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夏暮雨:其實很簡單

(2009-03-01 14:05:13) 下一個
  第一章
  我的故事有個很簡單的開始,簡單到我不知道要如何去描寫。我是個喜歡平靜生活的人,一家二人三分田,是我的生活的理想,以至於一直被人笑話沒有出息。
  七月的時候,我從大學畢業出來,十月,我與趙楓張羅結婚的事,婚事是他家裏人定的,日子選在十二月,因為他們家在合我們八字的時候聽說,錯過了這一年,要等三年才有適合我們結婚的好日子。我本是不信這些的,但不好謝絕老人家的好意,於是隻有微笑著接受。
  趙楓與我同一個高中,不過高我兩屆,畢業後進行市政府秘書處工作,是個很有“前途”的大好青年。我畢業之後趙楓給我找到一個還算不錯的國企,在辦公室做文員。其實我在大學是說經濟的,不過相對而言,這份工作比較穩定,趙楓喜歡,我便沒有什麽意見。
  我們認識了七年,好象很自然的,兩個人就走到了一起,我相信平平淡淡才是真。特別是看到身邊的人分分合合,離離散散,而我們還能在一起,便相信童話故事中王子與公主一定會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就在婚期一天一天迫近的時候,趙楓卻把我叫了出去,他說:“我愛上別的人了。”
  七個字,完結了我們七年的感情,當我還愣在原地,久未從中緩過神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真的,就這樣分手了?當我坐在新房中的時候,我才知道,這不是在做夢。但是我並未感覺到很傷心,隻是苦笑了一下,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之後,放下鑰匙轉身離開。男人說不愛了就是不愛了,我不想做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
  我們的城市很小,有些事是無法隱瞞的。之後,我知道了他與我分手的真正原因,他確是喜歡上別的人了,那個女人叫柳晴,是市電視台的播音員,離過兩次婚,與N多名人傳過桃色新聞,但最主要的是,她是市人大常某部長的女兒,母親是是市某某處的副主任。
  告訴我這些的,是我的高中同學?——石雪,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我們是兩種不同類型的女人,她精明強幹,撫媚動人,在一家建築公司做材料員。相比我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性子,可是天差地別。石雪說,趙楓對我說的分手,並不是開玩笑,相比較而言,我除了年輕,處處都趕不上人家。對於在市政府處心積律向上攀爬的趙楓來說,他找到了一個很不錯的繩梯。現在有人再推他一把,他便可以躍進龍門,如魚得水了。
  原來世界果真是如此現實的。
  趙楓近來很得那位副主任的賞識,在一次副主任家幫忙的時候認識了柳晴。雖然柳晴比趙楓大上許多,但柳晴尚未徐娘半老,無論是風韻還是資本,都比我這小毛丫頭強上許多。趙楓也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一來二去,兩個人便“勾搭”到了一起。
  原來,這事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不知道的人,隻是傻呼呼幸福等著結婚的我罷了。原來趙楓,也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趙楓了。
  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許多事情,愛情,原本就沒什麽道理而言。
  相愛不需要理由,分手也一樣。
  可是這時,我生病了,病得很重,發燒四十二度,足足燒了四天,把所有人都嚇壞了。可第五天的時候,燒自己退了下去,而病也忽然好了起來,就連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陪伴我渡過那個時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兼死黨,蘇眉。蘇眉人如其名,既有林黛玉的才情,又有薛寶釵的智慧,又有史湘玉的性格,真是天上難找,地下難尋了。
  蘇眉歎了口氣,“小夏,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你。可是像趙楓那種人,遲早天會收拾他。他被權力和欲望蒙住了眼睛,他看不到你有多好!”
  我搖了搖頭,“眉子,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未來的權力,趙楓選擇的未來中,沒有我。也許我應該感謝他,在還沒有結婚之前說出這些話來。不然,等結婚之後再離婚,我就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真想找幾個人把他狠狠揍一頓。”蘇眉咬牙切齒地說,“沒想到他趙楓會是這樣的人,見利忘義也就算了,利用女人達到目的,這種人真應該拉出去喂狗。”
  我的心隱隱作痛,在一起多年,說沒有感情是假的,什麽‘貧賤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呢?隻是,我從來都沒想過,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我要怎麽辦?我有史以來,第一次感覺自己很無助。
  一個星期之後,我出院回到家裏。日子還要一天一天過下去,可是生活已經改變了意義,在辦公室裏,大家看我的眼神總帶著些什麽,說不出是同情,還是興災樂禍,這種事也隱瞞不了。
  隻是,我真的有些不能忍受這樣的日子。

  第二章
  有人說我的感情太淡,換了別人早就尋死覓活,不然也不會讓他們兩個人好過,非鬧到一拍兩散,或是博得別人的同情,讓那對奸夫淫婦即生不如死,也無法在當地立足。
  可是我沒有,一樣都沒有,隻是這樣又如何呢?如果這樣會讓這個男人回到我身邊,也許我會這樣做,可是這樣做的後果,也許又是一次背叛與傷害。有一點趙楓做的很男人,他挑明告訴我他已經不再愛我了,一個不愛我的男人,何必還要放在身邊?
  蘇眉不解我的選擇,石雪同樣不能,用她的話說,你們倆個人根本沒有感情,不然分手這麽大的事,難點傷心都沒有?
  傷心?我承認我傷心,當一個女人把身心都交與一個男人的時候,是證明對這個男人的信任,比天還大的信任,可這個男人背叛了這份信任的時候,傷心又有什麽用?
