心虛。
  “你沒事吧,有沒有燙傷。”關心則亂,慌慌張張的衝過去,“快用冷水衝一下。”
  “我沒事,”不留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沈秘書,找我什麽事。”
  切,假裝正經。
  “那個…明天歌劇院有場演出,是你最喜歡的樂團,我這裏剛好有兩張票…你…”
  咦,明天什麽好日子,怎麽所有事都選在一天上演。
  “對不起,我明天剛好有事。”很客氣很禮貌…很直接的拒絕了。
  “偉嘉…你知道我…”
  “沈秘書,”鄭偉嘉出聲打斷對方的話,“這是在公司,還是請你用正常的方式來稱呼我。”
  潛台詞難道是,隻要不在公司就可以這樣那樣怎樣咯。
  “偉…鄭助理,”有人非常及其十分失望沮喪傷心,但還是強打了精神,“對了,我還想問一下關於昨天下班前你讓我找的那份資料…”
  “關於那份資料…這樣,一會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我再詳細跟你說吧。”
  噗。
  “那…那我先回去了…”
  細高跟的皮鞋,步伐的間隔似乎有點急…是慌亂還是含羞…
  “你蹲在這裏幹什麽。”我腹誹的情節還沒編排好,突然一個黑影罩頂。
  “啊,被發現了。”我有氣無力的眯著眼睛抬頭,頭頂上的人背光,還是一個黑影罩頂。
  “我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袋子掉了一地,幹嘛見到我就藏起來,”他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速溶咖啡袋子,然後皺了下眉,“一次五包,你喝芝麻糊啊。”
  “我喝遍所有牌子的速溶咖啡,隻有這個牌子這個口味的最好喝,不過要衝得濃一點,”我心水推薦,繼續有氣無力的補充,“再說,昨天沒睡好,困。”
  “又是在熬夜看動畫,”他無奈的歎口氣,“你適可而止吧,眼睛都腫起來了。”
  “嗯…”我含糊的應了一聲,然後岔開話題,“我說,你悶騷內部爆滿就不能轉外一點點麽。”
  “什麽意思。”
  “我家秘書小姐啊,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要溫柔有溫柔要能力有能力,對你還一往情深又還主動,反正茶水間又沒人,你肉麻一句昵稱一個打情罵俏一下才是合情合理嘛,裝的那麽正經,這也就算了,誰知道結果突然來了一句無比猥瑣的‘一會你來我辦公室一趟我再詳細跟你說’,害得我腦袋裏瞬間就馬賽克亂飛。”
  “…”大段沉默,伴隨著龍卷風中心般的寧靜。
  所以我也很配合的例行公事幹笑兩聲。
  “呐,剛才有件事我忘記申明了,”我咖啡一抿,話題岔開二度,“我是在你進來之前很一會就在這裏了,並非是在躲你。”
  順便還舉了舉杯子,裏麵是已經喝掉了不少的咖啡。
  “有件事你剛好也忘記回答了,你蹲在這裏幹什麽。”他也翻舊帳。
  “茶水間,是寫字樓裏八卦閑話偷聽寶地的不二之選,剛好這個地方有片隱蔽的空間,完美的好像就是專門為了我躲在這裏而專門打造的,我鬱悶的時候就在這裏蹲一下,其實女廁所也是,可惜那個地方沒茶沒水沒咖啡。”的
  早就申明過我長了一顆八卦的心。
  那是我的生命之火欲望之光。
  “你是變態啊。”毫不含糊的陳述句簡直有違他悶騷的設定。
  “…”我窒了一下,“你的正直剛剛刺穿了我的心髒。”
  發現他最近越來越容易和我對答如流了而且越來越不客氣了,是被教育出來了還是本性如此。
  “又怎麽了,”他繞到我身邊也在地板坐下,有點淡淡的不在意,“前幾天不是還挺精神,這次又鬱悶什麽。”
  “剛剛結束的第九章,昏天暗地的破壞整體輕鬆氛圍而且情節還太雷,實在不忍回顧。”我據實以道,說不出的糾葛。
  “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失戀,”我選了個他聽得懂的,猶豫了一下還是補充了一個字,“又。”
  剛才那個叫做上帝視角,出現頻率緊追穿越的常見不可思議事件,聽不懂就算。
  他僵了一下沒說話,突然把手放在了我頭上,輕輕的拍了拍。
  我覺得心裏的某個地方顫了一下。
  那種顫動擴張著,叫囂著想要我把頭靠過去,告訴我那個肩膀那個懷抱,溫暖的讓人把持不住。
  “我說,為什麽星期六也要上班啊。” 不想自己再繼續想下去,我偏了一下腦袋把話題岔開。
  “最近公司會有一些大的人事調整,”說到這個,他忍不住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你偶爾也認真一點吧。”
  “我是認真的很偶爾啊。”我繼續有氣無力,還外加一條不知死活。
  “你辦公桌上可是還有三十七公分的。”他善意提醒,格外親切。
  親切到還專門用了我的作業計量法。
  …等等,我摸魚出來之前明明沒這麽多。
  “話說在我們國家放高利貸是犯法的…”我理直氣壯的說然後在他的注目之下音量慢慢變得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縮出一副逃學被老師抓現行的可憐相,埋頭喝咖啡。
  “算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先去吃中飯吧,下午再繼續。”那邊歎口氣站起來,無奈的語氣柔化了不少,但還是補充了一句,“不過該做的事情今天一定要做完。”
  我縮在地板上抱著咖啡呆了一會。
  “貓糧,”我抓住他的褲腳仰起頭看他,“你覺得什麽才叫做成熟。”
  他有些不解,沒有說話。的
  “你覺得這樣下去好麽,”我咬著瓷杯的邊緣,含含糊糊難得有點局促的說,“其實你也知道,管理這麽大一個公司,不是你給我講一兩個小時怎麽看文件,講一兩個小時公司的營運以及市場的形式我就可以做到的,我坐在那間辦公室裏那個位置上,假裝很忙碌…假裝很忙碌的去扮演某種陌生而且討厭的人生,我跟本不在狀況…我很難受…也很緊張,如果是有心想要在這條路走下去,學習怎麽做幾年幾十年的努力也就算了,可是我…一點也不想這樣的繼續下去…”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麵前這樣說話,說的很認真,沒有在無關緊要的地方注入活力也沒有追求上下文的反差,有些困頓,突然就覺得自己討厭起來,努力的低下頭,恨不得手裏捧著的咖啡杯是抔沙堆,我一頭就栽進去。
  他沉默了一會,然後在我麵前蹲下來,輕輕攬了我一下。
  這種氣氛這種距離都讓我有點不自在,頭抵著他的肩膀,鼻子裏全是那種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熟悉的淡淡煙味,想也許自己應該啊哈哈兩下站起來用往常一樣的調調把這件事蒙混過去,但是想了一下好像也沒什麽應該不應該的…算了,我剛失戀,先隨便找個沙坑栽一載給大腦放個假再說,小孩子想那麽多會禿頭的。
  “別擔心,”他開口,聲音低低的在我頭上響起,“跟你說實話,我一直沒告訴你沒有哪家公司離開了老板就不能夠正常的運作下去的。”
  “真讓我欣慰,你安慰到我了。”也終於有我想掐死他的一天了。
  “關於成熟的定義,針對不同的說法可以有很多不同的答案,”他仍舊嚴肅,聲音低沉,“但是就你的情況到是有一句可以說。”
  我順口咬住他的領子尖等他下文。
  “對事情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並且可以相信自己的判斷堅持自己的決定。”
  我沉默,認真的想,但總覺得好像是很通俗沒什麽深意又很常見的一句話。
  所以我隻好繼續沉默。
  去相信自己對事情的判斷和決定是正確的麽…
  “好了,”他很輕柔的拍拍我的後腦勺,“剛好下班了,去吃飯吧,你今天睡過頭早點也沒怎麽吃吧。”
  我就當沒聽見,靠著他的肩膀覺得這個沙堆還是栽得很舒服的於是一時半會還不想動,死皮賴臉的連自己的身體都表示不滿,就這麽引發肚子很合時宜的咕唧叫了一聲。
  本來想繼續裝著沒聽見,可惜那咕唧的一聲引發了沙暴。
  我被拎著脖子拖去吃飯。
  “老板,”伸手招呼,和老板對視互相奸詐一笑,“你知道的。”
  炸醬麵,不加香菜花生,多放辣椒和醋,秘製炸醬蓋兩份。
  老板比出來一個收到的手勢,哼著小調掄起勺子。
  原本以為他會帶我去他常去的店,或者會把我拖到上次一起吃飯的那家批薩店,結果沒想到他帶我走進了這家店,我多少有點高興,現在的我到真的是很想在這裏來一碗秘製的炸醬麵。
  咽口口水然後我轉過臉來裝作很扭捏的看著對麵坐著的人。
  他正黑著臉拿紙巾擦著自己的領子。
  “那個…我思考的時候習慣咬著東西嘛啊哈哈…”我笑得很無辜,但是絕對沒有悔過之心。
  “老板,我要一樣的。”他無奈,放棄自己濕嗒嗒可能還有點黏糊糊的領子。
  “一樣的?”我上挑著音嗯了一聲,“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麽,你要考慮清楚,不要因為省事說出跟我一樣這種話,我在對這家炸醬麵的口味偏好上可是和你做飯的手藝一樣變態的。”
  “你說自己就可以了,不用帶上我。”他快速否定我,“你在這家店裏隻會要一種食品,我不是沒試過。”
  “咦。”試過?
  他沒什麽表示,但是很顯然的這是默認。
  “秘製炸醬蓋兩份你確定?”我還是不敢相信說詳細了詢問。
  這次他有反應了,奇怪我為什麽在這件事上突然這麽認真。
  他抬眼看著我不解的點了點頭,然後等我的下文。
  “老板騙人,”我就差咬著小手絹含淚控斥,“明明說了秘製炸醬蓋兩份的人你睡著了都要抽搐一下的,明明說過人家是唯一秘製炸醬蓋兩份的人…”
  “不要重複一遍就突然擴充出含義不明的話來,”老板適時插入,親自端上兩碗麵,“你帶來的,基本上跟你算做一堆。”
  就這麽門綱目科屬種分類劃分個體代表整體了。
  我依舊毫無承認錯誤的心,對著老板咧開嘴露齒一笑,就是擱在陽光底下絕對會叮的閃一聲的那種。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來,抓住轉身走的老板的衣角,“難道上次說的那個人是他?”
