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阿D:隻想你幸福一點點

(2009-04-14 08:05:49) 下一個
  十九歲的夏天----阿染
  “這麽說我是死定了?”
  19歲的少女坐在椅子上,盯著自己手中那張輕飄飄的紙,看來看去,就是想不出其中的緣由。她這些年好吃好睡,怎麽會在考上大學的第一年有這樣的病根?莫非是打工累著的?不可思議啊!
  “不是還有5年時間嗎?如果保養得好,抓緊時間來醫院做手術,換心而已,你年紀輕輕,不用這麽消沉。生命還有很多美好的。”
  戴著眼鏡的大夫,早已練就了如此功力,麵對過如此多即將消失的生命,恐怕因為職業需要,早已沒有什麽熱忱的心。不過動動嘴皮,說點這樣的話也還是很容易的。
  她抬起頭,覺得這老醫生說得好輕鬆,換心?他以為是換襪子一樣簡單?脫下來5元就可以買新的?
  “5年,我可以做什麽?”她動動唇角,聲音有些幹涸。她竟然發現自己原來還是在乎自己的生死的。
  原來知道自己的生命線驟然縮短這樣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安的。
  “你有錢嗎?有錢就做手術,大約30來萬,沒有,應該也有緩和的藥物。不需要太擔心了。”大夫一邊翻他手裏的資料,一邊說道。“隻是中間不能停藥,然後來醫院定期檢查,回家靜養,不做劇烈的運動,如果結婚,最好不要生育。你有沒有聽?”
  他從資料裏抬頭,發現她的視線有些沒有重心。
  其實這樣的病人也不少,知道自己的病況多少都會受到衝擊,沒有家人朋友參與的這種“特殊病人”其實醫生是經常遇到的。但像她這樣年齡的,卻不是多數。
  她的反應,算是比較鎮定的。
  “我有在聽。”她的視線從窗子邊飄回來,淡淡道:“隻有5年,還結什麽婚?”純粹害人害己吃飽找事。
  “不是明天也不是後天,五年足夠你找個好男人。為何不想想辦法?”他輕描淡寫的道。“三五個月命的人醫院裏到處都是,你何必悲觀?”
  何必悲觀?她悲觀嗎?她不悲觀。隻是不喜歡這樣的人是醫生,不喜歡用別人的不幸比較自己的不幸。
  找個好男人?莫非是要她鎊大款找三十萬治病?她哪裏有這樣的姿色和本事!
  她徑自起身,將病曆卷在手裏,打開門走出去。
  大夫沒有說話。仿佛一個人從存在到不存在根本沒什麽值得關注的。他好像從她走進門就很忙,一直在看手裏的卷宗。
  窗外,是明媚非常的,夏日的陽光。
  她的腳踩在在醫院寂靜的走廊上,覺得自己的心,如同這寂靜的世界,沒有黑暗,沒有光,也沒有聲音。
  “啪!!”
  “啪!!”
  男人手揮出清脆的耳光。打得牆邊的少年臉微微一偏,少年抬起頭來,薄薄的唇上立即出現了一道刺目的血線。
  豪華的客廳內站著許多人,身著黑衣,看出這是個不簡單的家庭。為首的男人臉上帶著怒氣,客廳正中的地板上,跪著衣衫不整的女人,相比於被打的少年,女人身上的鞭傷來得比較觸目驚心。她不過25歲左右,漂亮的眼睛此時帶著驚恐,臉上還有淚痕,但著大廳的陣仗就是活生生的使她將眼淚逼了回去,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
  “也不想想你才幾歲,什麽女人你不要,就學著勾引你二娘,東聯出了這樣的事,你要我今後如何服眾!”男人怒不可偈,罵道:“夏瀾,今天的事情你要給我一個交代!”
  少年抬手,揩了揩唇上的血跡,卻是笑了。他長得十分漂亮,骨子裏散發出冷豔明晰的氣質來。他的眼睛和死去的母親八分像,這麽一笑,竟然是別人無法抗拒的惑人。
  “這算什麽事?你值得這樣大動幹戈?”他漫不經心的說道:“不過是讓你看清楚女人的麵目,平時如何左擁右抱,最終還是爬上我的床。是你不能滿足她,她看上我,自然也不奇怪。”
  “好!好!!”男人隱忍著怒氣,手微微顫抖,看著這個自小帶大的兒子,發覺這些年來他的心性越來越不可琢磨:“你翅膀硬了,她不過一個女人爾爾,我夏衡冬不為這樣的事和自己的兒子翻臉。你說,你喜不喜歡她?你喜歡,我就把她給你!”
  這算什麽?好好父親的讓步?夏瀾的眸子冷冷的微閃。那客廳的女人聞言,神色更是驚惶。
  “這樣的女人,我不敢要,也要不起。”他說道,不帶一分感情,“你要交代,我自然會給,三天以後的交易我幫你做。我死了,就當你從此沒有我這個兒子。”
  他不再發一言,打開大門出去。
  男人又驚又怒,他如何不知道那交易的分量?這在東聯裏說出的話,如何有收回的餘地?此事已經無可環轉。但他夏衡冬又怎麽是鐵石心腸?如何舍得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去送死?即使死的是自己,也不願意是自己的孩子!
  他才21歲,已經有了如此漠然的眼神,到底是因為沒有母親的緣故……雪死得實在太早了……
  夏衡冬靜靜的站著,覺得實在有點心力枯竭。
  “會長,這個女人……”心腹馬可,一個大約24歲的男人,是夏衡冬一手扶持的親信。見到這樣的情況,如何不知道會長的心思如何的矛盾?但是眼下確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夏衡冬早已會意,擺擺手。走到女人麵前,那女人一直跪著,瑟瑟發抖,就是不敢抬起眼睛看人。
  “亞麻,你跟我幾年了?”他淡淡的問。
  “我知道錯了!會長,我知道錯了!!”她沒想到夏瀾不要她,沒想到夏瀾會當麵拒絕。如果夏瀾要她,可保她不死。夏衡冬寵溺兒子是眾所周知的。她年紀輕輕,如何能抗得過那雙眼睛的誘惑?隻是她算錯了一點,她自以為憑自己的魅力把老子套牢,兒子也上鉤,隻是夏瀾,從來不愛她。他恐怕那些溫淡的語言,都是隨口說說並不當真,分明是父子,如何差這麽多?
  “現在說已經太晚了。”他眸子有些沉:“既然夏瀾不要你,你也不能回我身邊,我就把你給兄弟們吧。”
  她陡然,睜大了眼睛。
  這句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是恨她,他是要她,生不如死!!
  “不不不!!!”她上前猛然抱住他的腳:“我錯了!是我不好,不該誘惑夏瀾,他是你的兒子,是我錯,你放過我!!!看在我陪你這麽多年,你放過我!!”
  “如果三天後,交易中出了什麽問題,我會讓你死個爽快。”他不為所動,臉上有冷硬的線條。他將女人踢開,看了一眼他熟悉的房子,道:“這房子不留也罷,看著傷神,換一處住,把房子給兄弟們,這女人隨便處置吧。”
  他不再多言,打開門出去,絲毫不理會身後的女人。
  夏瀾倚站在自家花園的遊泳池旁抽煙,看到了門外父親的人和車一同離去。那房子進來的時候有23個人,走的時候隻有14個。樓上的房間,傳來女人淒厲的哭喊聲。
  那聲音久久不息。他不會不知道背叛老大的女人將受到怎樣的待遇。
  煙灰散落在腳邊,遊泳池的水明亮澄淨,倒映出夏瀾漂亮但不帶分毫感情的臉。那上麵有些意猶未盡的味道,此刻看上去分外殘酷。
  夏天的氣息十分熟熱,不久便將樓上的女人哭泣淹沒。
  太陽毒辣的炙烤著地上的一切,夏瀾的心中平靜,無悲無喜,那是一個空白的世界。

  當21歲遇到23歲
  窗外在下雨。
  透過酒店客房的窗戶,看到雨水稀裏嘩啦的流瀉在玻璃上。
  一身服務生打扮的她立在窗前,看著窗外被雨水籠罩的城市景色。
  天是白色的,雖然下雨,從那樣的白色裏卻看不清楚它的情緒。她想起兩年前那個19歲的夏天,也是如此多雨。但是無論那雨怎麽下,雨滴也不能潤進她的心。
  “滴滴滴---”腰間的電話響了。
  按下接聽鍵,是熟悉的聲音,是大學社團的朋友潔琳:“親愛的阿染,你去幫我帶班了沒?”
  “正在進行。”她答道。
  “錢會在月底匯進你賬戶的,我考試實在沒辦法,隻好拜托你了。記得不要遇到主管,帶完班刷卡了馬上回來,還有整理客房的衣櫃哦!”潔琳仔細的說道。“你做事我一向都很有信心的。”
  “明白了。”
  她含糊的掛上電話,打掃了浴室,又整理抽屜和衣櫃。
  衣櫃打開,有幾件男人的衣服零亂的放在上麵,她將它們一一疊好,又放進去。
  可是在放進去的時候手碰翻了一個放在裏麵的盒子,她將盒子取出來,正欲整理,突然看到盒子裏裝的是一個注射器和一瓶小小的藥。
  這是……
  她眼神微微漏了一拍,手摸到盒子的一個暗格,似乎有一個開關,她不是很費力就把暗格打開,在她眼前赫然出現了一把手槍。
  這個吃驚非同小可,她想了想,把盒子原樣放好,放回原來的位置,又把疊好的衣服弄成淩亂的樣子,回到衛生間看看自己是否動了什麽東西,把它們作成未打掃前的模樣,正準備離開房間。這時,有大約幾個人的腳步停留在門口。
  門把手轉動起來。她暗暗叫苦,旋身回顧房間,大步流星滑進床下。
  厚厚的床單擋住了她。事實上那個空間除了空氣不暢,以男人的身形無論如何進不來。
  當她摸出自己的手機按下關機時,房間裏已經有人進來了。一個決定的錯誤使她滿心後悔,其實剛才她完全應該從容的走出去。但萬一他們發現那盒子被開過,事情會不會很不妙?
  一時間心思百般複雜。
  進來的腳步大約有4個人。皮鞋的聲音在床邊走來走去。她不停在心裏說,鎮靜,鎮靜。在這裏發病絕對是自找死路,因為如此反複的暗示,她的心漸漸緩和下來,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把他放到床上去。”一個男人在說話,接著床身動了一下,感覺她的上麵確實有個人。
  “他確實是沒多少氣了。真的要用那東西嗎?”另外一個人,聲音沉沉的問。
  “帶來了怎麽可以不用?是老大的意思。既然要玩,自然要玩得爽快。不用這樣的東西,怎麽對得起東聯的夏瀾?火狐18個兄弟的命就葬送在這小子手裏,今次他踢到鐵板,死也不能讓他輕鬆是不?”
  黑社會……她腦子裏輪廓鮮明。真的好像看電視啊。如果不是現在自己身臨其境得如此微妙,會覺得這種電視很老套的。
  “爾星真的很記仇嘛。”
  溫溫的聲音,從床的這邊傳來,非常微弱,氣若遊絲,但聽聲音分明是個男人,聲音滑而不膩,卻十分叫人舒暢。隻是感覺元氣大傷:“不過是些湊數的人頭,竟然計較到今天。想了個如此惡毒的法子整我,死也不讓我死得幹淨。”
  “你東聯夏瀾是什麽人物?這樣惡毒的法子何嚐少了?”清朗的少年的聲音:“想你當年不也用同樣的法子叫我朋友生不如死?今天你落到我們手裏,卻是要千倍的還你。東聯沒有你,那便是群龍無首的一堆蛆。今天你是無論如何都在劫難逃了。”
  聽到衣櫃被打開的聲音,她的心又微微懸。這不是老天折磨她嗎?知道她心髒不好還要她在這體驗殺人現場?萬一開槍打到她怎麽辦?萬一流血怎麽辦?萬一他死了,自己是案發現場第一人,還是作案嫌疑第一人?老天無眼。她活得清清白白怎麽老是遇到這些見閻王的事?
  “看來我今天不死,是難平眾怒。”那好聽的聲音又響起來:“麻煩你們給我個全屍,免得老爹見到太傷心,一怒之下滅了火狐,毀了三足鼎立的勢力,到時候吞了南淮,倒也是自然合理。”
  “傳說東聯夏瀾心狠手辣,得罪人不少。你可知道今日一劫是遭何人暗算?死也讓你死個明白,亞麻今日是南淮勒雲的女人,勒雲喜歡她,不計較兩年前的事,但這不防女人,就是你夏瀾自大的弱點。”少年的聲音清朗的響起:“這得罪了女人,她要整你的時候,誰也是攔不住的。”
  “兩年前我讓她受人□,今日也是自找。是天要報應,不是我夏瀾輸了。”床上的人笑了。
  感覺他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不知什麽原因沒有反抗。不過這個叫夏瀾的人,倒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呢。她暗自心想,有點晦澀。但□一個女人,卻又真的覺得他的確殘酷。
  “死到臨頭,倒有夏瀾的作風。隻是你不死,我們也不好交代。還是動手好了。”少年淡淡說道。
  她耳朵尖,知道那瓶子裏的東西被敲開,然後肯定是注射器拿起來。
  有人移到床邊,給床上的人注射了什麽,但不可能是馬上致死的藥物。因為他們要確定讓這個人長時間痛苦,又確保死亡。在她的知識裏,有沒有這樣的東西呢?
  “夏瀾,你知道這是什麽藥。這是種強力的神經毒素,注射的人15分鍾後會被腐蝕神經,這把手槍留給你,槍裏隻有一發子彈,可能你覺得痛不欲生,但可能會連扳動扳機的力量也沒有。”男人的聲音傳來:“這房間我們訂了三天,不會有服務生,也不會有任何人打擾,你會覺得手腳麻痹,猶如體內鋼針穿插,而時間越久,你會越痛。痛到心髒衰竭為止。三天後,我們會通知你老爹幫你收屍。到時候你夏瀾,顛倒眾生的臉就是報紙上的頭版。我相信會有很多人感到高興的。三天後,就是警察署長和火狐南淮同慶的日子。”
  “那也可能是末日呢。”床上的人淡淡的笑起來:“老爹的性子,你們恐怕沒有見過他發怒,他畢竟是我夏瀾的老爹,不是普通人。現在,事情也了了,你們還站著幹什麽?做得那麽周全,不如還我最後清靜如何?”
  感覺聽到了那少年的笑聲:“東聯的夏瀾,果然教人佩服。我還怕和死人計較?”
  腳步,依稀離開。最後是門反鎖的聲音了。
  感覺到床上的人沒有動靜,隻聽到雨點滴落在窗台上的聲音。
  那人不會馬上死,卻是一定會死的。
  冷汗不知何時浸濕她的頭發,她心髒不好,長時間待在不通風的地方是很不舒服的。
  她若爬出來,是誰嚇倒誰?
  現在他一定還沒有死,現在她如果走了,也不算是發現命案現場第一人吧?要是她現在出來,他也不能把她怎麽樣吧?
  她一個旋身,手拉著床罩,人就滑出來了。
  剛在地上呼吸了幾口活氣,卻發現床上那個人,不僅沒有昏迷,反而睜著眼睛,看著她。
  看來她把他嚇得不輕啊!

  決定
  他正睜著眼睛看她。
  她也睜著眼睛看他。
  怎麽和電視上的黑社會有差距?會不會是無間道真人版?不不不,其實她不喜歡血腥的電視。
  他全身,沒有一寸完好的地方。這麽近看,真是很驚人。像是被鞭子打過,怎麽現代還有這些像刑具一樣的傷?到底是怎麽弄的?
  她不喜歡血,卻看到他全身是血。那條唯一在他身上的白色被單下,透露出猩紅來。怎麽這樣的人進出酒店竟然沒有人發現?
  可是他的臉,卻很漂亮,很不真實的漂亮。她的手,盡然就不受自己控製的滑上對方的額頭去了。
  她想做什麽?
  他微微一愣,發現她的手探他的額頭,他卻沒有避開。他現在也實在沒有力氣避開。
  他盯著她看,想不出個所以來。怎麽這小服務生在床底下這麽久竟然沒有人發現?隻是她好好的為什麽要躲在床底下?莫非她其實不是服務生?
  “從剛才就一直在床下?”他問她。覺得她的手冰,一定是嚇的。看眼前這女孩,嫩得和什麽似的。
  “想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她抽回手,覺得他的額頭很燙。她旋身,看見衣櫃沒有關上,那盒子顯然是被人拿走了。
  “從容不迫的出去不就好了嗎?”他溫淡的笑道:“還是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是槍嗎?它在桌上,你把它拿過來給我,你就可以走了。不用害怕,就當做了惡夢。”
  手槍放在不遠的桌上,但是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起不來,必然是因為注射了什麽,但是那東西很快會教人生不如死,所以他選擇死。
  “我不給你。我帶你出去。”她說道。有了結論。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她,最後他笑了,有嘲諷和別的什麽。
  “C55的神經毒素會侵蝕人的神經,隻有少數人知道配製方法,即使康複也有後遺症,喪失尊嚴的人如何要苟活於世?況且就憑你想要怎麽做?值得嗎?我可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目標,恐怕你連酒店都出不去。不如果斷的給我一死。”
  “先活下去再考慮有沒有尊嚴吧。”她淡淡的說道。
  “你想要什麽?”他突然有此一問。
  她張口,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果真不是普通人。”他微微歎息,見到一個男人這麽流血,她的神色裏還是不驚不惶,遇上這樣的事情普通人不是急著跑嗎?這女孩看起來呆呆的,但是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說帶他出去?要是在床底下聽見所有的對話,那麽傻瓜也知道不要染上瘟神的為妙。她可是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可是緊接著,神經毒素快速的混淆他的意識,他即使集中注意緊緊的盯著她的眸子,想從裏麵解讀出更多的什麽,卻無法抗拒身體的衰弱,沉沉的閉上眼睛昏迷過去。
  見他昏迷,她隨即起身,開始飛速的轉動腦子,尋思起逃離的辦法。
  她當然明白自己在做什麽。這世界上活命最大。
  自己的命很重要,別人的命也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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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個“別人的命也是命”,就讓她覺得自己是走了趟鬼門關。
  窗外的雨還沒有停。
  她用卡打開反鎖的房門,去外麵找了一個餐車,把這個昏迷不醒的男人很費勁的弄到餐車下麵那個黑色的非密封鐵箱子裏,把房間收拾得幹幹淨淨,鎮定自若的鎖好門走出去,從物流電梯到了地下一層,說是酒店外送,到門口打了個貨車到44街區口一家咖啡店,再在那個門口打了個出租車到自家公寓的樓下。
  守門的叔叔很好奇,她說是大學參加COSPLAY來著,餐車是道具,鐵箱子裏麵也是道具。那叔叔很好心,一直幫著她把餐車抬到八樓她的家門口。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瘋了。現在要是人死了,她脫不了一點幹係。
  在運送過程中,箱子裏的男人沒一點聲息。她一回到家,立即馬不停蹄的把箱子打開,把人弄出來。這時,他已經燒得迷迷糊糊了。
  她隻好把他拖到沙發上,過速的運動使她臉色紅得有些不自然,可是她明白現在他的狀況是十分凶險的。隻好去洗手間取一塊濕毛巾,在他頭上敷。
  “我知道你還有意識,肯定能聽見我說話,雖然你睜不開眼睛,可是我要你明白,你現在還沒有死,一腳懸在大門外,如果你死了,我隻好把你放回原來的地方,現在我把你帶回來,是生是死,現在全是你自己做主了。你是個男人,雖然男人女人都一樣,可是現在你遇到了難關,得拿出點毅力來,我會幫你的。”她在他耳邊淡淡說。
  細致柔軟的聲音,讓他的眉頭舒展了一些。他努力的睜開眼睛,看見她,想說出什麽,卻覺得身體不是自己的。他微微抬起手,隻能動手指,她伸手,他在她細白的手心裏寫了幾個依稀的字。
  “C55的配方,人頭酒吧置物櫃12號。”
  他的手寫著字,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寫完字,他的手又垂了下去。
  他隱隱的半睜著眼睛,想看清她的臉。
  他知道自己此刻身在安全的地方,但是時間每過一秒,他的身體就備受藥效的煎熬。雖然生不如死,可是他卻知道她把他從危險帶了出來,所以他不吭一聲,防止她遇到麻煩。此刻,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可信的。她淡淡的言語,竟然是有如此力量的。那些話雖然不能讓他從痛苦解脫,卻讓他想要抗拒這樣的藥效而存活下來。
  他感覺她站了起來,給他換了一塊毛巾。她蹲在他身邊,感覺從未有如此安穩呼吸的女人在他耳邊,用柔軟的聲音說話:“現在我去找配方,還有很多沒有解決的麻煩。我知道最困難的時間就是現在,如果你等得到我回來,一定可以見到陽光。所以你安靜的,不要急,我一定會回來的。”
  他的呼吸有些重。她從櫃子裏拿出一管抗菌藥劑給他注射,本來是自己準備著用的東西現在都發揮了神氣神奇功效,她均勻的為他處理傷口,按照大學生課外學習的方法如法炮製,處理好以後,她將被子搭在他的身上,旋即鎖好門,又出門去了。
  外麵是大雨。
  一直沒有停下的大雨,他看到她出門的背影,看到這幾天來最清爽的房間,一切都好像夢一樣不真實。
  房間裏,白得很幹淨,卻好像有藥的味道。沒有人聲,隻有雨點墜落在窗台。
  她出去了。
  他的身體受到啃蝕的痛苦,但是她說,等她回來。
  那是一種如何的痛苦?睜開迷蒙的眼睛,看見槍在餐車的下麵,她把它也帶回來了。但是現在他不能,不能結束這種痛苦。
  身體失去全然的力量,他閉上眼睛,等待著死或生。黑暗,一陣一陣的席卷著他的意誌,不久,他便再一次失去了意識。

  大雨
  她又再次回到了酒店裏。全身濕淋淋的。
  因為過程實在是有很多遺漏,所以她又回來了。穿著那套灰灰的製服。
  她先回到那間房間,看看有沒有什麽不妥,結果沒有。找過水箱,也沒有藏匿什麽東西。於是她鎖好門,出去,換了套幹淨的著裝,順便篡改了今天工作的紀錄單,表明潔琳今天打掃的房間裏沒有這一層。
  做了這件事以後,她到了一樓,趁辦公室的叔叔喝茶,拿走了監視係統裏的錄像帶。
  幫潔琳打了卡,她離開了酒店,打車去到本市最混亂的14街區,找到了人頭酒吧後麵的置物櫃。沒有鑰匙就直接找工具撬開了12號。
  那裏麵有一個皮夾。
  她小心翼翼的把皮夾拿出來,關上櫃門,飛快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坐在出租車上,她把皮夾研究了好幾遍,那裏麵有幾張銀行卡,一張女人的照片,一些錢,最終,還有一張卷得很小的紙條。
  她展開紙條,那上麵有一些細小的鉛字。
  如無猜錯,這就是C55的解毒配方!
  但是上麵的藥劑還是配製,現下去哪裏尋找?
  “小姐,雨很大,你在哪裏下車?”出租車的司機回頭,問她。
  “大學,T大醫學部。”她若有所思的回答。
  如果是學校的醫學部實驗室,藥品絕對是應有盡有。希望能夠馬上找到配製的藥劑,爭取一些時間。
  不知道那個人,能不能支撐這麽久。學物理的她,自然不會知道C55究竟是個什麽毒藥。或許應該問問學醫的潔琳。
  她握著紙條,不消很多時間便把那條子上麵的藥品名稱爛記於心。
  車窗外,大雨會聚成一條條細細的溪流。
  窗外車水馬龍,這恐怕是這個夏天最大的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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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了。
  她渾身濕漉漉,打開房門。
  沙發上沒有人,被單亂了一地,被單上有點點紅痕。
  洗手間有水的聲音,她關上大門,大步走向洗手間,在門口停了下來。
  洗手間裏的噴頭墜落在地上,從那裏麵噴出無數的冷水,大理石的地板上有了一絲絲鮮紅的細線。裹著床單的男人的身軀,□著上半身,倒在洗手間的地上,看到他的背上的傷痕觸目驚心。
  她上前俯身,小心的將他的頭托起來,扶在自己的手臂中,感覺他的呼吸,雖然微弱,但是仍然有,不由得安心了。
  “對不起,雖然有些晚,但是我回來了。”
  她輕輕說,看到他因為痛苦糾結成一團的眉頭,有些不忍,隨即從口袋裏拿出一小瓶藍色的液體,轉到注射器裏給他注射。
  珍貴的藥品,如果她不是T大最優秀的學生,怎麽可以如願的去到大學醫學部研究室配製這樣的東西,又自然合理的出來?
  她的錢不夠了,打到一半的車,又冒著雨走回來。她不敢走得太急,否則發起病來也會很不選時機。
  今天一過,一切大概都會恢複吧。
  “現在,你已經安全了。真正的。明天或者後天,你會慢慢好起來。”她淡淡的對他說。
  注射的藥物似乎起到了效果,他的眉心,已經漸漸舒展開來。或許因為身體太疲憊,他沉沉的睡去。
  她順著洗手間的門,滑坐在地上,覺得暈眩,
  他睡在她的手臂裏,看不見那麽淩厲的眼睛,她會覺得他是個孩子。一個不危險的孩子。
  但實際上,他不是。她知道他不是。
  她的肚子嘰嘰咕咕的叫起來,她想起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可是還要用點力氣,才能把這個人弄回原來的沙發上。
  看著窗外下沉的天色,未停的雨,她首次的,有些無奈的歎息。
  21歲的大學生活,這個意外,也十分意外呢。
  下了一場這麽大的雨,明天肯定會是太陽天吧。

  失憶
  光輕輕的灑在他的臉上。
  他聽到雨聲。
  他隨即張開眼睛,看到的全數是陌生的環境。
  房間裏整潔而幹淨,有些淡淡的藥味,他不知道睡在何人的床上,竟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長夢一般。
  他不是一個人。
  床邊,少女的臉逐漸變得清晰,她很安靜,她在睡覺,以一個看起來很不舒服的姿勢。
  她的臉有些白,頭發散在肩上,她的手枕著頭,在他身前的被子上,呼吸淺淺的。她長得不漂亮,卻有種平常女子沒有的英氣美。
  他想不起這張臉。
  這是重要的。
  還有,他想不起更多東西。
  雖然想回憶一下身體如何這麽痛,回憶一下前因後果,可是隻要一回想,腦子就好像完全不是自己的,劇痛異常。如何會有這樣的痛?
  他是誰?為何傷痛?她又是誰?一時間他心思千轉,沒有得到答案。隻能盯著她細致的頭發,凝聽她的呼吸。
  他試圖抽動一下手臂,那手臂的確是抬起來了,但是,如針紮的肌膚之痛立即讓他冷汗涔涔。
  他的手臂,輕輕移動,每次皆是痛苦。
  他的手,輕輕滑上她的臉。雖然想不起,但是一定有一些自己的感覺是真實的。她的臉,輪廓在他手上描繪著,同樣很陌生。
  記不起來,無論如何腦子裏空白一片。他心中一時思緒萬千。
  窗外在下雨,唯獨這個聲音,卻好熟悉。
  他幾乎一點力氣也沒有,注視著她的臉,卻覺得平靜。
  不如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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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
  前天還出太陽……
  她睜開眼睛,覺得腰酸腿痛。
  她醒來,看看他,果然還沒有醒。C55的藥效,絕對已經解除了啊。至於後遺症,如何是她能知道的呢?已經好幾天了。總是在昏迷和高熱中度過。再不醒過來,絕對要去醫院,可是怎麽和醫生說?要是問起他身上的傷又如何解釋?萬一惹到不該來的人不是更麻煩?
  病人照顧病人,說起來,這幾年她自己給自己打點滴都有經驗了。要是兩年前,自己紮針手偶很抖的。
  輕輕拭了拭他額頭的溫度,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似乎是退燒了。
  有風微微進來,她覺得有些涼,起身,將窗子關好,伸了伸懶腰。
  覺得沙發不方便,把人弄進房間來已經費了好大勁,這幾天照顧這個人,睡覺不甚好,昨夜他有些發燒,她一直給他換毛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也睡著了。現在頭暈暈的,得去廚房弄點東西吃。
  凝視著他的睡臉。
  這樣的男人怎麽會是黑社會?年紀和她差不多,說起話來卻十分殘酷,生死對他,或許並不重要。C55雖然厲害,他卻一聲不吭,什麽樣的意誌在支持這個身體呢?
  他畢竟在如此險惡的情況裏活了下來,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無緣無故對一個陌生人產生這樣的感情,是因為眼睛嗎?
  深不見底的,黑暗,被黑暗吞噬著的,隻有那樣的人才有這樣的眼睛,殘酷也絕望,沒有光,也沒有珍惜的。
  所以她才會說出那樣的話,說出一個不死,說出一個生。
  救人,不能死後升天什麽的。她知道,這些她知道。
  是因為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才對這樣一個不需要援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嗎?這實在是很多事,或許他醒來會責備她也說不定。有誰說過一定要感激救命之人?他分明不願意如此痛苦,分明想要結束痛苦,C55對任何活著的東西都是一種煎熬。
  到底會有什麽後遺症呢?她注視著他的臉,淡淡的想。
  “叮咚------”
  突如其來的門鈴聲。
  這人會是誰?她有些疑惑。看了熟睡的人一眼,帶上了臥房的門,出去給人開門。
  房門帶上的時候,他便睜開了眼睛。
  事實上,她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
  他注視著房門的方向,聽到她打開門,知道有人進屋來了。
  他默不作聲,聽著門那邊的聲音和動靜。

  他和她
  “是你?”打開房門,她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是醫學院的學長:“鴻明,你怎麽知道我家?”
  高挑的戴著眼睛的斯文男孩,將一束鮮花放在她手裏:“阿染,潔琳說你病了,我來看你。你家的地址是她說的,在樓下被叔叔盤問半天。”
  “既然來了,請進啊。”她旋身,將人帶進來。看著客廳沒有什麽異樣,好在她已經把該收的東西都收了。餐車也扔掉了。不然鴻明看到了會說什麽?
  “阿染,你家和我想像的差不多,和你真像啊。”鴻明大方的坐下,“其實我來,是有事情問你的。”
  “恩?”她給他泡了一杯橘子茶,如同在學生會一樣。
  鴻明看著她,道:“阿染,你是否在研究C55?”
  她神色不變,安然道:“因為偶然對這個東西產生了興趣,所以借了點書,自己看來看去也不明白。始終是物理係,不如你們清楚。也是潔琳說的?”
  “潔琳可沒有說,是教研室的老師告訴我的。說你在研究室不知道做了什麽配方,把你取的藥單給我看,我看了很久,覺得是C55的解除藥劑。阿染,你知道嗎?我最近做的論文正好是C55神經毒素論文,中C55毒素者,短期內不能直接死亡,毒素麻痹肌肉,行走經脈,傷害記憶和腦神經還伴有長期肌肉劇痛和損傷。真的很巧,我們國內隻有2種製作解毒劑的配方,但你的藥單製作方法這兩種都不是,而且比我之前的配方更好,阿染,你的配方是哪裏得到的?”鴻明問道。
  她看著鴻明的眸子,雖然笑,卻有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那種眼神也是好熟悉。
  她隨即明白過來了。
  “鴻明,你是醫學部的,我是物理係的,我們兩個是不可能爭什麽的。你要配方,我會給你,你拿去寫你的論文就行了。”她淡淡的說道,從沙發下抽出那張鉛字的紙條遞給鴻明:“皮嘶麥的研究獎我並不準備參加,你可以完成心願的。”
  配方於她隻是為救命,但鴻明不是,鴻明要的一直都是名聲。他身在醫學世家,如何能承受無名之壓?他並不輕鬆,她也能明白。
  她拿得十分爽快,他之前在路上準備的話全沒派上用場,聽她說話如此誠懇自然,一時有些呆怔。
  “為什麽不參加皮嘶麥?老師們都很矚目,覺得你一定能奪冠,為什麽你不去?去了就可以改變現狀,一鳴驚人了。T大所有的優等生都很期待的!”鴻明突然說道。長久和她相處,她竟然沒有這樣的誌向。
  “名額不是隻有一個嗎?”她淡淡的問道。“我不是非要不可,沒有我,你就是第一。你的心裏,不是這樣想?”
  他微微驚。
  她一向不夠直接,沒有想到今天把話說得明白。
  如何能不挫敗?眼前的女子看起來普普通通,卻有IQ180的天才智商,不用挑燈夜讀,名譽綽手可得,他一直在她之下,被壓得死去活來,他原以為她不知道,原來她一直知道。
  “名譽在我,拿得輕鬆,卻沒有任何意義。鴻明,皮嘶麥是你的。你不用擔心。”
  她溫吞的說,卻不動眸色。他不敢相信,這樣一個人,竟然什麽都不爭。她分明可以掙,什麽毀滅了她的銳氣?
  “阿染,你究竟想要什麽?”他問道:“什麽能讓你爭,什麽能讓你動搖?”
  能得到所有,卻不要所有,這是怎樣的一種消極?他原來,一直不能看清楚她。
  她看著他執著的眸子,微微歎息。
  “鴻明,我想要的東西,永遠得不到。有的東西時間一過,如何追尋也沒有意義。你走好你的路,不要管我了罷。”
  他坐著,喝著橘子茶,卻不知道她如何說出這樣苦澀的話,仿佛經曆了人間種種,連這橘子茶的甜,都不能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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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擦------”
  她關上門。
  送走了鴻明,她微微舒了一口氣。
  鴻明沒有懷疑什麽,他僅隻於得知了部分配方,來確定和拿走真正的配方。這麽說關於C55,以後可以請教他。
  她正這麽想,推開臥室的門,卻看到他不知何時已經支起身體來,靠著床沿而坐,深黑的眼睛,正看著她。
  “你已經可以坐起來,證明沒事了吧。”她先是一愣,接著走到床前,將床下櫃子裏的幹淨衣服取出來,“把身上的衣服換了,你昨天晚上流了很多汗,現在穿著一定不舒服。”
  他的黑發貼著臉,汗涔涔。起來的確不容易。
  “如果我猜得沒有錯,我正是那個C55的受害人。”他淡淡的說道,眼睛一刻沒有放過她。
  她眼神微微詫異,給他拿衣服的動作停下來。“你倒是都聽見了。說得無錯,配方也是你的,隻是我給了他,你也不要介意才好。”
  “照顧我的人一直是你?”他問。
  她點頭:“有什麽疑問?”
  “我知道自己傷得很重,這樣的傷不去醫院,是否因為不能去?”他又問。
  她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是點點頭。他這麽問,終歸是很奇怪就是了。“的確是不能去。”
  “我是如何的惡人?”他問得輕佻。
  她想了想在酒店的情況,答道:“非奸即盜。”
  他突然伸出手來,抓住她的手,問得有些惡質:“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我什麽人?”
  他的手,十分燙。分明沒有多少力,卻積聚在這手上。他的眼睛深炯而黑暗,那就是一雙長久在無光的地下的人才會有的眼睛。
  她恍然大悟,知道C55的後遺症是什麽了。
  他原來,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她也就算了,但連自己是什麽人也不記得,這不是很糟糕?
  “我們非親非故,我在酒店遇到你被人下藥,是我救了你。”她淡淡的答道,並不抽手。
  他眸光微閃。
  非親非故啊……非親非故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不眠不休的照顧?
  “我是否曾經欠下你情債?”他問。
  她眸子微揚,覺得他實在自大:“不曾。”
  “那你想要什麽?我如今什麽也不記得,除了我自己,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他不甚在意的說道。
  “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微微歎息,坐在他的床邊:“救人的時候如果想得到許多,那也不是救了。你還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你對帶回家的男人,都這麽熱心?”他說話,卻毫無感激。語中諷刺無疑。
  連她都不得不悲歎他生長的環境,如何能讓一個人失憶也忘不掉防範別人語中帶刺?
  “你是第一個。”她輕輕拂開他的手:“你如果恢複,什麽時候都可以走,不用打招呼。”
  “剛才那一個呢?”他笑了,卻是戲屑。
  她也笑了。
  “我做我喜歡的事,不喜歡別人管我。如果你讓我不高興,救你於我和救隻狗沒有什麽分別,我還是有辦法把你放回原來的地方。說話有點分寸。”
  他看著她,覺得這前後二人相差甚遠。
  竟然有如此刻薄的語言,和前麵照顧他的人判若兩人。他微微揚唇:“你可是在生氣?氣什麽?”
  “氣你踐踏生命。”
  她又恢複到清冷的樣子了。語氣薄薄,如果不仔細聽,不仔細看,很難猜測她的意思。
  “命是我的,我如何就如何。”他說。
  漫不經心。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現在不是。我救你的命,它自然還是我的。”
  她在執著什麽,他不明白。
  如何說沒有感情?如何說不認識?為何執迷於陌生人的性命?
  “我信我們非親非故。”他淡笑:“我決計不會選擇你這樣的女人。”
  “再好不過。”
  她雖然如此說,卻還是把幹淨的衣服,放在了他手裏。