  爸媽沒有再提這件事,也許我那場莫名的病讓他們很擔心我現在的樣子。爸媽拿了錢要我去旅行,可我真的沒有旅行的心情,背上背包一個人去流浪,我早已沒有了那份心情。
  工作也並不順心,太閑反而讓人感覺很空虛,當初的隨遇而安變成了混吃等死的日子,那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能要得起的。而且在我與趙楓失婚這後,我們部門的主任早已變通了領導,看上了我這份活計,想要讓他兒媳頂了進來。領導裝腔作勢找我談話,說什麽現在企業效益不好,要減員增效。我聽了他的話,直接回到辦公室,打了份辭呈給他,以解他心頭憂慮。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沒有離開的想法,可是自從昨天晚上見過趙楓之後,我就改變了主意。在這樣的一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城市中,要躲開一個人,太辛苦了。
  昨天趙楓打電話過來,我們在新居碰麵,原以為他是想給我一個說法,但事實證明我太天真,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我希望能把房子的聯名取消。”
  趙楓來自一個偏遠的農村,雖然是家裏的獨子,但家裏卻沒有經濟實力幫他買房,當初買這戶房子,加上裝修,幾乎都是我家裏出的錢,為了不讓他感覺到壓力,房產證上寫的是我們倆的名字。雖然他現在在市政府工作,每月也隻能一千多一點的工資,要想買房還早得很。
  “換你的還是我的?”我在角落裏坐了下來,眼前的趙楓,還是我認識的趙楓嗎?我怎麽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完完全全是個陌生人,一個我不了解的陌生人。
  “我申請了貸款,下個星期錢就能到手,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辦過戶的手續。”趙楓沒想過我會這樣幹脆。
  愛情沒有了,其他的東西對我來說還有什麽值得在乎的,趙楓還不至於逼我入死角,給了我一個相當合理的價格。以這房子的地段以及各種生活設施的方便齊全,他並沒有占什麽便宜。
  於是,在我失去愛情,失去工作之後,我又失去了曾經想往的棲身之所。
  在辦完一切手續的時候,我長長出了一口氣,如今,我真是成為三無人員呢,沒有愛情,沒有工作,也沒有“家”。
  我還有什麽呢?
  然而,曾有人說過:上帝對於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他在這裏關了一扇門,便會在那一處開一扇窗。
  就象此時,我坐在開往北京的巴士上。昨天,在大學讀研的一位校友給我帶上一封信,是一家公司的麵試通知,早不知道是在剛畢業那會兒投出去若幹簡曆中的一份,是一家上海的公司,好象是與日本合資的企業,名字我倒記不清了。原本是在網上發放的簡曆,沒想到時隔好久還給了我回複,說是前一段時間因為公司的運作問題,新進職員的工作便被耽誤了下來。現在北方地區的麵試工作已經開始,北方六省的麵試集中在北京進行,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去參加。
  而最後的日期,便是在明天。
  陪我同去的,是蘇眉,她在大學深造網絡技術,畢業之後還沒有找工作,隻有她最閑,於是我爸媽托了她來照顧我,他們依然對我還是放心不下。
  “小夏,在想什麽?”坐在我旁邊的蘇眉看到我在發呆,
  我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有些累了。”
  蘇眉看到我一付懶懶的樣子,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從省會到北京,要七個小時,也就意味著我們一天的時間都耗在了路上,一路上景色秀麗,我們卻無瑕觀賞。就如同這條漫漫長路一樣,誰也不知道,前方會是怎麽的風景。
  等我們到達北京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來接我們的是我高中的死對頭,白自強,他現在在清華碩博連讀,前途一片光明。他一看到我們,便拖著明顯見肥的身軀跑了過來,“兩位大小姐,我都等了你們快兩個小時了。”
  “沒辦法,車晚點了。”蘇眉聳了聳肩,他們還是通過我認識的,不算很熟,但蘇眉仍給了他一個甜甜地笑容,“怎麽樣,博士大人,在清華混得還不錯吧!”
  老白嘿嘿一笑,“還不錯,趕著混唄,清華學生也是人啊!”
  想必老白早已收到風聲,也不提及我與趙楓的事。隻是吃飯的時候,少不得提到我們倆當年的事。我們倆天生生物電不對,在一起總要找些事來吵架,有時候會瑪雅文化吵到當天午飯哪個菜好吃,隨心隨性習慣了,我們倆不吵的時候,反而讓大家不自在。
  就在高考出分那天,老白不知那個藥吃的不對,跑到我們家樓下來跟我表白,而且居然撲過來想強吻我,被我自動打開防禦係統的情況下,踢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以至於他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起來,也就這樣錯過了我們的最後的畢業畢業旅行。
  因為這件事,他一直記恨在心,更是立下毒誓,以後要是選我做女朋友,就要全家死光光。想必到現在,他還記恨著當初的事情吧!可這並不沒影響我們的友情,大學之後,仍是書信不斷,假期見麵依然是誰也不服誰,我們就是這樣把友情一路撐過來的。蘇眉對我們倆的故事了解的八九不離十,看到我們吵嘴的場麵,也早已習慣了。
  不過現在老白成熟穩重了,我們也似乎有了一定的距離感,吵吵鬧鬧少了,認真墾談多了起來,其實,做為朋友,他真的是不一個很不錯的人。

  第三章
  麵試地點是要國貿際近的某星級酒店,剛好蘇眉的某位兄長的同學在這家酒店當領班,現在又剛好不是旺季,於是給了我們一個特惠價格,讓我們這樣收入的人也有經濟能力住一晚上。
  這裏的一切才我們來說都是新奇的,我與蘇眉就象兩個土包子一樣,摸摸這裏,碰碰那裏,開心的不行。不過蘇眉太累了,十點鍾的時候便吵著睡下了。反倒是我,自從病後就一直少眠,每天隻能睡四五個鍾頭,因為怕家裏人擔心,一直都沒有說出口,每到夜裏,便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
  房間裏有點悶,蘇眉睡的黑甜,我也不敢打開窗子吹風,於是披上衣服,到樓下大廳裏去坐一會兒。外麵下雨了,這會兒大廳裏有許多人,我坐在靠窗邊的沙發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禁有些落寞。不到一天的時間,便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眼前的人也都是完全陌生的人。我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麽樣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老白曾經說過,地球離了誰都照樣轉。對於我與趙楓也一樣,說不心痛是假的,可是日子還是要照常進行下去,也不能說沒有了他,我便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這不是你的風格。”老白總是這樣說。
  想到這兒,忍不住笑了出來。
  “小姐,是一個人嗎?”一個男人站到我的麵前,手裏端著一杯咖啡,看樣子是從旁邊的咖啡廳裏走過來的。
  我不知道要怎麽樣回答,我沒有和陌生人說話的習慣。像被這種穿西服,打領帶,長得人模人樣的男人搭訕,還是頭一次。我並無美貌,也與性感無緣,若是換了石雪與蘇眉,遇到這種情況還比較正常。於是我斷定,這個男人並非正常人。
  他見我不回答,笑了笑,“我可以在這兒坐下來嗎?”不待我回答的時候,他便在我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看了看他,這個人長得不難看,而且穿著得體,西服是好料子的,襯衫是那種洗了就一定要熨才能穿的,明明已經很晚了,臉上也是很幹淨,一點油光都看不到。總體說來,八十分,很幹淨。
  “怎麽樣?我可以認為你看到的還算滿意嗎?”他任我打諒完,收回眼光的時候,才問道。
  哪一點都好,可惜不是中國人。他說話時就暴露出他的身份,雖然他的普通話很標準,但過於書麵,肯定學過多年的漢語,點典亞洲人種,有可能是日本人,或是韓國人,再不就是馬來西亞人或是新加坡人。
  “可以說英語嗎?”我用英語問他。
  反倒是他愣了一下,這酒店外國人居多,我隻牛仔褲、T恤衫,一下子讓他猜不出我的國籍來了。
  “我可以在這兒坐嗎?”他又用英語說了一遍。他的英語出賣了他,現在我能斷定他是日本人,他的英語之爛,和我以前的日本外教加藤有的一拚。
  “當然,這是公共場所。”我淡淡地與他用英語對話,對於這樣的人,我並不想有什麽接觸,也許一會兒他煩了,自己便會離開。因為他的英語很怪,有幾次我差點要忍不住,與他用日語說起話來,但我習慣了曾經的加藤那一口關東腔的英語,我肯定說不懂他說的是什麽。
  “外麵下雨了,天氣很糟糕。”天氣永遠是可以聊天的話題,到哪兒都一樣。
  “這個季節下雨很正常。”我的眼光落於窗外,有人沒有帶傘,在雨中奔跑而過。
  “下雨會讓人感覺很——寂寞。”他喝了口咖啡,然後放在桌子上。
  “寂寞不過是人類情感的一種,與下雨無關。”馬路對麵有一對情侶,撐著一把傘在慢行。
  我感覺與他沒有什麽共同的話題,於是站起來,禮節性告辭,出來太久,應該回去了。
  然而他也站了起來,攔住了我前麵的路,他很高,讓我仰視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他微笑了一下,靠了過來,在我耳邊輕聲問道:“要不要到我房間,喝上一杯?”