  “撞了一下頭腦變靈活了。”老板也叮的閃了一聲,招呼客人去了。
  目送老板,扭過頭的時候,對麵的人已經完全無視我的言行顧自的吃開了。
  “難以想象,那個我居然會帶你來這家店吃飯。”我一邊把麵拌開一邊感慨。
  “嗯?”他頭也沒抬的隨便應了一聲,尾音上調算是疑問。的
  我吸了一大口麵,湯汁順著嘴角流下來,我滿足的用舌頭舔過。
  就是這個時刻最幸福。
  “我喜歡這家店,我高中三年的所有一個人的快樂悲傷寂寞都是在這裏度過的,這裏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我覺得,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塊自留地,鬧點小情緒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呆一呆。”一般是不會輕易的讓人進入的。
  起碼我是不會,就連嚴岩,我也從來不曾帶他來這裏吃過麵。
  想到嚴岩就想起昨天說的聽的想的那些話,嚼著的麵突然味道變得有點別扭起來。
  心裏堅持的很多東西都已被改變了,這塊自留地也不例外變得無所謂了麽,還是說,喜歡眼前這個人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我突然畏縮起來。
  “說來每次我吃麵的時候總會想到一件事,”不想再往下想,我吞口麵,伴隨著這個動作把腦子裏麵冒出來的小傷懷噎下去,調回平時的調子,換了個話題,“我觀察了很久,還是一直都不太能夠理解那些談戀愛的人,既然小兩口吃飯的時候總是喜歡吃一個碗裏你一口我一口的有這樣的習慣,為什麽還要選擇來吃麵,很容易就呼啦一下,滿臉。”
  害得我在一邊看得滿頭黑線。
  貓糧沒有回答我,他噎住了,而且還噎得很嚴肅。
  …是問題太學術了麽。
  “你也不用太在意,”他輕咳了一聲看著我開口,把話題導回正軌,“事實上這家店不是你帶我來的。”
  “秘製炸醬蓋兩份這麽富有挑戰性的吃法是不可能有人無師自通的。”我伸出一隻手指搖了搖表示強調,要不然也不會給老板這麽大刺激的。
  “忘記是什麽時候了,突然想吃麵,公司對麵這家店的麵還是很有名的,那天你是後我兩步進來的我的麵剛好端上來,聽到你點單多少有點奇怪,總覺的和你平時的形象有點不符,好奇就稍微試了一下,又讓老板多加了一份醬,倒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輕描淡寫的說,“不過味道的確不錯。”
  “那個時候我們結婚了麽。”我好奇。
  “沒有,那個時候你也才剛任公司的副總一段時間而已。”
  “哦…”我點點頭,繼續吃麵,兩三口以後抬頭,“我鬧不好是因為你和我在這家店炸醬麵口味上一樣變態的偏好上才嫁給你的。”
  “…”他像看妖怪一樣看著我。
  “純屬猜測純屬猜測…”我急忙安撫,“我隻是想,那個時候的我,失戀又失敗,整個的放棄了自己,也許就這樣隨便的對待自己的人生也說不定,倒是蠻像我會幹的事。”
  “你自己隨便對待自己的人生就好,連帶上別人會不會太過分。”
  “昨天我和嚴岩談過,他說,我嫁給你的時候,並不是因為愛你,那時候你家公司遇上麻煩,我用那樣的理由拜托我家老爸幫你,為什麽偏偏是你…也許這是個誘因也說不定…說實話倒還蠻符合我的思路的…”
  “…”他低頭看了一眼碗裏的麵不知道在想什麽…大概是在認真在思考自己到底倒了幾輩子的血黴美好青春居然砸在一碗麵裏吧。
  “呃…你也別太在意,”我放下筷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撫,“我就是純屬猜測嘛,不過…說道這個我突然好奇起來你覺得要是那時候的我想不開自殺,從樓上跳下來碰巧砸死路過的你…和現在這樣的情況比起來,你比較容易接受哪個。”
  我單純是好奇所以問得很認真,他表情平靜淡定認真嚴肅。
  然後哢嚓一聲,手上的一次性筷子就被活生生捏斷了。
  我低頭吃麵。

  第十一章
  摩天輪,雲霄飛車,旋轉木馬,海盜船。
  原稿展示,周邊販賣,作者簽售,cosplay。
  遊樂場,動漫嘉年華。
  遊樂場我是第二次來,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是個因為年齡不夠不準上雲霄飛車的小屁孩。
  動漫嘉年華我也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來了,但是上一次的時候還是前呼後擁的一票人。
  見到自己喜歡的coser就流著口水撲上去,見到喜歡的作者小宇宙就直破第七感。
  如今卻舊人換新人……
  簽售的作者大部分都不認識,cosplay的角色……大部分都不知道是什麽……
  就算好不容易遇到個蕩漾的,一個人也滾不起來。
  然後當我花了一天的時間把遊樂場裏所有大型遊樂設施統統玩了一遍,把漫展所有攤位都晃了一遍的時候,突然就覺得有點無聊。
  果然單靠嚴岩那一小點資源還是不夠,果然被貓糧追著做作業時間還是不夠,果然十年的時間不是說補就補回來的。
  果然來這種地方湊熱鬧不適合單槍匹馬一個人……
  “啊……真是失策啊……”夜場參加的人不多,我有幸撿了個沒人煙的地方在花壇邊坐下,感慨出聲,昨天去找嚴岩,原本是買了票想約他一起來嘉年華,結果聊著聊著就把正事忘了。
  ……何況,那種情況又怎麽說的出口。
  我們……畢竟還是走遠了啊。
  “結果突然發現,除了他我還真找不到可以一起來的……”我往後仰了一下繼續自言自語,“要不要現在回去呢……”
  原本在頭頂上太陽已經西沉了,話說一天的時間還真是過去的快,現在剛好是吃飯的時間,不過昨天跟張媽說了……今天不回去就不用做晚飯了……
  “啊……真是失策啊……”繞了一圈又回來了。
  摸出剛才買來當零食的烤腸刁在嘴裏,想著要不然再去老板那裏解決民生問題混一個晚上還是說等一會的焰火晚會也不錯,然後就感到一道灼熱的目光盯了過來。
  “……”我沉默。
  “……”對方也沒反應。
  “我說,”最後還是我忍不住先開口,“你從那邊就跟我一直到這裏盯了我快三個小時了,到底是劫財還是劫色你吱一聲啊。”
  “……”沒想到我會開口,對方猛的退了一步,保持著安全距離,大大的玻璃似的眼珠仍然警覺的盯著我。
  “那邊那麽熱鬧你不過去,我豎了塊有猛獸請勿靠近的牌子躲在這裏,你還專門靠過來。”我有點漫不經心的說,從紙袋裏掏出另一根烤腸拿在手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就看對方視線鎖定,小腦袋也跟著上下左右。
  好玩。
  “喂,”我用烤腸指揮對方跳了國標,探戈,恰恰,hip-pop後終於玩夠了,抽了簽子把烤腸放在手心裏,“你身上沒跳蚤吧。”
  累的氣喘籲籲的對方已經完全放棄警戒,並且為了證明身上沒跳蚤還在地上滾動兩圈嗖就順著我的腿爬上膝蓋竄到我身上,和我手心裏的烤腸一起完成最後一支舞。
  鋼管舞。
  “……”我看看自己膝蓋上的爪印,沉默了一下,“你不是故意的吧。”
  “咪~”吃爽了終於吭聲了。
  “算了,就當你不是故意的,”我大人大量,微微遠目了一下,“看在大家都是孤家寡人的份上就一起坐著聊聊天吧。”
  然後再轉臉就隻能看見一個小屁股,一扭一扭的跳下我的膝蓋,順著花壇邊沿散著步離去。
  “不是吧,你跟了我三個小時,吃根烤腸就走,”我伸手抓住吃飽就走的貓咪的脖頸拎回來,抱在膝蓋上,“這個烤腸我是十分鍾前買的,所以你跟著我一定不是因為它,大家都是寂寞中人,我知道你其實還是有別的目的的。”
  “咪嗚!咪嗚!咪嗚!”
  “話說你還真奇怪,”幹脆攬在懷裏,我輕輕的撫著它的頭,“為什麽整個遊樂場那麽多人你偏偏要跟著我呢。”
  “咪嗚!咪嗚!”
  “還跟的那麽執著,”我笑,“不過我還蠻高興的。”
  “咪嗚!”
  “很奇怪不是麽,”我把它身上的毛揉亂,再慢慢的撫順,“我剛才才發現,我穿越到這個時空以後,整個生活好像就深刻的出現過兩個人,結果和一個氣氛尷尬另一個叛變革命後我就淪落到這個境地,你說人是不是真的很麻煩,為什麽不能喜歡一個人就一直喜歡要麽不喜歡就一直不喜歡,為什麽喜歡不喜歡種事居然不是自己說了算的,為什麽我失戀失意失措了就要跟一隻貓在這裏說繞口令,為什麽忍不住呢……為什麽忍不住呢……”
  “咪嗚!”
  “對了,你是天生的野貓還是被人拋棄的?”
  “咪嗚!咪嗚!”
  “抱歉提到你的傷心事了,既然都是傷心事我們就換個話題,其實我呢剛剛正在想吃飯的問題……雖說時間差不多了,但是說實話我其實沒什麽胃口,對了,你說,像現在這樣的情況,獨自一人吃飯和不吃飯,到底哪一個看起來要更可憐一點。”我歎口氣,蜷縮起身子把貓咪抱得更緊一點……這樣孤單的一人一貓,在夜晚的遊樂場,亮著一盞孤燈的角落,相互依偎著汲取對方身上的溫暖……多麽的煽情啊。
  “咪嗚!咪嗚!咪嗚!”
  除了叫的這幾聲外。
  “快被你掐死的那個最可憐。”有個聲音寒冷的響起來,寒冷下麵隱藏著的是熟悉的黑線,還有嚴厲的指責,“你這明顯是虐待動物。”
  我僵了一下。
  盯著地麵的視線範圍裏先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站在那裏定了一會,然後慢慢的走了過來,我沒有抬頭,還是保持那樣的姿勢,然後一隻手輕輕的拍在了我頭上。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像隻棄貓一樣……”還沒說完我懷裏好不容易安靜一分鍾的小貓就抗議似的叫了一聲,他低低的聲音頓了一下,再開口夾了一點笑意,“兩隻。”
  我用力的吸了吸鼻涕然後努力擠出點眼淚,終於淚汪汪的抬起頭,
  “嗚……老爸……”
  “誰是你老爸。”有人一怒,剛才還溫柔溫和溫暖的大手微微一側,就化身手刀劈在我腦袋上。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我鬆了手去揉被打痛的腦袋,懷裏的小黑貓嗖的就飛身奔向鄭偉嘉,然後順著西裝褲嗖嗖的爬了上去。
  一氣嗬成。
  ……為什麽這隻貓知道對麵那個是貓糧……
  真有覺悟。
  “隻是表示驚訝,你那個表情太過了。”他不在意的說,拎著爬到他身上的小貓的脖頸動了動,後者的小爪子死死的勾著他的西裝外套,他歎了口氣放棄了,小貓就大搖大擺的爬上他的肩膀蹲下了。
  ……反正在我這裏擦幹淨了是吧。
  “你不是今天有事麽。”我斂了那個驚訝的有點過的表情,問。
  “……嗯。”他沒有回答,隻是敷衍的哼了一聲,在我旁邊坐下,抽出一支煙,想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我差點說怎麽你一想抽煙就湊過來不過這裏又沒花灑你那麽緊張幹什麽,還好克製住了,問出了一個比較正常的問題。
  這種發展未免太過公式化了吧,在女主角受挫獨自一人躲在小角落裏可憐兮兮種蘑菇的時候,男主角不管是差得個十萬八千裏還是在為拯救地球而奔忙,就是會好巧不巧的碰上點什麽蛛絲遇上點什麽馬跡得知這一情況然後拋下一切跨越千山萬水趕過來為女主角收蘑菇。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為了表示自己是誠心想要可憐一回的我昨天還把原本要給嚴岩的那張票扔到碎紙機裏毀屍滅跡的說。
  ……當然我沒有說自己是女主角的意思哦,這個是比方,比方啦。
  “這個動漫展的宣傳做了很久了,”他有點懷疑我腦子裏在想什麽的瞟了我一眼,“你怎麽可能放過。”
  “反正我是個愛好明顯容易理解的女人。”我稍微的哼了一下。
  “看來你精神不錯,”他也稍微的哼了一下,肩膀上的貓咪逮到申訴的機會也跟著稍微的哼唧了一聲,鄭偉嘉伸手摸了摸它,“都有精神虐待動物了。”
  “切。”誣蔑。
  “有時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他用手指逗弄著貓咪的下巴,眼光落在不遠處狂歡的人群上,“總是不按常理出牌,有時候覺得你的感情想法好象很複雜,有時候又覺得單純的可怕……”
  “什麽時候複雜過……”我搶白開口質疑,我明明一直都是很單純可愛的。
  “總是讓人忍不住擔心。”他沒有回答,開口風牛馬不相及。
  我呆了一下,忍不住……又是忍不住這三個字。
  “你真的是一個不能放著棄狗不管的人,”我扯了嘴角笑出聲來,“想太多了,有什麽好擔心的,我今天早上明明就是拎著小書包,掛著小水壺,蹦蹦跳跳的出來玩的。”
  “就是這個樣子讓人覺得擔心的。”他語調平板倒是答的迅速。
  “……哈。”我憋了半天擠出來一個字。
  他偏過頭看著我,
  “在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我因為一些事在公司呆到很晚,我離開的時候路過你的辦公室,看見你關了燈抱著咖啡光腳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桌上的電腦一直在重複一首很老的歌,我看不見你的臉,但總覺得你在哭,昨天看見你躲在茶水間後,這一幕就一直在我腦海裏浮現。”
  “……哦。”
  “我在那裏站了很久,我問自己,我要走過去麽,我能說什麽呢……這又和我有什麽關係呢,然後我就走了。”
  “一個人哭泣是很冷的,貓糧,你的人氣值會下降的,”我嚴肅的譴責,“雖然可能你也沒什麽人氣值。”
  “嗯。”他對我的說話方式已經初步練出來,處變不驚的也不知道在對哪一部分表示讚同就那麽嗯了。
  “那個時候我們結婚了麽。”我問。
  “嗯,”他點頭,有些奇怪,“為什麽你總問這個問題。”
  “我在找我嫁給你的理由。”我歎了口氣,有點自言自語的說,“也不怪你那麽冷漠,這樣的婚姻,你還真的有生氣的理由。”
  “……”他沉默了很久,然後很輕的問,“那你找到了麽。”
  “沒有,”我答得誠實,“不過也許就是這麽簡單,不過是我自暴自棄,你剛好倒黴,沒了。”
  通常最複雜的事和最簡單的事是最容易發生的事。
  或者,其實為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嚴岩說,你並不是因為愛那個男人。
  不愛就不愛,我又想要找些什麽出來呢。
  其實很多事都可以不重要了。
  “……”沉默了一會,他開口,卻在同一時刻一個巨大的煙花突然在我們頭頂的天空綻放,伴隨著人們激動的尖叫聲,遊樂園的中心廣場響起音樂,焰火晚會開始了。
  他的聲音被湮沒其中。
  我就這樣什麽也不想問。
  “想不想跳舞。”我起身,站到他麵前伸出手。
  他看我很久,然後微微揚著嘴角接過我的手。
  “算你運氣好,”擺好造型,我洋洋得意的說,“我爸媽都是舞林高手,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被教育怎麽跳舞了喲……”
  “嘶……”跟著音樂才邁出幾步,話都沒說完,就有人吃痛的倒吸口涼氣。
  “……不過因為身體協調能力不好一直都沒學會……”我也隻好補充說明,把踩到他腳上的腳丫子心虛的移開。
  我這人是天生的懶人命,身體協調能力不好,大部分的運動都沒辦法參與。
  “你會跳得很好的,”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攬著我發揮主導權,“我領教過。”
  所以我們說跳舞最重要的是男伴要帶的好。
  “等等,等等,我想到了,”我突然就來了勁,我掙脫他,興致勃勃的把鞋脫掉扔一邊,為保持平衡一把抱住他,一切準備就緒然後就直接踩到他的腳上,“我常常看愛情電影電視小說漫畫上有人就這樣跳舞,一直都想試試的說。”
  一直都覺得這是件多麽浪漫的事啊。
  “你看的是哪個年代的愛情電視小說漫畫。”被踩的人臉色不佳,卻沒有掙脫。
  “……你一個晚上就這句話最傷我的心……”
  而且我們說海可枯石可爛滄海可變桑田但是浪漫的套路是萬古常青的。
  “你不要亂動。”他還真的攬起來就隨著音樂小步小步的挪著。
  “抱歉,自從我掌管這個身體以後就沒有光顧過美容院和健身房了……”我嚴肅的說,嚴肅的表達其實我不是胖了一點兩點這層含義。
  保養是女人的半壁江山,從某很多些方麵來看,二十八的那位保養得很不錯,但是既然把身體交給我了,起碼的覺悟應該也是有了。
  他放棄,就這麽抱緊了我慢慢的移動著。
  我把臉埋在他的懷裏,淡淡的煙味,淡淡的煙味。
  淡淡的煙味。
  “哭什麽。”他說。
  “沒……”從衣服裏發出來的聲音悶悶的,“我是在用行動誇獎你,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一個能讓人哭出來的懷抱。”
  他沒說話,隻是抱的更緊了些,慢慢的搖晃著。
  “貓糧……”
  “嗯?”