  另一種生活
  無論如何,他相信自己是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居住著了。
  以一個奇怪的身份,或許她沒有說錯,他就是她下雨天腦子裏哪裏的筋不對帶回來的一個小動物,一隻貓或者一隻狗。
  還是會咬人的那種。
  2DK的公寓住兩個人,雖然不擁擠,但是卻也要時時碰麵的。
  這個家,很奇怪。
  她一個人住,他沒有來的時候。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有一天要是他自己恢複記憶,這裏的一切都是發夢,但是這個家有種說不出的奇怪味道來。
  家具很少,生活必備以外的東西她幾乎沒有,好像就是不太感興趣。房間雖然不是一塵不染,卻給人幹淨簡單得過頭。
  她隻有一個手機,很意外的時間才響,一個多月來,響過兩次。
  沒有父母的照片,也不提他們的事情,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沒有外人的痕跡,世界好像隻有她一個。
  她每天都是很晚回來,他的傷漸漸好得差不多,卻不知道哪裏去,他想不起自己銀行卡裏的密碼,自然隻好把錢包裏的錢給她,她每天吃速食,從不換別的口味,給他的外帶也永遠是一種,蛋炒飯。
  養了個男人在家,她從來不心虛,好像沒有這個人存在,她照樣好吃好睡。有時候他心情煩躁,說話刺耳難聽,她淡淡幾句他便懶得發作,和這個女子相處時間一久,什麽樣的脾氣都磨完了。
  隻是,她從不趕他走。
  因為她知道他記憶沒有恢複,沒有可去的地方,這樣,他也理所當然的留下來。事實上,他錢包裏那些錢足夠他出去找個好房子吃住一段時間,他是男人,錢用完了可以找工作,但是直到他傷好得差不多了,決定嚐試在外麵找個工作的時候,也不提離開的事情。
  他竟然覺得留下來已經習慣了。
  這個2DK的房子,他相信自己的本能裏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的體驗,但是他就是習慣了。
  他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自然的叫她的名字,像別人叫她這樣,叫她阿染,不記得什麽時候理所當然的被她稱呼他的名字。
  她把事情發生的情況說給他聽,他覺得那些事情是活在自己骨子裏的。
  凶險,但那就是自己的過去,他對她說的話毫不懷疑。因為他感覺得到自己的本能裏,有那樣的怪物。嗜血而凶殘。
  隻是詫異她,竟然義無返顧的把他帶回來,這一點直到很久以後都不能明白其中的緣由。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夏瀾。
  除此之外的一切,消失得幹幹淨淨。
  他沒有想過萬一一輩子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個什麽狀況,可是漸漸的,他發現自己的眼睛裏,有阿染的影子。
  他對她的了解,漸漸比自己了解還多。
  好像隻得一夕,他去到了另外一種生活。他開始想,或許黑社會不是自己選擇的,而現在的生活,才是自己真心希望的。
  所以他沒有去打開床頭下的櫃子,他知道那裏麵有什麽,她也明白。
  那裏麵有一把手槍,槍裏應該有一枚子彈。
  宣告著他過去,所有的生活。
  如果有一天他恢複記憶選擇了回到過去,那把槍,就會從那裏消失。
  “要想完全抹殺一種生活,從記憶裏徹底的毀滅,並不容易。”這是她對他說的。
  雖然說的時候好像漫不經心,但他知道,說話的人絕對不輕鬆。
  如不在痛苦中,如何知道痛苦?她並不相信他會抽離以前的生活。可是他感覺到現在這個自己的意誌,卻是完全的,
  他想換一種生活。
  那天,他和她坐在桌子上吃飯,她在看自己的書,他突然說從報紙上看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她開始是一愣,接著就笑了。
  那好像是他很少見到的,她真心的笑容。

  夏瀾的心
  樓下的小區不遠有一家中式麵店,夏瀾出門找工作,走到麵店門口,不過多看了幾眼招聘牌,麵店裏麵便有個大約30來歲的熱情男人走出來,問他是不是找工作,問他願不願意管櫃台。
  他覺得很奇怪,哪裏有人這麽隨便,找了個三無人員管櫃台的,但是那人竟然十分堅持,並且說:“我有不可告人的難處,這工作非你莫屬。”
  那人看上去是麵店老板,性格卻隨便得可怕。夏瀾心下奇怪,口上卻答應了。
  櫃台每天收錢管人做事,十分輕鬆,他每天工作8小時,得到不錯的工資,櫃台的工作他又似乎不以為難,仿佛熟於此道,難以相信自己的前身竟然是黑社會,坐起這些事情來居然也是麻利果斷。老板姓虞,好像叫虞揚,總的說來是個神經大條樂善好施的好人,他和老板不久便成為朋友,有時晚上和老板喝酒,這樣的生活平靜隨意。
  阿染的學校似乎在考試,有時候他在麵店的玻璃窗裏看見她回來經過的身影,他對她招手,她便進來吃飯,還是那一層不變的蛋炒飯。他不知道她為什麽不換點別的。卻從來不問她。
  很快是6月,他失憶已經大約2個月了。還是一無所獲,記憶裏隻有現在的生活,完全沒有過去,他從不擔憂,好像性格導致如此。阿染空空蕩蕩的家裏慢慢多出了他的物件,有時2人會上街買一些東西,雖然一切那麽自然,但是他還是覺得很奇怪。
  他和她,任誰說都是戀人吧。不是正在同居中?他現在已經有了工作,卻和她一起,雖然這麽近,卻沒有一點戀人的情感,如果說和一個女人發生□非常容易,至少那樣會有一些情感,那麽他對阿染,又是什麽情緒呢?
  阿染有時候就像個孩子,但是有時候說話,卻又覺得她淡漠得讓人吃驚。有時候她有別人都沒有的同情,有時候她又消沉得讓人不敢和她爭執。相處如此之久,她對他的態度始終讓他無法琢磨,真的如同她所說,是一種施舍?她竟然能對一個和自己單獨相處的男人,麵不改色的說出這樣的話來,能夠完全控製自己的情感而絲毫不越界,這究竟是怎樣一種可怕呢?她不是他的什麽人,卻對他始終不錯,但她的眼睛裏,沒有愛情,沒有多餘的情緒,隻是一種不錯,如此而已。
  他連她的手,都從來不牽。
  阿染和別的女孩不一樣,她沒有那些所謂的虛榮之類的東西,不會覺得和他這個有皮相的男人上街是一種炫耀。
  他也覺得很奇怪,自己為何如此明白其他女人的心思?有一次他和阿染上街,漂亮的女人用鄙視的眼睛看阿染,接著就上來和他搭訕,他完全明白那女人在想什麽。
  阿染不甚在意,什麽也不說徑自走了。
  或許在她的腦子裏根本就沒有這些東西,但是竟然兩個月,他的腦子裏卻停留了她。
  這個空間是何等狹小得可怕,他竟然覺得自己實在很好笑,失憶不說,還像個出生的嬰孩一樣留戀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而那個人基本上連個女人都算不上。
  他也不太知道自己情緒了。
  又下雨了。
  他坐在櫃台前,盯著窗外,看著在雨幕中的街道。
  他坐在那裏,卻不知道自己是店裏的焦點。他在想阿染,別人卻在想他。
  他不知道自從他來了CUP NOODLE麵店,這裏的生意好了很多,來了很多女客人,學生們變得喜歡這裏,因為這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櫃台的老板換成一個年輕漂亮的男人。
  虞揚最近回了南京的故鄉,麵店暫時教給他管,他樂在其中,阿染不知道準備考試什麽的,好幾天沒有回來。
  雨幕裏,對麵的街角上有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他是如何的熟悉?
  那是阿染。
  穿著單薄的連衣裙,小涼鞋的阿染,21歲的阿染。她下雨的時候從來沒有帶傘的習慣,可以說那個家就沒有傘。
  玻璃窗模糊了她的身影,她沒有帶傘,全身濕濕,黑色的頭發貼著臉,她似乎和雨水交融在一起。
  他一時心緒複雜。看到她的時候,他竟然是有些高興,他不會不知道這是什麽預感。
  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有問題,太久沒有女人的緣故。
  他的眼睛眯起來,看見阿染旁邊,車站的站牌下,不知道何時多了幾個打扮古怪的小青年。
  他們在對她說什麽,她的眉頭皺起來。他們圍著她,並不打算離開。
  他手裏的煙隨即滅了。幾乎是沒有思考的,在眾人詫異的注視中打開店門,向外麵的大雨跑去。

  怒火
  “啪!”一道清脆的紅印瞬時留在她的臉頰。
  她竟然躲也不躲,看著那個手掌向她揮下來,連眼睛也沒有眨。
  她的頭被打得有些偏,抬起來的時候,唇角有些破了,殷紅的血滑下來。
  “不錯嘛。優等生,表情不錯,很不錯。”為首的男孩開始很玩味,隨即便笑,捏起她的下巴:“又不是不給你錢,去我家玩一下會怎樣?不過是拍卷錄像帶,錢我們都收了,你怎麽能不和我們走?我的手是不長眼睛,你是要乖乖和我們走,還是我再給你一巴掌?”
  她抬起頭,不怒反笑:“你是傻的嗎?給人要挾著拍裸照自己沒錢還乖乖跟著去的。”
  對方微微詫異,覺得這女子竟然麵不改色的在這裏和他這個T大名聲昭著的流氓歐陽齊討價還價,他的手緊緊嚳住她的下額,道:“你說話膽子一向這麽大?”
  “一向這麽大。”她看著他,一字一句:“駱爽給你多少錢?他給你多少,我三倍給你。你回去和他說,別以為□個女人算是本事,他要是個男人,想爭什麽光明正大的和我爭,別耍小花樣。”
  歐陽齊的眸子微微驚訝,覺得這女人腦子確實夠快,他喜歡。
  “駱爽說不要小看了你,我確實是小看你了。他的確給我錢,讓我教訓一下你這處處讓他那好好學生碰壁的德性,發泄一下不滿。不過那些都是狗屁,不算什麽,現在我倒是想看看你這張臉,究竟有什麽讓你變。”
  “我不是個失去貞操就要上吊的女人。”她眸子裏有隱隱的冷光,卻並不驚然。大雨順著她的臉滑下,竟然有很靜的感覺。
  “這種話,到了床上再和我說!”歐陽齊道,大手握住她的手臂,勒出一道青紫。
  突然間,一隻手橫空過來,竟然直接揮到歐陽齊臉上,周圍的人還沒有反應,歐陽齊已經被那股力道徑直打到地上去。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不僅她吃驚,周圍人吃驚,歐陽齊自己也吃驚。他是學校混世魔王,打架自然是一等一的老手,如何避不開這一拳?
  她的手臂被人抓住了。力道如此的不一樣,大雨中,她轉身,自己的身體好像被那個來的人密密的包圍著,感覺到了那個人的氣息和溫度。
  “你是傻了嗎?怎麽不躲?”夏瀾的語氣淡淡的,卻好像有些冷氣。
  是因為這雨嗎?
  她抬臉看著他,覺得他的樣子,無論什麽時候都像美術館的藝術畫。隻是現在這個人的表情,仿佛是在生氣呐。
  是她多心了?
  “好結實的一拳,嗬嗬。”歐陽齊也是個怪人,不怒反笑,從地上慢慢站起來,全身是水:“竟然有一拳打倒我的家夥,還是很開心。”
  “管教你隨便動手打一個沒有還手之力的女人。”他淡淡的說道,扯著她就要走。、
  “你是她什麽人,管她的事?”歐陽齊眼睛眯起來。情報不對啊。這個好學生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什麽時候身邊有了個這麽危險的人?
  隻是一拳而已,但那眼神卻是十分利落,完全就是十分習慣做這種事情的人……
  夏瀾微微頓,自己是她什麽人?
  眼前這個女子,是恩人?十分的不象呢。哪裏有這麽隨便的恩人?一想到萬一自己不爭氣,死在C55的毒素下,她應該也會果斷的處理屍體吧。
  “我還沒有問你為什麽找她的麻煩,你就來管我的事。”夏瀾冷冷一笑,作勢就要上去揍人。她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
  他微微訝異。因為這,是第一次。
  “不要管我的事。”
  她說道。分毫沒有感情。眼睛直直看著他。
  雖然知道她性子奇怪,有時候惹火她,她說話冷僻,但一股怒氣竟然在他心中升起,他不看她,而是看著歐陽齊。
  歐陽齊開始是詫異,後來看出了點端倪,卻總覺得眼前這眼裏冷光的男人十分熟悉,笑道:“這女人可沒有想像的弱,你可不知道她得罪的是誰。今天不是我,明天也有別人。在T大這種隨便踐踏人的地方,IQ180沒有家庭保護的小草是要被人猜踏的。阿染,你說是不是?如果不是妒嫉你的才能,天之驕子的駱爽何必給我錢讓我上你?他就是要羞辱你這個處處比他強的女人,折損你,玩弄你!”
  “他給你多少錢?”夏瀾的眸子冷冰冰的,問。看起來十分不高興。
  歐陽齊手指一伸,竟然是三萬。
  夏瀾看了看她,她麵不改色,倒是很鎮定,十分好。他從衣袋裏拿出卡來,拋給歐陽齊,說了一竄密碼,道:“這裏有6萬,那原來的事情你不做了,剩下的三萬也是給你的。今後要是有哪個人來碰這個女人,你給我打他。要是再看到別人對她動手,我找的就是你。”
  她眸子顯然十分吃驚,不知道他何以如此,歐陽齊也是呆呆,沒想到他竟然也會受人威脅。
  他根本不理會旁人的目光,扯著她穿過馬路的街道。
  她走得不是很快,卻因為手臂被他抓著,而不得不加快步伐。
  歐陽齊呆呆的站著,臉上青腫起來。
  那二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因為夏瀾,怒氣滔天。
  他恐怕是瘋了,才會為她的一句話,而覺得自己心中,火氣翻騰,竟然連雨,都無法熄滅。

  吻
  她被他拽著回家,一路上二人竟然沒有說一句話。
  雨,打濕了二人的衣服。
  他走得很快,她被他拽著跟在後麵,心跳微微有些過速。
  上了八樓,打開門,他進了房間,就將她按在沙發上,自己居高臨下的看她。
  她的臉有些紅,確實是因為走快的緣故,她注視著他,從他的眼中讀出了一些平時沒有的東西。
  “你竟然是在生我的氣麽?”她微微暝唇,得出了這個結論:“為什麽?”
  她竟然也知道,還能如此自若的說出口,他想,自己可能氣得不輕。隻是,這麽沒有來由的怒氣簡直就是不可理喻。他夏瀾憑什麽為這個女人的一句話生氣?
  “你也覺得我在生氣?”他冷冷的笑,不喜歡她這樣的靜,這樣的平和,總覺得這樣的外衣下麵,有什麽東西。“我也覺得疑惑,我是你什麽人,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為什麽要管你的事?”
  “我隻是實話實說。”她道:“我已經習以為常。你不應該給錢,這樣我也是還要還給你的。”
  “習以為常?”他的眉頭都要跳起來了。不知道她怎麽有這麽的功力,就是能讓人有滔天怒火卻要隱忍發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一個男人收了別人的錢侵犯你,這樣的事情要是這個人真的敢,你以為是自己阻止得了的?”
  “80%可以阻止。”她微微想。看著他黑色的眼睛,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可能是因為覺得房間,太安靜了。
  “還是其實那樣也行,事實上你可以不在意?”他眼睛微微閃,看著她。
  不明白自己為何也要說出這如此刻毒的話來。
  “如果真的發生,不會不在意,但是不能阻止的話,也順其自然吧。”她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可能的。隻是皺眉頭,他何必說話這麽難聽?
  “阻止,這就是後果。”他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她還是個思維正常的女人嗎?他抬起她的臉,出現的是一道傷。他站在馬路對麵,遠遠看到她對這一巴掌,竟然是不躲不閃的。“可以打女人的男人,還能做很多殘酷的事。即使這樣,你也固執的認為你的事情,不關我的事嗎?”
  她不喜歡他的目光,如此直接,如此的探測。仿佛想要穿透眼睛,看到人心深處。她非常不喜歡。
  “我是你什麽人?你是我什麽人?瀾,你要是有一天恢複了記憶,遲早要離開,要回到一個現在的我難以想像的世界,隻要你用你的手打人,如同今天那樣,你便會漸漸恢複過去的記憶和生活,而和我在一起的兩個月,隻是人生短暫不一樣的夢。明白嗎?我的事隻是我自己的事。你是無論如何都不該管的。”
  她依然平靜,說出的話卻教他震撼。
  隻是夢?
  這樣在開始著的人生,別人或許沉醉夢中,她卻始終和他保持距離,不肯敞開心扉,原來她早已認定事情如此發展,即使再長的時間,他也不會成為某個特殊存在,他,一直隻是個養傷的人,一個無緣由的來,無緣由的去的人。
  隻是,她如何的冷靜,仿佛置身事外,這是怎樣的人,才能如此的消沉?IQ180,就是這樣的一種聰明嗎?
  “如果我永遠都無法恢複記憶?”他問她。“或許忘記過去?”
  他究竟在說什麽?自己也迷惑了。想從她這裏拿到什麽,他自己也糊塗。
  “過去,不是說忘就忘的。你在那樣的過去生活了二十年,或許更多,短短兩個月,其實不能改變什麽。有一天你恢複了記憶,才真的會覺得現在的自己不可思議,現在自己的想法,滑稽可笑。”
  她淡淡的說,卻說得他的心刺痛。
  不是他看穿了她,而是她已經明白了他的心思。
  “我的想法,你明白了什麽?”他靜靜的問她。
  “瀾,萬一你有了喜歡的人,無論失憶前,還是失憶後,那個人一定不能是我。”
  她說道。
  他微微怔,想不到她說話直接得過分。
  “阿染,T大的學生是不是都如此自信?你很矛盾。我覺得或許你還有些消沉。”他俯身看她,臉上竟然也讀不出多餘的心思,隻是訝然。
  “如果我失憶了醒來看見的是你,你一定是我全世界最特殊的存在。瀾,我說錯了嗎?沒有這樣的可能嗎?”
  她問他。
  感覺雨水的濕氣在蒸發,臉燒得很燙。
  “如果有這種可能,你會回避嗎?”他問得也很奇怪。
  “會。”完全不思考的說。
  “為什麽?”他是否毫無魅力?
  “因為那不是愛,而是孤獨和以前的習慣,還有男人的本能。”她起身,準備去浴室洗個澡:“如果你喜歡我,那就是自私。”
  她越過他,走向浴室,剛走到門口,手臂卻被他握住,他將她推到浴室的門前,低頭看著她的眼睛,熱氣拂在她的臉上:“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好東西,或許你說得對,我是個自私的男人,或許失憶之前更壞也說不定。我這樣的人應該是相當卑劣。你救我,自然早已明白,或許我是太久沒碰女人,腦子才會不正常,既然我不正常,你不妨救到底吧。”
  她明白他在說什麽。
  看到他的臉靠近,她覺得自己要被吻。事實上也真的被吻了。
  他托著她的頭,扣著她的手,低頭吻她。
  有些淡淡的煙草味道,第一次有人吻她,是個如此美麗的生物,卻很殘酷,沒有給她喘息和選擇,被如此漂亮的男人吻或許誰都難以拒絕吧。可是她的心卻隱隱作痛,因為吻的意思,隻是征服,隻是探索,隻是需求,卻不是愛。
  不是愛,卻沉溺其中,這樣的感覺是否也很奇怪?
  她任憑他抽走她的空氣,卻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手。
  他停止了動作,看她。
  眼睛裏不是厭惡,卻不情願。
  “被我吻是那麽討厭的事情嗎?”他問她。
  “隻是吻?接下去呢?去床上嗎?”她抬起眼睛看他:“你想以什麽理由和我上床呢?和一個救你一命的人?不要說你愛我,不要說好聽的騙女人的話,瀾,你不愛我,現在不愛,以後也不愛。為什麽吻我?這麽隨便?我救你,但我不是個隨便的女人。”
  不愛,為什麽不?他微微一怔,隨即明白她的想法。
  “吻你,是因為想吻你。阿染,不要這麽排斥人。”他說道,眼睛裏也有了些慍氣:“或許我的確很自私,但絕對沒有拿你看成解決生理的女人。不要把自己想得這麽不堪,或許你認為兩個月不足以產生愛情,但是和你相處久了,我的確很喜歡你。為什麽不可以?你怕什麽?”
  “沒有理由的。並不是因為害怕。”她果斷的,揮開他的手:“如何讓一個隻愛自己的人喜歡別人?你我皆是這樣的人,時間拿走你的記憶,卻還要讓它拿走我的心嗎?今天的事情,忘記吧。”
  她轉身,走進浴室。不再顧及他。
  他站在門口,聽見裏麵有水聲。他點燃一根香煙,在浴室門口抽。
  隻愛自己的人?
  相反,他是覺得她太不自愛,這樣說才來得恰當。
  果真是因為第一眼看到產生的感情?他自然也想過。但是似乎,不是的。
  他竟然,被拒絕了。
  苦笑,心裏竟然是這麽的不舒服,想必以前沒有這種經曆吧。話說起來,她到底有什麽值得喜歡?有些自大的小女人,對什麽也漠不關心,冷淡脾氣又不好。他覺得自己是個謎,她也是個謎。什麽樣的人家養出個性子這麽怪異的孩子?竟然在這種時候,拒絕人的時候半分不遲疑。難道是他夏瀾想錯了?其實自己以前隻是個普通的混混,而不是個有魅力的呼風喚雨的人?
  但是停留在唇上的一吻,卻是喜歡的。
  沒有任何意外,如同他所想的,十分舒服的味道,和她這個人一樣,冷淡的,也是柔軟的。
  男人果然是生理動物呢。
  要是喜歡她多一點,那可能真的不妙了。怎麽會這樣?
  淡淡的不安,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約定
  她坐在店裏的窗前細嚼慢咽的吃蛋炒飯,他給她抬過去一杯檸檬水,坐在她旁邊,看著她吃飯的樣子。
  這是她第幾次吃這個東西?他實在很想問她,有沒有別的口味,但是她一直吃的,就是這個單調的東西。或許很早以前就是這樣了。
  在這個女孩的世界裏,沒有別人。
  這麽聰明的人,竟然忍心讓自己孤獨到別人難以承受,這是怎麽個怪異。
  他自己又是怎麽個怪異?竟然對這樣的生物有了留念,感情是如次的陌生,他卻在執意的堅持什麽。
  自從那天以後,他一直就沒有去那間屋子了。也不知道她最近的生活。是他的錯覺嗎?為什麽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她,覺得她又瘦了?
  看到她把蛋炒飯吃到嘴邊,他伸出手,輕輕給她揩了揩。
  她微微愣,顯然從發呆的狀況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嘴邊。
  他笑了:“阿染,你的臉怎麽老是白白的?你抹了什麽粉?看起來太過了。”
  “這有什麽奇怪的。以前我很迷視覺係的。”她低頭,繼續吃自己盤子裏麵的雞蛋。
  “阿染,最近我想了很多。”他看著她微微長了的頭發,道。
  “別想了。能從C55的毒性解放,不是所有人都幸運。短時間不能恢複的事情,為什麽要讓自己頭疼?”
  “阿染,兩個月不能取代所有的記憶和時間,你說得不錯。”他淡然道:“我幾乎也十分駕定之前我的生活裏,不曾出現如你一般的人。但是喜歡,卻是真的。”
  “我什麽也不能給你。瀾。”她抬頭,眼睛裏卻什麽也看不清楚:“不要說隻有兩個月,其實時間並沒有什麽意義,那天拒絕你,不是因為這個。如果我也喜歡你,或許事情也沒什麽。我不小了,可以做自己的決定,但是,我什麽也不能給你。”
  “我覺得很奇怪,我不是個吃軟飯的男人,長相應該不算很差,如果你天天吃蛋炒飯,或者換點別的,我也承擔得起。為什麽不能試著喜歡我?隻是因為我沒有過去的記憶,讓你不安,或者不能信任嗎?”他真心覺得挫敗。“阿染,你對於我,也是過去一片空白的人。不要說兩個月,即使再多的時間,我也沒有自信看到你真正的生活,我隻是希望你敞開心扉,試著多喜歡自己一些。”
  多喜歡自己,不要否定自己,看不到身邊人的愛。
  她微微一愣,隨即笑了。
  這可是那個見麵的時候想用一把手槍結束性命的夏瀾?現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完全就是和那個男人不一樣的人啊……如此平常的,喜歡人,接觸人,沒有冷漠,隻有無奈和溫暖,這個人是誰?
  “我有什麽好的?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說喜歡我,還是你這樣奇怪的人,莫非你以前審美很怪異嗎?”她笑了,卻好像看不到真實的心:“瀾,如果你恢複了記憶,還會說喜歡我,那我就相信是真的了。其實說了那麽多,沒有自信的人是我,我不知道如何愛別人。或者第一次見到你,我覺得特別所以救了你,你不是個讓人不注視的男人,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今天竟然這麽奇怪。你到底如何喜歡了我?”
  “你是一塌糊塗的人,阿染。”他注視著她的眼睛:“但是有的事情很奇怪。沒有理由,也許因為,我經常看著你吧。”
  他的煙灰,落在桌上。
  “因為一直看著你,覺得你和別人不一樣,所以有了感情。學物理的女孩是不是一定追究前因後果?”他看著她笑:“阿染,失憶的人不止是我,還有你。你有什麽樣的過去,我一點也不知道。如果過去不好,想忘記或者重新開始都是人之常情,可是你竟然沒有給我機會。沒有給我機會,認定我不會變,或者覺得我必然在恢複記憶以後排斥現在的生活。但是實際上現在的我或許就是完全的新生吧。沒有過去的負擔和束縛,漸漸感覺到雖然過去存在,但是現在的記憶在重新開始。阿染,可以一起尋找新的記憶和生活嗎?”
  尋找新的生活和記憶啊……她微微一怔,想不到聽到這樣的話來。
  這個男人的眼神卻是不是在開玩笑的。
  窗外淡淡的陽光照射著他漂亮的眼睛,完美的臉,她卻覺得陌生,什麽讓他這樣冷意的眸子有了這樣的溫度?在短短的時間竟然有了這樣的變化,他之前,完全就是個不近情理的人啊……如何讓這麽一個冷淡情緒的人,竟然停止視線隻看她一個?事實上,她本來也不在乎他是什麽人。反正都要死了,還在乎那些事情嗎?
  是啊……她不是一般人呢,如何應承他?連人間最平凡的感情,她都是給不了的。喜歡又怎麽樣?即使今天愛了,那明天還是要失去的。何苦束縛?既然不能永久,那寧可得不到,不要吧。
  她專注的看著他,心裏有了漣漪。
  她現在,沒有愛上他呢。
  可是那天他說喜歡她,吻她,她的心有些動搖了。
  不可以的啊,這是不可以的。他每說一次,她就有些動搖,那是不可以的……
  有什麽人不害怕寂寞呢?不害怕孤獨呢?隻是他這樣的人,或許才會對那些黑暗的東西更加敏銳才是。到底是因為自己身上也有黑暗這樣的東西,才會吸引相同的東西嗎?
  她暗自想,視線竟然停留在他臉上,移不開。
  “一年。”她淡淡的說:“如果你一年之後,還是喜歡我,那麽我承認你喜歡的心意,也會試著敞開心扉,告訴你真實的事,試著去喜歡和愛,試著真實坦誠的生活,和你。”
  她看見他笑了。
  和那種冷淡的笑意,初次見麵的時候完全不同。
  這個人,已經和那個人不同了。
  她也很想失去記憶呢。說起來,要是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那就好像一夕之間得到新生命。如何不希望幸福?
  也許,她也喜歡他吧。
  隻是,那樣的幸福隻是泡影,如同現在的陽光,失去自由的隻有她,而不會是任何人。陽光再燦爛,終究她隻能和影子生活,已經不可能再幸福。
  這真是找來的麻煩事呢。
  一年,或許足夠他想清楚很多事,足夠他明白很多事吧。
  她總是不願意庸人自擾。
  可是他笑了。
  他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這就是仿佛他天生的本事。“阿染,我知道你在試探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可是我覺得我是喜歡你的。一年的約定,我接受。”
  她微微愕然,因為他的眼睛半點不象是玩笑。
  這樣的情誼,卻讓她的心,沉重起來。

  阿染的心
  燈光照射在她的臉上,更顯白皙。
  轉眼間夏天已經過去,而秋天竟然也是深秋。
  阿染立在街角的櫥窗前,櫥窗內的女子在試一件華美的白色婚紗,女子的笑容,是她平生未見的幸福。
  竟然是六個月過去了。
  樹葉打著旋轉,無聲息的墜落在她身邊。
  六個月的一切,如同一場夢,不知道何時即將醒來。
  他和她,均是夢中人啊……
  她張開雙手,看見指甲的顏色漸漸青紫,不知道再過得了幾個樹葉飄零的年頭,這身體就會衰竭,潰爛到泥土裏,誰知道在這樣的時候,身邊竟然有一個他呢?
  分明是黑暗裏的人份,卻可以擺脫黑暗,分明來自黑暗,笑起來卻有了光,要說她不喜歡他,是不能,不敢。
  不能想,不敢想。這樣的身體,如何擁有幸福的權利?自己或許才是那一個黑暗裏的人。
  她捂緊心口,覺得窒息。
  想到他的笑,明晰的微笑,這樣的自己滿滿的窒息,醜惡的東西無法讓別人窺見,就這樣隱藏起來,不愛,不喜歡,該是離開的時候吧。
  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氣息就在身後。“阿染,你希望自己是穿婚紗的那一個嗎?”
  淡淡的聲音,溫厚庸懶,可是這個人的性質改變了。
  她回頭,看見他在對她笑,手裏拿著袋子,袋子裏有幫她買的牛奶。
  “女孩子都很喜歡這樣的夢,阿染,你會喜歡我,為我穿婚紗嗎?”他的聲音從她身後淡淡的傳來。
  她回頭,見他笑得輕浮,但語氣,卻是無法分辨。
  她有什麽好?為何他醒來,卻單單喜歡一個她?她自己覺得奇怪,而且,這樣的喜歡很悲傷。
  “瀾,終於有一天,你會找到真正喜歡的人。”她說道。
  為何,心緒有了窒痛?說這樣的話,她以前不是十分擅長嗎?可是現在,竟然不能完全的雲淡風輕了。
  她感覺到他微微的歎息了:“還是不行嗎?或許始終是個無法抹殺過去的人,無法給你安全和信任。即使我接手了麵店,如同普通人一般工作,你始終都不曾給我機會呢。”
  他和她,如此的接近,有淡淡的,煙草的氣息從他的身上飄來,味道卻不曾濃烈。她並不討厭。
  他從來不是個會被女孩討厭或者拒絕的人啊……她淡淡的想。什麽樣的相遇,會讓他和她的心,變成這麽奇怪的狀況?
  她不喜歡他嗎?好像喜歡很困難,但是不喜歡就更加困難。可是,這樣的事情一開始就是不允許的,沒有結果的……
  “我的心沒有自由,或許誰也不能愛,這樣你也會一直喜歡嗎?還是找個好女人吧。”她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沒有人不會喜歡別人的,阿染。”他輕聲道:“雖然不明白你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不要叫我去喜歡別人。試著相信我,接受我,如同我這樣的人都能夠從黑暗擺脫,何況是這樣的一個你?”
  眼睛,好像看穿了。
  她心微微一怔。
  “阿染,昨天晚上,我夢到了以前的事。”他在櫥窗的台階坐下來,點燃一根煙:“我覺得那些事情,真實的發生過,我殺過人,也經曆生死。”
  “你恢複了記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怎麽會這麽的不安?什麽時候起他的言語可以影響她的心?
  下一刻,他笑了,將她的手捂在自己的手裏:“阿染,你的手好冰,它在發抖。這是不是表示,其實你不舍得我?”
  是嗎?這樣的情感就是不舍得?一時間心緒萬千,她呆呆的站著,竟然不知道如何反應。
  “我想起一些片斷的過去,我覺得那些就是曾經發生的真實。或許以後,會漸漸想起更多。但是阿染,有一點不會改變,那就是我一定會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的。”
  他的手,傳遞來溫暖。
  如何會這樣的溫暖?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人的體溫,是這樣的熱度。
  “為什麽喜歡我?為什麽在我身邊?”她問他,目不轉睛。
  “或許因為我一直,看著你。”他手裏的煙灰,掉在地上,薄唇微啟:“每當你用你的眼睛看我,我或許就喜歡你一分,漸漸的,成為一種習慣。我看的是你,或許在我生命的前些歲月裏,我沒有用自己的眼睛看別人,甚至知道自己的心,不曾為別人跳動。還有,我知道你其實……很孤獨。”
  “我不孤獨。”她有些惱意,將手抽出。
  “沒有人可以單獨存在,沒有人可以單獨活下來。阿染,你說謊的時候雖然麵不改色,但是眼睛卻泄露了一切。”他看著她的眼睛,目光卻無限的柔和:“從過去逃離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負擔著過去而沒有未來。阿染,你已經有些喜歡我,為什麽要說謊?”
  完全就被看穿了啊……她盯著他的眼睛,這個人雖然失憶,但是腦子,卻並不是普通人的。對於什麽事情,那種自信不是隨便來的。
  完全就無法隱藏,最深刻的自己,醜陋肮髒的自己被刨出來,還是很丟人。
  “因為我,什麽也不能給你。”她淡淡說道。“即使這樣,你也會一直喜歡我?”
  “什麽讓你拒絕相信人?阿染,你排斥得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想,我還是會一直喜歡你。”他淡淡的說道。“或許在我過去的生命裏,不曾有你,可是以後,會一直有你的。”
  如何值得這樣的喜歡?
  他雖然失去了過去,但是她何嚐沒有失去?不是失去,是不要,可是她卻不能失憶,這一瞬間,希望失憶和做夢的,也有一個自己……
  或許,現在是有些喜歡,可是將來會越來越喜歡的吧。失去的時候怎麽辦?離別的時候怎麽辦?她弱了嗎?竟然不能管束自己的心,讓它現在,狂跳不停,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
  “瀾,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好高興,原來這世界還是有人喜歡我的。我說不喜歡你,是因為擔心有一天,也許會……傷害你。”她緩緩說道,俯身,他有些訝異,感覺她的唇輕輕親吻他的額頭。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一個什麽感覺的吻?溫和的,卻有些遲疑的,甚至有些悲傷的味道。
  “如果我喜歡你,就應該希望你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這樣的我……”
  她輕聲說,他還未明白她語句的意思,她整個人突然一軟,就滑下來。
  他微驚,手接住她的身體:“阿染,怎麽了?”
  “突然覺得頭很暈,沒有吃飯吧。”她站定,自若的說道。
  他看著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出來,偏頭想想,把煙滅了:“不如回家?”
  她應允,他卻在下一刻將她抱起來。惹得路人的回頭和她的驚呼。
  “瀾--------”
  “不是不舒服嗎?你太瘦了,以後要養胖點。”他抱著她,道:“難得有這樣的時機,讓我發揮吧。搞不好你真的會喜歡我。不會總是說無用的話打擊我身為男人的自尊心。”
  她看著他,一時無言。
  這個人,什麽時候都自信滿滿,霸道,溫和。
  竟然救的,是這樣一個人。和那個說不在乎自己和別人生命的人,截然相反。
  這樣一個人,愛她。
  如此的像人,接近人,竟然和她,完全的不一樣啊……在他的懷中,滿滿的他的體溫和氣味,讓她熟悉,舒服。
  這樣下去,在劫難逃吧……她緊緊的捂著心口,熟悉的窒息將她淹沒著,整個人覆蓋。
  手心,是一片冷汗。
  如何有這樣的心痛?得不到,為何還想要?還是自己,本來就是自私的怪物,已經不是人?
  婚紗店遠遠的,有光,有那樣一個女子的笑容。
  刺痛著自己的心,何時失去了這樣平凡的夢和想望?那已經是再不可能,終究有一天這樣的懷抱和溫暖也會是別人的。
  那個人,一定不會是這樣一個她啊……
  他的氣息離她很近,她溫溫的閉上眼睛,感覺他的腳步,在帶她走。
  月光的影子柔和的照耀著她的臉,她卻知道這個夢,一定要有醒來的時候。