  我的臉“騰”的一下紅了,隻聽說過,沒遇過的事情,現在就在我麵前,讓我感覺很意外。原來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搭訕也隻有一個目地,但請原諒,我並非是有情調、可以接受“一夜”的人。
  我側過身,從他的旁邊穿過,然後也用輕聲地音調說了一句:“請注意這是在中國,勾引未成年少女,是犯法的事情。如果你有這樣的‘癖好’,還麻煩你回日本去做,畢竟在那裏,你們已經習慣了。”
  這句話,我是用日語說的,而且還用了敬語,沒有理會他驚訝的表情,我越過他,向電梯走去。
  在進電梯的那一瞬,我看到咖啡廳裏走出幾個人,拍著那個人的肩膀,笑得開心之極。
  天亮的時候,我隻睡了一小會兒,後來實在睡不著,拉了蘇眉起來,並給她講了昨天晚上的事。相對而言,漂亮的蘇眉才是常被人拾訕的對象,我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第一次。
  蘇眉笑到肚子疼,直埋怨自己昨天不應該睡的那樣早,白白錯過了一場好戲。酒店提供早餐,在四樓的餐廳,時間為早上七點半到十點。麵試是從九點開始,我們七點半下來,還有許多時間。
  早餐是自助式的,我們還是頭一次在這樣的大酒店吃自助餐,自然是處處小心,怕被人看笑話。光是早餐,酒店便分了中式西式兩種,種類各是多到不行,如果每樣吃一點,恐怕隻要吃上兩個小時不止了。
  我和蘇眉都有一個好胃口,對美食更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也因為這樣,才會大老遠來參加這個食品公司的麵試會了。
  我們倆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一邊小聲地聊著天,一邊吃東西。然而,不多時一個身影站到我們桌前,“我們可以在這兒坐下嗎?”
  我抬起頭,居然是昨天晚上那個家夥,不過今天不是一個人,後麵還有兩位,看樣子像是同事的關係,因為他們的西服上都有同樣的社徽。
  蘇眉看了我一眼,我用眼神告訴她,就是他。蘇眉一付了然的表情,然後用十分動聽的嗓音說道,“可以。”
  三個人拉上椅子坐了下來,還沒等他們開口,蘇眉便拉起我,“我們吃飽了,祝你們有個好胃口。”沒等他們有所反映,我們已經到餐廳門口了。
  “臉皮真厚。”蘇眉吐了下舌頭,與我一同低聲笑了起來。

  第四章
  麵試在九點,麵試地點在頂樓的公共會所。我八點半上去的時候,上麵不下有兩百人,也有許多是陪同人員,好像蘇眉一樣。在工作人員那邊領了登記表,上麵全是日文,也許這便是第一關吧!沒有桌子,許多人都是把報表貼在牆上寫的。
  我不喜歡和太多的人在一起,於是與蘇眉一起坐電梯到下一層,昨天我們來踩過點了,樓下也是公共會所,有一個休息大廳,我們去的時候也有幾個人在,不知道是否也是來麵試的。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認真地看起登記表來。
  上麵有許多項目,整整滿滿兩頁紙,對登記信息也是很詳細地描述。
  “派遣?”我低聲讀了出來,因為是片假名,而非漢字,在我讀第二遍的時候,才讀懂它的意思來。
  “派遣?是什麽?”蘇眉一直在看我寫的東西,雖然她隻能看懂上麵的幾個漢字,通過漢字去猜測裏麵的意思。
  “是日本九十年代初的一種社會聘用人員政策。以前日本的公司職員都是終身製的,九十年代,從美國引進的派遣員的職業說法,他們是派遣公司派到各公司的聘用人員,工資按時薪製,沒有獎金。合同也是三個月一簽定,合同結束後按派遣員的表現與公司的要求看是否再續簽。”我大學畢業那年本來是要去日本留學的,後來因為趙楓的極力反對,所以放棄了。沒想到,那時備下的知識,現在還可以用得上。
  “那不是就是我們的臨時工了?”蘇眉問。
  “是的。上麵說了,是否接受派遣,就是說如果不能當正式職員,他們也有臨時性的職位。”我在紙上打了一個NO之後,又接著寫下麵的問題。
  差十分鍾九點的時候,我回答了所有的問題,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後,又與蘇眉上了樓。把登記表交給工作人員後,被帶到一個日本職員那裏,進行口語麵試,他的問題並不難,就好像聊天一樣,很輕鬆。得到他的點頭肯定後,我被帶到一間大房間中,裏麵已經有二三十人,在等下麵一關的麵試。
  九點十分,外麵的人已經不再進來了,這時候參加麵試的人大概有五十個左右。工作人員讓我們在位置上坐下來之後,發下筆試題,每人一卷,有點高考的意思來。
  “時間為半個小時,請大家抓緊時間。”工作人員用純正的日語說道。
  其實考試並不難,難的是如何答好,我並非學營養學,所以對於有關吃的問題都是憑著自己的想象來回答。我是學經濟的,對這些並不了解,好在我喜歡吃,也喜歡自己做東西,所以勉勉強強回答了所有的問題。三十分鍾後,工作人員叫我們都停下筆,收回卷子,然後把我們帶到另一間房間去。
  “啊!”我剛進去,便聽到一聲不大不小的叫聲,抬眼順著聲音望去,居然是昨天晚上那個人,他身上還別著主考官的牌子。
  我隻是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挑眉,便把眼光收回。這世界還真是小,原來,他還真不是個普通的日本人,不知道這小日本心胸如何,會不會公報私仇,不給我通過呢?