  “一直喜歡一個人好不好,”我抬起頭,看著他光潔的下巴,“就像言情小說男主角就算再怎麽沙豬鹵肉燉蹄膀雷的把書裏書外的人都炸抽過去但是一直喜歡女主角一樣,一直喜歡那個人好不好。”
  “比喻太奇怪。”他一點也不客氣。
  “……”我擠眼淚給他看。
  “可以了。”他抬起一隻手,把我的頭按回自己的胸口。
  “貓糧……”我掙紮著開口。
  “不用說了,至少現在,什麽都不要說。”
  “就一句,”我曆經千辛萬苦跋涉著掙紮開口,“剛才跳舞擺造型我搭你肩,那隻貓爬你頭上去了你知道吧……說實話你頭上臥一隻貓看起來好像偉嘉貓糧的新款平麵廣告哦……”
  ……
  我大概找抽找上癮了。

  第十二章
  “我們離婚吧。”在一個風和日麗微風拂麵就連許久不見的陽光都出來燦爛一組的某個不是過了很久的悠哉的周末的下午,我在心裏用很多的定語描述了這一隆重肅穆而又普通的日子然後甩幹了不小心沾在手上的一點墨跡,這樣對貓糧說。
  他難得沒在幹正事,捧了本法蘭克•加裏最新的暢銷偵探小說在讀,聽到我的話微微的怔了一下,隻兩秒鍾就抬起頭,淡定的開口,
  “你又在追求上下文的反差效果?”打了問號也挑了音調表示疑問,但是他那個樣子分明就在說這是肯定句。
  我噗一聲噴了一下,
  “完了完了,我會舍不得你的,被我調教的如此可愛。”
  他下定決心我是在抽,於是繼續低頭看手上的書。
  下午的陽光溫暖的包著他,在他的輪廓上勾出了一層柔軟的金色的邊,因為不用上班,頭發維持著剛起床的樣子,微微的淩亂,有一點翹,在陽光下看起來毛毛的。
  側邊的臉可以看見低垂著的睫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還有光潔的下巴,襯衣領子鬆開了兩個扣子,沒有整理好有一邊立著,然後看見裏麵修長的脖子,喉結時不時的動一下。
  他看的很投入,原本伸去拿旁邊桌上咖啡的手停在那裏,骨節均勻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的撫著咖啡杯沿,卻一直沒有把杯子拿起來。
  我就微微的分了一下神。
  這個大叔以前就不錯現在在我的影響下更是青春煥發日益可口啊。
  如此說來要我就這樣放棄這麽帥的大叔果然還真是有那麽點舍不得啊。
  我趴在桌子上又看了一會他,還是決定開口繼續和他談論一下剛才的話題,我清了清嗓子,
  “凶手是老公爵的獨子,宴會的主人,那些失蹤的人全部都被他殺了然後拌進了豪華的晚宴裏,每天死一個人,每天一道主菜,那些人在二十年前合夥殺了老公爵,而那個不小心迷路開車拋錨又逢大雨被困城堡的冒失鬼男主角其實深藏不露,最後他還故意放走凶手,這是個一般套路的偵探小說……我們離婚吧。”
  不怎麽愛好務正業的我已經將他不久前買回來的那本書看完了。
  他盯著書的造型表情一點沒變,不用看都知道顱腔裏的那坨肉正在進行著怎樣激昂澎湃的運動,我百無聊賴的又拿起桌上的紙和筆,哼著歌嘎滋嘎滋的寫上幾個字,然後用手拈起來,搖了搖讓它自然幹,放下又等了一會,再然後那位定住的大叔估計終於把劇情理清楚了,然後散著危險的氣息緩慢的把書扔在一邊緩慢的站起來緩慢的逼近我。
  “皮癢了是吧。”他背光散出重陰影。
  在別人看偵探懸疑小說看到一半的時候放鴿子是可以立馬拖出去淩遲了的重罪,我趕緊架上準備好的笑臉無比明亮無比燦爛無比陽光把他臉上的重陰影全部變成高光。
  “你從午飯過後就在寫……”他被我笑的沒脾氣了,注意力分散到別的地方,低頭把我麵前的紙轉了向,“到底在寫什麽。”
  然後我目睹他在看清楚手上的東西後臉就像貼了鉛皮一樣突然沉下來。
  “離婚協議書。”我不辭辛勞,在一邊很狗腿的把關鍵字念出來,擔心發生什麽衝動事件,還是小心翼翼的從他手上取了下來那張紙,“我練好半天字才找到感覺,簽在上麵是所有裏麵寫的最漂亮的,你別弄壞了,我人生的第一張離婚協議書,多有收藏價值,以後拿出來欣賞也要色香味俱全才行,對了,你的名字也要簽得漂亮一點啊。”
  “你到底什麽意思。”和我的春光燦爛強對比的就是那邊的台風壓境。
  “這是離婚協議書,”我耐心的舉起那份從格式到內容都散發著法律意義的紙,“還能有什麽意思。”
  “你……”他好不容易擠出來一個字。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你到底是在表示生氣還是在表示難過,我們默契度不夠,你的這個表情我需要翻譯一下。”
  他直起身子,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慢慢的呼出來,
  “涼夏,你這個人,為什麽就這麽的讓人難以理解。”
  呀呀呀,叫全名了耶,第一次耶,一股小涼風就沿著我的脖子後麵颼過去了……
  我咽口口水,考慮到他問的是個主觀題不太好回答,隻好用一個飽含深意的笑容敷衍了過去,然後從放在地板上的我午飯過後和漫畫書動畫碟一起搬下來的一堆東西裏麵抽出一份文件,畢恭畢敬的遞到貓糧眼前,
  “還有這份文件我也簽好了,請過目。”
  他懷疑的接過來,然後啪擦眉毛就皺在一起,苦大仇深的就像第一次看到一樣從左到右由上至下一直讀到我簽的不代表本人真實水平的名字上,可能連旁邊印章的紋路都看了一遍,然後抬眼,很深刻的看著我。
  長達三分鍾的沉默。
  “……我告訴我爸的時候他也才沉默了一分鍾……”我有點氣短的恭喜他破了記錄。
  話說我打電話告訴老爸的時候電話那頭整整一分鍾沒有聲音,排除電話壞掉的可能,我還以為他老人家被我氣得這十年間得的什麽不為我所知的老年病犯了呢。
  畢竟是他從年輕時代就辛辛苦苦流血流汗打拚下來的公司啊,人說富不過三代,這才剛撐了一代半就被他女兒大筆一揮送人了。
  這麽一想果然是令人發指的行為啊。
  就在我開始進行第七十三次反省的時候,對麵那個人終於結束他冗長的心理活動,一字一頓的開口,
  “這又是什麽意思。”
  他開始跳針了。
  “如果沒有發生之後的事,我堅持不繼承公司,老爸也隻能選一個可靠又有能力的人來接管吧,現在事情回歸正規,我們一家人討論過了,你就是這個不錯的人選……我說,吃虧的是我你這麽咬牙切齒幹什麽……”我緊張的微微往後挪了一下,提醒他,“你不是都已經計劃好了麽,就差騙我簽這份文件了,現在我連設圈套的功夫都幫你省了……”你不趕快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搖旗呐喊你在這裏陰鬱什麽……
  考慮到眼前人臉色不佳,引號以外的話我實在是沒什麽膽量說出來。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他把文件和離婚協議並排放在桌子上,直直的盯著我,眼神裏閃爍的情緒我很熟悉,就是我剛剛見他的時候,他看我的樣子。
  冷漠,疏離,懷疑,防備。
  還容易唱片跳針一直重複問我什麽意思。
  “如果你問的是二十八歲的那個我,大概在你的計劃冒出些苗頭的時候就知道了吧,這個時候我就忍不住想要說一下你了,沈秘書是因為很喜歡你才擅自入夥幫你忙的,但是你對她不感興趣又不肯犧牲色相委曲求全,我說,這樣是最危險的了,人家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因愛成恨了,這樣危險你還敢放著她繼續,我都緊張不下去想幫你了……不過你放心,她暫時還沒有出賣你,好像是些細微事件敗露的,雖然具體是怎樣的我是不太懂啦,不過還是覺得那個工作狂,神經緊張到那個地步也不容易……有時候真是難以想象那個是未來的我……我一直覺的有那個取向也得有那份實力啊……”
  “我問的是你。”他冷漠的打斷我的嚴重跑題。
  我頓了一下,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我說話的語氣裏麵沒有夾著冰碴子了,以至於突然來這麽一下還有點不適應。
  再深層一點的感覺就是非常的不舒服。
  就算是料想的到也還是不舒服。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於是我就答得比較認真。
  “一開始?”