  傷害
  秋末冬初的小雨細細的滑過窗台。
  為什麽有她的記憶,全部都在下雨?
  夜晚的麵店打佯,卻還是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他的心裏不免有些淡淡的焦慮。
  老板虞楊到了南京一去不回,麵店算是正式的轉手給他。大約四個月左右的妥善經營,加上賭馬的錢,到了這一天,麵店終於算是正式的把所有的錢付清了。說起來很快,他發現自己還瞞適合做生意。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麽人。
  阿染已經是大四的學生了。
  有時候他 覺得她不象個學生樣,但是有時候,卻覺得她確實是個孩子,不過就是性格古怪的女孩子。
  總是說著一些奇怪的話,果然是因為IQ180而和別人不太一樣嗎?
  說起來這個假期,她幾乎都是在家裏度過的,也許因為把自己的心和外麵的世界隔絕,他並沒有看到他有什麽別的朋友。自從接手麵店以後,他從阿染那裏搬出來,住在麵店的閣樓。
  外麵的雨下得有些冷了。卻還是沒有阿染的身影。
  是先回去了嗎?
  他暗自心想。
  這一天,約好在一起吃晚飯,但是時間9點,她卻還沒有回來。
  他有些苦笑,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像等待丈夫下班回家的家庭主婦。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阿染為什麽不敢愛他。
  她的眼睛,有時候會透露出喜歡,但是,卻有一種抗拒,她在抗拒什麽?他想知道,卻每次話到口邊又吞了下去。
  桌上的手機響了。擦桌子的服務生小米看了一眼電話,道:“有短信哦。是阿染的。”
  小米隻有18歲,成長期的男孩。是附近夜大的學生,經常請教阿染功課,對阿染崇拜得五體投地,在麵店工作已經很長時間了。對夏瀾喜歡阿染的心,看得十分明白。
  阿染為什麽不喜歡老板?他經常問阿染。每次阿染都微微笑,什麽也不說。
  阿染知道任何一個物理題的答案,但是阿染不知道其實老板很有人氣,其實有很多人來麵店吃飯是和老板搭訕,這裏麵有男人也有女人,或許他小米也會很喜歡老板。因為老板笑起來,臉實在是很……
  但是老板,隻會在看到一個人的時候那樣笑。
  小米一邊擦桌子,一邊咽口水。這樣每天工作真是享受。
  夏瀾把手機打開,看見裏麵的短信,微微皺眉。
  “今天教研室老師同學聚會,暫不脫身,回來時間已晚,約會改期。染”
  好一個約會改期。他心中有些許惱怒,覺得自己的心思被人天上地下的拋著。好像從來,等待的都是他,她或許在心裏,不甚在意這些。
  他把手機放在桌上,打開門,就向小區她住的地方走。
  小米從未見過他如此的神情,微微一怔,拿起桌上的電話,看到那條短信,自己也微微歎氣了。
  如此一個漂亮優秀的男人,竟然是害單相思。
  外麵在下雨,他卻連雨傘也沒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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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八樓,他用鑰匙打開這裏的門。
  已經很久沒有來這裏了。阿染的家。
  自從他住在麵店後,這裏就沒有來了。這裏還是沒有變,如同她,不容易被影響,也不容易改變。
  這樣的女孩,或許即使有改變也是不容易知道的吧。
  房間還是很靜,總是一種淡淡的藥味。好像自從他對這裏有映像,這味道就一直存在著。
  房間亂了很多,她不知道在忙什麽,他有些無奈,把地上的衣服收到洗手間的洗衣機裏,打開旋鈕,做這些事情他十分自然。
  她的書房門沒有關,裏麵好像燈也沒有關。
  這是她從不開的另外一個房間,他走進房間,微微有些訝然。
  畫板,在房間正中立著他沒有見過的的畫板,畫板上是一幅沒有完成的畫。
  水彩的味道,淡淡的,混合著紙的藥味和芳香。
  那畫上,是他。
  如果他不知道她學習的是物理,他幾乎以為她應該是學畫的。這差得千差萬別的兩種社會科係,卻都存在在她身上。
  他震撼於看到畫中的人,眼睛之時,那目光好像比起現在的自己,更加複雜。有銳利,有柔和,仿佛充斥光,又混合黑暗。
  如果沒有感情,如何知道這樣的視線?他撫摸著畫紙,心都在欣喜,微微跳動。
  如果沒有喜歡,為何在畫中?分明注視著他,卻隱藏。
  人的心多麽微妙,她畢竟,從來沒有說會喜歡他。
  可是這一刻,知道她的心,原來被喜歡的人放在心裏,是幸福的體會。如此的微妙,如此的清新透徹。
  為什麽不說……到底是在怕什麽……像抗拒著心的成長,拒絕所有的愛,這樣的阿染到底在抗拒什麽?
  他的手,從畫紙放下來。
  他關上燈,退出門去,將門緊緊的關上了。
  雨打濕了陽台,他上前想關窗,卻看見下麵蒙蒙的雨夜,阿染的身影。
  她走得不太穩,身後緩緩跟著一輛奧賓車。
  他的眼睛眯起來,見到奧賓停下來,從車裏出來的女人,大約三四十歲,她上前拉扯著阿染。
  那女人的衣服,應該是十分華麗,不像出現在小區的人,隻是從這裏看不見女人的神態,應該是在哀求什麽。
  阿染的樣子,他從來沒有見過。
  她有些呆,站在那裏看著女人,又轉身往大樓走,女人扯住她的衣服,她回頭,竟然給女人一巴掌,自己轉身進了樓。這吃驚可不小。
  女人跌坐在雨裏。從奧賓裏出來兩個人,摻扶著她,將她扶進車裏。
  他站在窗前,看了幾分鍾。
  奧賓車大約五分鍾才開走。上樓不過也才兩分鍾,房門遲遲沒有響起,他走到門口,才聽見鑰匙在轉動。
  他徑自把門打開。
  他微微皺眉,聞到滿滿的酒氣。
  “阿染……”教研室聚會會喝得如此爛醉?鬼才相信。
  為什麽騙他?
  她微微愣了一下,卻笑了。“怎麽是你?”
  臉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全身濕透,這樣的她,他十分陌生。
  下一刻,她突然不穩,身體一滑,他的手穩穩的接住她。薄怒道:“忘記了晚飯也就算如何又喝這麽多酒?”
  那女人是誰?他沒有問,見到她眼睛紅紅,方才一定哭了。他又有些憐惜。她的身上沾染著他從來不知道的酒氣,那些不屬於她的東西破除了,他一直以為,她永遠是冷靜的。
  “生氣了?”她淡笑,卻笑意全無。突然間,她仰頭,勾著他的臉,在他唇上一吻。“這樣還生我的氣嗎?”
  他的眸子,幾乎要有冷光了。
  她及不主動,但是他卻不希望是在如此情形下主動的。
  她從來不是隨便的人,但現在這個人,叫他陌生,叫他有些……寒心。
  不喜歡她如此輕佻。
  “你醉得不輕,阿染,你知道現在吻的是誰?”他關上門,眯著眼睛看她。
  “誰都是一樣的。瀾,誰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麽是特別的,也沒有什麽是恩惠的。”她看著他,分明喝醉了,說話卻從未有過的殘酷:“不要生氣了吧。吻你,你還氣什麽?這不就是男人都想得到的嗎?”
  沒有什麽特別的啊……如何有這樣的刺痛?
  她突然之間,陌生得讓人心懼。
  誰都是一樣的,那麽這樣的吻,也可以是別人的,是這樣嗎?是這樣的嗎??
  喜歡一個人,就會挫敗,但是如何會這樣的挫敗,這樣的……
  他將她推倒在沙發上,她一點訝異也沒有,見到他的臉過來,他的唇映上她的,他勾著她的脖子,給她一個懲罰性的吻。
  滿滿的,他的氣息,果然是這樣的,溫柔和霸道。
  沒有多餘的空氣,他噬咬她的唇齒,從未有的怒氣,在這個吻裏,複雜切矛盾。如此的折磨和愛,她沒有回應他,隻是任由自己的口腔被侵犯,握緊自己的手心。
  那個吻,結束了。
  他的手,包圍著她的手心,抬頭,他的眼神中除了怒意,還有別的什麽。
  “即使你不情願,卻不拒絕。阿染,這樣的你讓我覺得害怕。”他冷淡的說道,視線卻怒火交織:“為什麽刻意惹火我?你不隨便,我也不隨便。人心對你來說究竟是什麽?”
  人心是什麽?
  刻薄的東西,還是肮髒?
  她笑了。“人心,就是垃圾一樣的東西,醜陋而沒有價值。”
  “你是這麽想的麽?”他的語氣,有些顫抖。自己也不知道的顫抖。
  一直冷漠如她。
  “我是這麽想的。”她勾過他的臉,神色中有自己都不知道的迷惑,卻吻他:“我想吻你。”
  “別這樣。一點不象你。”他將她重重推開,覺得火焰在自己身體裏,燃燒起來。
  這個女人,存心要惹火他嗎?
  她倒在沙發上,抬起頭,卻捂著臉笑起來:“什麽才是我?你想像的才是我?你喜歡的是誰?虛假的我還是真實的,現在的我?我很喜歡你,吻你是自然的。這樣很奇怪嗎?”
  “喜歡就是這樣隨便的喜歡?”他冷冷的勾起她的臉,問她。“和別人,沒有不同,對嗎?”
  “對。”她想也不想的答:“還有什麽不一樣?喜歡,就得到吧。得到了,不喜歡的時候就隨便丟吧。”
  分明在笑,她說的話,卻好殘酷。每一個字,都在刺他的心。
  “你知道現在自己在做什麽說什麽?”他隱忍著怒火。
  “再清楚不過了。”她真的覺得,現在的他秀色可餐啊……“做我喜歡的事,然後拋棄你。”
  離開,永遠的離開,事實上說出來也好簡單的啊……
  “拋棄還是不拋棄,是由我說了算,而不是你。”他冷冷的說道,將她抱起來,走進臥室,將她拋在床上,身體壓上她。
  粗暴的吻她,扯她的衣服。
  她不驚也不怒,隻是注視著他,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眼神,淡淡的,有些深,有些迷惑,在思考,還有悲傷……
  他吻著她的身體,覺得窗外的大雨,快要把他的神誌都一一淹沒。
  無法填滿,心中的惶恐和落寂。迷失的,竟然是他嗎?
  他,還是她?

  舊傷
  早晨的微光,進入他的耳朵。
  昨夜,可是下了一夜的雨?
  洗手間傳來噴頭的淋浴聲。他睜開眼睛,身邊沒有人。
  隻有那麽熟悉的,藥和檸檬茶混合的,房間的味道。
  有些冷,窗子好像從來都不關,風從外麵進來,覺得味道有些寂寞。
  他起身,在床下衣服的荷包裏摸出煙來,點燃,香煙的味道隨即飄散在空氣裏。
  心裏,事實上是如何的懊惱,她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她喝醉了,他竟然也跟著喝醉了嗎?如何會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聽她說幾句重話,就這樣做了傷害她的事情來?
  想起來,那時她已經是完全的不清醒吧。這樣清醒了,將會如何的尷尬呢?
  這個女人啊……她不是第一次呢。這一點,好叫他詫異,好叫他的心怒氣滿滿。知道這個事實,真的教人喪氣。那時一定被衝昏了理智,如此的不溫柔,一定是……很痛的吧……而且,也沒有措施……
  這樣的愛如何叫□?
  完全沒有考慮對方的意願,對待她如同對待自己依稀記憶裏過去的女人們,竟然演變成這樣,他對自己也有了這樣的挫敗感,終究是因為自己的心,不再是單獨的自己了。
  如何不挫敗?因為這個自己,卻是對喜歡的人一無所知,連自己為什麽這麽喜歡她,也不清楚。但是,一想到她的身體,如此的曾經在別人的懷中,承受別人的體溫,她的唇也吻過別人,這樣如何不叫他怒?
  喜歡到這麽可怕,竟然是這麽短的時間,為什麽會無法控製?
  想起她的眼睛。
  他一定很粗暴,那時侯,心裏滿滿的是她刻薄的語言,他連自己也不甚明白的吻她,迷亂的進入她的身體,但她的眼睛,流露出來的,剛好和言語相反。
  那是一種什麽眼神?
  現在回憶起來卻叫他心驚。
  那卻是悲傷……滿滿的,讓人窒息的,悲傷。
  為什麽?因為他對她做這樣的事嗎?不,不是的,而是……
  悲傷,卻沒有哭,所以那樣的悲傷才很無助……說那些話,是為什麽?事實上是無助嗎?是在尋求幫助嗎?可是他幹什麽跟著她瘋?為什麽男人一遇到這樣的事情滿腦子就亂了……?
  他手裏的煙滅了。
  他隨便的套起衣服,下床,打開臥室的門走出去。
  -----------------------------------------  
  洗手間的噴頭沒有關,人卻不在那裏。
  他輕輕走到廚房,看見她背對著門,蹲在地上,好像在看什麽。
  地上有一片玻璃杯的碎片,她竟然在那裏發呆,穿著一件薄薄的白色露肩浴衣,頭發濕濕的披在肩上。
  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的背上,何以有那些傷?昨夜因為黑暗,他看不清,可是現在,看到她肩上的傷,卻是讓人覺得可怕的。
  誰在一個女孩身上留下這麽醜陋的傷痕?那些一一不平的舊傷痕從她的肩,一直埋沒於衣服之下。連他都感到,觸目驚心。
  他站在那裏,心竟然有些窒痛。
  一想到一個人如何曾經忍受這樣的傷痛,如果那是人為,真的應該千刀萬剮。
  他的手握起來,走上前。
  她的背突然有些僵,才知道他人在身後。想起自己現在的樣子,她微微驚,道:“轉過身去,不要看我。”
  聲音,卻是潮濕的。
  他微微一怔,卻是沒有轉身。如何能轉身?
  “阿染,我已經看見了。”
  有些輕微的歎息。
  “……算了。我無意隱瞞你的。隻是什麽都不要問。”她沒有回頭,道。
  一瞬間,好好的把情緒隱藏起來了。
  “我不問你,不代表我不想知道,隻是想等待你主動告訴我。”他的腳踏在地板上,已經感覺到冬天來臨的冰涼。“阿染,昨天的事……”
  “是我自己。”她的聲音,好像又平靜了,恢複到平常,那個看不清楚的女孩:“你沒有做錯什麽,不要道歉。我隻是……喝醉了,有些迷糊。”
  “阿染,”他看著她的傷,輕輕說道:“你不迷糊。如果是別人,我會認為他們失去理智,如同昨天的我,可是你從來不迷糊。你知道說什麽樣的話會讓我失去心誌。阿染,為什麽試探我?”
  她的背又是一僵。
  “和我上床,你覺得惡心嗎?”她淡淡的問。
  沒想到心思,這樣的心思也被看穿。
  “我記得我說喜歡你。希望和你一直一起生活。”他的聲音溫軟的傳來。
  “那是以前說的。昨天以前。”
  “現在和以前沒有改變,隻是距離更近,沒有自信的不是我,是你,逃避問題的也是你。可是我高興你終於有些真實。”他看著她的背,覺得瘦瘦小小。
  可是她,不肯把自己的手,伸給別人。
  “即使我和你,不是第一次,這樣的事情作為男人的你也會一點不介意?”她問得漫不經心。
  但是感覺那個小小的身體,有些顫抖。
  “我介意。”他淡淡的說道:“可是那是過去,而現在隻有我。想到自己喜歡的女人躺在別人的懷抱,如何不介意?那種感覺蒙蔽了我,才讓我分毫不憐惜的對你粗暴,但是現在想想,我介意什麽?其實我最介意的,是你的不坦誠,如此多的事情隱瞞我,即使需要一個安慰的人,也不會主動直接的告訴我,這才是我介意的,最介意的還是這樣的我,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竟然讓你傷上加傷,痛上加痛。阿染,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心給我?”
  他分明,一直在隱忍著不安啊……
  這麽的不安,因為喜歡加深,卻不確定那顆心,是不是他的……
  這樣的感情,就是愛嗎……如何這樣的彷徨,感覺卻溫柔?
  她注視著地上玻璃杯的碎片,輕緩的說道:“已經過去多久了呢?我自己也不記得清楚了。那是一個夏天,大概我十三歲,還是十四歲,我的心,大概也就是如同這碎片,整個的死了。之前對這個世界有的希望,也在那一天消失。原以為可以馬上死去,卻連死的價值也沒有。其實,失身又是什麽該死的大罪呢?”
  他沒有動靜,可以說腦筋微微遲緩一刻,知道她在說什麽,他旋緊自己的手心。
  “若是要死,應該是那些□我的家夥們去死吧。我幹什麽要死呢?多麽不值得,多麽愚蠢。可是你知道嗎,那時侯雖然我還小,心裏很害怕,可是因為那麽怕,所以在那過程中一直用手捂著眼睛,捂著臉,我的唇,隻吻過你。時間已經過得太久,我也忘記了過去,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肮髒了,這種肮髒不同於你之前殺人的生活,卻也不為社會所溶。”她的手一點點在地上滑著水漬,泛起一圈圈漣漪:“ 你說喜歡我,我可能心裏,是很高興,可是我還是沒有忘記自己是什麽樣的人,經曆過什麽樣的事,對於男人,可能不算什麽,我也不想學那些貞女被□了就上吊什麽的。可是對於女人,這樣的事情一次經曆便很可怕,或許真的生不如死,物品雖然活下來,性情卻改變了。不能愛,不能恨,如同活死人,在我心裏即使喜歡你,可是你觸碰我的時候,會讓我卑微,覺得嘔心,為什麽沒有在我幹幹淨淨的時候見麵呢?如今我說了真話,你就可以知道我是怎樣的女人了吧。”
  那些傷,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嗎?
  他已經問不出口。
  事實上,他多麽希望不曾問她,不要讓她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來。
  如何的懊惱也不行了。他俯身,手已經緊緊將她擁在自己的懷裏。
  “阿染,事實不能改變什麽,我喜歡你是真的,這樣就夠了。”他張口,卻覺得自己的心也是痛的。自己的聲音也是不穩的。原來自己也有害怕的,自己也有需要保護的。
  她的身體,何時都那麽冷,沒有溫度,原來是因為她的心,早已沒有溫度了。
  這麽冷的心,如何生存著?
  一個人,孤獨的生存……這麽久的時間,任憑黑暗吞噬著自己,他不敢想,實在是覺得心懼啊……
  “這樣也要我嗎?覺得你真是個傻瓜。怎麽見麵的時候看起來挺聰明的一個人,現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轉心思。瀾,你真的變了很多啊。”她微微的歎息。
  “你是什麽樣的女人?不要自己鄙視自己了。”他有些憂心的旋過她的身體:“心軟卻故作冷漠,如果真的是個壞蛋,那你現在,在哭什麽?”
  淚水,順著她漂亮的眼睛滑下來。
  他心裏滿滿的窒痛,將她的眼淚扶去,卻又流下更多。
  “我隻是在怪我自己粗心,不曾給你那雙手,讓你覺得安全。”他淡淡的說道:“把事情說出來,或許會覺得好些,而且現在,不是一個人吧。阿染,隻要你抬頭,就可以看見我,我就在你身邊,沒有誰可以強迫你,也沒有誰傷害你,所以,真實一點吧。”
  他將她的身體,攬進他的懷裏,連同痛苦,淚水,一道包容了。他吻著她的臉頰,那些鹹鹹的淚水,在他的唇邊融化。
  她的手緊緊的旋著他的衣角,竟然在二十多年的歲月中,第一次覺得自己被人嗬護,是個幸福的孩子,尋找到歸依。
  這樣的幸福,即使是心痛了,也幸福。
  如何會這樣的幸福,圍繞著淡淡的哀愁,在十月的空氣裏散開,濕潤的,柔和的。
  陽光照射進來,地上玻璃的碎片閃閃發光。
  她的心窒息著,放任自己唯一的一次,被淚水淹沒。

  風雨欲來
  “阿染,聖誕節一過,明年的6月就畢業了,畢業之後有什麽打算?”
  CUP NOODLE麵店,她坐在櫃台上給客人開小票,旁邊的小米給她倒了一杯茶,問道。
  打算?她微微一愣。
  未來,也是輪到她來想的麽?那些未來對於她,好像夢幻一樣。
  三十萬,換心啊……她想起,很久沒有去醫院看那個大夫了。
  那時侯的自己,還是孤獨的一個人,可是現在不再是了。這個發現,雖然溫暖,卻有惶恐的。
  或許不能隱瞞著他吧……她不安的想,隻是開口的話,會帶來麻煩也說不定啊`````他會不會後悔,還是覺得這樣的女人實在是麻煩透頂?
  “阿染,問你呢,發什麽呆?”
  小米用手臂戳了戳她。
  “沒有……隻是好像沒有想過。”她有些不安的回答。
  如同普通人一般的上班,生活,她完全沒有想過。準確說,是想過,但是在那個夏天的下午,這個想念已經斷絕了。完全的。
  “那先想想下個星期的聖誕節,去哪裏玩?”小米眨著眼睛。看起來狗狗樣。十分八卦:“告訴你一個秘密哦,老板好像在那天準備向你告白哦。”
  噗嗤一口茶從她口中不文雅的噴出來。
  連床都上了,該做的都做了,還告什麽白?那個人不是哪天都會說幾遍喜歡她?各種各樣情緒的告白已經聽了N次,現在聽到小米說,實在覺得笑。
  “秘密說出來就沒有驚喜了。”她淡淡的笑,看著在那邊忙著裝花房的男人。他好像覺得有人在看,轉身,對她招招手,自己上了一輛車。好像是去拿裝修材料。
  突然之間,怎麽會覺得他這麽忙?
  他很聰明,短短時間尋找到生意的竅門,好像賺錢的事情他從來都順手。他隻擔心得不到她的心。
  見她發愣,小米臉上就有笑:“有時候不是說喜歡,就算是告白。男人嘛,總會想為自己喜歡的女人做點什麽。阿染,你長這麽大,收到過禮物嗎?”
  她一怔,隨即搖頭:“從來都是給弟弟的,沒有我的。”
  小米微微訝異。好像是第一次聽到她提起家人。“阿染,你有弟弟哦!?”
  “比我小半歲,說起來不算很小。”她不甚在意的說道:“比我聰明。”
  小米還想問什麽,突然見到門開,有兩個人走進來。
  “歡迎光臨。”小米開口,滿滿的笑。
  走在前麵的是個漂亮的少年,大約十九歲,清朗的眉相,又有些嫵媚的味道,後麵的男人個頭很大,穿著一身黑衣,這二人的感覺,卻不似來吃麵的。
  阿染有些疑惑,卻不著痕跡的打量二人,這少年直接就來櫃台坐下,男人跟在後麵,看上去倒像是保鏢。
  “一杯白蘭地,小姐。”少年說道。
  她的心陡然跳起來。
  這聲音……
  “沒有白蘭地,但是有檸檬茶。”她說道:“來嗎?”
  少年微愣,玩味的看她。
  “來。”
  “那邊的先生不要嗎?”她問。確定這個聲音是何人。
  過目不忘,過耳不忘啊,這是她的本事……酒店裏,那個房間裏的聲音,其中的一個,讓人將那C55的毒藥注射到夏瀾體內的,正是這個少年。
  “我坐下來,隨便喝一杯就走。”少年淡笑,氣息卻是她熟知。
  如何不熟?她身邊,曾經如此多的人用麵具如此相對說話。
  已經告別了過去的生活,過去像陰影,時時纏繞。她一驚,手心裏滿滿的冷汗。
  “小米,告訴出去的那家夥,讓他回來的時候給我買新上市的OY。買不到不要回來。”她說道。
  小米看過來,有些疑惑。出去的人還有誰?不就是夏瀾嗎?她從來不這麽稱呼老板的。聽上去好像很自然,卻有哪裏不對。新上市的OY,是昨天電視放的那個嗎?一款限量發行的女性流行項鏈,阿染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起這樣一些東西了?而且重要的是,那東西很難買,今天一定在搶購中,那地方離這裏足足五站地啊。
  盡管如此,小米還是乖乖的進房間去打電話 。
  她調試檸檬茶,少年的眸子微微閃,笑道:“小姐喜歡OY嗎?好巧,我手裏也有一個呢。”
  他伸手,一個男人的手上,竟然有一條細致的鏈子。正是OY的品牌。
  非但不奇怪,戴在這個人手上,說不出來的漂亮。
  “想買一個來戴戴。”她笑道,將水遞給少年。
  對方也笑了:“我叫旋雨,小姐,你叫什麽?聽說這裏的老板叫夏瀾,長得很漂亮,你是他的女朋友嗎?”
  “阿染,叫我阿染就可以了。”她麵不改色道,眼睛在笑。“我是這裏的老板。你說的那個人,難道是我爸爸?”
  少年微微訝異,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
  “我爸爸,的確長得很漂亮。”她笑道,“因為我大學備考,爸爸來麵店幫忙,這裏的生意一下好了很多,實在是不可思議。”
  爸爸嗎?
  少年的眸子在深思,看著這眼前的女孩,總覺得哪怪怪的。難道情報錯了?
  “你爸爸?不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他問道,好像很隨便。
  她微微泯唇,笑道:“我已經二十多了。哪裏有二十多歲的爸爸?他看上去是年輕了一點,卻四十多了。你想不想見見他?隻要他出來,店裏所有的單身女性都會狂叫呢。為了親愛的媽媽,我隻好自己做這可憐的工作啦。”
  “小姐真有意思。”少年清淡的說道:“小姐的眼眸,是不常笑之人,但一笑起來,便是任何人也拒絕不了的。我很喜歡你,做我的人吧。”
  她微怔,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他的眼睛,卻也是黑暗的眼睛……
  “小姐,你家是住在樓上沒錯吧。你叫你爸爸下來,我們看一眼就走。”少年身後的男人沉不住氣,上前說道:“我們有位失散的故友,名字也叫夏瀾,聽說這店裏的老板和那朋友八分像,我們想見見他。”
  旋雨並不阻止,悠閑的喝茶。
  “原來不是來喝茶,早說嘛。”她有些幽怨的樣子,轉身就朝樓上喊:“DADDY---------別睡了,下樓有客人想見你……DADDY!!”
  引得店裏客人的側目。
  少年開口,道:“別叫了,小姐,可能是我們搞錯了。”
  或許不是那個人。如果真的是那個人,他何以在這麽平靜的地方??
  她轉身,看著他。
  少年將荷包的錢放在桌上,“阿染,你有個讓人舒服的名字呢。實在是失禮了。”
  “沒什麽,歡迎下次光臨。”她接過錢,將零鈔補給他,他卻不接。
  “那點小錢,當作打擾費好吧。”他笑著說,轉身打開門,男人有些不情願,卻還是跟著出去了。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她張開手心,卻是一片汗水。
  小米從後麵跑出來,卻十分興奮:“阿染,老板回來了哦。”
  她心一驚,心髒幾乎承受不住,突然暈眩,卻努力扶著旁邊的把手,道:“在哪?”
  “在後院整理器材。聖誕節前麵店大裝修嘛。”小米坐在櫃台上,“你快點去,前麵我幫你看著。他好像真的去買了OY,你好福氣啊,嗬嗬。”
  她緊張的握著手,從店裏走向後院,見到陽光下,一個男人穿著圍腰在整理器材。汗水從他的額頭滑下來。
  “阿染?”一看到她,男人便笑了,從口袋裏拿出什麽來,閃閃發光:“原來我都不知道你想要OY的東西,那天看電視問你,你說沒興趣,結果今天還是按捺不住吧。阿染……?”
  項鏈閃閃發光,下一刻卻掉在地上。
  他有些惶恐,伸手接住從台階上飛奔過來的她。
  她緊緊的抱著他,道:“回來了……”
  如此的害怕失去,原來心痛,就是這個緣由……
  “怎麽了?阿染……”說不出哪裏不對,先少見她激動:“如果不是買OY,會回來得很快的。你不高興嗎?”
  “我很高興。”她的聲音從他懷中傳來。“瀾……”
  應該怎麽說……應該怎麽和他說?
  很高興,高興得害怕……害怕那些人,奪走他,從她身邊,把他帶回去,回到原來的世界去。
  已經來了,這不是長久的地方,躲不掉,遲早會找來……
  “那你在不安什麽?”他敏銳,隨即發現。
  她搖搖頭:“不想你在麵店,這樣被人看見。”
  “我是你一個人的。”他笑道。原來這小女人也會有吃醋的時候嗎?可見成長是需要培養的。
  她抬頭,看著他,覺得自己的眼神和視線,都滿滿的迷亂了。
  “阿染,如果你要離開這裏,也等到大學畢業好不好?到時候我們再去尋找一個新地方。”他說道。
  原來這些事情,他一直都有在想……認真的把她放進自己的未來……
  她的心,十分酸澀。
  她俯身,拾起地上的項鏈:“瀾,我喜歡它,不是因為它是OY,因為它是你買的。”
  他真的是吃驚了。
  如何能想得到從她口中說出喜歡的話來?這近似與表白的情感,突如其來,還是讓他綽手不及。
  “那我晚上回去給你戴?現在我身上全是汗水,你離我遠一點好不好?”他笑道。心裏覺得十分愉快。
  她一靠近他,他就分心,滿滿的是她的影子。實在是很喜歡,喜歡得想吃她。
  “不在乎你,汗水。”她語意不清的表達,腦子裏滿滿的是剛才的男人們。
  她的心,已經不平靜了啊……這樣,一定要告訴他,一定不能隱瞞,這樣的事,無論是自己的身體,還是別的什麽,索性全部都告訴他吧。然後,他再選擇,這樣,也不後悔。或許,如果這世界上有真實的存在,就相信這最後一次吧。
  “瀾,聖誕節,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說呢。”她淡淡的說道。
  等不到,大學畢業啊……聖誕節,還有幾天?兩天,三天??和他說吧,如此的危險,告訴他,讓他選擇。
  好幾次想開口,但是害怕,打破現在的平靜。她自私了嗎?這就是自私的心理嗎?
  不想他後悔,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
  如果一切改變了,他還會繼續愛她嗎?會嗎??
  他微微訝異,卻笑了:“主動約我嗎?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說。聖誕節你不是有論文發表嗎?完了以後晚上七點我們在星之噴泉見,好不好?一起吃個飯。不見不散。”
  她點點頭,他十分高興。
  他的背影又開始忙,她站在那裏,打開手心,那是一枚藍色的星星墜子。
  不真實的夢,或許明天開始真實,或許明天結束,而這墜子,一定是美夢醒來,唯一的溫暖。
  告訴他真相,他不會離開,但是她喜歡他,如何忍心拖累他?
  她的心啊……好像無法經曆這樣的痛苦,整個好像痛得死了一樣。
  她捂著自己的心口,覺得呼吸很緊張。
  她旋身走進店裏,上了樓,偷偷拿出口袋裏的藥吃下去,喝了水,走回院子裏。坐在台階下。
  院子裏男人在忙碌,有時候會對她笑。
  原來這就是最幸福的夢的影子。
  那種苦痛和幸福,將她整個人纏繞,包圍。