  他也清了清嗓子,恢複了平靜,站我們麵前,“大家好,初次見麵,我是FOX公司營業部的南田永一郎,是今天大家的主考官。”
  我以為筆試後麵是麵試,沒想到的是,我們下一回試的題目居然是吃。上麵有四個廚師,每個廚師前麵有一道菜,在我們嚐過之後,評選出哪一道菜最好,並說明理由,而且四個人中,有一位是日本本土的特級廚師,需要指明。
  在大家都去嚐菜的時候,我站在旁邊沒有動,而是去觀察這四個人,亞洲人看上去都差不多,在樣子上並不能區分哪一個是日本人,但四個人對大家品菜的表情卻不一樣,有緊張的,有微笑的,有冷靜的,也有傲慢的。就算不是評論,隻看這些人的表情,似乎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等菜品前麵的人少了之後,我才走了過去。菜分為兩份,一份是樣品,另一份是品嚐的。不過我上前的時候,品嚐的那份幾乎都快沒有了。我拿了筷子,走到第一份麵前,是海鮮什錦飯,我用筷子挑了一點飯入口,然後喝了一口工作人員準備的礦泉水,又走到下一道菜前麵去。
  第二道菜是烤鰻魚,不過裏麵一點鰻魚都沒有了,隻剩下一點湯汁,我隻要沾了點湯汁在嚐了一下,皺了下眉頭,又向下走去。
  第三道是壽司,是日本料理中最常見的一種了,這個我都沒有吃,隻拿了一個牙簽挑了一個,便又放下了。
  第四道是燉蛋,有點像我們常做的雞蛋羹。這個也是碰得最少的一道菜,用筷子挑了一點嚐了嚐。
  走過四個菜品,把一次性筷子投入垃圾箱,然後回到位置上,認真地寫了起來。過了大概有二十分鍾,主考官宣布時間到,工作人員開始收卷。我們被領到大廳,等最後的麵試。
  “小夏,怎麽樣?”蘇眉在外麵等的心急,看我出來,急忙問道。
  這個時候外麵已經聚了好多人,有許多人是要下麵考試的,特意上來打聽一下考試內容。我與蘇眉找了一個角落,告訴她一些上午的考試情況,蘇眉對吃倒是很感興趣,聽過之後打趣說:“我下午也進去好了,有好吃的可以吃啊!”
  我笑了,“你就知道吃,那邊還有個黑麵神把門呢!”
  蘇眉順我的話望過去,正看到從考場中出來的南田,“啊?那個搭訕的小子!”
  蘇眉的聲音不大,剛剛讓周圍的人都聽到,以至於許多人的眼光都投向南田,“沒事吧!小夏。”蘇眉拉著我的袖子。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我拍拍她的肩,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十一半,宣布了參加麵試的名單,而我,剛好是其中的一位,麵試是下午兩點,地點正好是樓下的會談室。

  第五章
  “先找地方吃東西吧!離下午還有段時間呢!”我與蘇眉在別人還未離開之前先行離開,一會兒人多,下樓也要等好一會兒吧!
  老白今天有課,要晚上才能來,我下午要麵談,蘇眉打算一個人邊逛王府井邊等我。房間已經退掉了,她也不想一個人下午待在一群陌生人中間等我。
  中午我們吃的快餐,然後又在附近逛了一會兒,一點半的時候,我回到酒店,到麵談室外麵坐了下來。已經來了許多人,坐在麵談室外麵看雜室,報紙什麽的,也有幾個人在聊天,內容好像都是和上午的考試有關的。
  “夏暮雨小姐。”沒過多久,在我站在窗前發呆的時候,被叫到了名字。工作人員把我領到了麵談室,除了南田之外,還有四位廚師之中的一個,不過他已經換下了廚師服,坐在主考的位置上,還有一位,沒有見過,但是樣子挺嚴肅的,一絲笑容都沒有。看到他,不禁讓我想起豐都鬼話中的叛官,冷麵無情。冷麵神,我在心裏立時冒出這樣的想法來。
  “夏小姐的筆試成績很好,而且對食品方麵的考試,五位考官有四位給了你滿分,恭喜你。”那個臉上沒有笑容的人說道。
  “謝謝!”我坐在三個人麵前,這樣的麵談我也是第一次。
  “那個,”那位扮成廚師的主考官開了口,“我是FOX策劃部的井上北隆。我想要問一下,您選了我的食品最好吃,卻沒有選我為本土特級廚師,為什麽呢?”
  我想了一下才回答,“燉蛋非常的好吃,我本人也被它的美味所吸引。蛋的鬆軟,蝦的鮮嫩,菇的清香,都拿捏的恰到好處。不過,我在裏麵卻吃出了媽媽的味道。”
  “媽媽的味道?”南田不理地問。
  “嗯!”我點了下頭,“井上先生,這燉蛋一定不是您做的,而應該是一位媽媽做的。隻有媽媽,才會把蛋做的比較嫩軟,讓孩子比較能咽得下去,菇也切得細細地,應該是怕孩子嗓子比較細,吃的時候會噎到,同樣的道理,沒有放青豆,而是把青豆都磨碎了放在蛋裏,蛋裏有青豆的味道,卻看不見,鹽放得也少,不適合成年人的口味。”
  井上先生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真慚愧啊!原來媽媽這麽有心,我卻一直沒有發現呢!”
  “燉蛋,的確地井上太太做的,能發現這一點,說明你很細心。”冷麵神淡定地評定,他翻看了一下我的筆試卷,“為什麽會選做壽司的廚師為本土廚,隻是因為壽司做評定嗎?”
  “不。”我向後靠在的椅背上,“是因為他做壽司的手法。”
  “咦?”南田問道,“你連吃都沒有吃,也不可能看到他做壽司的樣子,為什麽會這樣說呢?”