  “對,一開始,從我醒過來後沒兩天,就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你早就恢複記憶了是不是。”他聲音冷的平穩,但是很容易就感覺到冰層下麵壓抑的湧動。
  “這到不是,”我從那一摞東西裏麵再抽出來一本資料遞給他,“這是我找薑綰醫生診治之後她推薦給我的催眠治療法說明普及版,我已經看完了,寫得很不錯,文字淺顯易懂還富有趣味性,等有空你可以慢慢看。”
  “催眠?”他七分不信三分不懂,翻看著手上的資料。
  “說這個之前我先稍微的聲明一下,關於催眠的事,我也是最近才弄明白,我原本可是誠心誠意的以為自己是穿越了的……”
  至於當初不管過路的是哪路神仙,實在不好意思,不小心抱怨錯了,穿越是自裁不是天災,對不起了。
  補充聲明完畢我繼續解釋,
  “喪失記憶的目的和結果到是一樣的,跟找塊磚拍自己腦袋唯一的差別也就是技術含量多一點,靠的是實力不是運氣……”接收到他目光中犀利的“講重點”三個字,我趕緊正襟危坐,抽出來一份資料有點無聊的看了兩眼,“二十八歲的那個涼夏,找到了這位……權威。”
  這份資料也是從薑綰醫生那裏拿來的,是一份簡介,就是嚴岩私交甚好的教授也就是被薑綰鄙視的蒙古大夫。
  整個簡介相當之長,基本上每隔兩三頁看幾行也不影響劇情,簡而言之斂吧斂吧也就四個字,此人權威。
  我把手上的資料遞給他,
  “使用催眠的方法,洗掉了十年的記憶,從十七歲到二十八歲,經曆了的痛苦的事,喜歡上的人,喜歡過的人,掙紮還有猶豫,她認為繼續不下去了,就將這些改變了自己的記憶統統洗掉……洗掉了二十八歲的涼夏,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十七歲的涼夏……咦,你有沒有覺得挺起來有點像ID自殺。”
  剛才想到的,覺得還蠻貼切的嘛。
  他把資料往桌子上一扔,一副連不相信三個字都不屑說的樣子。
  “呐,鄙視可以,懷疑的不行。”我嚴肅的伸出一隻手指,鄭重的左右晃了晃,“我給你的資料來源很簡單,你要是不嫌麻煩可以自己再找一遍。”
  “為什麽要這麽做。”雖然這麽問,但是一點也沒有相信了的感覺,我的抗議就這麽被無情的過掉,直接進入下一個環節。
  “推卸責任啊,這麽簡單還看不出來,她留下一堆糾結的難題然後就‘光榮’的退出曆史舞台,把那些都扔給我……”我換口氣,“不過要是往安慰我的方麵來講,大概是她覺得,事情如果交給我,也許會變得比較好一點吧。”
  “你就是這樣將事情變好的?”他微微撇了一眼那些被他扔在桌子上的文件,然後看著我說。
  我知道他看的是那份簽好了的把公司交與他人的文件。
  我笑了一下,
  “通常人們在麵臨選擇的時候心裏其實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了,雖說她把所有事交給我,但是該怎麽做想怎麽做她自己都已經知道,不過是心裏的糾葛太多看不清楚也下不了手罷了,”我拿起那份文件,說實話講些什麽我完全沒有耐心看,“隻不過她認為年少時的她也就是ID為十七歲涼夏的不才在下我是個心狠手辣毫無責任感的白眼狼,這樣。”
  他表示讚同……他居然表示讚同……
  “那麽,從你醒過來後的那個沒兩天到現在,這段時間又是什麽意思。”他問,表情有點含義不明。
  “我隻是想看看,”我說,“我想看看,十年後的自己,在過著怎樣的生活,周圍的人變成什麽樣了,喜歡的人是怎樣的,還有,他喜歡的又是怎樣的人……為什麽一直堅持的東西,就這樣輕易的改變了,全盤的改變,你也說了‘對事情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並且可以相信自己的判斷堅持自己的決定’。”
  “那你現在看清楚了?”他冷笑了一下,“你玩夠了,於是想起正經事還沒做?”
  “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我奸詐一笑,指了指離婚協議書,“嚴平,名律師哦,最近才遷來本市的,我就趕了個早,話說讓這位律師出馬還是薑綰醫生引薦的,不然人家才不會辦這種小小的離婚案,我們說關係不一般哦。”
  我用一副商場開業大酬賓限時搶購的嘴臉交待。
  大叔沒抗住。
  “是因為沒有時間了,”我見好就收,“你不是告訴我,公司最近會有大的人事變動麽,與其被逼宮,不如主動讓位來的好看啊。”
  他窒了一下,眼光突然變的很複雜。
  “還有一個原因……”我認真的歎,“我去薑綰醫生那裏檢查過了,如她所說,這個催眠手術做的很失敗,雖說ID二十八不可能複活啦,但是她的很多東西都會慢慢地恢複,熟悉的環境是絕對誘因。”
  “會怎麽樣?”
  “愛上你,”我笑,看他愣住,我大喘氣完畢,“……吧,其實我也不知道啦,但是既然決定洗牌重來,就要盡可能的避免重蹈覆轍,對吧……對你來說這樣也比較好不是麽,擺脫的幹幹淨淨。”
  雖然其實已經四不象了。
  “你還有什麽知道的想要說。”他反應的很正確。
  我咧出個笑容,從那堆東西裏抽出來一摞相片,店長小姐的笑容在上麵定格。
  他的表情則僵住了。
  “你調查我。”他開口,不冷不熱的最可怕。
  “這是舊資料,”我順手拿了一張看,人長得美真是什麽角度照得都漂亮,“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你這句‘你調查我’還真沒有錯……畢竟不管是十七歲還是二十八歲都是涼夏這個人,這麽容易造成混亂,所以我們說穿越有危險,介入須謹慎啊。”
  他沉默了一會,在認真思考,
  “這段時間聽你說話,控製情緒的能力倒是大幅度提高,”他直視我開口,語調緩慢,“我不想做任何的主觀推測,還有什麽,你直說好了。”
  “真不錯,”聽他這麽說我很愉快,“我先曬出來這張離婚協議書和這張公司的賣身契就是先交待結果把自己的好處抹幹避免發生‘哦,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你閉嘴,我什麽也不要聽’‘你聽我說……’‘我什麽也不要聽……’或者‘你真是個卑鄙的人’‘我哪裏卑鄙了’‘你哪裏不卑鄙了’……這種浪費篇幅的事……”
  “你已經在浪費篇幅了。”他終於不耐。
  “看來你提高的不夠……”我捎帶得意的指出,終於在他的目視下音量漸小,清了清嗓子,端正態度,“好吧,我要開始長篇論述了,最好不要打斷,很容易跑題。”
  就算不打斷也很容易跑題!
  他眯了一下眼睛,明明很想把上麵那句話說出來的樣子,考慮到後果最終還是放棄。
  我無害的笑了一下,
  “我一直都覺得,把悲傷的事用好笑的方法說出來,回憶的時候,就會輕鬆許多,”我繼續從那堆裏麵往外抽東西,一個文件夾,爸媽把我的房間保留的好好的,除了清掃灰塵其他什麽都沒有動,我一張張的翻看,“嚴岩送我的原稿紙每一張都畫滿了,全插在這裏,我真的有認真畫了,一張都沒有浪費……但其實我畫畫真的一點都不好,構圖單一平板,缺乏立體感,人物表情姿勢僵硬,背景雜亂,就Q版還行……但是我還是覺得,喜歡是一件很單純的事,隻要沉溺其中就可以一直繼續下去,但是我爸卻覺得,繼續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他認為我在公司經營上有天分,所以一門心思的想要我繼承公司。”
  停了一下我繼續說,
  “人生本來就是辛苦的事,一眼望下去結局就是一死,幹嘛還要勉強自己,關鍵問題是我老爸開公司的誒,那麽多家產就算我一輩子畫沒有意義的畫也夠我敗的了,你說我一二世祖的條件憑什麽苦大仇深的待遇啊……”
  “要是知道你是這種想法……”他忍無可忍開口打斷我的開篇即離題萬裏,“你這個人,還真是不值得同情。”
  “我就是這種想法,”我笑他的定力不夠,“但不是沒有想過生活會變成現在這樣……我相信任何人都有對生活妥協的時候,頑劣如我也不可能例外,隻是這次跳躍太大難免缺乏適應而已。”
  推卸完責任,我看他一眼,繼續,
  “那個人,真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從嚴岩那裏知道她原來玩的是ID自殺,我就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樣,真的以為她是車禍就那麽去了,結果那些蛛絲馬跡都是她故意留下來給我的,讓我幫她處理這些麻煩,”我扒拉出來最後能給他的東西,三大本厚厚的日記本,“這三本我受權你可以看,其實我一直都有記日記的習慣,我還為自己的聰明得意了好半天,她這招真夠損的,越到後麵越發現,公司的事也好老爸那邊也好,其實她什麽都安排好了,費這麽大精氣神把我大老遠的招過來就為了演一個白眼狼幫她下下殺手罷了。”
  我戳了戳那份文件,她就是算準了我那麽冷靜理智一定不會賭口氣把公司攬下來的。
  “隻是她沒算好嚴岩,不但沒有按劇本走還叛變革命把她給供出來了,其實嚴岩可以不用說的,結果他始終是個笨蛋……”我長歎,“他的喜歡也許隻是沒有搞清楚同情和內疚加上他又喜歡成熟型的……話說人真是喜歡瞎琢磨然後也不管有沒有用就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
  然後是離婚協議書,
  “其實你和那個涼夏,遲早會走到這一步的不是麽,一旦真心愛上了,妒婦都是一個形態,”我自嘲的笑,“剛剛結婚的時候,你怎麽樣她怎麽樣你們跟本不關心彼此,對方就算夜夜笙歌三宮六院都無所謂……直道慢慢的她開始調查你,想你跟誰在一起,在做什麽,下班去哪,在喝誰煮的咖啡,又在對誰笑……就最下麵那本日記,你扛得住就看,道義提醒,我已經爆了好幾次了,我想她自己也受不了了。”
  他沉默的抽出來,有點複古風的硬殼日記本,很幹淨利落的設計,他就這麽看著,沒有翻開。
  大概是對我的提醒還有點顧忌?
  “這些日記明明是留給我看的,還故意鎖上鎖,鑰匙也不知所蹤,她就是知道我會用錘子解決問題……對了,這一本……”我從漫畫堆裏抽了一個本子,差點忘記了,“隻有這一本,是電子密碼鎖……搞那麽神秘幹什麽,而且開機問候語是‘砸,我就自爆’……居然有開機問候語……靠,話說看到這行字的時候我就該想到這都是有預謀的啊有預謀的……”
  我把這本日記本遞過去,
  “那三本的日期到出車禍前沒幾天,這本裏麵是什麽我也就不知道了,但是找回密碼的提示是你的名字,所以肯定跟你有關,交給你了,自己琢磨去吧。”我已經技窮了,死活都打不開,所以我們說科技都是雙刃劍啊。
  最後是那些照片,我沉默了一下,有點緩慢的開口,
  “維納斯的夢幻,悠然年華,癡迷,美好希望,最後是永久之戀,”我細數著歌名,“我跟你說過,就像言情小說男主角就算再怎麽沙豬鹵肉燉蹄膀雷的把書裏書外的人都炸抽過去但是一直喜歡女主角一樣,一直喜歡那個人吧。”
  這一幕保持了一會。
  “說完了?”他開口,神色平淡,不像是剛才表麵風平浪靜,內心波濤洶湧,是真真正正的平淡。
  “還有一句,”我頓了一下,用我此生最平淡最堅定的語氣,“我見過肖顏了,她是個很好的人,很溫柔,很聰明,她值得你好好對待,拆散你們,我替那個自己,道歉。”
  “你是該道歉,”他依然平靜,接過我的筆,在離婚協議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你覺得自己很偉大,很聰明,做了很正確的事?”