  聖誕夜
  櫥窗裏有各種式樣的戒指。
  閃閃發光。
  外麵的天空下著白色的細雪。
  他走進來轉了很久,看得店員小姐臉上都有止不住的笑意。事實上他心裏是有些急。因為七點離現在已經很近了。
  她會來,可是會不會接受他的求婚呢?
  他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好笑,但是事實就是事實。
  從這個街區開車到那個街區大約還有40分鍾的車程,他抬了抬表,覺得時間緊了。
  他走到C區,雖然挑來選去,卻還是讓店員把那個銀色的戒指裝進了盒子裏。
  盒子握在他的手中,竟然是有些溫熱的。
  他半分不敢停留,買了戒指就將它放在自己的衣袋內,出門開車。
  手機在車裏,他給她留了語音,說她馬上就來。
  天上的雪下大了一些,他心裏的確是急切,有些後悔約在星之噴泉,要是她去得很早,那裏一定很冷吧。
  想到這,他開車就快了一些。
  大約是20分鍾,車經過了隧道,在渡海前的樹林彎道時,他覺得有些不對。後麵有兩輛黑色的車跟著他。
  他甩開他們,卻覺得目標就是衝著他來的。
  他加大馬力,後麵的車也不弱,徑直兩麵夾擊,在一個彎道前,其中一輛車和他相持。
  黑夜還沒有來臨,他看見身旁開車的對方的臉。
  十分熟悉,那夢裏的一個人。這人搖下車窗,對他笑了。
  “果然活得很好,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還不相信呢。”對方笑道,是個約三十來歲的男人。
  夏瀾心中一驚,看到對方用槍指著他的眉心,他扭轉方向盤,槍聲已經響了。似乎是感覺到眉心的溫熱,子彈打碎了玻璃,其中一塊碎片急速的從他的臉上一劃而過。他的車一歪,脫出了公路,從山崖滑進了樹林裏。
  之後,是一陣火焰,車的爆炸從樹林中發出震天的響聲和氣旋。
  “現在,即使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會死而複生。你可以安心了。”先前的車內,開槍的男人對後坐的男人說道。
  “隻要確定他真的死了,東聯也才能真正的屬於我。”
  車後的男人,溫吞的說道。微微有了笑意。“那邊的事情可能比較有趣,還是讓懸雨玩玩比較好。畢竟火狐也有份,怎麽可以一點不讓?”
  公路上的車並不戀戰。兩輛黑色的車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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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路下,車在燃燒。
  不遠的地方有個積水潭,他倒在水潭邊,全身是血。
  所幸……在那開槍的一瞬間,車滑下之時他從那上麵跳了出來。可是現在,肋骨也斷了幾根吧……
  動手指,都很困難……
  全身是傷,這樣,很不妙啊……萬一是死在這裏,連人都沒有,那麽她……怎麽辦呢?
  叫她等,說什麽不見不散啊……她說有事告訴他,會是什麽事情?原本,很期待的`````期待得忘記自己是個身在黑暗的人……
  腦子劇痛起來。卻滿滿的她的影子,還有過去,混淆著,那些人的臉,十分熟悉。還是發現了……雖然生活平靜,可是如何能這麽容易逃脫?
  不行……現在不回去的話,她很危險的啊……必須回去……必須……
  雪大片大片的,滑上他的臉頰,和他臉上的血,水潭的水,融合在一起。
  戒指的盒子,掉在不遠的地方。
  他輕輕移動手指,好像用盡一生的力氣,將它緊緊的握在手裏。
  手機,好像在車上呢……他想起來,現在頭痛得仿佛要炸了一般。
  是掉下來的時候碰到了嗎?
  想睡啊……身體沉重起來,但是如何能睡?
  她一定在那裏等他……會有危險啊……危險已經來了……
  心裏滿滿的焦灼,無法傳達到她那裏,他緊緊的握著手中的戒指,想站起來,頭卻如同受過重擊一般,讓他的意識瞬間陷入黑暗。
  天黑了。
  不遠的地方,燈光亮起來。
  雪從天空降落下來,今天是聖誕節啊……
  星之噴泉,也快要被大雪淹翻了吧。
  她久久的站在那裏,看著噴泉邊一對情侶拍照。
  天空上降下好多雪花,她覺得自己一定像一個雪人了。
  遠處的大樓上,指針已經十二點了。
  才五個小時,為什麽好像五年一樣長?腹中空空,卻沒有任何饑餓的感覺。
  他不來嗎?不是說不見不散嗎?
  無論打了多少遍電話,永遠是那通留言。
  “阿染,我在去噴泉的路上,一會見。驚喜給你。”
  驚喜,這個也算在內嗎?
  她張開手掌,晶瑩的雪花泛著冷氣,融化在她的手中。
  又是這樣的等待,已經多少年沒有了呢?從以前到現在,這樣的感覺討厭又熟悉。但是見麵的那瞬間,或許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吧。
  現在的她,在擔憂呢。
  不敢離開,希望他突然出現,張開雙臂也好,拒絕也好,不喜歡也好,她決定告訴他自己的一切,即使要離開,也要決定離開的時候再離開吧。
  而不是現在啊……
  焦慮,又必須克製,有時你已經知道克製不了,卻必須要克製……
  手心已經冰涼了。什麽樣的情緒在身體裏呼之欲出?自己原來已經成為了期待的那一個,被保護的那一個,得到的那一個。
  已經是這樣的,離不開了啊……
  聖誕夜的鍾聲,也敲響了。她的夢,醒來了嗎?
  身後有腳步聲,轉過去,卻不是他。
  是別人啊……
  眼淚,無聲的滑下來。這一次,沒有人在她身邊輕輕的為她拂去。
  她往自己的手掌嗬了一些白氣,慢慢的走路回家。
  城市的燈光輝映著她的臉,有些白,她一個人走在熱鬧的街上,看起來格外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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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一腳踏進自己的家門,感覺後麵有人推她一把,門一關上,裏麵的燈亮起來了。
  她從地上抬頭,看見自己家客廳裏,坐著站著大約5,6人,其中坐著的,就是那天的那個在店裏喝茶的少年。
  這一瞬間,她的腦子清醒起來了。
  夏瀾他……
  這個意識,讓她猛然打了一個寒戰,那少年就微微的笑了起來:“公主總算回來了。我一直在這裏等你,還覺得你可能不會來呢。”
  既然人都來了,那自然是什麽都知道了。
  在劫難逃,就是這個。
  “小丫頭個頭小,膽子卻吃驚。”少年身前的那男人,正是那天見到的那一個:“收留了這麽一個人,騙起人來眼睛都不眨。讓我們差點誤事。”
  “這樣看起來不是也沒誤事嗎?”她語氣淡淡的。卻盯著沙發上的少年。
  “阿染,你叫阿染是嗎?是真正的名字嗎?我們查你,卻在檔案上發現被做了手腳。是你自己做的手腳嗎?年紀輕輕就是T大IQ180的天才,不想給我們說說如何在我們眼皮底下救了那個男人嗎?”懸雨的神情也雲淡風輕,看見她的表情覺得格外的有意思。平常人到這時候不應該求饒嗎?她這麽聰明,不會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什麽狀況吧。
  “說又如何,不說又如何?”她淡道。下一刻,有個男人上前,就給她一巴掌,打得她的頭微微偏,腦子暈眩。但懸雨,卻在沙發上看得津津有味。
  “我想知道,這聖誕夜的特地來找你喝茶,聊天,你自然得說。”懸雨笑道,喝了一口茶:“阿染,其實我說很喜歡你,是真的。你的眼睛,有同類的味道。你已經知道我們來意不明,卻把戲演得十足,連我都被你騙。如此的苦心,因為你喜歡夏瀾嗎?”
  “喜歡,自然是可以做很多事。”她擦去唇上的血,道:“我已經救了他,自然不要他再回到以前的世界。隻是晚了。”
  現在他能出現在這裏,可見,必然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她不是知人知命,要傷心難過,現在也不是時候。
  “阿染,有很多事情我想問你,因為我覺得有趣得緊,夏瀾出事那天,你們是第一次見麵嗎?那時你在哪?”懸雨問道。
  “我事前打掃酒店,發現了房間衣櫃裏的盒子,你們進來以後,我藏在那間房間的床底下。”她答道。
  感覺周圍人的眼睛,淩厲起來。
  “你發現了盒子,我們卻沒有發現盒子有動過的痕跡,知道我們進來,你恐怕那時千轉紛呈,擔心自身難保所以才藏起來。這麽說我們的對話你是原原本本聽到了。”懸雨玩味的盯著她,從來沒有發現這麽好玩的事:“隻是我們的人以後去過酒店,沒有發現人的屍體,也沒有查到蛛絲馬跡。這是為什麽?”
  “我要救人,自然救得徹底。監視器錄象我已經損壞,而值班紀錄我已經修改,別人如何能查?”她答道。
  真話說得越多,恐怕越接近死亡。
  她明白的。隻是現在,除了死,還有什麽呢?
  那不是最可怕的。盡管她曾經以為那是最可怕的。
  “夏瀾身上的C55毒,是你解的?”懸雨問她。
  她點頭:“T大的醫學院又有什麽不能取的配方?”
  懸雨笑了:“阿染,你不簡單。難怪夏瀾喜歡你。你不是個一般心思的女人。雖然沒有你的過去,但我想那一定也很精彩是嗎?你很冷靜,心思細密,可是你最大的失敗就是愛上別人。隻要心中有愛,那就是你的弱點。你明白嗎?從進門起,你有一個最該問我的問題沒有問我,實在是佩服你的心思。”
  “如果不能愛人,那這個人活在世界上和草木沒有什麽分別。”她卻輕輕笑了。“無論夏瀾的過去如何,他的現在至少是個有愛的人。你卻很可憐,什麽也沒有。”
  他眸子微動,手掌便自動揮出去將她打在地上。
  “阿染,我很喜歡你,你不要叫我怒了。”他淡淡說道,她抬起臉,見他在笑。“夏瀾已經死了。你心裏十分明白。在期待什麽?你現在自身難保,卻在想他,這就是喜歡別人的愚蠢之處。”
  她的心微微一窒,竟是捂著自己的心口,說不出話來。
  那個溫暖的地方,已經不會溫暖了。
  原來不是他不來,是不能來。
  “他死了,你覺得並不痛快,隻有讓他喜歡的東西一一失去,你才覺得是真的勝了。”她說道,眸子裏沒有懼怕之意。“可憐的究竟是你還是他?”
  懸雨的眼睛泛著冷光。
  “津,你覺得我要怎麽處置這個女人呢”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對身邊的人發問。
  “這個女人心思細密,幾次失手於她,這樣的禍害不留。”那個男人說道。
  “但是夏瀾會喜歡的東西,我也有點興趣,你說呢?小不點?”他站起來,突然就扣住她的手臂,逼她的臉和他對視。
  從那樣的眼神中,她尋找到他的意圖。
  如何不熟悉呢?這又是……
  “你說,阿染,你喜歡他們來玩,還是我來玩?我想看看如何讓你那張臉,失去現在的鎮靜呢。”他的氣息吐在她臉上,和夏瀾不同。
  殘忍而戾氣。
  “我不會死的。除非你殺了我。”她冷冷的說道。“要玩可以,不要弄髒我的床。”
  手在顫抖,卻分毫不讓。
  他眸中有精光,扯著她的手臂,道:“你實在是骨氣得不錯。阿染,我不殺你,但是你活著,卻會很難。”
  周圍的人並不退卻,他就在那個地板上,撕了她的衣服,強行擁有了她。
  大概是一小時之後,那群人走出了公寓。
  外麵在下雪,房間裏很亮,她的手機響起來,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
  整個過程,她神智清醒,接著就是有人跑上樓的聲音。
  她從旁邊努力抽了一塊布,把自己的身體圍起來,進來的人卻是小米。
  “阿染!!!原來你在家,快和我去麵店,火災---------”小米的聲音在樓道就響起,進門卻是一驚。
  房間很亂,她倚在沙發上,身上好像還有傷。他雖然小,但卻馬上明白了什麽事情,眸子頓時憤怒起來:“阿染!!”
  “我沒事。”
  她氣若遊絲。
  麵店被燒,她不意外,心裏,隻有他……隻有他的安危啊!!!
  “是夏瀾嗎?不`````不會是他……”小米的聲音不穩,看見她身體的淤傷和嘴角的血,這樣的事情報警還是不報警?“別急,阿染,我先送你去醫院……”
  “不……不,去麵店,帶我去麵店。”她捂著心髒,覺得窒息:“馬上去。”
  “但是------”小米遲疑,卻驚然接住了她下滑的身體。
  被單下麵,滑下一股股殷紅的液體,那竟然是血……
  她捂著肚子,卻又覺得痛的是心髒,她倒在地上,頃刻間失去了意識。
  小米拿過桌上的電話就急切的撥起來。
  外麵的天空在下雪,仿佛整個世界,被雪淹沒。

  事後
  細雪下了好幾天。
  聖誕節幾乎是過了一個星期,才見到太陽。
  醫院的走廊安安靜靜,陽光溫淡的灑在她的臉上,看起來分外的不真實。
  覺得她的手微微動了,床前的斯文的男人旋即起身,試探她的額頭。
  已經退燒了啊……真好。想起她剛被送進醫院,那是如何的驚險?到底經曆了什麽,讓她這個一直不外露的女子,在昏迷中也惡夢連連?
  一直在學校,也沒有發現她瘦得厲害,還以為是飲食不良……
  他心思翻轉,她卻已經睜開眼睛來。
  “鴻明?”
  她唇微語,聲音微小,他卻聽見了。
  “阿染,你現在在我家的醫院。那些麻煩的事情,警察的詢問什麽的,都已經擋了。所以什麽也別想,好好休息知道嗎?一些事情我都聽小米說了。那邊的事情,如果有什麽需要代勞的,你盡管說,我一定會幫你做好的。”
  他淡淡說道。看著她發白的唇。
  愛一個人是如此痛苦的嗎?那個他不知道的男人,現在又在哪裏呢?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別人□,遍體鱗傷,那個男人的電話卻是一直關機。阿染聰明,為何獨獨這事情像個傻瓜?
  “鴻明,我要回家。”她開口,說話,神色十分鎮定。
  他卻有些吃驚。
  “阿染,你現在不能回家。因為……你必須在醫院休息。你被人送來的時候,已是十分虛弱,加上流產,現在你能否康複都是問題。”
  他說,她卻聽得吃驚。
  蒼白的臉,視線卻不曾離開他。
  不知道嗎?鴻明十分訝異。
  “我竟然……”她微微動唇,卻覺得心髒窒痛起來。
  懷了孩子卻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麽?這麽說起來那孩子才多大一點,竟然就因為她這個不稱職的女子,而轉瞬即逝失去生命,這是什麽罪啊……
  她握緊自己的手,不看鴻明,哽咽道:“你先出去。”
  “阿染,你的事情,心髒的事情,因為是電腦遞送醫院的資料,我也已經知道了。”鴻明有些痛心,手覆蓋在她的手上,覺得很冰涼。
  她轉頭,看他。
  “你的身體,因為這次的事件已經十分虛弱了。如果沒有合適的心髒做心髒移植,或許,過不了明後年的聖誕節也說不定。”雖然痛心,但是這樣的事情如何隱瞞唯一的當事人?“阿染,雖然現在比較傷心,但是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傷心過度,就是心髒病人的高發,不想死的話,為了死去的孩子,現在活下來吧。”
  鴻明軟軟的幾句話,帶著歎息和無奈,他轉身安靜的走出去。
  房門,帶上了。
  她看著窗外的雪和陽光,連翻身的力氣也沒有。
  什麽也保不住,一切比回到原點更加不堪。
  身體再一次破碎了,那個早晨的溫暖和溫柔也消失不在,夢醒來才發現現實原來很殘酷,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
  保不住孩子,也沒有保住他的命,說起來IQ180在這些地方卻實在是失敗。
  活不到後年,她卻等不及現在離開。
  心髒要壞,要痛,就隨它去吧。愛已經消失了,留下來的又能是什麽?
  愛真的已經消失了嗎……
  自己的脖子上,星星的吊墜還在,雖然很冰冷,但是放在手心,它也許還是熱的吧。
  夏瀾……夏瀾……夏瀾……
  心裏滿滿的,那個人的名字。
  無法停止的想念和愛,原來這是愛,原來即使是不完整的心,也會愛別人……
  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竟然吝惜於說愛他喜歡他,這是如何的罪過?
  她從一開始,就是個失敗透頂的女人呢……
  淚水浸濕了枕頭,她緊緊的握著胸前的項鏈,窗外明亮的陽光,溫和的照在她的身上。卻無法再給她的心任何溫暖。

  惡魔
  一年半後
  BLACKCAT,全市中心14街最大的酒吧與商業紅燈區,夜色是其中最著名的酒吧,以經營地下錢莊賭場聞名於世。其中暗轉黑社會洗錢之內的交易活動,是個普通人及少進犯的A極危險區域。
  盛夏來臨,這一年成為黑社會重要的日頭。東聯更替江山,元老夏衡冬退隱,而他的獨子夏瀾前不久傳出死於意外的消息,不久後又突然死而複生,他的手腕和老爹不同,處處狠辣冷硬,這一年來黑社會三大勢頭無法再保持鼎足而立,自從夏瀾接手東聯以後,便滅了火狐,剝除了南淮的勢力五分,親手殺了出賣自己的親信馬可,而穩穩的坐上了三把交椅中最穩當的那個,讓人一聽到東聯夏瀾的名字,比幾年前更加聞之色變,聽而惡寒。
  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孩了。
  從他死而複生,一道印記滑破了他的臉,幾乎是破相之傷。因為這傷,夏衡冬親自把槍交給他,殺死了自己長久養大的那個孩子馬可,因為這傷,現在的夏瀾和以前不同。
  如果說以前的夏瀾還存在人性,那麽現在的他幾乎和黑暗沒有什麽兩樣了。他的名字不僅警察頭痛,黑社會自己也有養虎為患的感覺。
  而這個人,現在就在夜色這間夜總會中,幽閑的享受殘虐別人的生活。
  “老實說,你的康複力簡直就和原始生物沒什麽兩樣。”說話的是留學歸來的林一夫,和夏瀾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現下坐在酒店一個包房裏,慢條斯理的抽煙:“如果那天不是我早有預感,跟蹤馬可到了你被襲擊的樹林,你早就見閻王了。”
  對麵的人手中玩弄著一個精致的茶具,眸光微閃,他穿著黑色的單衣,簡短了頭發,樣子中多了成熟,雖然那臉上的一道傷一劃而下,卻仍然是夏瀾的風采。
  “讓他那麽死,算是便宜他了。把C55的藥賣給火狐用在我身上,是自作聰明。如果不是這樣,我還不好查他。”夏瀾唇中有笑,卻極為冷淡。
  “那C55的藥性極為強烈,你死裏逃生的一年去了哪裏,誰人救你卻是難以查明。”一夫緩緩說道,知道這是夏瀾的心病:“那日救你醒來,你卻完全失去一年記憶,當時你的車已經全數毀壞,無法留下線索。唯獨你手上的戒指,知道是在卡丁店內購買,卻毫無頭緒。如果你真是聖誕夜趕著去求婚,那可罪過。”
  “求婚?”夏瀾嗤笑。和一個如何也想不起來的女人?怕是在哪裏找個人隨便玩玩,想過個聖誕節什麽的吧。偏偏,他的記憶在被帶進酒店注射C55之後,就完全沒有了。“我這樣的人還想去和什麽女人趕著結婚嗎?可笑。”
  雖然的確是可笑,但是當日緊緊握著戒指死也不放開一直到推進手術室的人是誰?一夫的表情有些笑。
  今日的夏瀾,翻臉不認人,也是被逼得緊吧。他暗自心想。說起來夏瀾孩童時的夢想也不是黑社會,而是當畫家。隻是老爹從業,實在沒有辦法。人若傷他,他不還手就是傻瓜了。不是傻瓜,有今日的成就也就不是奇怪的事。
  “這次回國,我也就不走了。留下來研究新藥,要是幫忙什麽就說一聲,我很樂意的。”一夫舉杯,徑自喝下。“不過有件事情我還是很想明白,按理我雖然把C55的配方給你,那些藥卻不是那麽容易找到的。你今日康複得不錯,失憶這樣的後遺症說起來也沒什麽,但是絕對是高人相助,那配方隻要錯一點你小命就完了。找到這個高人,我還真想和他研究一下呢。”
  “說起專業喋喋不休。”夏瀾溟唇,看著眼前這個自詡神醫的敗家子,笑道:“不如找些樂子如何?”
  “有時候我真怕你這句話。雖然醫者見慣了血,但是也不想天天這麽玩。”一夫不滿,卻看見夏瀾拍手,房間的門打開,男人恭敬的跪下,道:“會長,人已經帶來了。”
  什麽人?一夫偏著頭,想不出來。
  這一年半,他在報仇中度過。所有害他的人,他都慢慢的折磨他們,淩虐他們,讓他們吃盡痛苦,他想不出還有什麽人。
  上來的,是個女人。
  一夫認得她,因為前不久,她是夏瀾的繼母,夏衡冬的女人,亞麻。
  一夫心裏有些吃驚,見到女人狼狽,全身是傷,顯然已經遭受虐待。看見夏瀾的眸子,卻不見神色。
  平淡如水,連恨意也沒有,他庸懶的坐在靠椅上,不溫不火:“這幾天過得好嗎?”
  亞麻早已知道夏瀾的手段,不敢吭聲。她已經經曆很多,那日出賣夏瀾,也知道如果他不死,自己難逃今日的下場。
  “南淮的勒雲是如何一個男人?”夏瀾微微的笑:“他有單子載在我手上,我給他要你,他半分疑惑沒有,把你送我,你說,你愛不愛這樣的男人?”
  亞麻一聽,身體竟然是顫抖起來。
  她隻是以為遭受襲擊,沒有想到自己卻是被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送人了……
  “我知道你因為幾年前的事情記恨於我,但你萬萬不該的,是連老爹一起也賣。亞麻,你終究是做錯了事。”夏瀾的聲音溫溫淡淡從靠椅上傳來。
  “做錯事?”亞麻咬牙,幹脆就豁出去了:“|我何錯之有?那老東西滿足不了我,我找上你,你卻讓我淪落到遭萬人□唾棄,我報複你有什麽不對?報複他又有什麽不對?原以為勒雲愛我,誰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哈哈……”
  她笑起來,無比淒慘。
  “一個男人真心愛上一個女人,不會拿她換自己的事業。亞麻,他不愛你,你看錯了人。”夏瀾殘酷的說道:“你敢做敢當,既然是老爹的人,我不為難你,以幫規處置,從此不入東聯地盤,你看如何?”
  一夫驚訝:“夏瀾,她可是你小媽。”
  亞麻聽完,頭皮都要麻起來。
  東聯的幫規,狠辣出名,以九柱燃香刺腹,跪釘板,如是女子,多半承受不住。他要行幫規,這是要殺人!
  “夏瀾,你竟然要我死!”亞麻聲音顫抖。
  “這麽說也不為過。畢竟我差點因你而死,這樣的女人,爾星也不留。”他冷淡的說道。“帶下去,在大廳執刑,兄弟們都看看。”
  亞麻失了魂魄,整個人被拖下去,不一會,傳來殺豬一般的慘叫聲。
  刺耳,尖利,一夫揚著眸子看身邊的人,他竟然神色沒有一絲起伏,如同拍死一隻蒼蠅。
  夏瀾,以前可是這麽狠的人?現在的他,朋友看了都覺得有些驚心。
  “你太過了。”一夫淡道。
  “怕遭報應?”他笑:“也怕不在我身上,是你的C55,讓我咬牙切齒。”
  因為一種藥失去心誌,失去記憶,連痛苦快樂憂愁一起消失,如何不恨?
  “會長,那女人昏迷了,還要執行嗎?”有人上來,說道。
  “已經沒用的東西,隨便丟了吧。”他淡道,擺擺手。
  酒的味道,果然是在夜裏最好喝的。

  約定的地方
  不知道是第幾天夜裏喝酒出來。
  女人換得太多,漸漸覺得女人很沒有意思。
  從南閣的店出來,看著天色已經黑了,才覺得這一天又過去了。
  夏天的風微微吹拂在他的臉上,他難得身邊沒有跟人,好好放鬆了一把。出來透透氣,才覺得自己身上女人的脂粉味有多難聞。
  已經是淩晨幾點了?
  他抬表,已經是深夜了。
  他坐在噴泉的欄杆旁邊,抽煙。夜空中呼吸著新鮮空氣,覺得有些涼。
  火機放進去,有一樣東西從口袋裏掉出來。
  是一把紫色的鑰匙。
  他細細的看著這樣東西,它是和戒指一快在他出事那天的身上,找到的。
  竟然是一把鑰匙。他如何不覺得好笑,如何不自嘲??他即使失憶,還不至於轉了性子,一年之間真的有模有樣搞個小家庭吧。
  但是鑰匙存在,說明一定有回去的地方,那個地方,是不是有個什麽人等待他回去呢?
  他搖搖頭,失笑,想將鑰匙拋出去。但最後想想,卻又把它輕輕放回口袋裏。
  遠處高樓的鍾塔,時針指向兩點,他抽完煙,正欲回去,突然發現這噴泉的一邊有個人。
  他的眼眸微微閃了閃,走到那邊的噴泉下,才發現有個人在欄杆下睡覺。
  一個女孩。
  捂著心口,穿著有些單薄的連衣裙,靜靜的在噴泉的欄杆下睡覺。但是,呼吸卻不是很均勻。
  為何會睡在這裏?在這麽個人來人望的地方,沒有一個人管她。
  她很瘦,在微微的光下麵,臉白得有些不自然,頭發披在肩上,風過來,頭發飄飄,吹拂在她的臉頰上。
  或許是喝醉了回不了家吧。
  他轉身走,心中滿滿的怪異,卻低咒著走回來。俯身,拍拍她的臉:“喂!起來,別在這裏睡,起來!!”
  她的臉,竟然這麽冰。夏瀾心中微怔,如果不是有呼吸,他幾乎以為自己見到死人了。
  她顯然是被他打醒了。有些迷蒙的睜開眼睛看他。
  她的眼睛,沒來由的讓他心中一怔。
  她的手卻已經滑上他的臉頰。他正欲發作,卻覺得她神色之間迷迷糊糊,真的是喝醉了嗎?但是又不象是店裏的女子……
  她看著他的視線,竟然有愛那樣的東西。
  “雖然還是晚了,但是老天也許聽到了我的心願,你說不見不散,我就一直在這裏等你,今天終於是等到你來,”她幽幽的說,“見了麵我才知道,其實我隻想和你說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他腦子一時間反映不過來,卻直覺她認錯了人。
  她分明在看他,他卻知道那不是對他說。
  她喝醉了,迷糊了。可是怎麽把他的心思也搞得恍惚起來?
  “你認錯人了,小姐。”他冷冷說道,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臉上移下來。可是真的覺得那手,很冰很冰。
  “你在怪我嗎?怪我從來都不對你說喜歡你。”她神色之中有了恍惚,看著他的眼睛卻無比的悲傷:“所以一直都見不到你,而現在見到,說明我快要死了,到死之前,我總想見你一麵,所以現在,我還是很高興……終於來得及說,其實我很喜歡你……”
  她的手,軟軟的垂下去。
  他有些愕然,看著她又睡過去,但是言語之間,卻有了讓他動容的東西。
  她想見誰?然後深更半夜一個人獨自在這裏?她病了嗎?體溫如此之低……
  她不是瘋子,隻是喝醉了罷……
  但是,關他夏瀾什麽事?他注視著她,竟然心思翻轉。
  關他什麽事?她隻是個陌生人。難道他還要多事把她送進醫院嗎?
  渾身有些不自在。是因為這夜晚禁欲太久,還是因為……
  “瀾,你說今天晚上的時間是給我的。”此時,台階上走下來一個美麗高挑的女子,全身珠光寶氣。
  他轉身走向車旁的女人,自然的與她相擁調笑:“HOTEL?”
  “我要去你家。”女子笑道。她擁有名摩的身段,又得到貴公子夏瀾的青睞,如何不笑?她旋即坐上他的車。“夏瀾喜歡女人,卻從來不帶女人回家,我是否今夜有那個殊榮?”
  “還是去HOTEL吧。”他發動車栓。淡笑道,看了一眼噴泉的方向。
  紅色的法拉利消失在黑暗的夜色裏。噴泉恢複了寂靜的空氣。
  女孩仍然在睡覺,她的身上卻多了一件男人的外衣。
  這算是神的惡作劇還是憐憫呢?
  風吹來,或許她,沒有剛才冷了。
  她擁緊外衣,在做什麽顏色的夢?

  十年前的往事
  “差不多是有好多年不見了吧。”夏瀾說道,微微歎了一口氣。看著坐在對麵的青年,上次離開的時候,他們都還隻是孩子。“你竟然也知道要回來,而且一下飛機就來找我,幹什麽不回家?”
  對麵的青年大約是23歲左右,棕色的頭發,皮膚被太陽曬得健康的小麥色,笑起來氣息幹淨舒服,“想來見見童年玩伴,都還有什麽應該不應該?瀾哥,你真的變了很多。不過還是女人眼中最對味的男人。”
  一聲熟悉的稱呼,讓夏瀾想到了小時候和這幫家夥樂天的歲月,那時侯自然沒有黑社會,雖然老爸勢力大得遮天,但是他們在互相的院子裏打鬧玩耍,誰沒有天真爛漫的時光值得回憶留念?而現在看到溫睿椹這個小鬼,仿佛回到了當年,他的眼睛仍然是那樣幹淨,盡管經曆了歲月,他仿佛一點都沒有變。
  其實他下飛機就來這裏,夏瀾的心中是十分高興的。
  “不專心研究你的物理社科,看你回去如何和你媽交代。”夏瀾坐在窗邊,淡笑:“三大企業之一的浮生科技董事長獨子歸國,報紙上都在泛濫,你以為自己在這裏坐得久嗎?隻要一出這個門,照相機就會把你照成蜂窩。”
  這家夥還真是一點不變,隻是在他13歲那年突然出國,還以為音訊全無,誰想到還有見麵的一天?
  “說起物理社科,其實是父親的意思,我的才能十分淺薄。”溫睿椹說道,從荷包裏取煙來抽:“瀾哥,事實上我是有一事求你幫我。這事情對我十分重要,讓我惴惴不安十年,我知道其實找別人也可以,但他們恐怕早已都和我家有些關係,所以這事情隻好拜托你。我想你幫我找一個人。”
  夏瀾的眸子微微眯起來。這小子說話還真的和以前一樣,隻是到底是什麽嚴重的事情讓他無法找一般的尋人公司私家偵探?
  “因為事關重大,或許如果抱料新聞,會對那人造成很大的傷害,所以我想找個私密的人做。”溫睿椹淡淡說道,他已經明白夏瀾的想法。
  夏瀾笑起來。好像很久沒有如此暢快。因為對方真的沒變,還是能很快的猜中他的心思。說起溫家這個孩子,足智多謀,打架不贏也不會遭人欺負,他夏瀾是很服的。“你找的這個人,莫非是心愛之人?”
  “瀾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姐姐?”溫睿椹說道:“她比我大半歲,因為父母的關係從來不出來玩,或許你對她早已沒有映像。”
  夏瀾偏著頭,回憶到很久以前,好像是有個不愛說話的影子,隻要他們一進溫家的大院,那個影子就在河畔畫畫,從來不曾回頭看他。這究竟是多久的事情呢?“我想是記得一些,但是從來不曾和她有過照麵。名字也不是很清楚。事情,和她有關?”
  他覺得奇怪。溫家這麽龐大的家族,怎麽會丟一個孩子?如果不是丟,那麽睿椹找的是什麽人?
  “瀾哥,有些事情我整整憋了十年,找不到人說。”溫睿椹淡淡說道,臉上竟然有了朋友們不知道的神情:“我十三歲那年突然離開,被家人送出國,實在是因為發生了很大的事情。這事情幾乎毀了溫家,當然,也有我的錯。”
  “十三年前……”他想起溫家突然搬家,那以後隻在報紙上看到他們的商業消息,至此再無聯係:“究竟是出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和你,還有你姐姐又有什麽關係?”
  “溫家有兩個孩子,父親給予厚望的是男孩,那就是我。因為對一個孩子給予厚望,就自然對一個孩子生疏淡漠,得到愛的是我,得不到愛的,就是我姐姐。”溫睿椹的眸子想起過去,有了不忍之色:“姐姐名叫溫然希,事實上,她是個處處優秀的人。隻是太過善解人意,而總是讓自己忍氣吞聲。那時我驕橫跋扈,自然不把她的體貼當回事,想起她總是為了讓我在父母麵前誇耀成就,而考試故意落我之後。從小,她就聰明,把生命看得透徹,父母不愛她,她不爭不怨,父親叫她放棄她喜歡的畫畫,事實上她真有天分,開始她和父親爭執,可是由於父親年老,溫家需要繼承人,她不忍父親傷心,於是便再不畫畫,她,就是這麽一個人。說起來脾氣很好。”
  原來有如此內情。夏瀾默不作聲。
  他也很明白,事實上越大家族的孩子的命運,就和普通人不一樣。說起來,那小鬼還真的喜歡畫畫,他們在玩,她的世界就是那片河邊,她對他,永遠是個背影。
  孤獨的,寂寞無聲的背影。
  一個孩子如何過早的懂得成年人的世界?那實際上是很不幸的。因為成年人的眼睛事實上很殘酷,或許他們會認為女子和男子,就是不同的罷。
  “十三年前,我和姐姐然希十三歲。”溫睿椹臉上,突然有了痛苦之色:“溫家和競爭手的企業安達正是你死我活的一線之間,對方買通黑社會,挾持了我們兩個孩子,逼迫父親放棄投標,我們被人帶到荊棘林,整整三天,後來父親的人趕來尋救,他們提出條件,父親隻能選救一個孩子,結果,父親選了我,放棄了他自己的女兒。”
  “什麽?!”夏瀾的心又驚又跳。
  天底下還有選擇自己孩子的父母嗎?竟然是做這麽殘酷的選擇……
  十三年前,夏瀾的眸子微跳,好像那時侯自己老爹也有參與的是不?想起那個晚上他回家,老爹不知如何在沙發上歎氣,和這事情竟然是有關係嗎?
  夏瀾的頭隱隱作痛。
  “父親當然會選我,事實上姐姐她也知道當時形式。她……一向聰明,所以正是致命傷,她一直安慰著我,告訴我可以獲救,但實際上恐怕她年紀小小,死意已絕。”溫睿椹說道,沉了一口氣:“隻是萬萬想不到對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獲救之後,父親在生意上拉開戰火,全然不顧及女兒在他們手中,然後安達倒閉之後一個月的早上,姐姐突然被人送來溫家的門口。她……全身是傷,送去醫院,才知道已經被人□。她的身體已經毀壞,甚至無法正常生育。”
  “對一個十三歲的的女孩?”夏瀾的氣息,明顯的是在惱怒了。
  什麽樣的仇恨要這樣?又是什麽樣的父母忍心?看到溫家的兩老,都是涉世之人,竟然沒有想到會作出如此愚昧殘酷的事,她才多大點,以後的人生,怎麽辦呢……
  “瀾哥,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可是這就是事實。我隻是被嚇壞了,在旁邊哭,母親責怪著父親,事實上如果不搞到這份上,母親平時對她也不甚關心。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後,姐姐然希回家了。”溫睿椹說道:“她沒有變,所有人都覺得她年紀小不懂事,或許以後可以忘記,可以成長,但是事實上我知道她變了。在回家後一個晚上,她燒了自己所有的畫,背著一個書包離家出走了,她身上沒有一分錢,她的房間沒有留下一封書信。她走以後,溫家就崩潰了。或許這就是報應,我被送出國,母親整日以淚洗麵,父親雖然什麽都不說,可是我知道他一直後悔……”
  “你憑什麽認為一個人在經曆這些磨難以後還能活著?如果她聰明,或許知道以後的生命極少出現轉機。況且這種傷不僅是身體,還有精神。”夏瀾微微說道:“找到她以後又能怎麽樣?你想怎麽樣?把她再次帶回那個家嗎?”
  “如果她不能活,至少屍身墳墓都應該找到,如果她活下來,即使不能原諒我,不能原諒父母,我也應該取得原諒,然後見她幸福吧。”他答道。
  “溫然希……”
  他咀嚼著這個陌生的名字,覺得這個名字背負的過去實在是太沉重。
  “我幫你。”夏瀾淡淡說道:“你盡管放心就是。”
  窗外,是夏天的大雨,卻覺得心情,十分壓抑,還有些淡淡的,不舍的情緒。
  如果能再生著,那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呢?