  “一,是因為他很緊張,可能是常上雜誌所以怕別人認出來;二,因為在酒店沒有壇子,所以米飯可以是用電飯鍋蒸出來的,有點幹而且沒有色澤;三,因為米飯太幹了,所以廚師在做的時候,使用了單手回旋一手的手法,使之更加牢固,而正確地手法應該是雙手回旋五手。綜合以上幾點,我認為隻有他,才是本土的壽司廚師。”我一口氣說了許多,不得不停了下來喘口氣。
  “你對壽司很理解嘛!是從哪裏學來的?”冷麵神問道。
  “那個,我上大學的時候,很喜歡看《將太壽司》。我所有的壽司的知識,都是從那裏學來的。”聽完我的答案,三個人表情都不太自然,特別是冷麵神,居然有種要笑的感覺。
  “好啦!今天的麵談可以結束了,我們會在一周之內與您聯係。最後,感謝你辛苦從很遠的地方趕上參加我們的麵談。您辛苦了。”冷麵神又恢複到一本正經地態度上。
  “您辛苦了。”我站了起來,衝他們點了下頭,然後走了出去。
  能在這樣的公司工作,感覺應該很不錯吧!在電梯裏時,我對自己說道。
  我出來的時候還早,找到蘇眉之後兩個人逛到七點,吃了飯再去趕八點的大巴,我們都累了,在大巴上睡得很香,以至於醒來的時候,都已經快到目的地了。蘇眉已經請了兩天假,於是直接回到學校消假,然後去補眠。
  “麵試怎麽樣?”回到家之後,爸媽關心地問道。
  “還可以,不過我沒抱什麽希望。”許久沒有和家人一起吃飯,爸媽都沒有提及我的傷心事。
  在我回到家的第三天,錄取電話便打了來,他們希望我能處理好手頭的事,兩個星期內到上海進行入職和特訓。
  我放下電話的瞬間,卻猶豫了。真的要走嗎?到上海那個我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離開熟悉的親人與朋友,獨自一個人去上海?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和你媽你道是不用擔心,如果你想換個環境,到哪兒我們都支持你。”爸爸是這樣說的,“反正現在交通這麽發達,飛機隻要兩個小時就能到上海。我們想你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去的。”
  蘇眉也說:“有這樣的機會,錯過了太可惜,再說這個地方又有什麽值得你留戀的?你應該努力做出點成績來,讓趙楓後悔死他當初的決定。最好找個更好的男人,氣死他才好。”
  聽到大家鼓勵的話,讓我下了決定,我要去上海,去開創一個屬於我自己的新的未來。

  第六章
  次周周一,我與趙楓見麵,辦了有關房產的所有的事情。我沒和他說我要去上海的事,他也不知道我辭掉工作的事情。一旦分手的兩個人再見麵,居然多了許多尷尬出來。辦好許多手續,已經是中午過半,趙楓走到車子旁邊,拉開車門,“一起去吃個飯吧!”
  我自己當時也不知怎麽了,居然就點了點頭。趙楓開車的時候,一直皺著眉頭,這是他習慣性的動作,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就這樣把這些都印在腦袋裏。就算以後不再見麵,就算以後再沒有關係,坐在我旁邊的這個男人,也是曾經許諾要照顧我一生的。雖然他現在已經將那個諾言全盤推翻了。
  “想去哪裏?”趙楓開口,眼睛卻隻看著前麵的路。
  我想了一下,“老地方吧!”
  “老地方”其實是個小吃店的店名,就在我們高中學校旁邊,他們店最拿手的,就是牛肉麵,想當年要吃麵的話還要提前派人來占位置,現在店麵依舊,人也依舊,心情卻是各不相同了。
  要忘記一個人,也是需要時間的。何況要忘記的,是在我人生中無法磨滅的這個人,也許隻能忘記他的好,與他曾經深情許下的諾言。
  在秋風吹過的十月,我離開了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家鄉,獨自一個人來到上海,開始我新的生活。愛情失敗並不可怕,怕的是,失敗後不能勇敢地麵對。畢竟,愛情隻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們仍然還要生存下去,雖然不見麵,卻還在同一個空間。
  那一年,好多事情,都改變了。
  飛機因為下雨而晚點了,不過我到的時候,方中宇還沒有來。高中的時候,我和方中宇,老白算是最熟悉的。老白是我的死對方,而方中宇則是我的同盟,也是我的同桌。那時候真好,天天在一起,快樂得不得了。
  好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沒有那麽多煩心事,過得單純、簡單、快樂的生活,多好。
  “想什麽呢?”一隻手拍到我的頭上,很痛。
  回過頭,方中宇還是那付吊兒郎當的模樣,變態地喜歡穿一身白色休閑裝,黑色NIKE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
  “很痛啊!你跑到什麽地方去了?到了半天也看不到你。”我拍掉他的手,他沒事長那麽高幹嘛?害得我一七零的個頭在他麵前永遠要仰視他。
  方中宇接過我的皮包,“老大,我上完課就急急忙忙跑過來了。機場呢?好遠啊!”
  看到他依然是當初的那付樣子,心裏多少有些安慰。我們大概有三年沒見麵了,他和老白一樣,考了研究生,隻不是老白在清華,他在複旦,我身邊的人,原來都是這麽優秀,當初我可是一點都沒看出來。
  “沒辦法,我是學數學的,不考研,就隻能回到學校去當老師。”方中宇在大巴上連話帶比劃,總是改不了他的壞習慣,“你也知道我,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就不去學校誤人子弟了。”
  “不過,看到你真高興,一點都沒有變,還是當初那個樣子。”坐在他身邊,連帶著我也高興起來,像是又回到了當初的時光,要是老白和蘇眉都在就好了。
  方中宇笑了,搖了搖頭,“哪能沒變啊?要是還是當初那個樣子,可就毀了。”
  我們聊了一路,下了大巴又倒了輛車,才到達方中宇租的小窩那裏。方中宇租的小窩就在外灘不遠的一處老舊的小區裏,離他們上課的地方也不遠。方中宇向來都很特性,沒辦法與那麽多人一起住學校宿舍,租房子也已經好幾年了。
  “家裏沒有別人吧?”我調侃他,萬一他家裏有個女朋友什麽的,把我趕出來,我可以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在上海,我隻認識他一個人。
  方中宇瞪了我一眼,“你什麽意思啊?”