  我沒說話,他簽的比我還幹脆,我好歹還練習了半天。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他像理性離婚的丈夫關心妻子一樣的問。
  “當然是走回人生的正軌,我的第一誌願,”我裝著欣賞著兩方的簽名,“當我的二世祖,你既然簽了離婚協議,表示你同意給我大筆的錢了吧……我可是沒有任何謀生能力的喲。”
  而且還一點誌氣也沒有。
  他並不介意自己可能會被我摟多少錢走,公司那麽大一個我都給他了,他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吧。
  我笑,
  “如果你和甜點姐姐結婚的話,也不用邀請我了,我打算找個你不知道的地方自己生活,前麵也說過了,既然要洗牌重來,那就要幹幹淨淨,我可不想再變成那樣了,始終……還是討厭那個自己。”說出這番話心裏的感覺怪別扭的,那些慢慢滲出來的屬於那個涼夏的感情,我從錢包裏掏出甜點店的貴賓卡,“這個,還是幫我還給甜點姐姐吧,我想你們也許不太想看到我,這個也沒什麽機會用了,況且,就算是淋了一點鮮奶和糖稀的水果,我也始終是無法接受甜食。”
  “這樣,”他接過,把所以我給他的東西都整整齊齊的放好,一摞的擺在我們中間的桌子上,“你就滿意了麽。”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
  “十七歲是你二十八歲就不是你了麽,”他語氣冷漠殘忍,“不管什麽時候的你都隻知道自說自話,你有關心過別人的想法,有問過別人的選擇麽。”
  “有問過啊,”我奇怪的看著他,“有問過,你要不要結婚啊。”
  說的殘酷一點,雖然是開出那樣的條件,但是不代表他完全沒有選擇的權利啊。
  “涼夏,”他忍怒的看著我,“你自以為是。”

  第十三章
  “哦,然後呢。”陳羽一副小報狗仔的嘴臉,還舔了舔筆尖,記錄得相當的爽。
  “然後我就來到了這個‘你不知道的地方’從此默默哀傷了此殘生了。”放下咖啡杯,我望了一眼窗外的燈火通明,閑散的說。
  “嗯,是比較狠。”陳羽也衝著窗外遠目了一下,“適合用來當小說素材。”
  然後埋頭繼續寫。
  “話說,”我斜著眼睛掃了她一眼,“你的小說都是這麽寫出來的啊,你這個作者真是值得讀者踐踏。”
  “藝術源自生活嘛。”作者同誌厚顏的衝我咧嘴一笑。
  我到底為什麽會跟這個人認識啊。
  和貓糧離婚以後,我躲在城市的角落,用得到的那筆錢的一部分買下一個店麵,細數了一下自己的興趣,因為喜歡煮咖啡,也喜歡煮炸醬麵,又很喜歡看動畫漫畫和小說,全然不搭界於是丟飛鏢決定了開一家咖啡店之類的東西,用這樣方式確定了大概格局,剩下的就全然沒有計劃,閑閑散散的走一步算一步,所幸我暫時還不用靠它維生,也就任由我胡來。
  陳羽這個人呢,大概是剛剛開始營業的第若幹天,賣咖啡和一些小糕點,店子很空都不像是營業,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客人,閑著無聊我捧了本小說在店門口很沒誠意的做著打掃更沒誠意的想著下一步的走向的時候出現的,她盯著我捧著的那本小說看了很久,然後突然燦爛無比的說,這本書是我寫的,我給你簽個名,幫我跟老板說雇我吧。
  因為她的小說有很強烈的分鏡感,我想大概也是個喜歡畫漫畫的,於是就雇了下來。
  熟了以後發現我們的確是比較誌趣相投。
  誌趣相投的人在一起境界就比較容易升華,於是在陳羽參與進來以後,我的店很快就有了目標並且更快的就開始正規營業了。
  我負責煮咖啡,陳羽則負責調酒的部分,有時候提供炸醬麵,店員的製服……就cosplay各部動畫和漫畫裏出現的不錯的服務生吧。
  大概是店子變得很特別,盡管亂七八糟的連我這個店長都搞不清楚到底應該定義為一個什麽店,而且賣的東西無論從內容還是價格上來說都很任性,卻吸引了一些有意思的人,認識了一些特別的朋友。
  我覺得很不錯啊。
  這樣率性的生活,大概一直都是我想要的吧。
  “嗯……”陳羽終於停了下來,看著我突然嚴肅了一下,“老板,你在想貓糧的事麽?”
  “是啊。”我點點頭,“我發現小F的貓糧開銷最近越來越大了,真是不知道感激啊,寄人籬下還吃的這麽海派。”
  順手拎起來腳邊上打著瞌睡的一團,這重量果然是胖了不止一圈。
  被打擾到睡眠的貓咪因為懶隻是象征性的扭動了一下表示抗議。
  正式介紹,這位就是那天在遊樂園場撿到的黑貓,原本是為了省事想直接叫它嘉年華的,但是因為總是伸著四肢還側臥並且直著尾巴呈一個F造型的睡姿太有特色了,所以最後大家都叫它小F了,我走的時候也捎上了它,這個就叫做爭取到了孩子的撫養權。
  “哦,當貓的有義務沒心沒肺。”陳羽很愉快地抱過那隻貓,大概是物以類聚,沒心沒肺的和沒心沒肺的比較合得來。
  我無聲的鄙視了一下。
  “我是這樣想的,”吸收了我的鄙視連泡都沒有冒一個,陳羽轉了兩圈筆,“出於很明顯的原因我這麽正直當然是不會把老板的故事照原樣寫出來啦,藝術要是不高於生活就體現不出作者的重要性了。”
  “哦?”我抿了口咖啡示意她可以開始講重點了。
  “研究分析了一下我發現老板你的故事還是有很強的可塑性的,不然這樣,前半段就照你那樣寫,後半段的真相是其實貓糧和嚴岩有一腿,最後你和炸醬麵店老板遠走他鄉,然後這個故事大概就可以叫做‘我愛錯了他’,”陳羽咬著筆興奮的說,“再不然,就幹脆寫個實實在在的耽美文,以老板失憶前後的性格差異作為重點,先來個大虐,然後我給你個HE,題目就可以叫做‘一生兩世,先攻後受’?”
  沉默。
  “行,”我淡定的斜了她一眼,慢慢的說,“隻要你敢寫我就敢看。”
  “老板你真隨和,”陳羽一副天下太平的假笑,“所以你可不可以當作剛才是我童言無忌,就讓大風把它吹去吧。”
  “沒問題。”我笑得比她還假,順手拿過賬單,在上麵寫上“冰拿鐵兩杯,店長精心調製”任意的劃了價格,往陳羽的腦門上一拍,“比起現付我覺得你會比較喜歡從工資裏扣。”
  “可以分期付款麽。”她自知理虧不該反抗唯有深情的凝視著我。
  “前兩天你給我挖的坑快點填一填就可以。”我是優質老板對員工張弛有度寬容有佳。
  “新挖一個吧,我對老板的故事比較萌。”不知死活。
  “那就兩個一起吧,”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柔嫩最千瘡百孔最想把作者供起來但是每個沒有更新的日子都想把她們秒掉的就是跌落坑底的讀者麽,“現在就滾回去給我灑泥吧,今天晚上……就不通宵了。”
  我的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至少絕大部分時間是,晚上的部分基本上都是陳羽來,我沒事做也會過來泡著,今天隻不過單純的不想營業,店裏的客人本來就不多,剛才在最後一對客人走的時候我突然很想就這樣在自己的店裏一個人待一會,不知道是不是給陳羽講了那些事的原因,突然有那麽點傷感。
  陳羽抬起眼看了我,保持笑容的點點頭,把剩下的咖啡慢慢品完……以表示畢竟是她自己掏銀子買的……然後換衣服收拾東西就離開了,出門的時候和三位剛進來的客人道了歉,然後體貼的把門外“結束營業”的牌子翻了過來。
  我坐在吧台上撐著臉凝視窗外。
  陳羽隻給我留了一盞燈,很適合的距離,橙色的圓形光暈,我剛好在光暈的邊緣。
  音響開著,是一首從來沒有聽過的老歌,我聽了一會,然後脫了鞋,抱著咖啡走到窗邊的大椅子上縮著。
  咖啡是自己調製的冰拿鐵,我很久之前閱讀過的一本咖啡類知識的書上對於冰拿鐵這樣寫著,“這是一道利用比重原理造成層次變化,以增加視覺效果的咖啡。利用該原理,可使咖啡做出無限的變化,可視個人創意、喜好、心情來任意組合變化。”
  那個時候的我對自由和隨意有著幾近神經質的追求,沉迷“可視個人創意、喜好、心情來任意組合變化”這句話透出的隨意,就喜歡上了,不過我想現在的自己心境大概也是,雖然我曾經自暴自棄過一次。
  不一定是好事,但是也許是一輩子都不願意舍棄的,雖然最後做到的也許隻是視覺上的效果。
  隻是視覺上的效果麽,這樣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生活。
  “那麽看不見的地方呢,很深很深的心裏呢。”
  我試著問自己一下,聲音發出來在空蕩蕩的店裏顯得有些怪異,突然覺得這個行為有點好笑,於是抿了口咖啡把這個問題衝掉了。
  和陳羽的相處隨意到完全沒有負擔,我們是同一種人,交談就像丟皮球,你怎麽丟給她,她怎麽丟還回來,不會抱著不放,隻是有一天想傾訴了,她就認真的聽,用她自己的方式,不發表評論不表示看法。
  雖然具體實施起來作為當事人還是很想在她頭上揍出串葡萄。
  沒注意呆了多久,把外麵的卷門拉下來的時候周圍大部分店家都已經關門了,陳羽走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
  顯然,我不會開車,隻能走到路口,這個時候的出租車也不好等。
  晚上烤了做贈送的小餅幹,因為老板臨時不想營業還剩下很多,雖然不喜歡吃甜食,但是這種我和陳羽還有陳羽的室友陶木三個人鬧著玩做爛了無數次才誕生的小餅幹卻是我的心頭好,算不上很甜,但香的很溫暖。
  做成適合丟到空中用嘴巴接的尺寸,我和陳羽很喜歡玩,有時候會像現在這樣一時興起。
  但是我技術很差,尤其是在受到驚嚇的時候。
  鋪墊了這麽多其實我就是想說所以在一個黑影冒出來用刀子指著我說把你的錢包和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的時候我就因為冷不丁受到驚嚇差點把手上的一個小餅幹扔到強盜先生微顯朝天的鼻孔裏。
  於是在這麽個嚴肅的時刻我和強盜先生之間產生了一個很尷尬的沉默。
  還有劈裏啪啦掉在地上的無數黑線。
  “呃……這個,我錢包裏麵有些錢……我給你,請不要傷害我……證件你拿著也沒用就留給我吧。”因為破壞了強盜先生對自己英猛形象的預定和憧憬,我稍微有點過意不去,配合度自然超級高,雖然這標準台詞背起來有點生硬,而且還有討價還價的嫌疑。
  “呃……那個,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對,首飾,有什麽首飾也都拿出來。”強盜先生的落差有點大,語氣自然也比較跟不上形式。
  “呃……這個,我沒有帶首飾的習慣……對了,我這裏有些小餅幹還不錯,要麽。”
  我誠摯的遞出除了錢包外身上僅有的“外物”,強盜先生又是一陣沉默,大概是看到小餅幹想到了破壞氣氛的首發一幕,表情極為扭曲。
  我後知後覺又是一堆黑線。
  “不好意思,麻煩讓讓,”隨著一聲歎氣,一邊的陰影裏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著我,“你們擋到我的車門了。”
  我和愣掉的強盜先生很配合的各往後側退一大步。
  男人打開車門卻沒有坐進去,隻是俯了身子,進去摸索了一番,如釋重負的摸出來一個很厚的公文包,在手上掂了掂。
  先到的我和強盜先生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做完這一切,然後就見他稍稍掄了胳膊,用力的把公文包拍在強盜先生的腦袋上。
  啪嗒,後者就昏過去了。
  我的眼神描述了一下強盜先生的倒下去的軌跡然後戰戰兢兢的回到了男人身上。
  這都行,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裏麵的文件很厚,外麵的真皮較軟,我換了幾個才找到這麽合適的。”他不以為然的把突然就身兼最佳凶器之職的公文包扔回車裏,“我都不知道出來該幫誰,你總是這樣讓人處於常理之外麽。”
  “這麽巧,又見麵了。”我露出一個放射性的燦爛微笑。
  “一天見你好幾次,”鄭偉嘉抱著胳膊靠在車門上,表情很平淡,“擺出一幅訣別的樣子,說出那種話,卻把店開在公司的對麵,你是怕我找不到你麽。”
  “你要是知道我用多少錢盤下這個地段這家店鋪的,你也會覺得什麽情啊愛啊糾葛啊命運的軌跡啊世紀末的對決啊……都不重要了。”就算沒有鏡子我也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麽奸詐多麽市儈多麽欠抽。
  “‘你不知道的地方’,你也真敢拿來做店名。”他沒有怒,反而笑了一下,“麵店老板怎麽舍得把店給你。”
  “還附贈了秘製炸醬的配方,然後就漂洋過海享受天倫之樂去了。”我也笑,“話說你大半夜的還在外麵晃蕩什麽,加班麽,看來我把公司交給你很可靠啊。”
  “也差不多,有東西忘記帶回去了,回來拿。”他語調淡定笑容和善。
  “哦,專門繞到這裏我還以為你終於忍不住想要到我的店裏砸店砍人呢。”我表情誠懇笑容真摯。
  “我是有這個打算,誰知道有人提前關了店,砍人也差點被搶了先。”他斜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強盜先生。
  我保持笑容,挑了挑眉毛,
  “怎麽樣,密碼破譯出來了?”