  姐弟
  她坐在窗邊看著天上的太陽,
  陽光溫溫淡淡,但是再也不溫暖。
  她的膝蓋上是那件陌生的外衣。
  已經一年半了。雖然鴻明在給她找健康的心髒,但是她,或許是自己放棄了。
  如何會這樣想念一個人呢?這就是愛嗎?隻有一年不到的時間,自己的心,就好像背叛了自己。
  為一個不是自己的人,整日的痛著……
  做夢了……好像是第一次夢到他,說明他原諒她了嗎?
  或許真的是要死了。幸好離開了原來的地方,不願意被人看到,這個死亡的光景。
  現在,等待著被寂靜,長久的吞噬。
  但是,已經沒有什麽害怕的。
  真的,已經不怕了。一個人,即使是這樣的一個人,在這個時候,也覺得什麽都沒有了。
  她溫吞的閉著眼睛,太陽光散落在她的臉上,她的身上。
  “滴滴滴-----------------”
  桌上的電話響起。一接通,竟然是許久沒有聯係的潔琳。廣播一般浩大的嗓子立即在那邊響起:“阿染,是阿染嗎!?”
  “恩。”她溫淡的回答:“有事嗎?”
  “阿染,你什麽時候搬家的我都不知道?我現在在我們公司樓下,有人找你啊~~~好可怕,你惹到什麽人?”
  她的眼睛微微凝,電話好像被別人拿過去了。
  “您好,是染小姐嗎?”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我。小姐免了。”這稱謂讓她討厭。
  “冒昧了。因為無法知道您的住處,無法登門拜訪。有個人要見你,今天下午三點在旋轉咖啡廳14號,您會去嗎?”
  “阿染,你一定要答應暗暗暗暗啊~~~~”潔琳在旁邊慘叫。
  “我去,和她無關,不要為難她。”始終躲不掉,到底是誰?
  隻是她現在,有什麽可怕的?
  “染小姐,您不要誤會,不會為難誰的。您可以放心,請準時赴約。”
  那聲音傳來,她還未說什麽,電話就自然被掐斷了。
  她無奈,看著牆上的計時器,指著一點。
  窗外的陽光不是很明亮,這是個要變天的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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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轉咖啡廳14號,下午三點。
  溫文的青年至少抬表看了N次,他身後的兩個朋友都發笑。
  夏瀾坐在咖啡廳的15號,與睿椹背對背,他戴了個墨鏡,免得讓人觀賞。
  一夫喝著咖啡,這麽好看的戲他怎麽不來?
  “別看了,現在是準點了。”一夫笑道:“莫非是在緊張?”
  十年不見,發生這樣的事,見麵的時候不尷尬緊張實在是不可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溫睿椹道,實在是有些緊張,這倒是真的。
  “如果不是從你母親的私家偵探處調查,或許是不容易找到她的。”夏瀾淡淡說道:“再怎麽說也是骨肉,原來你母親一直有在找她。她改了名字,如果單憑十年前的紀錄尋找,怕是很難了。”
  咖啡廳的門打開,有人進來。
  聽腳步,是個女子的。
  她走到14號桌前坐下,非常自如。服務生過來,問道:“請問你需要什麽?”
  “什麽也不要,我和這位朋友敘舊完就走,謝謝。”
  聽聲音,是個性格平穩的女子。這聲音,竟然是有些熟悉的。
  夏瀾心想,一夫的眼睛微抬。
  “還是要一杯紅茶吧。”這時,睿椹的語氣,有些不穩起來。
  “還是和以前一樣霸道,隨便決定別人的事情呢。”她淡淡說道,看著眼前長大的少年。
  他好像,比她高了吧。
  雖然是姐弟,但是好像他一直都比她高的……
  “不要誤會……我……我隻是想知道你好不好。”睿椹看著熟悉的親人,竟然是覺得如此的熟悉,陌生:“然希,這十年你,過得好嗎?”
  “不要再用那個名字叫我。”她難得的強勢起來,氣息突然有些冷:“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為什麽還要來找我?”
  語氣極淡,但是情緒上,卻變化萬千。
  她的臉怎麽會這麽白?她怎麽會這麽瘦?媽媽已經找到她,卻不能帶她回家,但是她現在的樣子……睿椹的眼睛,有些沉痛起來。
  “我隻想看你過得好不好。”他說道。
  “如果你不來打擾我,我會很好。”她說。看著他。
  什麽時候,她開始這樣說話?他沒有權利指責什麽,因為讓她如此的就是他,就是爸爸媽媽。
  “如果你很好,為什麽T大,沒有畢業?如果你很好,為什麽沒有學你喜歡的美術要學物理?”他輕聲問,語氣有些顫抖:“如果你很好,為什麽見到我的時候,臉上沒有笑……?”
  “睿椹,不要奢求得太多了。”她的語氣,溫溫淡淡的傳來:“從我走出家門,就不再是你姐姐,那裏的一切,你我之間,再沒有關係。我改了名字,有了新生活,都是為了活下去。已經很不容易,如何苛求更好?你是在苛求我,還是苛求你自己?如果你是因為十年前而心有不安,那麽現在十年之久已經過去,不用再背負什麽。如果你是得我一個原諒,那麽我已經原諒了你,還有什麽是我可以給你的?”
  她聲音溫吞,說話卻極震撼。
  “你,要幸福。我要你幸福。”睿椹的眼眸不轉,盯著眼前的人,他握住她的手,覺得一片冰涼:“如果你要給我什麽,我不要你不幸,唯有你幸福,我才能被原諒,你明白嗎?”
  十年怎麽過的呢?
  別的孩子天真爛漫,她一個人背負著過去,離開家到隻有自己的世界,這樣的生活怎麽過的呢?
  “求得原諒?你並沒有做錯什麽,路是我選的,我不怪別人。隻是我身不由己,這樣的我身心已經腐爛,睿椹,你走你的路,不要管我了。從此以後,不要見我,不要想我,就這樣把我忘記吧。”
  她的手,從他手中抽出。
  那是什麽溫度?夏天竟然如此的冰冷。
  “然希!!”她要走了,睿椹心急,拉住她的手。
  “阿染,我喜歡現在的名字。”她更正,看著他。
  “阿染,不要走,這麽走了就再不可能在一起,我隻想知道你生活得好還是不好,我隻想你告訴我,不要該死的信證社調查什麽的,我隻想親口聽你說,即使你,拒絕爸爸媽媽,也要拒絕我嗎?我不能幫你嗎?我已經長大了,不是無知的孩子了,不會任性,不會無理取鬧,這樣的我不可以在你身邊嗎?”
  睿椹急急的拉住她的手,因為她已經站起來了。
  她想扯出手臂,無奈那力量死緊,她有些惱怒,看著他道:“還說你不任性,不是說了不想回憶過去嗎?見到你就讓我想起過去的一切,那所有的事情做夢都會想抹殺,這樣你明不明白?我爛了還是怎麽了就讓我爛到骨子裏,你為什麽非要來惹我……”
  那瞬間,她的神情有些痛苦,捂緊了心口,下一句話竟然是沒有說出來,人就向下倒。
  “染------阿染-------”睿椹大驚,接過她的身體,“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
  她捂著胸口,非常沉悶,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一夫上前,俯身,急道:“好像是……心髒病。”
  心髒病?!睿椹的表情猶如雷劈,怎麽會有這樣的病?
  “小姐,你的藥呢?”一夫按著她的手,問道,語氣有些焦急。如果是心髒病,出來應該帶藥才是。
  她搖頭。痛得無法理會他的話,一張臉死白,看著睿椹。
  “我去買藥,附近有藥局,先不要挪動,睿椹,快去把車開到門口來,服藥以後送她去醫院。”一夫翻看她的手指,心裏微沉。
  十指的顏色如何這麽青紫?明顯是`````回天乏力,這麽重的病如何不帶藥?
  “但是這裏`````”睿椹不敢離開,
  “我來。”溫溫沉沉的聲音,一個黑色的身影上前,握住她的手。
  夏瀾微微吃了一驚,她是……噴泉前的那個女孩……竟然是她……?
  手,真的很冰,原來不是錯覺,是她真的有病啊……
  “是你……”她見到他,瞳孔睜大,心髒猛然的收縮。
  如何的在夢裏?即使死了也不能忘記……這麽一張臉,難怪不入夢,難怪啊……
  她是真的要瘋了,才會見到他……雖然有傷,但是那臉,就是他,明明就是他啊!!!
  “別慌,一夫是個好大夫,不會有事的。”
  他柔聲道,握緊她的手。
  她的神情,又讓他迷惑著。如此的痛苦嗎?那個在河岸邊畫畫的小女孩,就是她嗎?遭受著這許許多多痛苦而生存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嗎?
  怎麽會這麽的弱?怎麽會這麽的單薄?
  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隻是扣緊他壓住她胸口的手。
  如何是那麽陌生的神情?不認得她的嗎?明明是他的聲音,他的臉,為什麽不再認識了?為什麽這麽熟悉又這麽陌生?
  真實的體溫,沒有死,無論如何沒有死啊……簡直是太好了,真的……
  她舍不得,舍不得閉眼睛,但是,身體一直的沉下去,沉下去了。
  她失去了意識,昏迷中也痛苦,但是不曾放開握著他的手。
  他也,不曾放開。

  脫險
  “然希,聽到說話了嗎?然希啊!!醒醒,是媽媽……”
  女人的哭泣聲。
  哭什麽,她莫非要死了嗎?
  不,不要媽媽……不要這個人……
  她囈語起來,昏昏沉沉。
  搶救過了三天,她發了高燒,再不醒來,人就是沒救了。病房裏圍了些人,男人們在走廊上抽煙。
  “不知道她怎麽拖的,病曆從那邊醫院轉了過來,要是那時侯及時治療就不會有現在的嚴重。如果半年內不做手術,等於是判了死刑了。”一夫淡淡的說道。“可移植的心髒並不容易尋找,加上她已經是晚期,做起手術危險性很高。”
  “那到底是有救沒救?”睿椹急道,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及時的找到她,莫非她就真的準備這樣消失嗎……
  “本人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一夫說道:“分明是末期,這樣的病情出門為何不帶藥?甚至都沒有在服藥控製,這樣如何能救?”
  她不想活了?為什麽?
  夏瀾反複尋思,總覺得其中有什麽必然。
  這麽一個女子,即使十年前出了那樣的事情也能活下來,現在為什麽會放棄生命得如此草率?
  不象她啊……
  莫名的關心起她的事情來,處理完社裏的事情就直接過來,人沒有醒,反而是嚴重了。
  “不要說半年以後的手術,這次她若持續昏迷,可能會一睡不醒。就這麽死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雖然有些殘酷,但是事實就是事實。
  就這麽死去嗎?夏瀾非常的,非常的不喜歡這個說法。
  原因,自己也不知道。
  從窗子裏看向病房內,看不清楚她的臉,但卻斷斷續續聽到她的囈語聲。
  一句一句,竟然傳達到人的內心。
  她心願未了……`她究竟在尋找什麽?……她想見的人,是誰?
  -------------------------  
  “阿染,你叫我這麽叫你,我就這麽叫你,不要睡了,快醒醒,你在做惡夢啊……”睿椹的眸子清淡之中染上了痛苦,他在她床前,聽她囈語,姐弟血脈相連,他如何不痛?見她痛苦,一如十年,他恨不得痛的是自己。連聲音都是顫抖。
  她滿頭冷汗,無法從夢中脫身,一隻手滿滿的冰冷,他不敢放,怕一放手她就失去著微薄的生命。
  不是這個聲音……她搖頭,不是那個人啊……
  為什麽不是,竟然不是?她想起身,想開口,覺得身心皆在黑暗,不能自拔。
  他呢?心裏滿滿的是他的身影,是幻覺嗎?所有的一切均是夢?她懊惱自己的身體,懊惱不能對他好好說話,還有很多沒有問出的話啊……
  夏瀾……是你嗎?還再生嗎?如果是真的,即使陌生,即使行同陌路,她也開心,很開心啊……老天……
  隻是這身體,可能已經真的不行了吧……如此的沉重,如此的……
  別人的事情,她不關心的啊`````見到真實的他,或許是最高興的事……
  “……”
  “阿染,你說什麽?要什麽?”睿椹細細的聽,她昏昏沉沉,卻在說話。
  他聽見了。門外的他也聽見了。她喊的是一個人的名字,
  夏瀾……
  煙灰,旋轉在他的腳邊。夏瀾打開門走近病床,睿椹讓開,眼裏滿滿的不可思議和詫異:“她……竟然叫的是你,瀾哥……”
  夏瀾握住她微濕的手,傾身,竟然從她口中,叫著他的名字。
  他的心,微微震撼。
  什麽樣的心思,讓一個將要死去的人在念念不忘這樣的他?想起他見她初次的怪異,還以為她錯把他認成誰,但第二次也是那樣的神情,驚愕,不解,困惑,還有……愛……寫著愛啊……她的眼睛裏,滿滿的對他一個陌生人的愛,而現在,卻在叫他的名字,但是他毫無映像,這怎麽如此滑稽……
  “我是夏瀾。”他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拭去她頭上的冷汗:“你叫的那個人,是不是我?”
  這聲音,穿透黑暗。
  沒有死啊……真的還在,真的還在……
  有一些光進來,讓她的呼吸不那麽急迫。
  “爭氣一些吧。不要急著死,醒來看看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他淡淡的說,記憶裏如何會有這張陌生卻覺得熟悉的臉?
  “……瀾……”她微微吐氣,終於得以讓旁邊的人聽到她的聲音,雖然微弱,但是知道她意識還在,隻是不知道和什麽抗爭。
  “我在。”
  他抬眼,有些欣喜,見她眉毛微動,張開迷蒙的眼睛。
  睿椹在旁邊,呼吸都屏住。
  “我沒有……失約,因為你說……不見不散……”
  一定要告訴他的……好多次,希望在夢中說這句話……
  不見不散,如何一個等待?
  “我明白的。”他應她:“我明白。”
  她一下安心,唇剛有些笑容,意識隨即又陷入黑暗裏。
  一夫上前,試探她的額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好像是退燒了。”
  夏瀾吐了一口長氣,卻覺得輕鬆不起來。
  失憶的一年,發生了什麽?
  他想知道,現在的確非常想知道。
  他果斷的明白一個事實,她尋找的那個人,一定是他無疑。
  一夫在旁邊,雖然睿椹一頭霧水,但是他卻明白夏瀾的心思。隻是上前拍拍他的背:“還是不要想太多的好。如果想知道你那一年裏發生了什麽,她醒來問她便是。”
  夏瀾點頭,打開門出去,坐在椅子上,竟然神色之中有了迷惘。
  她找的,竟然是他。
  這麽一個想不起過去的人。

  愛與不愛
  在醫院的第七天早晨,她不見了。
  好像憑空消失,哪裏都沒有。睿椹和媽媽來了一大早,還以為是不見她,結果打開房門,人去床空。
  非常果斷的告別,然後睿椹找到潔琳,帶到阿染後來住的地方,她已經搬走了。
  她從來都是,非常徹底的女孩。
  這個離開,如同十年前一般,幹幹淨淨。
  溫家發瘋一般動用力量尋找,但是她就是如同蒸發一般,在那個早晨,在那間病房,走出去就沒有回來。
  ------------------------------------  
  一個月後。
  夏末,東聯做了一單大生意,根本上宣告火狐的徹底消失。
  新加坡的社團和東聯尋求合作,兩方合並,東聯無疑成為最大的黑社會團體。夏瀾的人氣指日而升,在這個時候卻出了一樁大事。
  市場的一個小型科技公司藍牙突然崛起,其間的開發項目與溫氏企業的項目不謀而合,搶占了溫氏的大部分生意單,溫氏股票一夕之間暴跌,睿椹無法再理會家中的事務,而轉手開始打理公司,力挽狂瀾,而對方有意相爭不下,眼見溫氏存亡隻在一線之間。
  FOREVER酒吧,今夜也是燈火闌珊夜。
  夏瀾來察看下麵的酒吧夜場,難得在這裏喝一杯。這裏的酒吧和夜賭場不同,接待的大多是白領單身,和新加坡人合作,大多有漂白的味道。
  他坐在吧台的角落,身後就是包間,不時有客人的笑聲從最近一間傳來。
  難得寂靜,他向吧台要了一杯紮啤,徑自喝起來。
  “老板,今天居然有時間過來玩。”吧台的酒師調笑道,是年輕的MM。
  “這裏向來比較清靜,隻是今天如何多了這麽多客人?”夏瀾喝了一口酒,緩慢的涼意滑進心口。
  “因為這是藍牙科技的高層約了人在這裏談生意,老板。”調酒師指指旁邊:“就是這個房間,已經是2個多小時了,看來也要成了吧。”
  藍牙科技?
  夏瀾眼眸微閃。
  就是把溫家睿椹這小子逼得走投無路的公司?到底是何方神聖?睿椹不是笨蛋,溫家的企業也不是一年兩年,到底是什麽漏洞讓它說跌就跌?實在是很有意思。
  “老板啊,剛才從這裏進去的小姐,實在是很有本事。”吧台上的女孩笑道:“本來生意談到一半不成,好像要退場,藍牙的年輕老板拿出電話來一打,我想肯定是搬救兵,誰知道來了個年紀輕輕的小姐,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弱不經風,恐怕連酒都不會喝,走進去十分鍾,客人們又有說有笑了。”
  這就是藍牙的強手嗎?夏瀾微想,和旁邊的人道:“去給我開個房間,一會這邊的客人散了,把藍牙的人留住,就說FOREVER的老板有事請教,順便請他們喝茶。”
  身邊的人立即下去準備,吧台的小姐暗暗乍舌:“老板,是字麵上的喝茶嗎?”
  如何不知道夏瀾的心黑手狠?
  到底其中有什麽糾葛?
  夏瀾笑得溫吞:“不然你認為呢?”
  ----------------------------------
  和室的房間傳來了兩人的腳步聲。
  “兩位這邊請。”服務生彬彬有禮。
  聽上去腳步一男一女,包房之間站著一些人,但願不要給他們心理壓力。
  夏瀾喝下一杯茶,和室的房門被人拉開。
  他抬頭,卻十分訝然,看著進來的人。
  “是你?!”
  她抬頭,看見他,眼神也是一驚,但轉瞬即逝,取代的是一臉的平靜,對身邊的人日語道:“阿霧,這是我的家務事,他找的是我,你回去吧。”
  男人有些擔憂,她卻笑了,對夏瀾道:“他隻是公司的老板,不太懂中文,可以回去嗎?“
  夏瀾看著她,覺得這個笑起來的女人分外陌生。
  失蹤了一個月,誰也不知道她在哪裏,竟然一再讓他遇到她,這可以說是什麽緣分呢?
  “他回去,你留下。”
  他的話如同命令,身邊的人漸漸退去,把空間留給二人。
  和室的門,再度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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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靜靜的坐在他的麵前,眼睛裏,沒有失神,也沒有迷糊,現在的她,是一個他不認識的她了。
  如果不是在純熟的談生意,那麽她,一定是個看上去挺單純的女孩吧。
  夏瀾喝茶,不動聲色的打量她,誰又知道她心中,波瀾萬千?
  喜歡的人,已經成為過去了。
  她也在喝茶,味道卻是滿滿的苦味。
  現在的他,和那個他,沒有不同,隻是又失去了記憶,這一次,隻不過是從夢中醒來。
  這一年半如何的折磨呢?她總是以為他已經死了,但事實上死去的,隻是那顆曾經愛她的心,現在的他,不過是回到了從前的生活。
  而她,真的覺得累了。
  既然無法走到最後,她也就當那個愛她的人,在一年半以前聖誕節的夜晚,永遠的死去,而她的現在,這樣想的話又可以呼吸,又可以如常的做事生活,過完最後的日子。
  隻是,為什麽看到他的瞬間,自己的心還是克製不住的高興和歡喜?事實上已經什麽都不在是了。
  “自己明明是病人,這麽晚卻還在外麵工作。”他開口,說出話來,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小女人,什麽時候影響他的心思,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關心她?“你是藍牙的什麽人?”
  “開發部的部長。”她說話,卻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臉,為何有了傷?竟然是這樣無法愈合的傷,是什麽人傷他?
  開發部的部長……這樣啊……他在心裏微微吃驚。這麽說起來,科技部前沿的商業競爭,她是全部都有參與了……
  “藍牙,在和什麽人競爭?”他問她,觀察她的神色。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忍心?”她並不回避,隻是他這麽一問,問得她心中刺痛,正說明那些過去的事情,即使再不想讓他明白,他或許已經全部明白了吧。看他與睿椹的關係,好像不明白也說不過去。
  “睿椹竟然在和家人做這樣的周旋。”他一語點破:“你的眼睛沒有不甘也沒有恨,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
  那個早晨她離開了,大家找不到,他想到第一次見麵的星之噴泉,但是她不在那裏。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可以如此的兩麵,這一刻看到的她,全身裹得緊緊,傷心和脆弱什麽的卻都沒有了。他看不清楚她。
  “他若清閑,必然花所有的時間煩我。”她不甚在意,“我隻想一個人。藍牙科技的單子點到而止,我並沒有毀壞浮生的前途。”
  “但你卻在毀壞自己。”他說道,目不轉睛。不喜歡她沒有情緒的說話,這樣他不知道她的喜怒,也看不到真心。
  他隨即被自己的想法驚駭了。
  為什麽?
  為什麽??他為何要關心她的想法?
  睿椹說她聰明,他原本不信,可是到了現在,他知道那個聰明二字竟然是什麽含義。她純粹果斷,冷靜殘酷,卻不單是對別人,而是對自己。
  僅隻於此嗎?理由……咄咄逼人的理由,在商場上把自己的親身父母逼迫到絕境,是否是想他們,親人們體會如同被黑暗整個覆滅的自己的心情?
  “為什麽不想活了?”他問她。“換心,明明可以,隻要你開口,對你歉疚的人們,或許連世界都給你。這樣為什麽無法活下去?”
  “因為歉疚就是歉疚,歉疚不是愛,我不要這樣的同情。”
  她很快的說道。
  感覺在發怒,有無名的慍火。
  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這麽一天啊……逃避著自己所逃避的,麵對著愛的人,無法說著愛……
  他微微一怔。
  她起身就要走。
  他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她微驚,想抽回手,卻沒有他的力氣。
  “還是想一個人回去,到死也不見嗎?”他問她,下一刻將她扯到懷裏。
  呼吸,吐呐在她的臉上。
  熟悉嗎?並非完全的陌生,甚至在不久以前,有過這樣依稀的感覺。
  她的臉微微變了色,道:“放開我。”
  為何失憶,還是如此的霸道?
  她已經走得遠遠,為什麽他卻還不放手?
  “你在顫抖?你怕我嗎?”他失笑,有些玩味,覺得自己一定是□不滿。“ 如果我吻你,睿椹可能不會殺我吧。”
  她有些驚,不知道他在說什麽胡話。要是她真的傻得以為這是喜歡,那她就是天下一等一的白癡了。
  “如果不喜歡我,就不要碰我。如果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女人就放開你的手。”她說道,在他懷中起來不得,心有些失衡。
  什麽樣的女人……他的黑眸看著她。手不由自主的滑上她的臉,果然和想像的一樣涼啊。
  從來沒有女人這麽膽大,直接而不還轉的,看他的眼睛。
  “你向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他淡淡問道,覺得體內的酒精有些發酵。她的頭發在他的手中,那觸感竟然是熟悉的。“我夏瀾也是有過去的人,何嚐在乎別人的過去?我的確不喜歡你,但是現在,很想吻你,你說怎麽辦?”
  不喜歡啊……原來果然如此`````
  她有些歎息,的確如同他以前說的一樣,如果是以前的夏瀾,不會喜歡她這樣的女子。可是她,好像忘不掉他啊……
  記憶滿滿,記憶如何能忘記?
  “我也很高興,你不會喜歡一個將死之人。如果隻是吻的話……”她淡淡的說道,扶著他的脖子,給他一個吻,輕輕淡淡。
  原來是那麽舒服,和他身邊任何人不同的,吻。
  有些苦,是藥的味道還是……最重要的是,她竟然主動……
  讓人回味的味道,猶如夏天的風一般輕淡,如同她的眼睛,沒有□,但是,有不舍。
  “我曾經失去了一年的記憶,你是我失去記憶裏的那個人嗎?”他問,聲音微啞。
  她搖頭:“東聯的夏瀾誰人不識?隻是我喜歡的人,剛好叫夏瀾。可是他和你,完全是不一樣的人。你們唯一相似的,是眼睛。隻有眼睛。”
  原來不是他……他有些無來由的茫然若失。
  “他呢?”他問。
  “他已經死了。”她說道。看著他。
  原來如此,原來她並不擔憂病情,是急著尋他而去。
  如此的喜歡嗎?竟然這麽喜歡……因為那個人的離開,所以她也如此心急的想要離開嗎?
  “看到我的時候可曾讓你心跳?”他問她。
  她搖頭,簡直是他意料中的。
  “那很好。這樣我不用急著送你上醫院。”
  他說道。拖著她的頭,唇不甚溫柔的壓上她的唇,感覺她的味道,滿滿。
  她抗拒,他暗著她的手,一吻下來,她有些喘息,他著看她,眸子中卻是一片難以琢磨的深色。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淡道。微微揚唇,發現她的滋味實在是很不錯。
  固執,抗拒,但是也讓人覺得十分有意思。
  她抬頭看他,他的眸光中有玩味。這個人是誰?
  她如何會有期待?那個叫夏瀾的人,確實已經死了。
  眼前的這個人,他不愛她。

  波瀾
  一夕之間風雲瞬變。
  早上的新聞斷斷續續傳入她的耳朵。
  她這是在哪裏?昨天晚上從酒吧出來,分明是他開的車,她竟然會迷迷糊糊在他的車上睡著了嗎?
  柔軟的床,這裏是哪裏?陌生的房間。
  牛奶的熱氣進入了嗅覺,好像聽到了牛奶壺開的聲音,還有人的腳步。
  什麽地方的手機在響?她迷糊的醒來,從床上起身,外衣被人脫掉了,但是裏麵的衣服還穿得好好的。她尋找著手機的發聲處。
  房間的門被打開,男人將她的手機拿過來,抱著臂有意思的看她。
  她拿過手機,按下接聽,手機裏是阿霧生澀的中文。
  “染,昨天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打電話給我說了你住的地方,今天一大早你沒有起來的時候我已經把今天早上最新的浮生科技資料和資金都轉給你了。一會你過目一下吧。”
  她住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穿著休閑裝的男人,莫非這裏是他家?
  “我已經知道了。”她應道。
  不甚樂意。事實上怎麽會覺得開心?
  “或許現在你應該看看新聞,浮生科技的股票我們正在收購,如果繼續收購,五分鍾以後,整個浮生科技就已經是你的了。阿染,我買了機票,馬上就要回國,現在,你來決定繼續還是停止,如何?”
  霧的聲音淡淡傳來。
  “按照事先決定好的做吧。”她說道:“謝謝了,霧。”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是我總算幫你的忙了。染,保重。”對方果斷的掛了電話。
  她將手機拋在床上,起來尋找自己的衣服。
  “我叫人拿去洗了。”夏瀾好整以暇,靠在門前:“上麵全是煙味。”
  她微微有些惱意,隱忍著不發作,“我不喜歡別人決定我的事。”
  “別急著走。”他淡道,手中的一疊資料文件夾放在她手上:“藍牙的人送來的。這是整個浮生科技的成果,還有資金,一共是14億4千萬,阿染,如果你不停手,浮生科技五分鍾後就宣布破產。”
  她要的,從來不是錢。
  她盯著手裏的資料夾,手竟然是顫抖。
  就這麽簡單嗎?原來就這麽簡單,她真想笑。
  “那就破產吧。”她說得分毫不留情。“我要回家。”
  “回家嗎?”他薄唇微啟,若有所思:“雖然不指望你看看今天的新聞,但是至少我煮了早餐,你是病人,怎麽可以不吃早餐?到客廳裏吃早餐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他轉身下樓,不再看她。
  吃早餐?她微微一怔。
  他什麽時候會知道弄早餐給人吃了?以前的早餐不都是她在弄嗎?
  在開玩笑的吧……覺得有意思,所以,這樣的早餐,一定也不會是關心還是別的什麽。隻是一時興起。
  他不是他,已經不是了……
  她握著自己的手,又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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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靜的早餐桌,她慢條斯理的喝牛奶。
  他徑自吃麵包看報紙,房間很大,而這樣的距離卻好遙遠。
  二人久久的,一言不發。空氣裏流動著異樣的情緒。
  這麽大的家,總是一個人嗎?她暗自心想。如果是她,實在是覺得大得有些恐懼呢。
  “你在想什麽?牛奶好喝嗎?”他看著她,淡淡的問道,又徑自說:“可能會有些不舒服,畢竟我從來沒有弄過東西給別人吃。”
  原來是這樣……當初賣了很久的外買,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和她一樣,幾乎做不出什麽像樣的食物來。母親笑著煮早餐的早晨,在記憶裏是完全不存在的。
  “沒有想像的糟糕。”她淡道。
  他看到她指甲的顏色,十分青紫,想起一夫說的,這就是心髒病末期的征兆,有些心緊:“明天有事嗎?”
  她有些好笑,浮生科技已經垮台,她還有什麽事情?
  隻是他這麽問她,她覺得唐突。
  “無論有事沒事,都不再是你的事。”她道:“今天見麵,就當是我們是最後吧。”
  一起吃早餐,在這個日子裏,或許是求來的。
  他咬牙切齒,“你非得這麽和我說話?是不是一出這個門,你就當永遠不認識我?”
  這個女人做事何以這麽果決?如果她是男人,在會社或許是最心狠手辣的一個。麵對自家老子的產業,如何可以眉毛不皺的一手捏碎?
  “我不想和外人在有什麽牽扯,更何況,那個人是你。”她淡道。“我想做的事情已經做完,對生命沒有戀眷,你不愛我,不要留我。”
  不愛,不留。
  原來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她不想做手術。是不是這個意思?
  他握緊手心,卻覺得不能問。因為這眼前的女子,或許你可以強迫她,但是一旦她真的決定,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她,或者逼迫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性格?
  他是怎麽了?如何要管她的事?
  她想死,成全就是,如同成全那些人,但是,她不一樣,和別人有些不同……
  這時,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的平靜。
  夏瀾起身開門,見到滿頭大汗的睿椹。
  他站在門口,焦急的望著不遠開來的車。
  “瀾哥,藍牙的宮本霧告訴我阿染在你這裏,是不是真的?”
  “恩。”他低低應道。
  始終是該來的人不是嗎?
  “我老爹聽說了,他在藍牙科技開發的名單裏看到了姐姐的名字,是真名,溫然希!!”睿椹急道:“他一聽說這消息,再也坐不住,老媽阻止不及,他現在已經過來了。”
  夏瀾一見,車道上果然有車過來。
  “如果不介意,借個地方。”她的聲音陡然響起,卻是毫無情緒,他轉身,有些驚訝,見到她已經走到他身後。
  “阿染!!”睿椹見她,悲喜交加,如果不是那名單,他如何知道這個月來將溫家一手覆滅的是她?“你為什麽要……”
  “拜托你幫我接待他們,我上樓換件衣服。櫃子裏有嗎?”她問道。
  夏瀾有些心驚,看著這個突然變臉的她。
  陌生得仿佛另外一個人,她的表情,是在笑嗎?
  “我從來不帶女人回家,櫃子裏沒有衣服。”他不甚自在的說道。
  她不理會他,徑自上樓去。
  其實對於別人,她何嚐理會過多??
  這個“他們”從她口中說出,竟然是沒有絲毫對父母之意,睿椹才知道,這十年來究竟是什麽在啃噬她的心。
  她,恨嗎……

  家人
  她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見客廳裏有好幾個人。
  夏瀾坐在沙發的一麵,她很久不見的家人們已經坐在客廳裏了。
  旁邊站著的大約五十來歲的女子,是她小時候帶她玩的櫥娘阿紡,竟然有白頭發了。已經這麽老了嗎?
  十年前和今天,究竟哪個是真實的?
  阿紡看到樓上下來的人,心酸不止。暗自流眼淚,一聲不吭。
  “幹什麽這麽大費周章?這裏畢竟是別人家。”她淡淡說道,突然房門打開,進來一個精神的老人,大約四五十歲,夏瀾見了,微微歎息。今天是走親訪友的日子嗎?怎麽許久不見的老爹也來了?
  夏衡冬看著走下來的阿染,眼神一閃而過。
  如何不是罪孽?當年不能親手救她出來,今日見麵,當年的女孩已經長大,眸子之間卻再也沒有熟悉了。
  “終究還是活著。”夏衡冬拍了拍溫洱華的肩膀,道:“多年不見了。洱華。”
  夏衡冬坐下來。溫爾華在沙發上旋身,看著向他走來的女子,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凝結。
  這個人,是他的女兒嗎?他從來不曾了解她的心,就好像從來不曾知道自己犯著錯,直到事情無法挽回,永遠失去的時候才明白,原來世界上有的事情不能後悔。
  十年不見的女兒,眸子裏對著父母,卻是十足的陌生。
  見麵,卻是因為迫不得已,因為溫氏企業,現在在她的手裏了。
  “然希,快叫爸爸啊……”母親在一旁催促。
  阿染回顧四周,見到大家都看著她,好像在等待什麽,一時之間,她捂著臉,笑了。
  等待什麽?相親認子的大結局嗎?
  她笑了,輕輕淡淡,但是在夏瀾聽來,那好像是在哭。
  “這裏是別人家,再怎麽心急也不該這麽來。你們這樣,叫我多丟臉。”她淡淡的說道。
  “然希,你爸爸和我是舊交,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不要太見外。”夏衡冬輕聲說。看著這個一夕之間長大的女孩。
  “他不是我的什麽人了。”她看著那個沙發上的男人,一字一句:“我和他沒有半點關係,就算死,也不要沾上溫家的姓。”
  沙發上的溫爾華一聽,猛然睜大眼睛,一巴掌就揮出去,卻被及時起身的夏瀾握住。
  “伯父,不要打她。”他輕聲道
  “你擋什麽?他從來就是這樣。打了我自然氣也就消了。”阿染冷笑道。
  “阿染……”夏瀾的眼神有些縈紆,他實在是不喜歡她這個樣子,突然之間覺得距離十分遙遠。
  “你這個畜生!!”溫爾華倒在沙發上,“你做得好!!想要財產分你就是,為何葬送你祖父的產業?為何幫著外人毀滅浮生?我何德何能生你這麽一個女兒?你為當年的事恨我就是,為什麽讓你弟弟在商場如此周折辛苦?讓你母親終日為你出走擔心流淚,你究竟是想要什麽?”
  他猛然咳嗽,睿椹過來為父親順氣,母親隻是看著女兒哭。
  她的眼睛眯起來,道:“你說得好。我不是幫著外人毀滅浮生,我就是讓外人幫我毀滅浮生!”
  一疊資料和錢甩在地上,“這裏原原本本浮生所有的賬戶和錢,我不希罕,我拿你的,現在都還給你。你要錢,我還你一個新的浮生。我做得好還是不好?”
  “姐姐!”睿椹痛心:“你為什麽要這樣?”
  溫爾華看著地上的資料,那就是浮生所有,他的心血,現在竟然被她輕易的拋在地上。如此大費周章的東西,現在靜靜躺在地上。他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女兒,覺得從來都不認識她。
  夏瀾微愕,也是看著她。
  還給他,為什麽要給?既然要給,為什麽要拿?
  “這就是你的浮生科技,犧牲我,犧牲一個曾經的女兒換來的東西。”她嗤之以鼻:“原以為是什麽要不得的東西,竟然隻不過如此而已。一個人的命比不上這卷廢紙,我隻是看看你,保護的是什麽東西,原來就是這樣的,……”
  她捂住自己的心,覺得下麵的話說的十分困難。
  “不要說了。”夏瀾握住她的手。
  他已經明白了。
  為何要讓自己如此的黑暗輪回?為什麽要讓自己那麽強硬?
  沒有人會責怪她,因為這錯的,始終不是她……
  “我知道你怪我,你不原諒我,是不是?”溫爾華喃喃道:“你從來沒有說一句不,但是在你的心裏,從來不原諒我,是不是?”
  “原諒?”她捂緊自己的心:“這兩個字天下最不該說的就是你!你有沒有心我不明白,我隻知道你為了這14億,為了所謂的家族企業傳宗接代選擇了睿椹,拋棄了我,讓我在那一個月受盡壞人的淩虐和侮辱。你覺得可以忘記,事實上我不能忘記,那一天我覺得自己死了,可是我沒有死,我回來,離開家,燒毀我心愛的畫,學了物理,一切就是為了今天,看看你用我的幸福換來的浮生,到底是什麽東西!!結果,就是這樣,你讓我覺得惡心,好笑……”
  “然希!!然希,不要說了……”哭泣的女人飛奔上前,將她抱住:“是媽媽的錯,媽媽錯了,同樣是女人,媽媽知道這樣的事情並不是誰都可以過去,然希,和媽媽回家吧。不回去也行,你在哪裏,讓媽媽和你一起吧……讓媽媽彌補所有的錯吧……”
  “不要碰我。”她拂開母親的手,女人錯愕之時,已經被她推倒在地上,她半分沒有留情。“不要碰我!”
  “然希--------”阿紡的聲音淡淡哭道。
  如何相信眼前這個絕冷的女子是當年那個心思纖細的女孩?
  “現在才想要彌補?”她的眼睛微閃,將外套脫下來,丟在地上,那裏麵是一件坎肩的衣服,而猙獰的傷從她的背,一直滑下,隱沒到衣服的深處:“這些醜陋的東西,就算我把它們洗爛了也不會消失,傷不會消失,就不要談什麽彌補和原諒,和你回家?哪裏是我的家?讓你們再一次為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讓我置身危險?這個父親在想什麽?他想的不是如何救自己的女兒,而是幸好有一個女兒,換回了貴重的兒子。溫爾華,你說,你是不是這樣想的?這樣和直接□了我又有什麽區別?和直接殺了我又有什麽區別?”
  母親驚恐的睜著眼睛,她一直唯唯諾諾,或許在她的心中不曾如同阿染,把事情看得這麽透徹,但是畢竟是女兒,是自己的骨血。
  如今,女兒和丈夫對峙,這就是十年前的債和怒。
  溫爾華坐在沙發上,懸緊手心,驚然的看著這個眸子裏散發著冷火的女兒。
  是什麽蒙蔽了他的心,讓他一直覺得這是個如同她母親一樣的孩子?自古女子不如男子,可是這個女兒,卻一夕之間顛覆了祖宗的產業,向他討債而來。
  她的傷,如何不是傷?
  事出之後,他幾次想試圖和女兒親近,但是已經實在太遲。
  衣服輕輕搭在她的身上,為她遮蓋了傷。
  她抬頭,眼神有些迷離。竟然是夏瀾。
  “你不要發怒了。”夏瀾看不見情緒的眼睛注視著她,淡淡說道:“你是病人,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她幹脆的說道。
  夏衡冬點頭,看著長大的兒子。
  他的心如何不震撼?
  “阿染……讓媽媽和你回去吧。”母親從地上起來,上前握住她的手:“你不能再拖了,去醫院吧。難道你忍心一點機會也不給我們嗎?讓我為你做什麽,你會好的,會像別的女孩一樣幸福的。”
  母親的手,又滑又燙,她甩開了這隻手。
  “然後告訴我未來的男人曾經的遭遇,等著被嘲笑侮辱嗎?你別傻了。”她輕描淡寫的說道:“一個隻會哭的母親,到底為什麽要留在我身邊?你的手細膩潤滑,看看我的手,很粗糙是不是?因為我能做很多事。和你這樣在家被男人眷養的女人不同。我願意死,結束這漫長的折磨,我的心願,就是死也不死在溫家。你如果愛我,不要再來找我。浮生已經回到你們手裏,我隻想清靜。”
  母親的神情猶如被雷擊中,久久不能言語。
  阿染打開門出去,已經聽見夏瀾發動車栓的聲音。
  室內回歸了平靜。
  “讓你見醜了。”溫爾華對旁邊的老友道:“我從來就不知道,她是一個這樣的孩子,這幾年,她實在是……”
  他有些哽咽,不一會就老淚縱橫。
  “爸爸,然希一直就比我聰明。”睿椹的眸子有了掩藏不了的痛苦。他從地上拾起浮生科技的資料,“隻是你從來不看她。如果她心裏沒有對你的愛,如何會放棄自己喜歡的畫畫去學物理?你拿她和我比,每次考試責怪我不如她,其實我是真的不如她。你還記不記得後來我成績突飛猛進?你就冷遇她,說姐姐不夠用功,事實上那些考試,她全部都交了白卷,隻是容忍我而以。爸爸,姐姐聰明,但這是否也是錯?在她讀的大學,人人說她是IQ180的天才,可是她這麽優秀你卻從來不看。姐姐絕望,勢必是因為看清楚了爸爸你的心,發生了那樣的事,你卻並不動容,可不可以說我們都是凶手,都是鐵石心腸?現在她病得那麽嚴重,即使真的陪了浮生科技,和一個家人的生命比起來,到底是什麽比較重要?她這麽做,或許隻是覺得`````”
  睿椹沒有說下麵的話,因為他的眼睛有些潮濕。
  她不聰明啊……如果聰明,為什麽老想別人的事不想自己的事?
  這樣一個人的心有了黑暗,還有什麽能拉她?
  夏衡冬歎了一口氣,拍拍朋友的肩膀:“這十年,也夠你反省的。現在不是歎氣的時候。那丫頭的事情我已經聽內子說了。還是想辦法先救她比較好。”
  先挽留生命,才有反省,才有被原諒,才有愛。
  才有無數的可能。
  阿紡一個人退出去,靜靜的離開了。溫爾華的眼淚,流在那卷浮生科技的資料上。