  我急急搖了搖頭,“沒意思,我什麽意思都沒有。”
  可能是我想太多,方中宇租的小單室除了亂一點,還真看不出有任何人同住的痕跡來。方中宇把沙發上的東西扔到床上,空出點地方來,讓我坐了下來,“你和趙楓,是怎麽回事?”
  想來可能是蘇眉告訴他的,除了她就沒有別人了。我不得已,隻能把和趙楓的事說了一遍。方中宇點上根煙,靜靜聽我把事情講完。
  “我當初就說,那個趙楓太自我,不讓你和他在一起,現在後悔了吧!不聽好人言,吃虧了吧!”方中宇扔掉煙頭,“小夏,忘了吧!你才二十出頭,一切重來還來得及。”
  我苦笑了一下,“這不,我到你這裏重新開始,你可要收留我啊!”
  “放心,有我在的一天,決不會讓你吃苦頭的。”方中宇很男人地拍拍我的肩,信誓旦旦地說。
  我翻了下白眼,四處看了看他的狗窩,將來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我是後轉到方中宇所在的高中的,還記得我去的頭一天,晚自習的時候,從旁邊轉過來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你看我帥嗎?”
  我抬頭轉向紙條的來源,方中宇探出半個頭,向我擺了擺手。我很認真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在紙條後麵給了他回答:沒看出來。
  紙條傳了N手之後到達他手裏,所有傳條的人都在笑,隻有方中宇看完後,給我一個吐血狀,倒在桌子上。
  “從來沒人說我不帥,你是第一個。”放學以後,我們在車站碰麵。
  我笑了笑:“慢慢習慣就好了。”
  我們就這樣認識了。我們倆家住的很近,上下學的時候經常能碰到,後來自然而然就常在一起走。後來分配座位的時候,我們被分到了一起,他是那種外表成熟但內心很幼稚的男生,總是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來吸引別人的注意。在一起時間長了,你會發現他真的是一個不錯的朋友,起碼我是這樣感覺的。
  一下午,我都在忙著幫他整理屋子,洗衣服,我真佩服他在外租房住了多年,還仍然是一個什麽都不擅長的家夥。一下午下來,弄得我是腰酸背痛,累到不行。我真懷疑他是屬豬的,不對,他真是連豬都不如。
  收拾出來的破爛賣掉後換來差不多一百塊錢,垃圾也弄出去幾箱子,等房間收拾好之後,方中宇自己都說認不得自己的窩了。他永遠是那種不會照顧自己的人,他自己也承認。
  晚上,方中宇帶我到外灘看夜景,隔著江看了金貿大廈,又從南京路從頭走到尾,中間找了一家小飯店,把下午賣破爛的一百花吃到肚子裏。上海真的很大,也很熱鬧,但聽著滿街都是陌生的言語時,心裏忽然有種很落寞的感覺。
  晚上,我獨占了方中宇的單人床,而他則打了地鋪在我旁邊。我們聊了許多,聊到高中時的人和事,然後又聊到大學,聊到工作,最後,當我就要昏昏入睡的時候,方中宇忽然想到了什麽,對我說道:“小夏,高翔,也在上海。”

  第七章
  隻是方中宇的一句話,卻激起我心裏太多的漣漪。高翔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生,還讓我暗戀了一年之久。我們是初中同學,高中同校不同班。我喜歡他的事,可能已經不是什麽秘密,隻是高翔一直都是朋友般地對我,即使知道了我喜歡他的事實,也沒有任何改變。
  也許命運就是如此,你喜歡的偏偏不喜歡你,喜歡你的人又往往容易離你而去,現在再提起高翔,我已經沒有那麽多的想法了,高翔那麽優秀的一個人,當初又有那麽多人喜歡他,根本沒有我排號的機會。少年時的一場虛戀,清清澀澀地滋味,也隻能放在心底裏吧!
  那一晚,我不斷地在做夢,一會兒夢到趙楓,一會兒又夢到高翔,他們都離我好遠,看得到卻碰觸不到,每次當我要抓住他們的時候,他們便從我身邊消失不見。我累了,再也走不動了,隻能站到原地,看著他們笑著從我身邊消失,讓整個夢裏,隻空蕩蕩地留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第二天一早,我到FOX上海本部報到。同期一起被聘用的北方區職員,一共有三十多人,上午的時候是一些關於簽約的事宜,最初的兩個月,會到日本的幾個分公司接受特訓,合格的人員才會正式成為職員。
  職員的合同是一年一簽,薪資待遇在國內來說都是相當不錯的。下午的時候,有新進員工的入社歡迎會,我又見到了南田,他是我們這次日本特訓的領隊,他看到我時,笑得感覺很陰森,我已經預見到,我未來的生活,是不會太平靜了。
  令我意外的是,冷麵神居然是公司的董事長,而且還是中國人,他叫陸世凡,旅居日本十五年,五年前父親去世後接管了FOX,並在上海成立了中國本部,主要進行兩國的食品貿易,是個很成功的商人。
  在等簽證的一周,我們在上海本部進行基礎訓練,主要是一些公司章程及日本各地分公司的介紹,主要產品和貿易的交易流程等等。我與同事們一起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裏麵,沒有再麻煩方中宇。
  在離開上海去日本的前一天晚上,我與方中宇一起吃的飯,因為之後的兩個月都見不到麵。
  “好好加油,我相信小夏一定會成功的。”方中宇自己忙的一團亂,還不忘為我打氣,讓我打心底裏感激他來。有朋友如斯,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
  早上去機場的時候,我們幾個女生坐的南田的車子。因為南田人很風趣,又沒有什麽架子,同期的女孩都很喜歡他,除了當初被他搭訕的我之外。
  “好了,北方區的職員由我帶隊,南方區的職員由井上帶隊,如果大家沒什麽問題的慶,我們現在開始點名。”南田作為總領隊先發表宣言,之後是兩組人分別點名。
  我並不是頭一次去日本,對於許多人的新奇,一路上我顯得過於冷清,位置選在角落裏,別人在說笑的時候,我也隻靜靜地聽著,不多言語。一個是與大家不熟,另外,是我有太多的心事。
  我們的第一個目的地,便是日本的大阪。我對於大阪的了解,僅僅停留在它是日本著名文學家川端康成的故鄉,是培育了諾貝爾文學家的沃土。大阪是日本的第二大城市、第二大港口,是關西地區的“海陸空”門戶。市內河道縱橫,水域麵積占城市麵積的1/10以上,河上1400多座造型別致的大小橋梁將整個市區連為一體,河流如織,橋梁似虹,從而享有“水都”和“千橋之都”的美譽。
  這些,都是我之前在網上查到的。
  未來總感覺前途茫茫,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應付得來。在飛機上,南田一屁股坐到我身邊,把我擠到最裏麵靠窗的位置,另一側是個南方女孩兒,很快就與南田打成一片,我無聊地望著窗外,飛機在雲上飛行,什麽都看不到。
  在餐點還沒上之前,我起身去衛生間,回來的路上,正好遇到氣流,飛機猛然晃動了一下,把正在過道的我甩到一邊。
  “小心。”一隻手把我扶住,我整個人便跌到他的身上。
  “現在飛機遇到氣流,有些顛簸,請大家係好安全帶,不要隨意走動。”空中小姐從後邊走過來,把我按在附近的位置的椅子上,幫我係好了安全帶。
  “謝謝。”忙亂了一番,我才平靜下來。
  “不客氣。”出手相助的是位空中先生,“先在這裏坐一下,等過了氣流區再回位置吧。”他好脾氣地微笑,讓人感覺很溫暖。
  南田見我久未回來,跑過來找我,“怎麽坐在後麵了?不和大家在一起。”
  “有氣流,惜命。”我的回答讓南田笑了出來,起身回位置,讓我一個人在這裏待著。就這樣坐了幾個小時,直到飛機在大阪機場降落。大阪分公司早已派了車子接我們,直接把我們送到住地——分公司自己的訓練招待所。
  兩個人一個房間,與我分到一起的,是北京來的女孩路曉。她是那種天生活潑不喜歡安靜的人,一進到和式的房間便興奮不已,隻不見我理她,自己便沒完沒了的說了起來。
  “小夏,你知道嗎?這裏還有溫泉呢!晚上我們一起去泡溫泉好不好?”