  “哼。”提到這個他冷哼一聲,算是肯定的回答。
  “是什麽。”他的樣子別別扭扭的好像完全不願提起,越是這樣越有一種讓人欺負的欲望,十足十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他頓了一下,眼光斜向下的看著我,冷冷的吐出兩個字,“貓糧。”
  我終於爆笑出聲。
  他沒什麽表情的看著我笑,直到我笑得沒氣隻能無聲的抽,他反倒變得心情好了點,
  “想聽麽。”
  “不用了,”我連忙阻止,“你和她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就好。”
  這個時候界限就要劃清一點。
  他像是知道我會這麽回答一樣,默然的笑了一下。
  “這個人要怎麽處理啊,放他這樣躺著……今天似乎很冷誒。”換個話題,我裹了裹外套充滿同情的看向還躺在一邊的強盜先生,並且還關心了一下。
  他看我一眼,頗無奈,掏出手機撥幾個號碼,
  “喂,俊明,嗯,我,今天有沒有在值夜班?那剛好,”他報了一串地址把事件簡單說了一下,“對,在一家咖啡店前麵……叫做‘你不知道的地方’,不……那個是店名,嗯,麻煩你來處理一下……找人處理一下也行,最好快點,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毫不猶豫的掛掉,看著我。
  “電話裏好像有人在暴罵誒……”我試探性的說,他真的可以這樣單方麵簡單平淡的講出上述那段話麽。
  “那個是連陣,醫生,無關緊要的人。”他輕描淡寫的把這個問題過掉,轉手拉開車門,“來吧,我送你回家。”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坐進去,省了出租車。
  我現在住的地方離店不很遠,房子不大環境倒是不錯,是我一直喜歡的公寓式,三室兩廳,還有個陽台,七層,平淡的感覺,隻是公寓裏不能養貓,一個人住顯得有點太孤寂了,本來想騙陳羽和陶木來當我的室友,哪怕用免房租誘惑啊,結果是打包出售的兩個人都懶得搬家。
  “不邀請我上去坐坐?”把車停好,有人又繼續提出要求。
  “不用了,孤男寡女又深更半夜,就不用上去了。”我直言拒絕語氣婉轉。
  我們都沒有動,車裏安靜了一下。
  有人輕聲的笑了。
  “就這樣麽?”他突然把手搭在椅背上,靠過來。
  “就這樣吧。”我配合著他往後仰,直到頭快要撞到後麵的玻璃他的手卻攬了過來扶住我的後腦勺,臉繼續勻速靠近。
  “甜點姐姐呢。”我保持造型維持表情無比淡定的說。
  於是就在四片唇快要碰到的瞬間,他停了下來。
  猶豫著,可以感到溫暖潮濕的呼吸吹到我的臉上,唇上一陣陣似有似無的觸感,癢癢的,卻不確定。
  我屏著呼吸看著他,一陣湧上的緊張讓我的身體不自主的微微顫抖。
  “我說……”我終於忍不住開口,連聲音都是抖著的,“就算你要內心掙紮著兩相凝視也不要這麽近距離好不好,很容易就鬥雞眼的。”
  開了口唇就碰到了一起,那麽微微的擦過,他的唇溫暖有點幹燥,這一點點感覺卻顯得無比清晰讓我無比介意,陌生的情愫湧上,就感覺自己的背狠狠抽了一下,心跳開始不受控製。
  他突然低聲的笑了,猶豫散開了,於是狠狠的低下頭吻了上來。
  ……他不是在泄憤吧,我沒有反抗,就這樣讓他吻著,先是四片唇貼著慢慢的擦,然後勾引似的伸出舌頭,開始沿著我抿著的嘴細細勾勒,試著撩開,我卻毫不配合,於是他狠狠一咬,毫無憐惜,一股血順著已經溫濕的唇邊滲進我嘴裏,鹹腥的味道散開,我猛的張開口咬回去,結果反被攻城掠地,索性咬他的舌頭,他也不躲,舌尖舔著口裏的每一處,被咬了再咬回來,我也不甘示弱,終於使用作弊方法,一腳踹了上去才結束了這個血淋淋的吻。
  我們依舊淡定微笑著看對方,除去有點急促的呼吸和對方都聽得見的劇烈心跳。
  他斜著身子把我壓在椅背和車門上,一隻手抓著我的左手腕一隻手托著我的頭,我沒被禁錮的右手抓著他的衣服,踹完的那隻腳搭在他的腿上。
  眼睛盯著對方的。
  ……
  氣氛燥熱的快要幹裂了。

  第十四章
  “難道你這就是傳說中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我終於疑惑著開口。
  他破功,整個人幹脆就順勢埋在我頸窩裏低低的笑。
  “你還安好吧。”我快被壓斷氣了,左手還在魔掌裏,反抗無力,我隻好指揮右手掙紮著爬上去,糾了糾他已經淩亂的頭發。
  “非常好。”他的聲音愉悅的傳過來,顯然和我這個塊斷氣的不是一種精神頭。
  “那就麻煩你放小的一條活路吧。”我終於開始哀求,這個人悶騷轉外,時不時裝無知亂散荷爾蒙,現在發現居然還是個好色叔叔,一邊說話一邊舔我的脖子,我就覺得雞皮疙瘩在身上泛濫無憚,已經快和發麻的頭皮會師了。
  他終於稍微支起身體,我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突然流入肺中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咳了起來。
  好不容易穩定過來,為避免鬥雞眼,我稍稍下滑一點拉開距離,瞪著這位掛著笑容像看一尾岸上的跳魚一樣袖手旁觀看著我的男人。
  “我踹你哦。”我說的很有威懾力。
  “你剛才已經踹過了,”他仍舊笑,看著我沉默了一會,然後淡淡的,帶了點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的開口,“我該拿你怎麽辦。”
  “太……”我脫口而出一個字,原本的第一反應是他這話說得未免也太時機恰當太標準太程式化太通俗了點吧,卻剛好因為標準程式化通俗我突然明白了他話中的意味,於是挑了挑眉毛,擺出一個標準小人得誌造型,“怎麽,愛上我了。”
  “是,”他倒是一點也不含糊,“也許就是在你嬉皮笑臉的說你一定是很愛我才嫁給我的時候,就愛上了。”
  “……你倒是答的坦率。”不知道為什麽,有種蝕把米的感覺。
  “有個人告訴我,在這種事情上,最好還是坦率一點。”他揚著嘴角,答的理所當然。
  “很好,正麵教材。”我用摸小F的方法摸他的頭,“這表白聽得我很舒爽,但是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我勸大叔還是盡早回頭是岸啊。”
  “你要逃避到什麽時候。”他說的很輕鬆,“這樣一筆帶過,你挑了開頭沒膽量看後續?”
  “我們合適這麽愜意的拉家常麽,”苗頭不對我趕緊岔開話題,順便裝出飽受驚嚇的樣子,“也差不多該波濤洶湧了吧,想想我們最後一次談話,這不是枉費了我營造出來的悲慘氣氛麽。”
  “這是輕鬆路線的正劇,”他笑,眼神裏盡是狡詐,“哪裏來的悲慘氣氛。”
  “你搶我台詞……”這種含義不明的話明明是我的範疇。
  “你自己說的,‘把悲傷的事用好笑的方法說出來,回憶的時候,就會輕鬆許多’,”他搶斷,“知道這樣做的壞處了?”
  “有什麽不對,笑著哭才是悲傷之最高境界。”我就是要擠出點悲傷氣氛來給他看。
  “你……”他終於接不下去,好氣又好笑的勾了嘴角,“我怎麽攤上你這麽個……”
  “我這麽個什麽?”小勝一局,我得意的頂回去。
  “你要逃就給我逃的遠一點,現在這種樣子算什麽,不要告訴我你還沒看夠,你還沒玩夠。”不跟我廢話下去,終於進入正題,他多少說出點像是憤怒的話來。
  雖然情緒上還差點。
  “我……”我詞窮,哽了一下,“我原本也是想著反正沒什麽事做不然追隨爸媽世界範圍的遊蕩好了,還特別到老板那裏吃了告別晚宴,誰想到老板家的兒子那麽出息還那麽孝順在國外開創了番事業就硬要把老爺子接過去享團圓福,老板也真是的堅持獨居賣麵那麽多年了不過就是孫子出生了嘛就耐不住寂寞了要把店轉出去,你說我悲喜辛酸小半輩子的精神文明都建設進這家店裏了,轉眼要開個網吧遊戲室歌舞廳什麽的不就烏煙瘴氣上了,所以我就想了,算了,要腐敗還不如我親手來。”
  反正我是個心狠手辣毫無責任感的白眼狼。
  “就因為這個就留下來了?”
  我點頭。
  “說謊。”兩個字就蓋掉了。
  我啞然了一會,緊迫感就出來了。
  按照正常的對話路線來說,我現在有三條路可以走,要麽質疑他憑什麽說我是在說謊,要麽反問他不然我是為什麽留下來,再要麽就是否定他堅持我沒有說謊,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感覺三條路不管哪一條都有自投羅網會死狀淒涼的嫌疑,三相權衡沒那個稍微輕一點的可以取,我決定還是另辟戰場從風牛馬不相及的角度入手。
  “你有沒有覺得再次登場你給人的感覺有點不太一樣了。”以前不都是悶著麽,怎麽這次突然清晰起來。
  還有點浮動。
  “因為我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他也沒糾纏上個問題,就這麽順著我的話題走,“對於你,說的再多都是徒勞,不如直接付諸行動來的有用。”
  “哦?”我消化了一下,怎麽品著有點我這個人朽木不可雕的意思。
  “知道我怎麽想的麽,”他突然插播一句問我,然後不等我開口就自顧自的回答,“我一直都想拎著你的脖子把你拖到膝蓋上狠狠的打你的屁股打到你吱哇亂叫。”
  還富含著可惜意味的長歎了一聲。
  他居然還富含著可惜意味的長歎了一聲。
  “你少在那裏一副忍辱負重心理活動豐富裝悶騷的樣子了,你明明就已經付諸於行動了,哇呀,哎喲……好痛……”我吱哇亂叫。
  騙人,小說都是騙人的,明明到了這個段落的時候,男主角都是象征性的在女主角的“小粉臀”上拍兩下,然後隨情節需要該幹嘛幹嘛去了,為什麽我就要像個離家出走被老爸逮回來的小鬼一樣屁股被爆炒一頓。
  而且還用的是“屁股”這樣的詞,小粉臀呢,小粉臀哪裏去了?!