  朋友
  車窗開得太大,早晨的風湧進來,有些涼。
  她的頭靠在窗邊,他把車窗搖上去了一些。
  “去哪?”他問。
  “找個看得順眼的地方隨便停吧。”她淡淡的說道,視線並不看他。
  他還以為她會哭,但是她反倒是很冷靜。發了頓火,那些話現在一點不像是出自這個人口中的。
  “是擔心我知道你的住處,隨時去煩你?”他問她。
  她卻笑了:“想得太多了。現在藍牙已經散夥,我沒有回去的地方了。”
  他心裏微微一怔。隨即想起那個叫什麽霧的,好像是藍牙的主管,今天已經回國了。為什麽浮生一倒,藍牙就跟著解散?
  “莫非你一直住公司?”他心中滿滿的疑惑。
  如何不震撼,那些傷,那些過去,真的不是說忘記就忘記的。人的殘忍和自私,也不是一個原諒就可以原諒的。他幾乎以為她要病發,但是她……控製得很好不是嗎?
  “霧是大學研究社的朋友,很無辜的。”她看著玻璃窗前飛逝的風景,道:“我想要浮生,借他的名字給我立公司,現在浮生倒了,事情算是完了。藍牙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霧喜歡的不是公司,是風景人物畫。”
  “你要的不是錢,也不是報複。”夏瀾微語:“要是真的想毀浮生科技,如何買斷它所有的股票?應該讓它的股票被別的買家收走才是。現在你把資料賬戶一還,等於是歸還溫家了。這麽做實在是不聰明。”
  在公司發布名單上故意寫上自己的名字,如果不希望被人發現,可以不寫那個名字。
  他開始大意了。可是後來他有些明白,她這樣做,實際上是想……見見家人嗎?
  心願未了,因為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引起家人的注視,所以她……
  “什麽都被你看懂了。”她淡淡的說道:“我不想要浮生。但是它是毀滅我一生的浮生,老爹愛它,我拿了它,老爹自然會來見我。十年不見,他活得很好,我可以安心了。”
  沒有恨,仍然沒有恨……
  他的心沒來由的窒痛。
  她說得容易,但是,絕對沒有見父母這麽簡單的。
  “如果你想見他,有更好的方式,不用扮演惡人。”他道。驚詫她的果決果斷。
  “事實不全如此,見了麵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恨他。恨他從來不理會我的心,愛浮生和弟弟勝於愛我。”她淡道:“如果不是我拿了他重要的東西,他一生都害怕見我。如同當年出事,他的眼神總是回避,我要的不是那些。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還是找個安身之處才是。”
  輕描淡寫,她竟然是這樣的輕描淡寫。
  原以為他的心算是在黑暗中,但是看了她,他才知道她在什麽樣的黑暗裏。
  有什麽人會給予她新的希望?她已經……放棄了吧。
  正因為聰明理智,才放棄得如此幹脆,因為她,太了解普通人。
  “你說你喜歡的人和我很像,名字也相同。”他看著前麵的路,問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微微一怔,笑了。
  “孩子。”
  “恩?”比她小嗎?
  覺得自己的心思奇怪起來。
  “對所有的人都很溫和的人。”她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笑:“當然也包括我。是一個想起來讓心溫暖的人。”
  這樣啊……
  “我們有一家麵店,他總是在麵店的櫃台上看窗外。別人問他,那外邊有什麽好看的,看得如此高興,他說,他在看看我有沒有回來。”她輕聲說道。
  夏瀾也笑了。
  她的心,有喜歡的人了。
  其實也是很自然的。喜歡人,被人喜歡,什麽樣的人都不奇怪。
  “他和我,哪裏像?”他淡淡的說道:“其實一點也不象。”
  他無法喜歡別人,無法有真心。這二十多年,一直如此。
  “開始我覺得很像,其實的確,一點也不象。你們是不同的人。他不殘忍,也不會隨便吻一個見麵不久的女人。”她說道。
  看不清她的神色了。
  “還在介意嗎?”他淡笑:“其實和你相處,我蠻喜歡你性子,做個朋友吧。和東聯的夏瀾做朋友,這個膽子你還是有的吧。”
  朋友?她微微一楞。
  幾乎是覺得好笑的。
  這個話,有些奇怪。
  曾經,是愛人,一起生活,還有了一個未出世便早早夭折的孩子。這樣的關係,現在成了朋友,很奇怪就是了。
  隻是,還有什麽不奇怪?這個男人忘記了一年,那就是忘記了一切。朋友,已經很奢侈。她幾乎是以為永遠不能在有生之年見麵的……
  “快要死的人,還怕什麽?”她笑道。
  “如果那人真心喜歡你,或許死了也不願意你如此踐踏自己的命。”他淡淡說道,看著前麵:“既然喜歡,也該希望你好好活著。”
  她又是一愣,想不到從他口中說出這樣的話。
  “既然是朋友,那自然可以做很多事情對不?”她笑,輕輕問。
  怎麽覺得這個笑有點皮皮的?
  “也包括額外服務?”他笑,有些玩味:“老實說,我不介意和任何女人發生關係,但是前提是她們必須漂亮,然後不要胸大無腦。”
  是呢……這個人,不是他,如果是他,不會隨便的說出這話來。
  她的眸子一閃而逝的黯淡。
  但是她卻還是笑了。
  “剛才你也看到了。我已經把這一年半的儲蓄資本全部都還給老爹了。現在我身無分文,無處可去,你可不可以……借我一點錢?我會在死之前還你的。”
  “你說什麽?”他的眼睛眯起來。
  聲音,都是惱怒。
  這個女人,真的是不想活了。
  如何這麽的消沉,如何做得這麽徹底?好一個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啊……
  “還說是朋友。實在傷我的心。”她淡道。
  “一個隨時準備自己死的人實在是不需要什麽錢,你就是這麽想的是不是?”他問道,語氣裏有自己不確定的火氣。
  她不答,隻說:“不借就算,何必發火?”
  他正欲發作,見她心神完全在窗外,他轉念一想,自己和她生什麽氣?她向來如此,自己為何受她性子牽製?
  他一言不發,開車,卻心中千遍翻轉,心緒不寧。

  人頭酒吧
  “很少見呢,夏瀾。”人頭酒吧,漂亮的三十多歲的女人翹著腳坐在吧台前的靠椅上,看著眼前喝酒的男人。“很久都沒有來,一見麵,來我這裏卻帶了個漂亮的小姐,是新女友嗎?看起來很生澀呢。”
  一身黑衣的夏瀾抿唇而笑,看著樓上的門關上了。
  酒吧裏的音樂聲輕輕淡淡的傳來。
  “別取笑我了,碧納。”他抽著手中的眼:“她隻是一個朋友。現在正好沒有地方住,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裏比較可靠。我多支幾個人過來做服務生,麻煩你費心一些照看她。如果有什麽需要直接從我的賬戶上支買。”
  碧納微微驚訝,道:“還說不是女友,何時見你對外人多費口舌?隻是胃口實在變了很多!”
  那女孩最多隻有二十來歲吧。輕輕淡淡,也不愛理人,看上去瘦瘦小小,說起漂亮,實在搭不上一點邊。夏瀾以前身邊的女人,什麽時候有這樣類型的?
  “隻是老爸朋友的女兒,我幫忙照顧。”明白了碧納的心思,夏瀾道:“她病了,手腳並不利落,我有事在身,怕照顧不好她。你這裏應該是很放心。”
  “你讓我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不放心。”碧納漂亮的指甲點燃煙,知道不該問的不問:“隻是這小姑娘什麽病?”
  “……我母親那種病。”夏瀾眸子有些暗淡。卻還是說道。“在找到心髒移植以前,無論任何人來這裏見她,找她,隻要她不願意,都讓我的人擋。”
  心髒病啊……碧納眸子也有些暗淡。
  夏瀾自小沒有母親,卻都是因為這個病,而那小姑娘年紀輕輕,竟然是有死劫之身?
  無怪她看起來無大情緒波動,不是沒有,是不能有,一旦有了,那就是要命啊……
  “我會照顧她的。你安心吧。”碧納微微點頭,覺得這女孩和夏瀾之間,有些說不清楚的情緒。而且她的臉,好像哪裏見過?
  她是這裏的老板,對每個客人過目不忘,這是本事,剛才的女孩,的確是見過,可是她像是會來這裏的人嗎?
  “她的藥我會讓人送來,這段時間就麻煩你了。”夏瀾道,喝了一口酒。
  碧納點頭,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卻猶豫著不問。夏瀾見對方的眼睛,隨即明白,道:“還在想什麽?”
  “懸雨的事……”碧納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你很惱火他,不能原諒他,但是……”
  懸雨和碧納,是同一個孤兒院出來的孩子,懸雨是碧納一手帶大的孩子,誰知道懸雨後來跟了火狐,害了夏瀾……
  “他在淮南勒雲那裏。”夏瀾說道:“他很聰明,知道我要找他,火狐失勢之後他便賣了火狐投了淮南。下一筆單做了之後,他應該就在我手裏了。勒雲不信他,自然會把他給我,賣弄個交情。”
  說起這個腦子滑滑的小鬼,他簡直就是連怒氣也懶得有。
  “你準備怎麽辦呢?”碧納擔憂的問。
  “怕我殺他嗎?”夏瀾冷笑:“你知道他犯的什麽事,我不殺他,幫會裏很多人等著殺他。多虧他,讓我經曆九死一生。這個家夥永遠都學不乖。”
  “我知道他罪無可恕,找到他之前,無論如何我想見他一麵,可以嗎?”碧納輕輕的問。
  “可以。隻怕你再也不認識現在的他。”夏瀾淡淡答道:“現在的懸雨,不是你記憶裏的小孩,而是發瘋的猛獸,誰人都咬,見了你可不要太傷心。”
  “……”碧納點頭,喝了一杯酒:“有時候都不知道你是殘忍還是溫柔。真的不想找回一年前的記憶嗎?找回了,可以愛別人,對別人好,這樣自己的心也會有些歸依吧。”
  夏瀾眸子微動,緩緩說道:“找回那樣的記憶又有什麽價值?如果我真的在一年前愛上哪個女人,莫非現在找到她要和她說,你老公是黑社會嗎?普通人,不會容忍的吧。現在想想,或許她早已有了人,找個人隨便嫁了,我的事情,恐怕就是人生記憶那樣的東西吧。”
  碧納抿唇笑了。
  “很喪氣的話。不象你。”
  喪氣話嗎?
  他自己也笑,覺得好像真的變了很多。

  忘卻之傷
  下雨了……
  她從床上起身,已經下午2點了。
  秋天到了,那麽,冬天不遠,這五年如此周折,也算走到盡頭了。
  竟然會來到這裏呢……她摸著頸上的星星項鏈,淡淡的想。
  如果是這樣的一場夢,醒來怎麽會這麽的荒誕?竟然在最後,來到了人頭酒吧?
  昨天她說出去走走,去到酒吧後麵,看到那個置物櫃12號,一時間思緒竟然很複雜。多久以前,她進來過這裏,要了一杯紅茶,然後悄悄來到那個置物櫃前,翹開了置物櫃的門,拿走了裏麵的東西?
  那裏麵,有一個皮夾,是他失去意識前讓她取的,皮夾裏女人的照片,應該就是他的媽媽。還有,就是C55的配方。
  一些舊物,已經不再記得在哪裏了。
  那個之前的家,也已經消失不見,那就是一年前夢裏的地方。
  然後,他和她,回到了現實。
  他信賴這裏,所以,把她帶來這裏,一個看似危險,現在卻很安全的地方。
  老板叫碧納,很不錯的女人,對她親切有加,是夏瀾的朋友。
  她現在,哪裏也不能去了。因為她沒有錢,也用不著錢,所以,安心的待在這裏,等待著生命被死亡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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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漂亮的項鏈,朋友送的?”碧納進來,手裏端著熱茶。
  她回頭,笑了:“又麻煩你給我送來。下次請叫我一聲,我直接下樓拿就可以了,還有藥也是。”
  “阿染,不要和我客氣,這裏已經清靜很久了。有人陪我是很高興的。”碧納笑著,坐在床前,手裏還有一個盒子,打開,是一件漂亮的禮服:“看看這是什麽?”
  一件淡藍色的衣服,靜靜的躺在盒子裏,阿染的神情有些訝異:“這是……”
  “夏瀾送來的。穿上吧,我幫你畫畫妝,他一會就來接你了。”碧納笑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你知道嗎?”
  什麽日子?她看著那件高領的禮服,微微搖頭。
  “東聯的夏瀾25歲的生日。阿染,今天晚上東聯的所有會場都會很熱鬧的。穿上漂亮的衣服去開心的玩玩吧。”碧納道:“我年輕的時候,穿禮服是我的夢想呢。”
  生日嗎?
  她的手觸摸著禮服,原來時間停止的,隻有她而已啊……說起來,他25歲,那麽她自己多少歲了?
  竟然不記得自己的生日……
  為什麽要給她衣服?這樣好像如同被男人眷養的女人,她非常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呢……
  “阿染,送衣服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打電話給我說了哦。”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碧納抿唇笑道:“他說如果你不喜歡,不穿禮服也可以。”
  既然這樣那就不要送啊……這個男人,簡直是要算計一切嗎……
  她拿起衣服,道:“我先換衣服,麻煩你了。”
  她轉身出門去換衣間,碧納微微笑。
  這個女孩,實在是骨氣得很的。和別人,並不一樣。
  夏瀾對她,實在是超越朋友的關心,不知道那個人,知道還是不知道。
  他身邊不缺女人,但是主動買東西給哪一個,卻好像從來沒有。
  這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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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生日PARTY,實在是開得隆重呢……
  她坐在酒會的一邊,豪華的房子裏裏外外都是客人,主角卻不見。
  巨大的玻璃窗外,雨水盡情滑落。
  房子裏燈光閃爍,音樂輕輕揮灑。
  漂亮的女人們在她眼前移走,物色著有錢有勢的公子貴族,人們談論著生意和事業,她實在覺得無聊,自己走到陽台上,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阿染?”一個男人的聲音,不甚優雅。有些驚喜的味道,這個聲音卻好熟悉。
  她回頭,眼眸裏微微訝然,沒有想到在這裏遇到大學臭名昭著的同學:“歐陽齊,是你?”
  他怎麽會在這??
  那個在街角的馬路上打她一巴掌,收了別人的錢要拉著她去拍照的歐陽齊,他怎麽在這裏?
  “果然沒有看錯。好久不見了,你好像瘦了。”歐陽齊笑嗬嗬的上前:“以前的事情是我混帳,不過你怎麽和我們老大扯在一起?害我想起來心驚膽戰好多天。”
  老大?說的是夏瀾?
  她隨即想器夏瀾威脅他的事情來。
  “他不記得那時侯的事情,你就不用提了。免得他不高興。”她意有所指。
  “不記得?那就好~~~”歐陽齊幹笑道:“萬一想起來我碰你,可能真的死定了。不過你這好好學生,和他是認真的嗎?聽他們說你沒有畢業,怎麽會?”
  “我……”她正欲說話,突然看見一個人走過來。
  “阿染,我正在找你。”夏瀾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有些危險的眼睛看著歐陽齊。
  “不要誤會,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我在說什麽啊!那個,會長,我和她是大學同學啦````”歐陽齊吞吞吐吐,胡亂扯道。
  他這樣的小幫派怎麽敢惹上東聯夏瀾?
  上次?
  夏瀾細細的眼眸微眯起來。
  她在旁邊溫溫淡淡開口道:“我有些累,想找個休息的地方。先走一步。”
  “那我先走了,你們慢聊。”不明所以,但是歐陽齊明白她的意思。還是先閃人要緊。
  她轉身就走,手卻被夏瀾拉住,方才他還在想什麽,現在卻一閃而逝,笑道:“阿染,你穿起這件衣服來,實在很好看。”
  這人的表情和心思,瞬息萬變。
  “既然是你的生日,我沒有什麽可以送你,如果我穿了你的衣服讓你高興,那也不錯。”她淡淡的說道。看著他。
  自從再一次見麵,實在有很多東西改變了。以前的他絕對不會叫她覺得害怕,可是現在的他卻再也看不清楚。
  他俯身,在她耳旁輕聲說道:“阿染,男人送女人衣服,隻是為了想親手把她脫下來。”
  “他同時脫很多女人的衣服,這樣的男人實在不敢要。”她笑道,不以為意他的玩弄。
  是啊,他已經還原了。眼前的這個人,不會說世界上隻喜歡阿染,不會說永遠隻喜歡阿染。
  人總是貪心的。
  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項鏈,他脫口道:“很漂亮,是碧納送的?”
  “不是碧納,是死去的人送的。”她淡淡說道。
  感覺他的眼睛抬起來,有些沉。
  “阿染,丟了它吧。死去的已經死去,留著這樣的東西隻會讓你放逐生命。”
  他不喜歡她說那個人的神情。迷戀和深情如何要出現在她的臉上?不喜歡她愛惜死去的人的物品,更不喜歡她如此同時他在她身旁。
  她有些愕然,看著他。
  一枚項鏈如何突然之間讓他反感?
  “夏瀾,它對我,是很重要的東西呢。”她說道。“你在和什麽計較?”
  和什麽計較?
  他微愣,卻笑了。
  這個女人總是能看穿別人的心思。
  “我要你活,阿染,我在和這個計較。”他扳過她的臉頰:“眷戀死人隻是讓你生不如死,忘記他吧。”
  忘記他?
  他的話,突然讓她明白了。
  “夏瀾,我讓你好奇了,是不是?”她問:“讓你有了新鮮的感覺,是不是?”
  “這話是什麽意思?”他危險的眸子微張。
  “我和你身邊其他的女人不一樣,你覺得有意思,你在我身上,尋找什麽感覺?”她問道:“你讓我忘記心愛之人,丟棄心愛之物,接下來,是不是要我愛你?”
  驚訝於她的言語,還有敏銳。
  他微微一愣,隨即笑著放手,道:“阿染,你好聰明,難怪不信,人心於你,十分透徹。”
  說對了……原來說對了。
  多麽希望不對,多麽希望認識的他,不是殘忍的人。
  隻是玩物,隻是一時的興趣,而不是特別的,或許有同情有憐憫,卻沒有愛。
  “阿染,移植的心髒,不久之後就可以找到。”夏瀾淡淡說道:“那時你要活,自然要忘記死人。”
  “我的心是我自己的。”她說道:“所以他永遠在我心裏活著。你不愛我,卻要我忘記,你給不了我什麽,卻強行剝奪我的,這樣未免自私了。還是你我,朋友都不做?”
  他不會喜歡她,卻要來剝奪她的心,夏瀾是什麽樣的男人?
  夏瀾的眼睛微閃。卻是笑了。
  “阿染,你做女人,實在是很可惜。要是請你當我的女人,你一定會拒絕,可是我現在,卻覺得這個想法不錯。”
  “你要我隻想著你,你的心卻不能隻有我。夏瀾,你很自私。”她淡淡說道,見他的臉貼近她。
  他的手自然的環上她的腰,俯身,吻她。
  和那個人,不同的吻。
  如同旋風,將人吞噬著一般的,氣息滿滿。
  不願意他如此隨便的吻。
  她握緊手中的吊墜,卻被他的手移開。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卻想著別人。”他有些埋怨,“以後學習著想我吧。”
  “我不是你的情婦呢,夏瀾。”是朋友,這男人八成忘記了吧。
  “當情婦你還不夠格,阿染。”他玩味的笑,結束一個吻,給她空氣。
  她抬眼,想說什麽,卻始終沒有說。
  原來,自己竟然是這麽的不堪。
  那為什麽吻她,為什麽吻她呢……
  原以為不在意,可以不在意,但是被吻的時候,卻還是很在意。
  她算什麽呢?是他的什麽呢?一個新鮮的女人,一個有意思的女人,一個隨時可以捉弄的,玩物嗎?
  “生氣啦?”他笑道。“那我不玩了。”
  始終是生嫩的女子吧。吻她,她從來不主動。
  “樓上有房間的話,我想休息,走的時候叫我。”她轉身,不再看他。
  他沒有執著的意思,隻是看著她的背影,覺得有些孤單。
  他本想喊住她,不知為什麽卻沒有。
  阿染一個人上樓,走在扶梯上,看見陽台上的他,自然的和湧上去的女人們周旋調笑,心微微緊。
  自嘲。
  吃這個人的醋嗎她是在……
  他是個真實世界的正常人了。為何要讓那樣的二人世界沒有未來的束縛著他呢?
  既然一個人可以走在有光的地方,那麽黑暗就留她吧……
  她已經,沒有力氣留他了。
  他不也生活得很好嗎?和她想像的黑社會完全不同,他有朋友家人,有一切,還有什麽理由讓他被一年的夢牽畔?自己對他,竟然有什麽樣的期待?
  不應該了,實在是不應該了。
  心中酸澀的感覺,她抬手,見到自己烏黑的指甲,竟然眼眶中有些潮濕。
  忘記過去,很好……如果能把那樣的過去帶近墳墓,不也很好嗎?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他尚且還有生日,但是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
  沒有下一個生日,沒有期盼,一個人孤獨,沒有未來。

  波紋
  阿染從商店買顏料回來,人頭酒吧的大廳裏,碧納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坐在一起。
  女孩大約二十來歲,身材高挑,穿著漂亮的洋裝,畫著很視覺係的妝,旁邊堆積著行李,好像從什麽地方回來。
  “阿染,給你介紹一個朋友。”碧納看見阿染,笑道。“這是紀都,今天從國外回來,她也很喜歡畫畫,你們可能會很聊得來吧。”
  “未必哦。”紀都笑著看著阿染:“剛才說住在這裏的就是她嗎?阿染,你住的是我原來的房間哦。阿瀾也真是的,都沒有想到我要回來的呢。怎麽讓一個外人住?”
  雖然是笑,語氣不甚友好。阿瀾,是說夏瀾嗎?
  這個稱呼,可是很過了……她和他……
  碧納一頓,阿染微微愣,隨即會意:“隻是暫時,找到合適的地方就搬走。”
  “那千萬不要,既然阿瀾讓你住,你搬走他會責怪我的。”紀都徑自笑道:“我很客氣的。你隨便住吧。聽碧納姐說你很喜歡畫畫,什麽時候討教一下吧。”
  “紀都……”碧納微微皺眉,這狀況怎麽突然有些不對了?
  阿染抬頭,微微笑了:“隻是拙劣的作品,現在無事打發時間,討教就免了。不妨礙你們說話了。我先上樓去。”
  也不理會紀都,她徑自上樓去。
  “這個人性格古怪呢。”紀都看著她的背影,說道。
  她是夏瀾的什麽人?從哪裏冒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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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的門打開,進來的男人神情微微詫異,隨即有一個物體向他飛奔過來,他接住那人,還未來得及開口,那人的唇直接給他一個吻。
  他不著痕跡的隔開自己和那人的距離,八爪魚一般的細手卻纏上他的腰。
  “阿瀾,四年不見,很想你呢!”紀都抿唇:“一下飛機就來這裏了,沒有想到你不在`”
  “紀都?”夏瀾的神色從詫異轉到女人的臉上:“你那是什麽妝?”
  “四年不見,你有沒有想我?”紀都淚盈盈:“我可是每天收到一大堆情書也念念不忘你,你的臉怎麽了?是什麽人傷你?痛不痛?”
  夏瀾暗自頭痛,一晃而過,這家夥還是一樣對他死纏爛打。他看著碧納在那裏無辜的攤手,又看看樓上關閉的房門,俯身對紀都道:“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回家?”
  “我要住這裏。”紀都嘟著嘴:“真是沒良心,人家剛走你就叫人霸占我的房間我的床!你分明不喜歡我!!”
  “我什麽時候說喜歡你?”夏瀾好笑的問她:“紀都,別鬧了。阿染住這裏有什麽不可以?那也不是你的專用房間,這四年你可都沒有續交房租的。”
  紀都別扭的放開手,道:“阿染阿染,這個叫阿的,就是愛稱,我不許你這麽喊別的女人,不然你叫我阿紀!”
  看著這個從小到大的玩伴,夏瀾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皺眉道:“紀都,你還小嗎?拿出點長大的樣子,你已經26了!”
  要不是他明白所以,別人都以為紀都是22歲。
  紀都老大不高興,年齡是她的致命傷,但是這不妨礙她喜歡夏瀾啊!
  夏瀾不再管她,越過她上樓:“紀都,你先回家去,我有事找阿染,聚會的事情改天吧。”
  紀都微愣,夏瀾已經打開門進去了。
  紀都眼神微閃,碧納仿佛看穿紀都的心思,在一旁抽煙,道:“紀都,不要和阿染計較,她是病人。”
  “病人?”
  “阿染有心髒病。”碧納道,看著紀都。
  紀都微愣,覺得夏瀾突然離她很遙遠。
  “她和阿瀾什麽關係……竟然要他親自上樓找她……”紀都的手微微握緊:“不喜歡她,冷冰冰的,笑起來沒個人樣。”
  “那也是因為你刻薄在先。”碧納一語點醒:“阿染不是無緣由遷怒別人的人。”
  “那麽阿瀾喜歡她嗎?”
  紀都自言自語。
  不討厭的話,或者會喜歡,她不要出現意外啊……
  ---------------------------------  
  他打開門,見到她把一樣什麽東西放在床下。
  房間的窗戶開著,顏料的味道沒有散盡,他微微皺眉,看著她起身,道:“如果你想畫畫,或許應該找個畫室。”
  “不是說買就買的,畫室。”她在扶椅上坐下:“我也很奇怪自己怎麽搞得這麽狼狽,最不想去工作的時候偏偏沒有錢。現在住在這裏的感覺,好像被男人養。”
  “非要現在畫不可嗎?吸入太多顏料對身體不好。”他眉間有了笑意。
  因為她的話,實在有趣。
  看著她把畫收在床下:“那是什麽畫?這麽急著收起來,不能給我看嗎?”
  “想參加馬裏獎的畫,現在不能給你看。”她答得淡漠。
  “紀都也是學畫,或許不明白的你可以問她。她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在畫畫上是個有天分的人。會在在你筆下畫出的是什麽?我猜猜。”他靠近她,聞到藥的味道:“你不會費心畫植物花草風景,你畫中的人,是誰?”
  她有些訝異,抬頭,隨即笑了:“你又明白在先。我不騙你,我畫的是我喜歡的人。我想在最後,留一點東西給他。”
  沒想到她說得直接,他心有些沉,覺得怪異自己這種奇妙的心理。
  “他死了,留什麽東西也是看不見聽不到。”他說得殘酷又刻薄。
  “但是實際存在的東西,可以證明他曾經存在,記憶並沒有消失。”阿染微笑:“夏瀾,我是病人,何必說話刺激我?”
  他拂去無來由的惱意,道:“阿染,其實我今天來,是告訴你,三天後你得準備住院了。”
  “我現在很好,不想住院。”她沉吟道。
  “但是移植的心髒,已經找到了,或許手術的日子也不遠。”他說道。
  她有些怔然,抬頭,眯著眼睛看他。
  她笑了。有些不明的冷意:“你還真當在養我?30萬的手術費也給我酬?東聯的夏瀾何時這麽有心?你留我幹什麽?你不是我,幹什麽隨便決定我的死活?”
  她突然變臉,他微微錯愕,卻是怒意上來,眯起眼睛道:“阿染,我覺得有些好心當驢肝肺。這話說得太難聽。移植心髒,不是每個心髒病人都有機會。”
  “我不要這樣的機會。”她淡淡的打斷他的話,“生活著,如同腐爛的東西,無法拔除黑暗,了結才是正確的。我不要別人決定我的一切。手術的事,不要再提了。”
  “你非要扭曲別人的心意我無話可說,隻是這事情由不得你。”他的言語已經有了怒氣:“阿染,究竟是為什麽你要輕賤自己?究竟為什麽你不能活?我母親當年,求的何嚐不是這樣一個機會?但是她就是連這樣的機會也沒有。你明不明白?”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道:“你救我,終究是平息當年無法挽回母親的過失,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死而複生,有什麽樣的生活在等我?讓我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一樣思考?那絕對不可能。讓我一個人再行走在孤獨的世間,不斷的受過去的折磨,這樣,倒不如死來得痛快。”
  “為什麽不可以喜歡別人?”他問道,有些發怒,拉住她的手:“有那樣的過去又有什麽關係?你在逃避什麽?為什麽不能再愛人?活下來,什麽都有可能,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
  手的溫度,有些驚人。他是在發怒,為什麽?
  她看著他,覺得事情真的很奇怪。他,竟然要她去喜歡別人。喜歡別人……
  “夏瀾,我不能喜歡別人的。”她淡淡的說道:“他那一瞬間離開我,讓我覺得所有的溫暖希望全部消失,從那一天起,我的腦子沒有在思考,分明覺得影響沒有這麽嚴重,但是其實很嚴重。不知不覺,思念占據思考,我覺得奇怪,原來我這樣的人也會喜歡別人嗎?人生中,有的喜歡是決無僅有,一生一次的。”
  他,又是那個他……夏瀾竟然就要咬牙切齒了。
  這麽喜歡嗎?就這麽喜歡?他瞪著她,喜歡得畫他的畫,戴他的項鏈,去那個約定的地方,生病叫他的名字,就是這麽喜歡?喜歡得想和他去死?
  “我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妨礙我。”他扳著她的臉,將她退倒在床上,粗暴的吻她:“你喜歡那個家夥,我就讓你徹底忘了他,如果你敢昏,我立即把你送去醫院做手術!”
  她微微驚,眼神卻平靜,看著居高臨下的他的臉,道:“你真可笑,你不喜歡我,卻想拿我的心,隻是滿足你的自大和決定,讓所有人都在你的世界轉。和一個我這樣的女人上床,你不會覺得倒胃口?”
  “我倒是想知道,和一個這樣的女人上床是什麽滋味!”他說道,有些殘戾的看她。“你忘不了,我幫你忘!”
  他俯身,吻她的眼眸,按住她掙紮的手。他的唇散發著熱度,一路吻下她的細白的頸,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站著一臉驚恐的紀都。
  “我……阿瀾……”紀都不料看見這一幕,神情大慟。
  “出去!”他怒道。
  眼神犀利可怕,紀都不料他如此發火,對她從來沒有,她拉上門,轉身跑出去。
  他轉臉看身下的她,她看著他,並不回避,眼睛裏有些潮濕,衣服翻亂,手在顫抖,她竟然是在隱忍眼淚滑下來。
  覺得自己失控,他暗自低咒一聲。為什麽自從遇到她,他這個人整個不對勁?
  “被我吻,讓你這麽難受?”他低低問她,有些不忍的手滑過她的眉心。“我不是那個人,所以不能碰你,是不是?”
  “你不愛別人,就不要做這種事。對男人可能無所謂,但卻會傷害女人。”她聲音不穩,卻始終看著他的眼睛,不曾回避。
  他心情紛亂,從床上起身,道:“對不起。對你做這種事情,我很抱歉。”
  她怔然看他。
  “阿染,是我太急了。我隻是想你快點手術,恢複,然後活下來。我自己也不知道在焦慮什麽。手術危險是60%,如果失敗,你可以如意的去見你喜歡的人,但不做手術的話,你確實是過不了這個聖誕節了。我隻是想告訴你這些。我走了,三天後我開車來接你。”他輕聲說道,聲音有些暗啞。
  隨即他打開門出去,關上房門。
  室內恢複了平靜,她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明淨天空,捂著臉,淚水從她的指縫中滑下來。

  下雨的季節
  “好久不見,阿染,你跑到哪裏去了?畢業以後一直不聯係,還以為忘記了。身體還好嗎?讓人擔心。”
  下雨的日子,她在電話亭,電話裏的聲音,是許久不見的鴻明。
  “在準備手術了。因為錢不夠,所以……”
  “你需要的錢我下午給你匯在賬戶上,但願能夠見麵的時候還。”鴻明的聲音淡淡說道。
  其實她明白鴻明的意思,並非真的要還,而是那時,自然可以確定她好還是不好。隻是……
  “我會親自還你的。你回國的時候我們還是開個同學會吧。”她看著天上的雨,說道。
  “如果不是你的聲音,我幾乎要以為是哪個騙人的混蛋了。一言為定。”鴻明的聲音又驚訝又高興。
  ……
  二人聊了許久,她掛上電話,走回人頭酒吧。
  天上下著細雨,酒吧門口有個人,是紀都,看上去換了一件感覺不同的衣服,年齡大了一些。
  “阿瀾在裏麵等你,問你準備得如何。”紀都的聲音沒有情緒。
  他在?她微微訝異,離說好的三天還有一天。
  “我知道了。”她點頭,越過紀都,走過紀都身旁,卻被紀都一把大力扳在牆上,迎對的是一團燃燒的冷火,那是紀都的眼睛。
  “阿瀾是我一個人的。從小到大他的身邊隻能有我一個。我警告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你的事情我都問聽一夫了。他隻是因為母親,才轉移感情對你熱諾,你最好不要得寸進尺。”
  紀都說道,字字刻骨。
  阿染的肩膀有些吃痛,眸子裏也有了薄怒:“請問你現在是在做什麽?警告我?威脅我?夏瀾是人,不是你我的東西。他心裏有沒有你,和我無關。還不放手?”
  “你不弱嘛!”紀都冷笑,如何能忘記前天推開門看見的情景?一想到夏瀾的神情,那個她從未見過的神情,她就惱火得無法克製:“你怎麽做的?長得不漂亮卻讓男人圍著你轉,實在半點疏忽不得!在人頭酒吧白吃白住不說,連男人都帶上床,你不簡單!口口聲聲說不愛他,卻畫他的畫,說心裏有別人,半推半拒,你實在了解男人,欲擒故縱,讓我惡心!”
  阿染的眸子眯起來,道:“你動我的東西?”
  “那是我的房間,東西自然也可以隨便拿。”紀都道,看著她頸上的項鏈,一手扯下,不顧她的吃痛,拿在手心:“這東西,也是阿瀾給你買的嗎?實在是很漂亮!”
  “最好還我。”
  阿染的眸子中有了清冷的怒氣。
  “很愛惜嘛。什麽東西!”紀都玩味的笑,伸手,將鏈子拋向對麵的馬路。“自己去撿。”
  阿染反手,一個耳光,重重的打在紀都的臉上。紀都絕對沒有想到她的手如此之快。見到對方眸子裏的怒氣,竟然是要殺了她似的。
  “你竟然打我!”紀都喊道。阿染揮手,又是一巴掌,手沒有打在紀都的臉上,卻被男人緊緊握住。
  她抬頭,雨水順著男人漂亮英挺的臉頰滑下來。
  “阿瀾,這女人不知道為什麽,不過借她鏈子看看,她就出手打人!”紀都道。
  “你再說!”她惱道,瞪著紀都。
  “阿染,夠了!”夏瀾放開她的手,從地上扶起紀都:“無論怎麽樣出手打人都是不對。”
  她看著他,突然有些錯亂。
  這個人是誰?
  她怎麽如此陌生?為什麽要待在這裏?她應該回去,回原來的地方。
  這是另一個人的生活,她在眷戀什麽?尋找什麽?相似的臉,相似的笑容?為了別人來責怪她的,這個人是誰?
  她呆呆的看著他,突然明白過來。
  “最不該說這句話的人就是你。”
  她淡淡說道。
  雨水順著她的臉往下滑。她轉身,向對麵的馬路走,他一開始有些疑惑,但便從地上扶起紀都,很快的去追她。紀都又急又跳,跟上前去。
  一輛車隔斷了他和她的距離,他看見車流之間,她在那邊的地上尋找什麽。他上前,突然聽到背後的紀都喊他。
  “阿瀾,不要走!”紀都心急,向夏瀾走來,一輛車向紀都飛馳,那女人沒有看見。
  他旋身回頭,微驚,身體已經直接衝上前,抱住紀都的身體往旁邊滑,紀都驚叫一聲,隨即被撲倒,車擦身而來的瞬間,拐了一個彎道,停下。
  紀都在他身下,似乎沒有受傷,隻是餘驚未定。
  他覺得自己的頭和手臂有些痛,可能是掛傷和跌倒在地的震動而傷。
  他抬頭,見到對麵馬路上的阿染,有些錯愕。
  她看著他,什麽都沒有說。
  他看著她,覺得有些搖晃,世界。
  也許是因為雨,太模糊了。連視線也看不清。她轉身,朝那邊走。
  她要走了!這個念頭清晰的在他的腦中浮現,不知為何心中一陣刺痛,他起身怒喊道:“阿染!!”
  她仿佛沒有聽見,走得又穩又平,再不看他。
  他起身追逐,卻覺得瞬間頭痛欲裂,他的手臂,滿滿的鮮血。
  這情景……為何覺得熟悉?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呼之欲出……
  他的身體滑倒在水裏,遠遠的,碧納向這邊跑過來。
  “夏瀾!!”碧納的聲音近前,看到在一旁呆呆的紀都。
  “阿染走了,打電話給睿椹,找她!”夏瀾定然說道,卻在下一秒失去了意識。
  如此熟悉,如此陌生,心裏,滿滿的痛,這是為什麽?心,好像不是自己的,窒息的痛和擔憂……
  聽不到旁邊的聲響,世界寂靜起來,旋轉起來。
  地上,分不清雨還是血。
  一個白色的身影,那是誰……