    “小夏,聽說大阪最有名的是天守閣,有空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
    “小夏,你敢不敢吃河豚,哪天我們一起去吃好不好?”
  “小夏,……”
  直到有些煩了,我才開口說了一句:“我們是來特訓的,有一點差錯就要打包走人,到時候你想玩多久都沒問題,隻要你還有那個心情。”
  路曉一臉委屈的樣子,“人家沒有出過國嘛!當然想到處看看了,要不豈不是白來了。”
  我搖了搖頭,路曉比我大兩歲,但怎麽看都像是個孩子,反倒是我,也許感情真的會讓人成熟許多。心平靜了,便沒有什麽不能平靜的。
  以前聽評書的時候,總可以聽到,“無巧不成書”的字樣,現在終於換我領教這句話的威力,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居然在餐廳裏遇到了一個意外之人——高翔。
  他沒有看到我,安靜地坐在一個角落裏,他所在的位置,是公司營銷部新進職員地培訓隊伍,營銷部是專門的訓練團隊,與我們並不一路。一開始我還以為認錯了人,隻是長得很相象而已,但走近了,他抬起頭,正與我的眼光遇到一起。
  他站了起來,“好巧,沒想到你也進了這家公司。”
  這天晚上,我打開筆記本電腦,記下我的心情,早已習慣了寫日記,是我睡不著時必備的功課。路曉早早洗完睡下了,在我旁邊還說著夢話。我把近來的事寫成E-mail,發給蘇眉,到日本之前太忙,都沒有時間與她聯係。
  “我,遇到高翔了。”在結尾的時候,我加了這樣的一句話。

  第八章
  我想象過在日本的特訓是什麽樣的,但真正開始的時候,又感覺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開始兩天,我們在商場的食品櫥窗前做促銷,我和路曉被分到飯團組,路曉以她的美麗換來不少的營業額,我也用我的努力及親切的態度與路曉所抗衡。兩天下來做總結的時候,我們倆的品評分在七十人中保持了中等水平。
  白天要做促銷,晚上還要上課,做功課。每天要上課到晚上十點,加上功課又多,很少人會在十二點之前睡覺的。
  “怎麽樣?還能堅持住吧!”上完課後,南田在走廊裏遇到我。
  我笑了笑,與南田混得熟了,才發現他也是個不錯的男人,除了偶爾的不正經外,待我們還是很親切的。我也沒有減少當初的防備之心,但也畢竟不想與自己的頂頭上司成為敵人。
  “還可以,基本上沒有什麽問題。”我很禮貌地回答他的問題。
  “嗯!”南田點了點頭,“一周之後的考評,可能會有一成的人要離開,不能鬆懈,知道嗎?”
  “知道了。”我向他點了點頭,回自己的房間。
  我們周末考試的作業便是製定自己促銷品的銷售方案,使營業額提高百分之二十。我與路曉今天剛被分到海產品組,在金槍魚的櫥窗。
  “金槍魚啊!小夏,怎麽辦啊?”路曉抱著枕頭,已經昏昏欲睡了,近來路曉一直處於極度疲勞的狀態,已經快到極限了。
  “我還沒有想好,不然你先睡吧!我們還有一天的時間想,我先上網查查資料。”我回過頭,路曉已經倒下要睡著了。
  “金槍魚啊!”我歎了口氣,在此之前,我從來都沒吃過這種魚,促銷方案,很難啊!在日本,金槍魚本來銷售量就已經達到飽合狀態,特別是最近還有下降的趨勢,要怎麽樣讓金槍魚的銷售額超過百分之二十?太困難了。
  幾乎查了一晚上的資料,有一個想法在我頭腦中形成。早上天還沒亮,我便和實驗廚房的師傅一起到市場上去尋金槍魚原料去了。實驗廚房是我們特訓班的實驗室,有四個廚師幫忙一起做試驗,原料由廚師幫忙購買,然後由公司報銷。不過實驗廚房隻能用於試驗課題上,與課題無關的食材,廚房是不給予提供的。
  今天的值班廚師是山下,是個和藹的老人家,在去市場的路上,他給我講了許多有關金槍魚的知識,讓我的想法更為成熟一些。
  我也從來不知道金槍魚會有這麽大,看到這條比我還重的金槍魚,我都驚訝到嘴都合不上了。山下笑著說金槍魚的種類很多,像是商場裏銷售的金槍魚塊都是這樣的大金槍魚剖製的,而金槍魚最好吃的要屬脊柱部分,於是我們買了一大塊魚肉,又買了一塊脊骨,回去做實驗。
  廚師在實驗廚房隻負責幫忙,所有的操作都要自己來完成。我打開筆記,開始準備原料,除了金槍魚外,還準備了蔬菜,淮山、西紅柿、西芹等。
  金槍魚外麵一層用高溫快速加熟,讓魚肉呈現熟食的香味,肉內則保留了金槍魚刺身的鮮甜,旁邊做裝飾用的蔬菜可以讓口齒更清新,更能去感覺金槍魚的美味。
  “啊~不錯呢!金槍魚的口感比牛肉還要美味。”山下嚐了一口之後,給予了我肯定。
  “謝謝!”我鬆下一口氣,脊骨我是用湯汁的做法,加上各種材料一起煮,當蓋子打開的時候,香氣便撲麵而至。
  我的作業提交上去,得到指導老師的重視,並指定在周六的時候,在商場進行現場測試,這也是我們這一周特訓的考試。
  我與路曉,以及指導廚師山下在周五的時候與商貿的販買人員做了充足的準備,周六一早,我們早早來到商場,做現場的準備工作。
  “好緊張噢!”路曉小聲說,“我第一次做現場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我也是。你摸我現在,手都是涼的,胳膊都一直在抖。”
  “不要緊的。又不是上舞台,你就把這兒當成我們的實驗廚房,那天你不是做的很好嗎?”山下走到我們倆個人的中間,安慰我們道。