  還而且的是打的一點都沒有留情,十乘十的狠手。
  更加而且的是我還因為車內空間狹窄被拎著脖子拖到他膝蓋上時腦袋狠狠的撞到車門。
  繼續要而且的是都這麽風牛馬不相及了結果我居然還是自投羅網死狀淒涼。
  他終於停下,我腹誹著撲在那裏一動不動裝死,腦袋和屁股上各冒一股青煙。
  “你就是欠教訓,”長久以來的願望得以實現,他補充的很滿意,“不是堅持自己十七歲還未成年麽,我就用對待小孩子的方式教訓你好了。”
  我十七歲沒錯但誰說是小孩子了,我平時就是自謙偶爾假兩句,擱古代這個年紀都仨孩子的媽了。
  仨孩子的媽繼續腹誹著裝死,決不詐屍。
  看我安靜了,他換了語氣開口,
  “我和你結婚以後,父親的公司的確是暫時得到緩解,但是這種幫助對於你父親的公司來說無疑是一種浪費,於是最終的決定是重新進行評估和分配,將下遊公司吸收成子公司,不同於破產,總的來說還算是個不錯的出路,但是父親苦心經營的公司就這麽消失了,”他按下車窗,點了支煙,“雖然心有所不甘,但是生活就是這樣,有時候很難權衡得失。”
  我沒說話,這些事,往專業上說雖然不很明白,但是這個過程我是知道的。
  “那個時候,肖顏的甜點店就開在我父親公司樓下,現在也是,不過隻能稱為公司舊址了,和她第一次見麵時我剛從國外回來,那時父親的公司已經不穩定了,我又剛剛進入,各方麵狀態還需要調整,每天麵對著很大的壓力,就像炸醬麵店對你來說是塊自己的自留地一樣,肖顏的甜點店對我來說也許有著同樣的意味,那段時間,她的店就成了我幾乎每天光顧的必然場所,”他說的很慢,帶著點漫不經心,“你說的對,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很溫柔,很聰明,值得人好好對待,她給人一種歸屬感,一天的疲勞,壓力,隻要在她的店裏坐一會,聽著歌喝杯咖啡看著她的笑顏隨意的聊幾句就好像消失了。”
  他停了一會,似乎在吸著煙,我卻隱隱感到一陣潛台詞以無比真實的質感回蕩下來。
  不像某個人,除了把別人氣的半死和批發販賣黑線外別無作為。
  我猶豫了一下,錯覺麽……錯覺吧……
  “我知道她喜歡我,我對她也有好感,要不是不幸後來遇到某個人,我想我們大概會結婚,平靜的過著普通的生活。”他這麽說著,有點無奈,卻沒有責怪的感覺,手在我後腦勺上彈了一下,很輕。
  “要不是遇上某個人,”他熄了煙,拈著領子把我拉起來,強迫與他直視,“除了逃避,你還要裝死到什麽時候。”
  “我不是主動承認錯誤將你雙手奉還給了平靜而普通的生活了麽……”我不但裝死還裝傻。
  “你還得回來麽,”他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冷酷,“不管是我,還是你自己,你還得回來麽。”
  “那你要我怎麽辦,”我再也裝不下去,“也沒有問過我,突然就把我拖到十年以後,絕對不要做的工作,絕對不要的生活,絕對不要變成的那種人,統統一股腦的塞給我,放棄了曾經堅持的態度,還結了婚丈夫討厭我並且麵臨離婚,周圍所有的人都不是我認識的樣子,更過分的是就因為喜歡著那個暗戀多年的人,就要被當作自己的代替品扔給他,最過分的是我忍都忍了喜歡的那個人居然用很雷的一章當場拒絕了我,你要我怎麽辦,我照她說的做還不行麽,結果無限過分的那個結局就是手術原來是失敗的,失敗到了她不能複活還我個清靜也不能死幹淨了讓我二世祖的康莊下去而是用陰魂不散的方式繼續左右我,她的感情,她的態度,她的想法,一點點的滲回來左右我,留也留不下走也走不掉,你要我怎麽辦。”
  他看著我等我說完,然後伸手在我臉上擦了一下。
  “知道我那天為什麽在離婚協議上簽字麽。”
  我索性抓過他的手在袖子上麵來回的蹭,權當搖頭。
  “因為我覺得,給彼此一個機會從頭開始也好。”他就這麽舉著手放任我蹭。
  “我不要。”蹭幹淨了就甩開,不管是語言還是行為,都很幹脆。
  “十七歲也好二十八歲也好,那些感情那些態度那些想法都是你涼夏的,不過是一個人在不同時期的不同表現罷了,性格的多麵性,此起彼伏,”他抬了一下那隻可憐的手,卻沒有因為我的言行生氣,反倒笑了一下,“普通人都是,有喜歡自己的地方和不喜歡的地方,你不過是因為有了個特別的經曆,不如心平氣靜的想想。”
  我狐疑的看著他,
  “難不成這是一個關於發現自我認識自我接受自我的富含哲理性的心理學故事?”
  有這麽高尚麽,剛才不還說是言情-輕鬆路線的正劇麽?
  “……”
  熟悉的大段沉默。
  以及幹笑。
  還有批發販賣的黑線。
  “多認真個幾分鍾會要你命啊。”
  大叔又沒抗住。
  “鄭偉嘉!同樣的橋斷使用兩次會顯得很沒創意的,哇呀,哎喲……好痛……”同樣的招數對聖鬥士使用兩遍是沒有用的但是對我用幾遍我還是會吱哇亂叫的這裏的保安怎麽回事都殺人了越貨了風高了放火了還不趕快出現我白交物業管理費了。
  “你要是再顧左右而言其他,”沒給我裝死的機會,這次直接拎起我的脖子,“我就狠狠揍你的屁股。”
  “你揍都揍了還裝……”我在凜冽的目光下沒了聲音。
  陰溝翻船了陰溝翻船了陰溝翻船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大叔他……變態的爆發了……
  “我要上去了。”怕他心動不如行動覺得與其動口不如動手試了一下效果還不錯於是幹脆疏筋活絡排解積蓄下來的怒氣一次算清楚我屁股就開花了,我毅然決然的逃離現場。
  稍微狼狽一點就是了。
  “涼夏,”他沒有阻止,隻是在我跨出車正準備關門的時候突然開口,“你不是棄狗。”
  我僵了一下,關上門,站了一會。
  夜風有點冷的吹在我臉上,我不自主的舔了一下嘴唇,一陣幾乎被我遺忘了的刺痛感覺傳來,我裹了裹外套,俯下身,
  “謝謝你的順風車……吻就算了,好大的煙味。”
  還有血腥味,我避重就輕我舉重若輕。
  然後轉身離開。
  “那麽現在的你呢,”他帶著些許笑意的聲音順著風出來,在如此深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愛我麽。”
  肯定的句式語氣,就好像提醒一樣。
  我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然後我聽見從胸腔一個跳動的地方應了一下。
  “嗯。”悶悶的一聲。
  我繼續往前走,沒有回頭,為自己的行為有些不甘,隻有衷心的希望……
  風聲太大他沒有聽清!

  第十五章
  “完啦?”麵前的人翻了頁書,眼皮也沒抬一下。
  “……呃,完了。”我小心翼翼的端上兩杯咖啡,不知道為什麽……按理說我和眼前這個叫做陶木的沒事就過來蹭咖啡的陳羽的前室友也算是相當熟的了……但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麵對她都有點氣勢不夠的感覺。
  “怎麽有點沒結局的感覺,還兼帶點惡搞嫌疑,”她懷疑的嘖嘖了兩下,眼睛還是沒有離開書,“由此看來果然藝術還是要高於生活的,你看阿羽在書裏把你虐的那個慘啊,還有這個結局,你說她是不是在報複你那兩杯老板特調的高價咖啡,看來以後來這裏喝咖啡還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在聽你傾吐心事的時候。”
  話是這麽說的,伸向咖啡的手仍然是動作自然造型優雅一氣嗬成。
  忽略她的言行,我隻是目光筆直的盯著她手上的那本書,二十八歲未成年,作者,黑羽。
  所以我說凡是跟取名字有關的事情陳羽那個女人從來都是想象力匱乏沒有創意隨便就糊弄過去的,不管是主角的名字書的名字還是……筆名。
  話又說回來了……時間過的真是快啊,爬字速度慢如陳羽者這本書都出出來了……算算也過了快兩年了吧……
  “對了,後麵那段呢,”她像突然想起什麽,終於肯撥冗看我一眼,“甜點姐姐……肖顏是吧,她不是後來還上你這家店找你了麽。”
  “那天你在,又不是不知道。”我終於氣足一回,“和陳羽兩個扒在一邊偷窺,還用的著我重複?”
  她天經地義的笑了一下,完全不知反省。
  肖顏後來是來找過我……沒有什麽勾心鬥角各懷鬼胎的場麵也沒有大吵大鬧哭哭啼啼的戲碼,我們隻是在一起喝了一杯咖啡,黑咖啡,加很多的奶和糖。
  她一直都知道我是誰,也猜出來我也知道她是誰,所有問題的答案彼此心裏都知道,所有想說的話對方心裏都清楚,於是反倒什麽也說不出來。
  於是我們就隻是在一起喝了一杯咖啡,黑咖啡,加很多的奶和糖。
  我忍不住歎了一聲。
  “這本書銷量還不錯,你打算這樣一個個的澄清麽。”陶木沒有繼續過問,隻是舉起杯子稱讚了一下我煮的咖啡,接著說。
  “至少認識我的人要解釋一下吧,話說你以為我喜歡沒事就拿著自己的穿越史講來講去,”我哼了一下,“你也看見啦,她把我寫成了一個活活拆散人家相親相愛情侶最後還始亂終棄的女人,本來我就心態有缺陷被她這麽一總結搞得我也覺得好像是這麽回事……而且她居然還專門寄了本樣書給我就怕我看不到。”
  猶記不久前的某年某日某月某鄭姓男士也曾在氣急攻心的時候用過“始亂終棄”這個詞,我就搞不懂了,我到底是在哪一章把他“亂”了的。
  “難得那個怕麻煩的有膽量惹一回事,就是最後遠渡重洋逃到夫家的造型有點缺憾,樣書還是我幫她寄給你的,”陶木挑眉,說的無遮無掩,“其實我從剛剛開始就在揣摩你那兩杯咖啡價高到什麽程度,讓她記恨這麽久。”
  “我……你,我就說那位同誌的字看起來還蠻瀟灑的還以為她心虛發揮失常……算了,更令人發指的是這本小說居然還是HE,簡直是喪盡天良,這種巨雷居然還有出版社肯給她出。”
  “事實上我認識那家出版社的總編,據說是抱著稿子含淚感慨了一句‘人生就素那浮雲’然後就出了。”除了在我對她的字表示看法的時候瞪了我一眼外,她大小姐的描述十分平靜,顯然已經淡定了。
  忘記陶木小姐乃自由翻譯一枚,人脈還相當廣。
  “說到這裏我就不得不交待一下我前幾天剛好出去遛了一圈,然後特地跑了一趟英國,幫她補充了一輩子分量的咖啡因。”我故意斂了情緒輕描淡寫的說,還不忘啜口咖啡以掩蓋住嘴角那抹獰笑。
  “哦?”有人擅長抓重點,透過現象看本質,“你家那位又求婚了。”
  “嗯。”我點了點頭,反正某人一求婚我就跑去度假,一年半都這麽過來了,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
  “真是苦了阿羽了,”陶小姐沒誠意的長歎一聲,“話說如果不是我,你這次又拖誰來給你看店了。”
  “喬伊絲。”我答得飛快,一點也不含糊。
  35D英國美女,超越我認識範圍的女強人,隱藏式人物,原本是陳羽的……我們可以說是情敵麽,曾經來我店裏找過陳羽,卻在門口遇見嚴岩,從此成就了一段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話說現實生活還真是好打發。
  “……你,你還真是無所不能用其極。”難得見她大小姐麵部扭曲,雖然這種扭曲是源於對我的鄙視。
  “是你教給她的啊‘如果你不重視我,我就讓你看看,地球沒有我就不能轉了。’”我欣賞著她扭曲的臉,“股市都動蕩了,你說你和阿羽是不是該死。”
  我也頂多叫這麽大的人物幫我看下店而已。
  “多麽龐大的家族企業啊,”陶木失笑,毫無懺悔之意,“這麽多年就被當成個機器,付出多少都是理所當然,一點也不受重視,你說是不是很不合理。”
  “她現在失業了,一時無法適應完全沒有緊密時間表的生活,很容易崩潰的,我也算給她找點事做,自己想想都很偉大,隻不過……”我皺了一下眉,“我遛了一圈英國回來,發現我家小店的營業額上升的相當嚴重,你說她是不是在嘲笑我。”
  陶木哼了一下沒回答,但是臉上分明寫著“你活該”三個字。
  “說句實話,”陶木盯著我的眼睛,“你會不會恨她搶走嚴岩。”
  畢竟是這麽多年的單戀。
  “……”我呆了一下,“兩秒鍾前你傷了我的心,我在你心中就是這麽個形象?”
  “你有這個反應我就明白了。”陶木笑。
  “從來就沒有屬於過,又何來搶走,”我歎,“我跟嚴岩這輩子是注定錯過,單戀是青澀純粹的,這麽美好的感情,卻隻能成為我心上美好的一道傷疤……也許下輩子還有機會?”