  畫中人
  背影。
  下雨了……雨點打落,但那不是打落在窗台,而是心裏……
  曾幾何時?曾幾何時啊……`
  “明天或者後天,你會慢慢好起來”
  誰人的話語?溫溫軟軟,如同雨,細致柔和……
  有一個人在他身邊,記憶,思緒,如同雨水翻轉……
  他看見她走了,沒有回頭……
  想抓住什麽,伸手,卻抓到空氣。
  “你會喜歡我,為我穿婚紗嗎?”
  誰人的話語?有人在燈裏,看不清楚臉……想要看清楚,熟悉,又覺得陌生,如何會看不清楚?
  猛然醒來,大汗泠泠,卻是在酒吧的房間,周圍站了很多人,紀都在一旁眼睛紅紅的哭,還有擔憂的碧納,一旁,還有一夫和睿椹。
  “醒來了,沒事了。”一夫舒了一口氣,“被碧納一個電話打來,其實沒有什麽大傷,隻是皮肉傷。夏瀾,你是怎麽了?”
  他怎麽了?他起身,覺得頭十分痛,好像整個混亂,這樣的感覺十分奇怪,從來都沒有過……
  “阿染呢?”他醒來,不見她,想必是她走得果決。
  竟然如此,一去不回……她的眼睛,為何是如此色彩?淡漠,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一點光,憤怒,疑惑,那樣的一些情緒也沒有……
  “瀾哥,我請人找,哪裏也沒有看見。”睿椹說道,眸子裏有了傷痛之色:“竟然走了,我雖然知道她必然不接受手術,但是沒有想到她的離意竟然這麽果決……”
  她走了?外麵在下雨,她一個人,沒有親人,也必然不會見朋友,身上沒有錢,她這樣可以走到哪裏去呢?
  細雨,仿佛敲擊他的心,他起來,覺得狀況有些奇怪,但是又說不出那是焦慮還是什麽。
  她為什麽走?為什麽那瞬間,用那樣的眼睛看他?仿佛他從來不曾知道她的心……事實上,他也真的是不知道。
  紀都知道自己闖了禍,剛被睿椹責怪,現在見到夏瀾醒來,心裏自然是懊惱,在一旁哭,不敢說話。
  夏瀾起身,覺得手臂疼痛,一看,那手臂已經是纏上紗布了。
  “隻是擦傷,縫了幾針,隻是你的頭部,有些撞擊,可能是導致昏迷的原因。”一夫說道:“也許還有些車禍的後遺症,有時間的話還是去醫院看看。一定很不舒服吧。見你昏迷的時候瞥著眉毛,把碧納都急壞了。”
  他按著自己的頭,覺得有些模糊的影子和聲音在腦子裏晃蕩。
  他看著紀都,道:“阿染不會無緣由的打人,你做了什麽?”
  紀都連連搖頭,沒有見過夏瀾對她如此,有些冷淡的眸子裏又有些怒意:“我隻是和她說了幾句重話,把她脖子上的項鏈拋出去,她看上去很生氣,我絕對沒有打她,她一動手打我,我就呆了……”
  項鏈……
  原來如此,那是她重要的東西,難怪她……
  “她不惹你,你竟然欺她!”睿椹第一個不爽快,“覺得她好欺負是不是?你說了什麽讓她怒!”
  “我沒有說錯!”紀都大聲道:“我就是看不慣她,憑什麽讓她住我的房間?憑什麽我隻走了四年阿瀾就喜歡別人?”
  “你留下來的時候我也沒有喜歡你。”夏瀾言語有了惱意,從床上起來,覺得手臂真的傷得不輕。“必須馬上找到她,那個身體現在走出去會出事。”
  “你從來不看我!為什麽要喜歡那種口是心非的女人?”紀都跳腳,紅著眼睛吼道:“是不是忘記了約定,說好了不能喜歡別人的。”
  “口是心非?”夏瀾的眼睛有了冷冷的火焰,心裏卻微微有了震撼。
  喜歡她?
  喜歡阿染?
  怎麽會???
  但是碧納的眼睛,一夫的眼睛,睿椹的眼睛,卻都沒有反駁的意思,竟然,是真的嗎???
  不,絕無可能……
  “她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說喜歡別人,卻在畫你的畫,你怎麽可以喜歡腳踩兩隻船的女人!!”紀都說道,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
  畫??
  夏瀾訝然,停下腳步。
  什麽畫?
  對了,是阿染的畫,她走了,但是或許,是沒有準備的,所以畫還在……
  “你說什麽?”他轉身,就扯住紀都的手。
  紀都吃痛,道:“就是她畫的畫,那上麵是你!她拒絕你,卻畫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喜歡你!她憑什麽喜歡你?憑什麽拿你的心?”
  夏瀾一愣,旋即上樓,不理會其他人。
  打開她的房門,是滿滿的藥味,他環顧四周,俯身,將床下的畫拿出來。
  手為什麽有些顫抖???
  那畫布,輕輕揭開,那是誰的臉??
  他的心猛然的跳動。
  是他?竟然是他???
  為什麽是他??
  想起她的話,她說,想畫自己喜歡的人,一臉的笑意……
  是他??不,又 不是。
  他從來不這樣笑,畫裏的人,入神三分,的確是神形入骨,但是,畫裏的他,臉上沒有傷,也有他從來沒有的笑。
  這樣的熟悉和陌生,頭隱隱痛……他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顫抖。
  他何嚐有害怕的事情?但是現在竟然在害怕?害怕什麽??
  --- 阿染喜歡的人,是誰?
  ---他已經死了……
  ---忘記這個死去的人吧,為現在活著……
  ---你竟然是想追隨著他去死嗎?
  ---因為他,不在了,所以我……
  ---實際存在的東西,可以證明他曾經存在,記憶並沒有消失 ……
  記憶,並沒有消失……
  可以這麽想嗎?但如果這是事實,是多麽可怕的事實……
  畫板滑落在地上,畫畫的人,對畫中人,有熾熱的感情。
  如何如此的熾熱?寫著喜歡和愛,無奈和憂愁,那是那個人的眼睛,卻不是他的……
  ---我們很像嗎?
  ---像,也不象。
  ---哪裏像?
  ---眼睛。
  畫裏的人分明不是他,他為什麽惶恐?因為他發現原來,他喜歡她了嗎?
  不,惶恐的是另外一件事……
  第一次,手心滿滿的冷汗,克製不住的頭痛和驚顫。
  這樣的人如何會惶恐?這樣的自己如何會有害怕的事情?因為自己從來不曾真心愛人,從來不曾認真的理解身邊的人有什麽樣的心……
  該死!!
  窗外的雨,漸漸大了。
  他轉身,下樓,在眾人的呼聲和吃驚的目光中打開門的把手,衝進雨中。
  找到她,現在最重要的,是這個。
  腦子好像不是自己的,劇痛非常。視線模糊了,他卻沒有停止腳步,
  如何會這樣的,如同失去了什麽……
  如果找不到,或許就無法再……他急速的朝她消失的街道跑去。
  大雨,轉眼將他的身影吞噬隱沒。

  迷城
  想到哪裏去找她,他竟然不知道。
  一無所知得這麽可怕,本來他就不曾主動了解,現在回頭一想,竟然是空白。
  她已經沒有回去的地方,無論家還是這裏,哪裏都不能回去。茫茫人海,這是比大海撈針更加稀薄的尋找。如果她有意回避,那可能誰都找不到。
  不願意就這樣不明不白!
  不願意就這樣聽天由命!!
  他是怎麽了??是瘋了吧……或許是瘋了,記憶裏為何對這個影子,鮮明起來??
  她的畫中,有他,那的確就是真實的他啊!!
  不是不喜歡他嗎?她心裏明明有了別人,為什麽還要待在他身邊??
  想起第一次遇到她的夜晚,她的眼睛裏,看著的是誰?第二次遇到她的咖啡廳,她握著誰的手?昏迷的時候念著誰的名字??
  他對她,記憶全無,但是她的口中,叫的是他夏瀾的名字啊……
  他吻她,她生氣,卻不反抗。像她這樣性子的女孩,為什麽偏偏不反抗他無理的行為?她的眼睛總是看他,迷惑不解,矛盾複雜,有時候在笑,那不是因為她的心愛上他,而是一開始,很久以前就開始的感情……
  分明是愛,他看不清,記不得,那過去的一年,失去的記憶從來不曾尋找,但是現在,心裏卻五味陳雜,想起那放在他抽屜裏的戒指,莫非和她有關,給的是她?那鑰匙,開的莫非是她的家門?那個他遺失的世界,莫非滿滿遺失的,竟然是阿染???
  她說,他死了。
  卻從來沒有說因什麽而死,因為,那個人是忘記了……
  忘記,然後拒絕回憶,等於是死了。
  或許……這隻是或許,可是他,真的希望不是想的這樣`````如果是真的,那麽他正在犯多麽大的錯誤,一直以來是在如何傷害她?
  或許他太久沒有愛人,而紀都說出口的瞬間,阿染在雨中轉身離開的瞬間,他才知道自己追逐的是什麽。
  原來,已經不知不覺,將她放在夏瀾這個孤獨的心裏,不知不覺,在意她的想法,在意她的身體,在意她死或者不死的選擇。
  原來這樣的心悸和焦慮,這樣的反複無常和懊惱,就是愛,就是喜歡。
  老天,他愛上她了。
  他真的,愛上她了……
  或許他從來沒有在乎她有什麽樣的過去,而一直強調無理的忘記死去的人,是希望她的心,有他。
  事實上,她的心,一直有他。
  老天開了一個多麽可悲的玩笑,現在,太遲了嗎??
  太遲了嗎……
  夏瀾的身影,在星之噴泉徘徊,大雨滴落在噴泉的泉水之上,泛起點點漣漪。
  這最可能的地方,沒有她。
  夏瀾的心滿滿的失望,是失望沒錯。
  她是絕望了,才會走,如果他是那個記憶裏的一部分,她怎麽又會來?
  他微微苦笑,黑發貼著他的臉,雨水滑落下來。
  什麽時候,他的手臂傷口裂開,留下了鮮血,滴落在地上。
  他抬頭,看見高樓上的計時器,大雨中顯得格外蒙朧迷離。
  不見不散啊……這個約定,曾經是和這樣一個他嗎……他的頭,隱隱的疼痛起來。

  門的那邊,記憶彼岸
  夜色正濃,汽車開在一個小區內,停下了。
  夏瀾從車裏出來,看著手中的紙條,看看頭上的大廈,應該就是這個地址無錯。
  找到潔琳,曾經是阿染的大學同學,好像還是學生黨什麽的,告訴她一些事情後,這個女人給了阿染曾經的地址。
  算是一個收獲吧。畢竟她一直獨來獨往,她的事情別人難以明白細明之處。找到這地方,說不定還是比較萬幸的。
  他讓跟隨的人止步,一個人上樓,在樓道上遇到樓管員。老伯看到他,顯得十分詫異。
  “夏瀾,居然是你??”
  準確的喊出他的名字。他也有了詫異。
  “臉上的傷怎麽弄的?麵店燒毀以後,好像有一年多沒見了。小米一直續交這裏的房租,今天來退房還是拿東西?”老伯笑道:“你和阿染搬到哪裏去了?新婚甜蜜吧?”
  他握緊手心,覺得裏麵,是滿滿的冷汗。眼眸的顏色轉深。
  “我受了傷,阿染她……離開了我。你說的事情,很多不明白,可以問問你嗎?”
  他道,聲音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沙啞。
  老伯微微愣,隨即會意,歎了一聲氣。指指旁邊的樓間小屋:
  “進來喝杯茶吧,夏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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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如何一種震驚?
  自己所想的,擔憂的,成了真實的現實。
  至少明白了現實的一部分。
  踩在八樓的樓梯上,夏瀾的心情無比的沉重。
  原來,不止是期待,不止是回憶……遠遠比這些給予希望更多,破碎的時候,越絕望。
  一年半,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年半?原來並不灰暗,並不脫軌,隻是和原來的人生,不一樣了。
  這裏是他的一年半,卻好像另外一個世界一樣,最終,她拋離了這個世界,一腳跨進他的世界裏,那個他,已經不是這個人。
  他有了麵店嗎?什麽時候?為什麽會苦心經營那樣的東西?是希望和這個阿染的女人,共度一生嗎……麵店如何被火燒毀?那些事情又是怎麽一回事情?小米又是誰,一直交這裏的房租又是為什麽?
  疑惑滿滿……
  但是心,卻急劇的跳動。
  從來都沒有如此的,劇烈。
  在開門的一瞬間,靜止了。
  他拿出那把藍色的鑰匙,放進鎖裏,微微一轉,門打開了。
  瞬間,滿滿的藥味和夜晚的清風。
  瞬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無法停止焦慮的緣由。
  那枚戒指,是送給阿染的,他已經,明白了。
  ---------------------------------  
  打開燈,房間很亂。
  地板上是布料,房間裏到處灰塵。
  一年,不是很久,卻也很久了。
  藥味啊……即使他不記得了,但是藥味,卻好像記憶得很清楚,如何能夠忘記這樣的味道?
  茶杯放在桌上,卻沒有洗過,有些淩亂,看上去似乎走得很倉促。
  客廳的桌上有一張紙條,上麵是一段潦草的字跡。
  “阿染,如果你回來,請給我電話。小米。”下麵是一竄電話。
  聽樓下的老伯說,小米是麵店的員工,也一直為這個房子交租的的人。
  他記下電話,走到裏邊,推開房間的門,隻有簡單的床和衣櫃,這裏的書隨地倒塌,床也十分淩亂。
  地板上有書,很多書,他隨意的翻看,書上有秀氣的字跡。那是阿染的……
  這房間,沒有男人的味道,他不熟悉。
  他轉身,走向隔壁的房間,很亂,仿佛被翻過,地板上是一地的畫的碎片,這裏的痕跡,表明曾經經曆了什麽?
  他走到書桌前,那上麵有個灰塵滿滿的手機,看上去十分女性,上麵栓著貓鈴鐺,沒有找到電池,他轉身回客廳,將電話機的插口接在答錄機上,按下播放鍵,自己點燃一根煙,在陽台上抽起來。
  答錄機開始播放電話的留言。
  “阿染,”女性的聲音,聽上去是給他地址的潔琳:“快點來學校,今天是你的論文發布日,我在教研樓等你不見不散。”
  “阿染,怎麽還不來!!”
  “阿染,請你為我做生物科技的論文作業”
  “……”
  留言大概如此20多條。
  他一邊吹風,一邊聽。夜色裏他的眼睛,再也看不清楚。風掀起他的衣領,有些涼涼的味道。
  煙,熄滅了。
  他走到桌前,想將話機掐段。
  “阿染。”這聲音幾乎穿透他的耳朵。
  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
  “猜猜聖誕節的禮物是什麽?今天也在學校嗎?期待聖誕節來臨。你會來的吧?”
  下一通留言。
  “阿染,學校的事情完了吧,快來,記得那天的約定吧,不見不散。”
  下一通留言。
  “阿染,我在去噴泉的路上,一會見。驚喜給你”
  ……
  電話恢複了寂靜。
  他看著話機,竟然許久的靜止,
  那些聽著留言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連心跳的聲音,都是停止的。
  是什麽驚喜?她一直在那裏等,一直不知道在等待什麽。
  因為是他說的不見不散,說這麽該死的話的,正是他自己啊!!!
  為什麽要責怪她?他竟然要她忘記,如何忘記?給予承諾的正是這樣一個自己,這樣一個沒有實現約定的人啊……
  聖誕節,那天下著雪,這麽冷的天,她在那裏等了多久,又是以什麽心情等待一個沒有回去的人呢……
  他的心,窒息一般的痛,明白了,她承受的,更加深刻的痛苦是什麽痛苦。
  他怪自己啊……責怪著這個連記憶都不要的自己,責怪著一直看她的笑,讓她背後哭和難過的自己,責怪著這個給予她希望又親手磨滅希望的殘酷的男人。
  阿染……阿染……阿染……`
  竟然無法克製這樣的思念,卻十足的讓人心痛滿滿。
  她總是笑,說話語氣不甚小心,看上去隨便,但實際上,她一直是心思細致的人……
  如何不說?這樣的事情如何不說???!!
  那原本就是因為他的拒絕,回避,讓她認為他一定尋找到自己的世界,而那個夏瀾,永遠的消失再也不回來……是自己造成這樣的局麵的啊……
  該死的是,那些記憶,他完全想不起,除了頭痛,什麽也沒有。
  什麽也沒有,沒有她的笑,隻有一個淡淡的身影,還有那雙溫淡的眼睛。
  他的手,握得死緊,
  他站那裏,站了很久,很久。

  複仇
  氧氣   
  沉入越來越深的海底
  我開始想念你
  我好孤寂
  跌進越來越冷的愛裏
  我快不能呼吸
  我想要你
  人活著賴著一口氧氣
  氧氣是你
  如果你愛我
  你會來找我
  你會知道我
  快不能活
  如果你愛我
  你會來救我
  空氣很稀薄
  因為寂寞
  跌進越來越冷的愛裏
  我快不能呼吸
  我想要你
  人活著賴著一口氧氣
  氧氣是你
  如果你愛我
  你會來找我
  你會知道我
  快不能活
  如果你愛我
  你會來救我
  空氣很稀薄
  因為寂寞
  如果你愛我
  你會來找我
  你會知道我
  快不能活
  如果你愛我
  你會來救我
  空氣很稀薄
  因為寂寞
  -------------------------------
  旋轉的燈光,氣氛有些陰沉,寬大的客廳裏麵站了很多人。
  夏瀾坐在沙發上,轉著自己手中的玻璃杯,裏麵的液體輕輕晃蕩。
  房間很亂,地上有些傷者,被人拿武器要挾而一動不敢動。
  片刻的時間,樓上的房間被帶下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十分年輕,全身是傷,女的大約20來歲,身上有酒吧女的味道,衣服未穿好,可能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身體瑟瑟發抖。
  男孩十分漂亮,眸子裏有不屑和玩味,他被拋在地上,全身是傷,夏瀾居高臨下的看他,眼睛裏有了殘戾的光芒。
  “竟然找到這裏,東聯的夏瀾本事的確叫人大意不得。”男孩笑道,受製於人的他分毫沒有畏懼,用手揩去唇上的鮮血。
  “懸雨,你不要太過分。不是看在碧納的份上,我不會留你到現在。”夏瀾道。
  做了一樁生意,這個人的命自然也就歸他了。
  如何不恨這家夥?懸雨一向乖張殘暴,放逐這樣的家夥逍遙實在不應該。
  “碧納?”懸雨咀嚼著這個名字,突然笑起來:“夏瀾,你究竟要和我來講一點人情這樣的東西嗎?你是不是搞錯對象了?”
  夏瀾的眸子微抬:“我沒有搞錯。反正無論我現在和你說得再隨便,一會該罰的卻還是要罰。你不必急著找死。還有,把你的命給我的人,是勒雲。”
  勒雲?
  懸雨微想,算是明白了:“好一個勒雲,他竟然把我踢了。不簡單!實在是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虧我在他的床上那麽賣力的表演,最後還是拿不回我的命。我算是徹底的輸了。”
  “他踢一個亞麻,自然也有你。”夏瀾淡淡的說道:“你有今日也全是報應所致,東聯的刑你隨便選一個,這女人要留要走,也隨便了。”
  懸雨看著旁邊的女人,眼睛微微閃光。
  女人聽到夏瀾的話,如同大赦,撿起地上的衣服縮到牆邊穿上,道:“懸雨,不是我對不起你,這陪死的事情,我可做不了。謝謝瀾哥放我生路!”
  她起身,匆匆的向門跑出去。
  一個男人自然的跟隨出去,意義明顯。
  懸雨笑了:“夏瀾,你還是一樣。為什麽不在這裏殺了她?”
  “如果她肯為你留下,我或許放她。隻是她是你懸雨的女人,我留不得她。”夏瀾拿起手中的煙:“現在我已經不喜歡在麵前殺人,或許很久之後厭倦見到血腥。你是最後一個。”
  說得倒是十分坦率。
  懸雨的眼神隨即變得十分奇妙。
  “你實在沒有必要殺她。她 不是我喜歡的女人。說起來我喜歡的女人一直都隻有一個,夏瀾,你可知道那女人是誰?”懸雨淡淡說道:“她皮膚很白,身子很細瘦,說話十分有意思,分明不喜歡OY,卻為了某人騙我說喜歡,麵不改色,我喜歡她到想毀了她。實際上我也真的那麽做了。夏瀾。你知不知道我喜歡的是誰?”
  夏瀾手中的煙灰墜落下來。
  也就是那同時,他的手提住懸雨的衣領,用一種很微妙的聲音輕聲說道:“你做了什麽好事?”
  滿滿的殺機浮現。
  “夏瀾,你的命實在可以說很好。竟然那樣也還不死。夏瀾,你這樣的人也還想擁有普通人的生活嗎?”見到對方發怒,懸雨麵無表情的說道:“麵店是我放火燒的,把C55注射到你體內的人也是我,不過夏瀾,我實在覺得你是個很有眼光的人,阿染,是我用過的女人中最好的一個。”
  一個手掌幾乎將懸雨的頭打偏,懸雨回頭,滿滿的血,眼睛裏卻有笑意:“你氣什麽?”
  “那要問你做了什麽。”他的眼睛裏,有了一團冷火。
  陡然聽到那個名字,他的手都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我□她。在你們房子的客廳裏。實在很刺激,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竟然麵不改色的說不要弄髒她的床。”懸雨笑道:“你有什麽好生氣的?莫非你還在意一個女人?夏瀾什麽女人沒有?對了,我忘記了,那時侯你失去記憶了嘛。喜歡她也很正常,畢竟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嘛。如果不是她那天躲在酒店床下剛好遇到這事,那麽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夏瀾的眸子又驚又怒,“你□她?”
  懸雨無辜的笑:“那天聖誕節,她一個人回來,這麽晚的夜裏,一兩點,你不在她實在很寂寞。我說安慰她她便反抗,對了,有帶子,在勒雲那裏,你喜歡可以找他要。實際上那天你中了馬可的埋伏,自然就沒有回去了。阿染現在好不好?”
  不怕死的人……一個這樣的人如何要玷汙她?
  夏瀾的心沉痛起來。
  看著懸雨的眼睛嗜血起來:“你究竟是為什麽這樣?”
  “因為我討厭你,自然要玷汙你的女人,毀你的一切。”懸雨笑道。
  “好。”夏瀾不怒反笑:“你說得很好。你敢碰她,就要有膽子承受後果。我本來想讓你死個痛快,但是現在,我想到了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你想不想試試?”
  “我早就沒有什麽了。”懸雨淡道。
  “我本以為不會這麽逼你,你卻是這麽逼我。”夏瀾的語氣有了自己也不知道的不穩,他揚手,一個男孩被帶上來。
  懸雨的表情,在看到對方十突然睜大。
  如何說什麽也不在意?
  “該死的你,為什麽在這?”懸雨怒道,失去了冷靜,但是回望夏瀾,表情卻十分冷淡。
  “懸雨,我……”男孩青澀,大約17歲左右,他毫發無傷,但是表情卻十分恐懼,看著懸雨。
  “夏瀾,你想幹什麽?”懸雨轉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你對阿染做了什麽?”夏瀾的眼睛看著對方,冷冷的說:“我要是做這樣的事,將來阿染必然怪我,但是我不能原諒你。你如果死,我就親手殺了這小子。”
  一個身邊的人拿著一個注射器走向那男孩,懸雨受製於人,身體卻掙紮起來。
  “放了他!!”
  他怒道。
  “但是你卻沒有放她。”
  夏瀾冷冷的說道:“不用擔心,給他注射的不是C55,而是強力的□,今天我要讓你看看,自己喜歡的東西被人毀去的滋味!”
  懸雨眸子瞬間染上了痛苦搖頭,那孩子轉眼被一個高大的男人釺住。
  夏瀾不在理會,徑自走出門去。
  裏麵的房間,一時間染上了黑暗的顏色。
  他站在門外,看著天空,盡然是滿滿的白,滿滿的白。

  找
  “夏瀾!”遠遠的,一輛車停下,出來的是碧納,焦急的向這邊跑過來:“聽說你找到了懸雨,不要殺他,求你!”
  碧納上前,扯住夏瀾的衣角,抬頭,卻覺得夏瀾的眼神十分奇怪。
  從來沒有這麽冷冽,連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他站在那裏,看著碧納,竟然沒有平日的自然神色。
  “我原本很想殺他,但是現在,他死了我覺得實在不夠痛快。”夏瀾淡淡說道。
  碧納眼神微驚:“你說什麽?你做了什麽?”
  她聽到房門內傳來的,是男孩的慘叫聲和哭聲,碧納臉上瞬間染白:“這聲音是……阿果!夏瀾,這是懸雨的事,和阿果無關的,他隻是個無辜的局外人!你---------”
  來不及說,碧納急急的就去推門,夏瀾的手一把扼住碧納的手臂,扳住她的臉,道:“想救他嗎?那個混帳活該承受這樣的痛,他傷阿染,□阿染,我這麽做不過是讓他體會我的感受,你想為他出頭嗎?”
  這……碧納的眸子突然驚怔。
  “我想不起,那些過去,無論如何我也想不起,但是一想到他做的事,我心中理智全無,一想到阿染受他欺淩侮辱,我就恨不得將他殺得體無完膚。”夏瀾的眸色微沉:“阿染的痛就是我的痛,她的傷就是我的傷!”
  恨的卻是自己,那一瞬間,竟然是無法反應。
  因為他不在,因為他不在啊……
  “但是你現在做的事情,和懸雨對阿染做的事情有什麽區別?”碧納溟唇。急道:“你報複懸雨,如同懸雨報複你,他恨你,傷你心愛的人,你報複他,你的心也未必開心,因為你心裏明白的是,阿果何其無辜,你現在做的事就是製造另外一個阿染!!”
  夏瀾的神色微微震撼,立在那裏,碧納將他的手輕輕移開。旋步開門進去。
  夏瀾沒有阻止。
  他在那裏靜靜的站著,站了很久。然後,他開著車,一個人離開,不再理會身後事。
  --------------------------------  
  “你一個人來,實在是好膽子。我已經把懸雨給了你,你還要什麽?”
  厚厚的男聲響起,大約是30來歲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麵的人。
  不愧是東聯的夏瀾,連這麽危險的陣仗,眉頭也不皺。
  無數手槍對著他的腦袋,他卻在雲淡風清的喝茶,實在是很看不起淮南。
  “懸雨說有一樣東西在你手上。現在我來要這樣東西。”夏瀾將茶杯放在桌上。
  勒雲眉頭有些皺,隨即笑了:“夏瀾,既然肯為了這樣東西來,想必一定有它的價值。如果我說我不給,你一定找我麻煩。如果我說我這三十六會社的人都仔細的欣賞過這件東西,你又當如何?”
  感覺空氣有些僵冷。
  夏瀾抬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卻冷得可怕,他分毫不在意的說道:“那自然很簡單,我將你這三十六分社的人每一個眼睛都挖出來,耳朵舌頭都割掉就是。”
  “你!!”夏瀾身後的槍手抬槍,勒雲怒道:“不要放肆。”
  夏瀾何時是開玩笑的人?雖然現在不是三足鼎立,東聯卻十分強大,不步火狐的後塵,自然是小心為妙。
  “夏瀾,那卷帶子,看的隻有我。”勒雲道,“不用為難我的人。你要,我就給你。不過我有個條件,這次的生意,19街區的四個場子,全部都給我。”
  “我給你。”夏瀾想也不想:“但是不要以為可以和我談條件。如果我發現你有拷貝,或者流到第三個人手中,我不知道會做什麽。”
  他說得溫淡,徑自喝茶,勒雲心卻驚。
  現在的夏瀾,說不清楚哪裏變了,但是感覺,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殺氣,怒意,混合一身,拚命壓製著自己的什麽。
  仿佛一個人失去理智到及至,而反而如同一潭靜止的深水,底下暗潮洶湧。
  這個人讓周圍的人覺得可怕。
  “夏瀾,你有了弱點。”勒雲一語說破。
  “那又如何?”夏瀾輟茶,看著勒雲。
  “他們說你,沒有殺懸雨。我覺得可笑。”勒雲淡道:“為什麽?”
  他沒有回答,隻是眼睛,深不可測。
  他的視線移向勒雲旁邊的庭院,那一株櫻花樹,樹葉枯黃,葉子打著旋轉,被風雨刮落在地上。
  深秋已經來了。
  ------------------------------  
  他將那卷錄像帶從機子裏抽出來,在垃圾裏燃燒。
  他給那個叫小米的男孩打了電話,然後一步不停的出門,去了一家咖啡廳。
  那個小米的男孩在那家咖啡廳工作,然後,見到他的表情從憤怒到驚訝,最後,在那裏坐了四十分鍾。
  他走出咖啡廳,天上在下雨。
  他去了星之噴泉,但是那裏仍然沒有人。
  他在那個噴泉邊,從白天到夜晚,一直坐在那裏。不吃不喝,也不和任何人言語。
  坐了一個晚上,雨下了一夜。
  他沒有等到想等待的人。
  但是,有的記憶,卻在他的腦子裏,慢慢的複蘇。
  記憶糾纏著他的腦子,讓他痛苦,讓他懊惱,但是,它們的確是,鮮活的。
  鮮活,真實,一切仿佛昨天。

  下雪天
  窗外在飄雪,她靜靜的坐在窗子邊,看著外麵的世界。
  原來已經是冬天了……
  外麵的草地上,有幾個孩子在打雪仗,其中一個孩子跑到樹下,搖晃樹枝,樹枝上的雪片紛紛墜落下來。
  桌上的茶浮動著熱氣,她趴在窗子前,覺得有了一些困意。
  一閉眼睛,腦子裏出現的,是那個人的影子,這麽的想忘記,卻不能忘記,如何解釋這樣的感覺?
  不見麵,怕是再也不能見麵,每每發病,便覺得那時就是絕緣之日……
  她心中有些苦澀,微微閉上眼睛。
  牆上的畫,已經完成了。上一幅畫稿賺回了還給鴻明的房租,這幅畫稿,不知道能不能畫完。
  突然有了輕微的敲門聲。
  她起身,有些遲緩的走出房間,披了一件外套去開門。
  門打開,滿滿的雪撲進來,她站在門口,看見台階上站著一個清秀的男孩,用可憐兮兮的眼睛看她。
  “對不起,小姐,可以給我一些麵包和藥嗎?”男孩大約17歲,衣服爛了好幾處,“我家住在附近,請別把我想像成懶惰的要飯人,我工作了一個多月,但是工作地方的老板拒絕給我工資,家裏還有一個病人,他病得很重,我請不起醫生……”
  她淡淡的看著他,看上去不是說謊的孩子。
  他的神色,是擔憂,還是著急?
  “你叫什麽?”她問。
  “我叫阿果。”少年回答,看著這位病殃殃的女孩,她不過也才20多一點,怎麽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
  “阿果,我家已經沒有食物了。我身體不太好,不如這樣,你和我一起去藥店和超市買點東西可以嗎?這樣你可以把東西拿給那個人。”她說道。
  少年有些惶恐,“小姐,這樣真的好嗎?你的身體不好,真的可以出門嗎?”
  對方十分幹脆,事實上,從今天早上起他已經敲了很多家的門,應他的,隻有這個門啊……
  “我已經很久沒有出門了。悶壞了。”她笑道,“我不重,你可以背我嗎?”
  阿果呆了一下,隨即感激的笑著,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  
  她在藥店和超市買了東西,阿果坐在外麵的台階上等她。
  這位小姐得的是什麽病?瘦成這樣?
  不能走很多路,看起來隨時要消失的樣子……
  阿果抬頭,看見天上飄散的雪花,覺得很寂寞,很冷。
  他或許,一直不明白那個人的心吧……`發生這樣的事,那個人,從來不說喜歡他……其實他真的不怪他,真的,隻是幫不了他……
  被白道黑道的人四處尋找,最後來到這樣的地方,但是,他不後悔,因為和他在一起啊……隻要能在一起,有什麽是可擔憂的……
  雪花散落在地上,有了聲音。
  阿果回神,見到那女孩手裏提著小小的袋子,袋子裏麵塞滿了藥和食物,不止兩片麵包。
  阿果眼睛有些酸,突然之間。
  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覺得是得到特赦。
  袋子遞到他手裏,對方的手很涼。
  “快回去吧。”女孩笑。
  “那你呢?”他問。
  “很久沒有出來了,想在這裏坐一會。你先回去吧。”她淡淡的說道。
  “你身體這麽差,一會自己怎麽回去呢?”阿果說道:“我先回去給他送藥,一會回來接你好不好?”
  她仍然是笑,道:“路不遠,我很久沒有出來,擔心走不了路,但是現在覺得還可以。你不用來,我會自己回去。需要幫助可以隨時來找我。”
  “小姐。”阿果真心擔心家裏的病人,跑出去兩步,卻又回頭:“你是個好人,如果有神,它會給你幸福的。”
  阿染微微愣,隨即笑了起來,向他招招手。
  “快點去吧。”
  那孩子很快的去了,背影,消失在雪中。
  天色有些暗,下午6點,街燈有些亮了。
  商店的霓虹燈亮了起來,一處處分外美麗,聖誕節的裝飾擺設出來,這才想起聖誕節好像不遠了。
  她嗬了一口白氣,手心有了一些溫度。
  她靜靜的站在商店街前的雪地裏,看著來往的人群。
  幸福,好像真的很遙遠。
  神住在那麽高的天上,不可能每個人的乞求都能聽到。
  對麵街角的櫥窗,燈亮起來。
  一套套白色的婚紗在櫥窗裏閃爍,那些和雪一般潔白的婚紗,即使散發光芒,也並不是刺眼而是柔和紛呈的色彩。
  ----阿染,你願不願意為我穿婚紗?
  她想起那個人的聲音。那個人在光下問她,樣子十分認真。
  那時她,沒有回答。
  但是或許在她心中早有答案,她願意,隻是,再也不能……
  天空的雪片墜落在她的身上,她抬起頭,看著天空的方向,那裏是一片深黑的世界,什麽也沒有。
  什麽也沒有。
  寂靜的,將要被吞噬的,孤獨。
  沒有神,或許那裏從來不曾住著神,他不可能聽到祈禱,不可能聽到……
  她覺得有些迷蒙,視線有些暈眩,好像著身體隨時就要消失。
  眼淚,從她漂亮的眼睛裏,無聲的滑下來。
  --------------------------
  一隻溫厚的手掌,將她的眼睛輕輕遮蓋。
  下一瞬間,溫暖的懷抱,已經將她的身軀細密的包容。
  對方的手,抱住她的腰,熟悉的氣味滿滿,隔絕了雪的空氣,隔絕了世界……
  她微微一怔,隨即回過神來。
  神啊……
  她不敢動,認定這是虛無的夢一場。
  感覺那個人不穩的呼吸落在她的頸上,散發著溫淡的熱氣。
  她看不見他,因為眼睛被遮住,但是手掌,有她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煙草味……
  真實也好,虛幻也好,這一瞬間,寫著愛……
  感覺抱住她的手,在微微發抖。如何會顫抖……
  “別哭……”
  他輕輕說道,聲音很沉,卻有些潮濕沙啞。
  “阿染,別哭。”
  她覺得自己的頸邊有些溫暖的水滴墜落下來。
  不是雪……她的心,滿滿的歎息……不是雪……
  雪是冷的啊……
  她說不出話來,隻能任由他抱著,
  “媽媽,大哥哥在哭嗎?”旁邊傳來稚氣的童聲,接著是母親數落的聲音。
  溫熱的,是眼淚……
  溫熱的,是愛……
  這一刻,覺得心中的寒意化開,融進了溫暖。
  她遲疑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緊緊的,抓住。
  有溫暖,原來,不是夢,不是錯覺……
  原來,他真的在她身邊。
  隻是,他為何哭了……
  一定是因為,雪太冷了……