  “什麽時候結婚。”她轉的突然。
  “咦。”我幾乎反射性的想跳一下,然後意識到說這話的不是某個人,於是比較掙紮的穩住身形。
  所以姿勢相當的難看。
  “亞洲晃了兩圈,歐洲三圈,美洲澳洲各一圈,接下來打算去哪裏,非洲還是南極洲。”某常年擔任代理店長的人曆數起我的劣跡相當上手。
  誰讓她是自由翻譯,時間靈活性強。
  “切,一年半才求了七次婚,まだ。”我非常深刻的哼了一聲。
  “他也是好意,怕航班排不過來。”冷笑,突然咳了一下,改口,“他是怕你滿世界跑太累。”
  “我才十九,怎麽也要風流幾年吧。”我很得意的搖頭。
  有錢又有閑,還有一顆年輕的心,嫁人太浪費了。
  另外我要強調一下,三十歲的年紀是屬於非常之年輕的範疇的。
  “那你打算幾歲結婚,要孩子麽,準備做高齡產婦?”
  哢吧,我僵住,沒把持住腦子裏突然冒出某情節,於是笑得很幹。
  仍然是猶記不久前的某年某月某日也仍然是那個某鄭姓男士,又一次的氣急攻心……忍耐力越來越差還敢號稱練出來了,真丟臉……此鄭姓男士終於頭腦發暈對無辜的受害者采取了某不人道的手段,而受害者因剛剛成年心智尚不成熟,被此鄭姓男士引誘……然而此男在得意忘形之時自暴其令人發指的目的,致使受害者腦中突然浮現“如果我還有個孩子的話,那差不多就是我在二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把十七歲時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幹的事情幹光了”這樣一行字,結果就是我反射性的飛起一腳就把貓糧踢到床底下去了……
  這才是我躲到阿羽那裏去的那個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真實原因。
  “其實我也勸過,跟你這種人講什麽求婚,直接霸王硬上了就行了,”陶木平淡的喝著我香噴噴的咖啡,一邊肆無忌憚的吐出暴言,“生米煮成熟飯上桌即可,對了,這次複婚要訂個協議啦什麽的一定要我家那位來啊。”
  這位大姐家先生也是律師,和薑醫生家那位並列律師界道德感淡薄榜首。
  看看他們娶的什麽老婆就知道了。
  “你家先生不差我這筆生意。”我表態,很矜持客氣含蓄。
  “我是覺得差不多了,”陶木無所謂的從咖啡壺裏為自己續上一杯咖啡,“惹佛三次也會殺人的,你說我們國際友人脾氣是不是這堆人裏最好的。”
  我隱隱感到一陣寒氣,臉上盡量保持開始僵硬的笑容,
  “陳羽……東窗事發了?”這麽快,前兩天我去看的時候不是還相敬如賓的麽……
  “你們倆湊在一起迸發的淨是道德淪喪的火花,你前腳剛走,法蘭克後腳就事發了,”陶木深沉的用手在我脖子上輕輕一劃,然後直起身子淡然,“所以我說跟你們這種思想複雜的人講什麽求婚,敲昏了拖到洞裏就什麽事都解決了,你和陳羽就兩團亂麻繩,越麻煩的事情就要用越簡單的方法解決。”
  我幾乎都聽到身後劈裏啪啦結冰的聲音。
  “其實法蘭克•加裏先生的小說內容都還是挺變態的……說明他內心黑暗,所以其行為我們說正常的好孩子還是不要效仿了……”我保持僵直的笑。
  “法蘭克前方戰報,效果顯著。”陶木隻是挑了下眼皮子,“原話是‘讓紳士風度見鬼去吧’。”
  絕對零度了。
  “嗬嗬……真不像他會說的話……”我阿富汗成吉思汗廬山瀑布汗汗成了一片海。
  “所以說,不管繞了多少彎路,生活走的還是常規路線,大家都是好孩子嘛。”於是陶小姐那邊就麵朝大海春暖花開了。
  我僵直。
  繼續僵直。
  微笑著僵直。
  “……你敢不敢回頭看一眼。”她終於還是不忍風雪一直吹,提醒我拖延篇幅太久。
  “小時候奶奶告訴我……不能隨便回頭看……會被鬼帶走……”我抖著牙齒逃避現實。
  “按照通俗小說編排我應該告訴你,你後麵那個人是在你說‘我跟嚴岩這輩子是注定錯過……也許下輩子還有機會?’的時候進來的,但是現實總是缺乏戲劇性,他晚了一步,是在你說‘切,一年半才求了七次婚,まだ。’的時候進來的,不過也差不多不是麽。”
  “你是故意的……”我從牙縫裏擠出五個字加三個點。
  “不管我是不是故意的,也不管你敢不敢回頭看,反正你今天是注定要被鬼帶走了。”頗有點幸災樂禍的說,
  然後又翻開陳羽從計劃要寫到寫出來再到出版事隔一年半我們說這個速度真值得鄙視啊的那本新書,一副後麵的事就與她大小姐無關的樣子。
  我終於還是笑得很死皮賴臉的回頭了。
  於是鄭偉嘉先生也麵朝大海春暖花開了。
  ……
  內容太過血腥他馬賽克處理了。

  番外
  “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是覺得給彼此一個機會從頭開始也好。”又是一個風和日麗陽光燦爛萬裏無雲微風拂麵隆重肅穆而又普通這幾個形容詞一出現我就知道沒什麽好事的某個悠哉的居然又是悠哉的周末,貓糧他這樣對我說。
  我難得沒有去店裏,抱了個墊子臥在地上看陳羽給我寄來的小說,正看到第十二章,聽到他的話有點不理解,思考了兩秒鍾抬起頭,奇怪的開口,
  “啥?”隻發出了一個音,這件事他不是在之前的之前的時候說過了麽。
  他歎了一聲,
  “而現在我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很多餘的事。”
  我下定決心果然是沒什麽好事,於是合上了手裏的書。
  “算了,誰還沒個犯錯的時候,”我安慰他,“你也別太往心裏去。”
  “……”他斜著眼看我,大段沉默。
  又來了,我也隻好配合著幹笑。
  對了對了,還有黑線。
  “這是我的錯嗎。”他平淡的問。
  伴隨著他的詢問,午後的陽光突然就泛濫起來,在他的輪廓上勾出了一層柔軟的金色的邊,熟悉的場景湧上,一種驚悚的感覺就這麽油然而生。
  “鄭偉嘉!事不過三你知不知道你這都第幾次了我告訴你適可而止,哇呀,哎喲……好痛……”他果然是從那天心動不如行動試了一下覺得效果不錯以後就每次都用這招了……
  我可憐兮兮的臥在貓糧的膝蓋上撅著屁屁默默的在心中哀傷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這明明是我的公寓,離店不遠房子不大環境不錯三室兩廳還有個陽台,我在客廳鋪了一張很大的羊毛地毯丟了幾個墊子,放了個矮幾,電視電腦則隨地扔,平時吃喝玩樂看書看電視打遊戲曬太陽睡小覺都滾在這裏。
  而揍我之前貓糧同誌正以一個很瀟灑的姿勢坐在我的地毯上,我的矮幾上全攤著他的文件和資料,他穿了一條米色的休閑褲,被我帶壞了也光著腳,上身是一件淺灰色的薄毛衣有些寬鬆,隨意的套在身上,當他側了身看我的時候,可以從扯開了的領子口稍稍望進去……
  等一下!跑題了……這個不是關鍵問題我咽什麽口水,重點的是,這個人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明明是我的公寓。
  我們不是離了婚離婚證還收在主臥床頭櫃第一層右邊那個抽屜的左上角用來壓下麵那堆亂七八糟的收據發票離婚協議書我也裱好了放相框裏掛客廳裏我本人也找了個你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哀傷料此殘生了麽……
  都了此殘生了那這個人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這一年來,從時不時的到我的店裏小坐到時不時把我往家小送到時不時的來我家小憩,這個人就差沒時不時的來我家小住了。
  而且態度不端行為不正一副天經地義就這麽回事的樣子。
  要不是他偶爾還問一句我們什麽時候把複婚這事辦了我還真不知道原來我在這件事上還有自主權……
  “誰規定要重新開始就要離了婚再結婚啊,”我委屈的悶在他腿上支支吾吾的抱怨,“憑什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他默了一下,然後手指就纏上我的頭發,繞了散開的玩,
  “你這個人……每次覺得好像抓住你了,下一秒卻又突然逃的遠遠的……”玩夠了我的頭發,手指換了目標,攀上我的脖子,若輕若重的遊移著,我感到一陣難耐的麻癢,他聲音輕輕低低帶著點沙沙的笑意,十足十的勾引,“你為什麽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呆在那裏,你……”
  “打……打住,”我好不容易找回理智支撐著身體移開半步,打斷他的下文,“你手指再往下就是癢癢肉了,另外我警告你啊,你最好不要再說那句‘我該拿你怎麽辦’了,擱言情小說裏這可是讀者最不想看到的語句,古老又糟糕,被你說出來還兼帶了古怪和丟人,我上次不想節外生枝影響篇幅和整體構造才花大力氣抗下來了,你要是再來一次民眾可暴動了……”
  “沒問題,”他突然一個翻身把我壓在地上,唇線勾出一個狡猾的角度,“那我們就用現在最流行最通俗的方法,直接行動……”
  他邊說邊慢慢俯下身,領口臣服於地心引力隨著他俯身的動作一點點出賣自己的主人,稍稍的望進去……我到底犯什麽病了幹嘛一直跟他領子過不去人家都翻身壓上了我要是再不行動估計很快就不用從領口還稍稍的看了,我趕快伸手捂上他貼過來的嘴,戰戰兢兢的問,
  “我說你小言理論知識長進這麽快到底從哪兒學的……”(非常擺明是讀者教的……)
  他被捂著嘴沒有回答我,眼睛稍稍眯著,一點戲謔的笑意微微湧動,停頓了一會兒,我突然感到手心觸到一個溫熱濕軟的東西,癢了一下,我反射性的抽了手,幾乎是尖叫著開始在地毯上蠕動著逃命,
  “居然連這個也出現了!!!”
  三步一雷,不逃要是死了那就隻能規劃到自殺。
  “我明白了。”他突然心情大好,幾乎是哼著小曲站起來,非常輕鬆的一把拉過我,抗在肩膀上就走。
  “我說大叔你悠著點,”我頭朝下繼續哀嚎,“不要衝動小心閃到腰我是為了你好!”
  “既然知道就不要亂動。”他悠哉的開口,心情依然大好。
  一陣意料中的天翻地覆我終於被扔到床上,質量不錯還彈了一下。
  然後又意料之中這麽快的就可以不用從領口還稍稍看了,地下工作終於浮上台麵。
  “我們已經離婚了不用履行夫妻的職責了再說大叔你正直守法好公民不會對未成年下手的……”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好漂亮的腰線……
  “就算按照你的十七歲來算,也已經過了一年多了。”他不受影響,慢慢欺上,渾身散著男性荷爾蒙,“你話太多了。”
  我理論知識無敵實戰經驗為零我不用說的難道要用寫的啊。
  我很想開口把上麵那行字反駁出來,無奈剛才有人抱怨,然後啟用了嘴巴除了吃飯說話以外第三常用的功能,且拒絕兼容。
  不同於第一次的激烈和鮮血淋淋,也不同於以往的輕嚐淺酌,是很有技巧的勾引挑逗,緩慢的一點一點的,色情意味十足。
  我被吻得心跳加速頭腦發熱,一直以來多少有點的好奇心和期待度跟隨著被挑起來的本能直直飆升,我索性勾上他的脖子化被動為主動,算了,反正橫豎該發生的都要發生,不如我親自來。
  他顯然很滿意自己的成果,見好就收的結束這個臆想氣息十足的吻,換了角度微微支起身體,手卻沒有閑著,我的居家大T-恤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撩了起來,空氣附在皮膚上是讓人心悸的微涼,指尖還是若輕若重的滑到小腹的位置,勾勒著不明所以的圖案。
  我不解的張開眼看他,目光所及皆是迷蒙。
  “不如讓你為我生個孩子……是不是就能綁住你……”
  ……!
  ……如果我還有個孩子的話,那差不多就是我在二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把十七歲時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幹的事情幹光了……
  一行字在我的腦子裏炸現,噴著火花閃著金光還有幾個禮花含義不明的綻放。
  所以我們說用孩子來留住一個人的這種錯誤小雷思想害死人啊大叔你其實真的一點進步都沒有……
  所以怨不得別人。
  叮磅鐺咚鏘!
  咣!
  ……
  “飛往英國的乘客請注意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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