  心
  他的腳步走在雪地上,穩穩的。
  她在他的背上,將頭輕輕埋在他的衣領間。
  沒有問他為什麽出現,沒有問他如何找到她,這是一個下雪的日子,如果是夢,就當這是一場夢。
  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麽他,變得這麽柔和。
  好像隔了一個世紀,為什麽感覺改變了?
  他的眼睛裏不再有戲屑和玩味,他,變得真實了……
  他走得很慢,走得很穩,讓她感覺不到一點搖晃的感覺。
  “阿染,不要睡著,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新家在哪裏。”他的聲音淡淡的傳來。
  她的頭有些抬起來了,手指指前麵的路。
  他繼續向前走,穿過積雪的小巷子,在一個狹窄的路麵上停下來。
  門小小的,他把她放下來,她取鑰匙開門。
  進門,拍拍身上的積雪。
  “很小,可能你覺得不習慣。”她淡淡的說道。雖然眼睛有些紅,不過現在她的眼睛裏有了微小的笑。
  大概是因為見到他,而覺得不敢相信,覺得高興吧。
  他微微一怔,想開口說什麽,卻最終沒有說出來。
  ------------------------  
  牆上的時間走到7點,阿染抬頭,看見時間,有些歎息。
  已經這麽晚了……
  外麵天黑了,但是大雪,還沒有停。她將窗子關上,覺得氣氛很靜,有些尷尬。
  “還沒有吃東西,我做吃的給你吃。”她說道。打開冰箱。
  他不阻止,在那裏坐著,並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的背影。
  冰箱裏東西很少,她不由得歎息滿滿。她取了雞蛋和飯,去到廚房裏炒,弄好了抬在桌子上,放在他麵前,道:“可能比較簡單,你吃吧。我已經吃過了。”
  他不說話,也沒有反駁,拿起筷子就徑自吃起來。
  覺得這飯,是自己熟悉的味道。
  如何忘記了呢?竟然會忘記……
  她看著他,覺得他有些變了,又說不上哪裏不一樣,夏瀾是這麽一個有些遷就人的人嗎?至少她看見的他,不是現在這麽靜,靜得有些奇怪,靜得有些讓人難以琢磨。
  這倒是是什麽樣的感覺……
  她溟唇,想不出一個所以然。
  她看著他,有些發怔,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她移開視線,看著窗戶外麵的漆黑世界。
  他抬起眼睛,看著她。
  那是一種,連他自己也不曾知道的,溫柔。
  “阿染,你走的那天,是我的錯。”他輕聲說道。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事實上沒有聽錯。
  她的臉轉過來,看著他。
  “紀都任性,我不明緣由責怪你,實在是不應該。”他溫淡的說道,看著她。
  “我沒有怪你。夏瀾,真的。”她有些詫異他的言語,卻不知道現在的狀況如何應付。“我走,是因為覺得無地自容。”
  隻是遺憾沒有帶走那幅畫,要是他追究起來,會不會覺得她自作多情,愛上了他?而現在的關心和溫柔,是不是說服她去醫院的假象和借口?
  “阿染,你那樣走了,我很擔心。”他說道。
  一個擔心,如何能說得完他日夜所受的折磨?
  不停的自責,不停的想,直到那些記憶從腦海裏被挖掘,才發現現實,原來多麽可怕……
  他是什麽樣的人……她竟然把心給他?
  何況,是救命恩人啊……他竟然害她……到這樣的境地,讓她終日惶恐惴惴不安,他竟然可以笑著和她說,做朋友……
  她聽到那些話,笑了。
  不知道心裏,有多麽難過?如果換做是他,恐怕也難過得死掉……何況是傷痕累累的她?
  孩子……竟然有一個夭折的孩子,她的身體不能受孕,自己卻不明事理的對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他為什麽要讓她喜歡?他有什麽值得她等待?
  一想到過去的種種,他的心就不能自己了。
  發覺他的神色有些不對,阿染抬頭,道:“你在想什麽?夏瀾……”
  他回神。
  她以前叫他,瀾,他失去記憶,之後第一次看到她,她這麽叫他,他竟然以為她,認錯人。
  自己是多麽殘酷,竟然無法把手,伸給這個力量薄弱的女孩子`````
  “我在想你,阿染,我在想你。”
  想她……
  她手微微顫。臉上卻是笑。
  “好像真的很久不見了。想想,也算我做人不至於太失敗吧。”她說道。“以後,可以經常來坐。”
  就這樣嗎?仿佛陌生人一樣推離自己的世界?夏瀾的手微微擰緊了,覺得心裏滿滿的窒息感。
  實在是太完美,如果不知道那樣的過去,他會覺得自己和她完全沒有關係,但是事實呢?這個最愛的女人現在因為過去的他給予的希望破滅而受到了折磨,她做錯什麽人生會這麽坎坷?她隻是比一般人善良一點啊……
  這樣的女人,難道得不到幸福嗎……
  “阿染,我看到你的畫。”他看著她的眼睛:“你畫我,是不是證明你喜歡我?”
  果然會這樣問呢。
  怎麽辦?她沒有想過還有見麵,這個問,她答不出……
  “如果喜歡我,可不可以留在我身邊?”他溫沉的說道:“阿染,你離開的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想告訴你,其實我不希望你死,希望留在你身邊,因為我愛上了你。”
  他的話,傳到她的腦海,卻讓她手上的茶勺徑直墜落在地上。
  怎麽會……這樣的狀況,怎麽會發生?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夏瀾,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問他,語氣有了自己不知道的顫抖。
  為什麽總要這樣,一有了希望,就反複的受折磨……
  “我也說過絕對不讓你死。事實上,老天讓我找到了你。”這一個月來,他整天花費大把的時間經曆尋找這個失蹤巧妙的女子,在他覺得絕望之際,竟然真的有奇跡這樣的東西,碧納說對了,或許不殺懸雨,是天意。
  “你不是真心愛我。”她說道,眼睛一刻不離開他。“捉弄一個將死之人覺得很有意思嗎?”
  他因她的話而心痛,卻道:“阿染,你不是我,怎麽知道我並非真心?”
  好像很久以前,自己剛喜歡他的時候就受到這樣的排斥。
  現在,她一點不變啊……
  她看著他的臉,覺得和記憶裏的人有些重合。
  “你不要自作主張了。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她說得尖刻:“自私刻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這樣的人憑什麽拿我的心?我要我即使死了,心也是自己的。”
  她盯著他,看見他站起來。
  這樣的話,必然傷人,即使他隨性所說,她也知道分量不輕。
  他眸色轉深,握緊手看著她。
  就這樣傷害吧,發作吧,就這樣一去不回吧。這樣,她才能安心,其實,見到他,真的以為是夢啊……
  他的腳步,移到門前。
  她沒有回頭,等待著轉動把手的聲音。
  那下一個瞬間,他的手從椅背後麵輕輕擁抱了她。
  “如果是真話,你為什麽要發抖?”他的聲音輕輕問道。
  他俯身,熱氣就在她的發間,他的鼻息微微吐在她的臉上,而他的手,在抱著她。
  她有些惶恐,搖搖頭。
  她的身上,有藥的味道。
  “阿染,我不相信你的話,所以不要傷害自己了。”他微微的歎息,“你喜歡我,雖然你不說,但是我看見你的心了。為我,活下來吧。”
  心啊……
  活下來,是如何沉重,她已經很吃力了……
  死何嚐不是解脫,但是,她瞬間,也看到他的心,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變了,但,愛是能夠感覺的。
  如何的滑稽呢?他失去記憶,現在的這個他,也說愛她……
  愛她什麽?她已經不能問。
  終究,這個人和那個人,他們是一個人。
  她無法拒絕,無法埋怨,即使發生了許多事,她也沒有覺得喜歡這個人,是一種錯誤。
  她微微怔忪,他的手輕輕移過她的臉,溫柔的撫摸她的眉眼,她的唇,他探身,吻她。
  苦痛,憂慮,折磨,那些東西飛快的環轉,他的吻輕柔的映在她的唇上,有些苦澀的味道。
  她沒有拒絕,而閉上眼睛,接受他的懷抱,融化在這麽苦澀的愛裏。
  因為她的沒有拒絕,他的心都在微微發抖,希望這是永遠停留的時間。他握著她冰冷的手,不斷的,安慰著她,給她溫暖。
  原來在他孤獨黑暗的心裏,早已停駐著這樣一個人。
  現在,他明白了。

  假如還有時間
  她在床上睡得很熟,他坐在床頭,自己的端詳她。
  夜晚的雪好像更加大了,打在窗戶上,玻璃發出輕微的響聲。
  他坐在那裏,仿佛做了一個世界的長夢,他的眼睛長久的注視著她,充滿了擔憂,還有淡淡的情意。
  她不知道吧。一定,不知道。
  如果現在她醒來,會知道身旁的人在用什麽樣的眼睛凝視著她……
  她沒有醒,事實上,已經是最後的冬天了。
  她的身體,走向衰弱,除了眼睛的光芒,她的身體懸浮著不好的死氣,她,自己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微微的行動,會變得需要努力,會覺得總是疲憊,非常容易入睡,這樣一個生病的人,如何這麽孤獨的在下雪天,度過最後的時光?
  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時間啊……在這三年裏麵究竟發生的是什麽事情呢……?
  他的手緩緩撫摸著她的額頭,那好像永遠都是那麽冰涼的。
  他沒有提。
  換心,現在還來得及嗎?
  越晚的話,越危險,他不願意看她走向死亡,卻無法苟同那麽危險的方式,或許會迅速的,讓死神從她身邊帶走她啊……
  她站在那裏看雪。
  天知道他找了她多久?從那個痛苦的,恢複記憶的下雨的夜晚一直到現在,如果他沒有從那家小小的超級市場買東西出來,或許這一生,隻能永遠在自責和痛悔中度過了吧。
  看到她,設想了整個的情節,卻在那一瞬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他想起很多,
  想起他在櫥窗前,問她願不願意為她穿婚紗。
  想起那個出事的夜晚,他倒在血泊裏心裏腦子裏滿滿是她的名字。
  他在叫她走,事實上她沒有走,哪裏也沒有去。
  她在那裏等他,因為她相信不見不散,所以以後,也一直在那裏等他……
  她說,她不愛他。
  但是她的眼睛裏,有這樣的愛,無法隱藏……
  他順著她的意,假裝什麽也沒有想起來。
  這樣,她才可以安心的,生活。
  無論等待的是什麽,他會和她一起。
  他握著她的手,在寂靜的雪夜裏,靜靜的在她身邊守著她。
  屋子裏的烤爐,散發著淡淡的溫暖。
  -----------------------------
  盡管再不願意醒,還是醒了。
  昨天發生的一切,好像是夢。
  她揉揉眉心,覺得心髒一陣緊縮。
  最近,這樣的情況好像變多了呢。
  他走了嗎?房間沒有人,十分寂靜。昨天她睡著了,自然是這樣,突然覺得累,的確是很久沒有出去走動了。
  外麵的雪好像還在下的樣子。
  她起身,走到門邊,打開門,卻微微一怔,
  他穿著廚房的衣服,在做吃的。桌子上還有很多食物。是今天去買的嗎?
  “起來了?懶貓。”他有些懊惱的對她笑,拉過椅子給她:“我在做小米羹,但是怎麽看菜譜都不行。”
  菜譜?
  她微微發愣,看見爐子旁邊攤著一本書。
  見到他的熱喏,她的心沒來由的奇怪,竟然有了一些惱意。
  為什麽要這麽對她?他是在愧疚什麽?是對睿椹有了什麽照顧之類的承諾嗎還是什麽?究竟是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用那一模一樣的臉笑,說話,對她溫柔,但是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我什麽也不想吃。”她說道,有些冰冷。“你昨天已經走了,今天為什麽還在?”
  夏瀾微微一愣,眼神有瞬間的翻轉。
  隻有瞬間嗎?昨天那樣的溫暖,隻有瞬間嗎?她還是不能接受他的心意……
  但是他卻不著痕跡的掩飾了心思,淡淡說道:“阿染,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裏。”
  “這沒有什麽,已經不用很久了,而且我也很習慣。”她看著他,說道。
  他有了一些苦笑:“什麽都不吃,就無法康複了。”
  “即使吃東西,這個身體已經腐爛了。”她看著桌上的食物:“你沒有必要來看我。其實你和我,沒有什麽責任和義務,你不用勉強自己來做什麽。”
  真的,不用勉強,他這麽一個人,即使在黑社會,也活得如魚得水,這樣的人如何在她身邊受她束縛?
  他微微愣,放下手中的湯勺,走到她身邊,俯身,淡淡說道:“原來你是這麽想的。可是阿染,我想你知道,我沒有勉強自己。”
  “我不需要同情。”她有些薄怒。
  “我沒有同情你。”他的手溫和的撫摸她的頭發,“不是同情,你錯了。阿染,害怕承認愛,因為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這個人是誰?
  重疊的人,到底是還是不是?
  她不敢想,也不敢問。
  對自己沒有信心?或許……
  她以為自己不疑惑,但是事實上,十分的疑惑。
  她搖頭。
  “為什麽遷就我?夏瀾從來不遷就別人。”她看著他的眼睛。
  他微頓,道:“你不是別人。”
  “那我是什麽?”她問。
  “到了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就告訴你。”夏瀾溫吞的笑了:“阿染,你答不答應我?”
  明年的這個時候……
  她突然有些迷糊,覺得腦子混沌起來。
  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總是不讓她安心,總是要讓她有牽掛,他究竟是為什麽要這樣`````
  “叮咚-----------”`
  這時突然傳來敲門聲。打破了二人的寂靜。
  “你朋友?”夏瀾問,有些錯愕。
  她搖搖頭,會是誰?
  突然想到了昨天那個孩子。會是他嗎?
  “或許是昨天背我去超級市場的孩子。他住在附近,家裏有病人,可能需要幫忙。”她說道,就要去開門。
  “我去吧。”夏瀾道,轉身去開門。“你的德性倒是一點也沒有改變。”
  阿染眸子微閃,在咀嚼著夏瀾的話,門打開了,門口站著的,的確是那個發愣的孩子,但是,他竟然站在那裏,僵直的不動了。
  她覺得奇怪,卻看見夏瀾也是一僵。
  阿果的眼睛裏,竟然是滿滿的驚恐和恨意……
  她從椅子上起身,好像感覺了什麽。
  那瞬間,見到阿果的手中拿出了什麽,想也不想的朝夏瀾過去。
  “瀾!!!”情急之下,她叫出了很久以前記憶裏的名字。
  她朝前走,心髒猛然收縮,突然的窒息感讓她整個人一僵,她扣住自己的心髒,就要倒在地上。
  夏瀾來不及思考,伸手接住她。
  那一刻,有什麽冰涼的東西,穿過了他的後背。隻覺得一陣劇痛傳達到他的腦子裏。
  阿染躺在他懷中,在地上喘息。外麵的陽光照耀著雪白的台階,她睜大眼睛,看見阿果手裏的水果刀,上麵沾滿腥濕的液體。雪地上,墜落下美麗的紅色。
  夏瀾頭上一陣冷汗,看著她,“阿染,藥在哪裏?別急,我送你去醫院。”
  她的手扯住他,搖頭,想說話,心髒的劇痛卻讓她無法開口,她隻能看著他,眼淚瞬間就滑落下來。
  “你……”
  這一瞬間……她明白了……`
  喜歡,喜歡到心痛,看見他受傷她會很難過,喜歡到不可自拔,就是這樣的喜歡……
  傷口順著他的背滑下來,她卻看著一旁被嚇壞的阿果,淚水也順著他的臉上滑下來。
  “我隻是恨你……剛才我什麽都沒有想……你為什麽不躲?為什麽……”阿果喃喃自語,手中的刀,被他握的緊緊的。
  他的手,滿滿的血,阿染看來,刺目鮮紅。
  “我沒事的,阿染,別哭,隻是皮外傷。”他一手擦去她頭上的冷汗,為什麽事情總是要這樣?
  她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淚水流到他的手掌裏。她按住自己的心髒,覺得瞬間,那裏就要爆發,將她吞噬。
  要結束了嗎??不不不!!不要這麽快結束……她還有很多話沒有說,還有他的傷,究竟怎麽了,她不安心,死也不安心啊!!
  “還站著幹什麽?”夏瀾發怒,對身後的人道:“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來,她有心髒病!”
  阿果呆了,整個人。
  心髒病……他當著她的麵,傷人了……
  他的手在發抖,心也在發抖。
  刀,墜落在地上。
  他一個轉身,就朝電話亭跑。
  夏瀾又急又痛,見到她神智不清,居然已經這麽嚴重了……
  但是她的眼睛,卻沒有閉上,在努力集中焦距,看著他。
  “不會有事,很快就好了。”他不敢移動她,“藥在哪裏?阿染-------”
  他想起身,她的手卻拉住他,眸子間痛苦滿滿。她的唇動了,他才知道她說的,是他的傷。
  他的手臂,看見了紅色的血跡。
  “我沒事,所以你也不要有事阿染,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他問道。
  覺得自己的衣服,好像慢慢的濕了。頭有些暈眩。
  但是,絕對不能有第二次啊……那樣的離別,一次就夠了,再見麵已經不容易,他不要失去她啊……
  她在哭,她努力的點點頭,不放他的手,不讓他起來。
  “什麽也不要說,阿染,別用力。”他看著她,無法聽到她的聲音。
  她想說什麽,在努力,
  她的唇微微張,臉上盡然有些微笑。
  她的頭發,已經濕了,她說,喜歡你。
  一邊哭,一邊說。
  她的眼淚是熱的……流在他的手中,滾燙。
  他如果生存著,永遠忘不了這表情。
  他張口,卻什麽也沒有說。
  現在說了,她會不會安心?會不會離開他?雖然殘酷,但是他,不能說啊……
  他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濕潤,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焦慮和恐懼,瞬間將他包圍。
  外麵的雪和陽光,交融在一起。他什麽也看不到,隻覺得那是一場夢,他拚命的喊她的名字,直到她閉上眼睛。
  光好像一團黑影,他不知道自己痛的是哪裏。地上的鮮血在擴散,直到救護車姍姍來遲。

  三途川
  一片渾濁的世界。
  她走在渾濁的世界裏。
  前麵有一些光,隱隱看見男人□的身體,聽見委瑣的笑聲與咒罵。
  男人身下的女孩,被按在荊棘的草堆裏,她□著身體,全身是傷。男人在她身上抽動,打著她的耳光。
  她心裏覺得恐懼,離這個畫麵遠了一些。
  她繼續走,越走,周圍的畫麵越奇怪。
  她看見那個小女孩,坐在河邊畫畫。其實她的眼睛沒有在畫畫,而是看著遠處的房子裏,和睦相處的三人。
  小女孩,是孤獨和多餘的嗎……?
  她手中旋轉著畫筆,畫紙上是小女孩自己,在畫畫。
  遠遠的,男人走過來,看見她的畫,男人不知道為什麽,一手拿過女孩手中的畫板,扔到河裏。
  阿染心裏一片死的寂靜。她遠遠的走開。
  前麵有些光,是一顆樹,樹上飄落這白色的花瓣,鋪在地上是閃亮的銀色。
  滿身是血的女孩倒在樹下,一動不動。
  阿染盯著她看了許久,覺得熟悉。
  黑暗纏上了她的身體,讓她無法呼吸,渾濁的池水從地上湧出來,包圍著她,將她的頭埋沒其中。
  一轉眼,她看到美麗的河。
  河的對麵,開滿了漂亮的花,
  清澈的水在腳下,她回頭,看見身後的黑暗和前麵的光,想也不想的跨進河水裏。
  河水,好舒服,身體的沉重在消失……
  她頭也不回的往前麵的光去,突然,一隻手伸出來,拉住了她。
  她回頭,看到一個人。
  一個男人,但是她想不起他是誰。
  “別繼續走,阿染。”
  男人開口,急急的對她說。
  她迷蒙的看著他,覺得他的眼臉不十分清晰。
  她想抽出她自己的手,越想抽出男人握得越緊。
  “不要去,阿染,不要離開我!”
  是乞求?是命令?她為這個男人的眼神,動容。
  可是一停下來,身體就覺得痛苦,隻有離開黑暗,到光的那邊才會覺得舒服……
  她搖搖頭,看著那邊的光開滿的鮮花。
  男人見她遲疑,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
  “醒來,聽我的聲音,記得約定嗎?還沒有到時間,你不可以去。”
  約定`````
  她微頓,有些什麽東西在腦子裏晃蕩著。
  約定啊……
  她抬頭,看見這個人,憔悴的臉,卻溫柔深情,在哪裏見過這樣一個人?
  她的手,有些遲疑的感受著他手中的熱度。
  他的眼睛,有些濕,那一定是她的錯覺吧。
  不知道為什麽,身體雖然沉重,卻不想這個人,傷心。
  本能的,她抬手,撫摸他的眼睛,
  “我不走。”她淡淡的說道:“你說留下來,我就留下來。”
  她看見他有些震動,風吹拂過來,她覺得手上有些濕,是下雨了嗎……
  她看著河對麵,光和鮮花都消失了。
  巨大的痛苦瞬間侵襲著她,將她推離了意識,他抱著她的身體,她看見他臉上,晶瑩的水滴。
  她笑了。溫溫淡淡。
  伸手,擦他的眼淚。
  原來那些東西,不是雨水……原來一個男人流淚,也會這麽叫人神傷,他的臉,不真實的漂亮,但是卻寫著憂傷。
  她想起來了。
  這是她最愛的人。

  寫著愛
  陽光……
  花的香味,輕輕淡淡,帶著有些涼的風進來。
  她睜開眼睛,看見有些色彩的世界。
  點滴……果然是……怎麽腦子這麽渾濁,這麽沉……
  好像每一寸肌膚都不是自己的,想動一下,卻覺得身體沉重……
  她張口,覺得聲音沙啞,嗓子猶如旱地一般困苦。
  風……滿滿的風進來,她的視線清晰了一些。
  有人握著她的手,她知道他在。
  不曾離開。
  隻是他一定很累,他的頭靠在她身邊的手邊,靜靜的睡著。
  她從未看見過那麽靜止美麗的睡臉,仿佛完美的雕像凝固的瞬間,卻永久的靜止著。
  他穿的衣服,也是病號服,這麽說這裏果然是醫院?
  她想起他受傷,擔心滿滿……
  不是夢,現在他真實的在,這不是夢啊……
  她原本以為,再也不能睜開眼睛,那麽一倒下,就絕對無法再看見他,但是,又活過來了。
  神真的聽到了她的乞求嗎……
  她輕輕抬手,想觸摸他的臉。
  她的手微微一動,他就醒了。
  神情怔然了片刻,像是不相信他自己的眼睛,他有些顫抖的握緊了她的手,開口,聲音卻很沙啞:“阿染……”
  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她幾乎要流下淚來。
  他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親吻,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兩個月的每一天,他都在承受這樣的痛苦和焦灼,如此難以想像她的蘇醒,是神如何的寬恕和赦免……
  這瞬間,安心的瞬間,竟然是無法言語的。
  她原本不喜歡喜怒於色,但是此時眼睛卻有些潮濕。
  “瀾……我渴……我起不來……”
  她淡淡的說,竟然這是第一句話。
  “你做了手術,起不來是正常的。不過很快就會好。”他說道,注視著她的眼睛,有了無限的柔和。
  這一刻,他明白為何不造殺孽,或許正是為了向上天乞求,留下這個微薄的生命……
  他喝了桌上的一口水,有些遲緩的起身,將她的頭輕輕托起來,將唇齒之間的水,送到了她的口中。
  分明是冬天,但是水,是溫暖的。
  他的唇間有了笑意。什麽時候,這個人的笑,變得如此溫暖?她看著他,無法把視線移開。
  手術啊……他終究還是,要了她的心,連生命也一起要了……
  “阿染,你知不知道,現在即使你發我的脾氣,遷怒我,受到我的傷害,你的心,也是自由的了。”他看著她,淡淡的說。“現在你活過來,就是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你的心已經改變,就不要受過去的束縛了。”
  沒有束縛,原來解脫的瞬間,卻覺得心裏,並非是快樂的情緒,不敢相信,還有未來這樣的事情從來都沒有想過了。
  “阿果……”她想起那個站在雪地裏的孩子,也想起他的傷。
  看到他自如的說話,何嚐不也是一種幸運……`
  他微微的歎息,手輕撫她的額頭,“阿染,夏瀾已經和以前不同。我不在是東聯的人。手術後你睡了兩個月,東聯已經轉手他人,道上的一切從此和夏瀾無關了。這樣,自然也不能殺人手沾血腥。阿染,我已經無處可去,你要不要我的心?”
  他沒有殺阿果……阿果捅了他一刀,他卻沒有傷他,她如何不驚?
  要不要他的心`````
  她覺得自己冰封的心,漸漸有了裂痕。
  這一刻,她如此的討厭自己。
  他把心給她,她欣喜若狂,卻不敢要不能要……因為自己的過去,是那麽一個女子,她已經,沒有和他在一起的資格了。
  如果他想起一切,知道一切,應該會覺得惱火,不能原諒吧……
  她不自覺的,懸緊了自己的手。
  “對不起,我……”
  “不要說對不起,阿染,不要和我說。”夏瀾的眼神有些疲憊。卻溫柔的看著她。
  他或許明白了,她在意什麽。
  他懊惱自己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而現在她是不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敞開心扉了呢?有時候無力承擔她的痛苦,他真的覺得絕望無奈,但是現在她生存著安穩的呼吸著還有什麽不能尋找還有什麽理由不幸福?
  “阿染,我隻想要告訴你一句話,即使你不在我身邊,我還在你身邊。無論多久,我愛的是你,不會改變。”
  一句溫淡的話,透徹了他的心。
  寫著愛。
  “即使我喜歡上別人?”她問。
  “即使你喜歡上別人。”他說道。
  眼神駕定,並不遲疑。
  “我喜歡的是你。”她滿滿的歎息:“一直都是你。”

  DEAREST
  盛夏,馬裏油畫獲獎作品在安裏畫廊展出。
  一幅油畫,靜靜的掛在畫展回廊中。
  它不是第一,但是卻比第一更加吸引人的目光。
  高大的男人,站在油畫前。
  他好像在那裏立了很久。
  夏天的風掛起來,微微掀他的頭發。揚起他白色有線條的衣襟。他站在那裏,視線一直未從那畫上離開。
  油畫,名叫“DEAREST”,
  最愛的人。
  他久久的看著油畫,忍不住伸手撫摸那畫布,感受到作者的筆觸,是如何的真實。
  “那裏的那位先生,不好意思,請勿用手觸摸展品……”
  正在隔壁對其他畫解說的工作人員說道,男人回頭,那解說人員和旁邊的參觀者都發出了驚訝的呼聲。
  那畫,真實的活現了。
  一樣的完美,那個臉上有傷痕的男人,和那畫中的人,是一個人。
  孤獨,溫和,那畫上,是這麽說的。
  眼睛裏,寫著愛,跨越了時間的界限,跨越了心和心的距離。
  已經不會再孤獨了。

  新的聖誕夜
  轉眼之間,又到聖誕節。
  和以往一樣,依然下雪。
  他開著車,她坐在旁邊,頭靠在窗子上,望著外麵的世界有些出神。
  外麵的街燈和漂亮的櫥窗緩緩滑過,她和他一起參加完一夫的婚禮,在回家的路上。
  雖然說那是家,卻是阿染一個人的地方。
  她康複了,說想一個人,他不問為什麽,爽快的答應了。說:“做你喜歡的事情吧。”
  這個長久的愛戀關係,一直持續著,大半年就要過去了。旁邊的朋友看著著急,兩個當事人都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一年,他沒有碰過她,偶然隻是接吻,拉拉她的手,算是禁欲的生活吧。整天在喜歡的人身邊,這算不算一種折磨?夏瀾微微苦笑。
  一夫結婚了。
  算是最早的。實際上,也該是這個時候了。
  二人一起參加朋友的婚禮,各懷心事。
  “剛才在婚禮上看見睿椹了。”他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我知道。”她有些歎氣,對這個弟弟沒有辦法。
  她不恨他,卻沒有辦法接納他。
  如同家人,連憎恨,都顯得多餘。
  “睿椹看的是你。”他淡淡的說,想抽煙,卻想起她在,把煙盒放進口袋裏了:“看到你康複,他放心了。”
  “或許有一天可以自然的和他吃飯說話,但是現在還是不要了。”她說道,轉頭看他:“瀾,我已經好了。不要把我當病人。你想抽煙,就抽吧。”
  百感交集啊……
  如今的一切何嚐不是美夢?她如何能想到今天可以這麽自然的坐在車上,旁邊坐著一個他?
  “這樣啊……”他微微揚唇。笑了。“阿染,我們下車走走好嗎?”
  下車?
  她微怔,看著窗外的風景,這裏是……
  星之噴泉啊……
  她轉頭,見他說得十分自然,她有些疑惑,卻是點點頭。
  他暝唇,將車停下來。
  他說到對麵超市買熱飲,她坐在台階上等他。
  天空的雪片墜落在她的肩頭,她伸出手,接住晶瑩的雪花。
  遠處的記時塔,時針要走到12點了。
  她想起那個晚上,自己在這裏等一個人。
  天知道她是多麽的後悔,那件事情發生後,她不止一次的責怪自己,因為自己的私心,不想打破平靜的私心,而沒有把危險的消息及時告訴他,讓他遭遇了意外,失去記憶,甚至在臉上,留下了那樣的傷痕。
  那個晚上的痛心,現在瞬間,想起來。
  為何她這樣的人,也能活下來?
  那一時間,她有些迷惑。
  她一個人坐在那裏,有些怔忪,卻突然覺得時間過去很久,他去買東西,沒有回來。
  如何會那麽久?
  她竟然有些焦慮。
  突然,雪地上有了腳步聲,她遲疑的起身回頭,看見他在她身後。
  他的手中,沒有熱飲。
  不是熱飲,而是一個小小的盒子。
  “阿染,聖誕快樂。”
  他溫和的說。
  雪片,墜落在他的頭發上,一片晶瑩。
  她看著盒子,裏麵是一枚銀色的,發光的戒指。
  那一瞬間,她的心有些不受控製的跳動起來。
  她抬頭,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雖然有些遲了,但是,會接受的吧。”他溫和的看著她,說道。
  盒子放在他的手中,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那一瞬間仿佛就是時間停止一般。
  相愛就要在一起,可是,卻出了這麽多的事,她有那樣的過去,如何和喜歡的人一起生活?
  他若是知道得更多,會更加介意吧……
  那樣,不要連這樣的喜歡也破壞吧……
  她握緊自己的手,不敢去接,不敢看他的眼睛。
  為何選擇聖誕節?為何在這裏?
  “阿染,喜歡我,就收下我的心意吧。你在猶豫什麽?”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淡淡的說道。
  喜歡,但是不能收……
  她搖頭,伸出手,握著他的手,將他的手合上。
  心有些顫抖……
  “我不能。”
  “不能什麽?”他眼睛微閃:“還是你不喜歡我?你明明喜歡我,但是卻拒絕我。原來我喜歡的人是這麽怯懦。”
  她聽出了他語氣之中淡淡纏繞的惱意。心中微微一驚,抬頭看他的眼睛,那視線裏麵卻是波瀾不驚。
  怯懦?的確是怯懦。
  “沒有人可以完全不在乎另外一個人的過去。”她說道。
  “我已經不是黑社會了。你可以放心和我一起生活。”他看著她,說。
  “你分明知道我在說什麽。”她盯著他的眼睛。
  他微微一愣,而後了然了。
  有些歎息。
  “如果因為那樣的過去而不幸福,你實在是太傻了,阿染。”他說道,握緊她的手:“要介意,也要介意傷害你的人,而不是埋怨受傷害的你。你無法忘記不好的過去,我們一起忘記吧。阿染,我隻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為我穿婚紗?”
  -----阿染,你願不願意為我穿婚紗?
  櫥窗下,有個男人淡淡的說。
  她以為他,隻是說著玩的。
  聽到這句話,卻比什麽言語都讓她心驚,她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神情沒有變,那麽不一樣的是什麽??
  溫和的神情,一直如此的注視著她。
  不曾移開視線,在那樣的視線裏麵看到了愛,看到了期待。
  溫熱的眼淚,滑下來。
  原來他,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記憶,失而複得。
  “什麽時候恢複記憶的?”她問他。
  “你走的那一天。或許我認為永遠見不到你了。”他說。
  在沒有那段記憶的時候,卻也已經在腦子裏,自然的尋找到她的影子。
  如此的不可思議,這個他和那個他,竟然都選擇了這樣一個女子。
  “什麽都……知道了?”她流著淚,看他。
  會不會責怪?事實上沒有責怪,這個人,一直不曾責怪她。
  他有些無奈的用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什麽都知道了。”
  如果知道自己的記憶,有的事情以他的性格必然是確認過了。
  “不好的事情,也知道了嗎?”她問他,情緒有些失控了。
  在這樣的時刻,如何能雲淡風輕?
  “全部都知道了。”他淡淡的說,離她更加接近了一些:“所以,我也對懸雨,做了不好的事情,而喜歡他的阿果才會傷我,後來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原來他一直,什麽都明白……
  這樣也沒有抱怨的在她身邊嗎……
  她抬眼,淚水還在她的臉上。
  “知道了,也還喜歡我?”
  他笑了。
  “知道了,也還喜歡你,比任何人都喜歡你。”他淡淡的說道,“阿染,我要你幸福。”
  他的心,何嚐不也遭受了折磨?
  一旦回憶起那個出事的聖誕節的夜晚,他的心就緊緊的窒息。他想起自己倒在冰冷的水池裏,全身鮮血,想到在這裏有一個等待他的女子,他就是連死,也不能安心!
  事實上,她真的,在這裏等他。
  如果他不是那樣的人,如果沒有相遇,她會不會不會發生那麽多事情?究竟哪裏是幸福哪裏是痛苦,他也分不清了。
  但是,盡管辛苦,卻還是覺得相遇真好。
  能夠喜歡別人的自己,也很好。
  他如何會後悔?這個世界裏,他隻在看她,如何會後悔?
  她握緊了他的手,掂起腳尖,在他唇上留下一個吻。眼淚雖然在她的臉上,但是卻是第一次,她真心的笑了。
  “我為你穿婚紗,瀾,其實那個聖誕節,我想告訴你的,就是這句話。”
  她小聲的說。
  他的眼睛突然不可置信,呆了一呆。
  知道自己被接受的瞬間,竟然是這樣的心情。
  “阿染,認真說的?”
  自己的語氣,不明所以的顫抖。
  她抬起他的手心,將盒子裏的戒指,輕輕戴在自己的手上。將手張大,和他的手並在一起。
  他的眼睛,滿滿的是驚喜,在她錯愕的瞬間,他的手攬住她的腰,竟然將她抱起來,他的手壓著她的頭,就吻她。
  還是煙草的氣息,霸道卻溫和,夾雜著滿滿的冬天的寒氣。
  “一起生活吧,阿染。”
  他謂歎道,這句話實在已經想了很久了。
  她在他的吻中流淚,卻是幸福的味道。
  遠處的鍾聲響了。
  那是十二點的鍾聲。
  雪在下,可是已經不冷了。
  幸福雖然來得遲了,可是終究還是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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