  同期參加特訓的人員也有許多人走過來,為我們加油,相互打氣。高翔也在這個商場做營銷功課,“加油!”他小聲為我加油,他是偷偷溜出來的,隻說了一句話,便又要偷偷跑回去。
  我的特製金槍魚湯的香味引來許多人品嚐,金槍魚一魚雙燒也被大家認同。許多人問及金槍魚的做法,我把做法一一道來之後,大家才感覺真的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大家,其實在家裏也可以燒出來與我做的湯一樣的味道的。”我站在料理台後,提高了聲音,向大家介紹,“我們這裏準備了配好料包的金槍魚脊骨包,今天特價促銷,隻要499元。新鮮金槍魚加脊骨包,隻要999元。限量銷售。”
  “我要,給我一包。”馬上大家都拿出錢包,搶著購買。櫥窗的販售人員開始忙碌起來,販售是他們的工作,我們隻負責為顧客介紹,請大家品嚐。路曉一臉開心地樣子,熱情地為大家介紹,而我負責現場製作,教大家製作程序以及方法。
  下午四點鍾的時候,我們準備的五百份金槍魚便銷售一空,而對於沒有買到的顧客的抱怨,聽起來也是十分悅耳的。
  “幹得不錯。”在我們結束販買,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南田走了過來,他身後是四個評判老師。
  “方法不錯,隻是現場販售經驗不足,沒有把氣氛推到更高,還有待於加強。不過是第一次的經曆,還是可以給予肯定的。”一位評判老師做著總結。
  “謝謝!”我與路曉鞠躬致謝,又目送他們離開。
  “YAH!”路曉小聲叫了一聲,“我們明天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笨蛋。”我笑著對路曉說,“快整理東西,我們還沒計算營業額呢!”
  因為是試銷售,所以價格製定的很低,除去費用,我們的營業額提高點剛剛達到百分之二十,算是及了格。後來大阪公司對我們的販售方法很感興趣,營業部與我們製定出了一整套的販賣方案和販賣品種,正式推廣上市,但這都是後話了。
  考試結束後,有六個人被送回了國,大家心裏一邊很難受,另一邊卻也有一種壓迫感,現實是殘酷的,沒有情麵可以講。昨天可能還是同一組的戰友,明天可能就是相互競爭的對手。世界就是這樣,我們無法改變什麽。
  “還有五個星期呢!”路曉坐在床上,在日曆上又劃下一道,這丫頭最近想家了,好幾次聽到她躲在被子裏哭。
  我們在大阪一共待了三個星期,第二個星期,我們在品食加工廠受訓,這一周過後,離開的人數已經增加為十五人了,第三個星期,我們在速食店,雖然累,但也很充實。
  “還有五周啊!”我與路曉感歎的東西不同,我漸漸習慣了也喜歡上這種訓練的方式,可以在不同的工作場所,不同的工作環境,不同的工作夥伴中得到工作的樂趣。
  上周休息的時候,我與路曉逛了逛大阪,吃了很正宗的大阪壽司,我頭一次有了那種悠閑的心情,仿佛自己隻是一個遊客,而非每天陷入殘酷競爭中的人。
  高翔與我不同組,上周他們是做街頭調查,弄得每個人都累到不行,回到房間幾乎倒頭就睡,一周我也隻見到他一麵而已。
  逛完街回來,路曉跑去泡溫泉,我打電話把高翔約了過來,給他帶了壽司回來,高翔剛剛回來,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看到他大口吃壽司的樣子,完全是餓壞了而不是品嚐美味,我給他倒了杯水,然後搖了搖頭。
  “怎麽樣,你那邊還好吧!”我坐在床上,與他聊了起來。
  “還不錯,就是挺累的。”高翔平時便不喜歡多說話,現在也是一樣,淡淡地。
  我們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直到路曉回來。路曉知道高翔與我是同學,笑著打了聲招呼,看到她回來了,高翔便起身告退,我送他到門口的時候,高翔隻輕輕說了聲:“謝謝。”
  隻那句話,我才發現,原來當初被我暗戀許久的人,現在站在我麵前時,我卻已經找不到以前的那種心動的感覺了。也許,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
  明天,我們將出發到京都,在那裏接受三個星期的訓練,今天,是我們在大阪的最後一晚。晚上,在宿舍的大廳裏,我們剩下的不到五十人坐在一起,交流著最後的經驗。到京都後,我們要重新分組,現在的朋友也許便是以後的對手,大家所懷的心情也不一樣,誰也看不出來別人的心境是如何的。
  外麵下雨了,有點冷,已經是十一月了,天氣也冷了下來。我獨自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雨水從房簷上滴下來,然後順著排水溝流走。
  “你好像總喜歡一個人。”一個男同事站在我的旁邊,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著我微笑。
  我叫不上他的名字,於是也隻是微微笑了一下,“我不太會和別人交往,也許是人越多,越感覺到寂寞吧!”
  我的冷淡叫他沒有一會兒便離開了,後來我才知道,我在他們眼中,是很另類的女孩兒。因為受訓當中,女孩兒很少,想不受人注目都不行。
  “人家也是好心。”這回換成高翔,“在我印象中你是很能瘋鬧的女孩,怎麽現在一臉落寞,都不像我所認識的你了。”
  我苦笑了一下,“人總是會長大的,也總會改變。我們多年不見,不適應我的變化是應該的。”
  高翔淺淺一笑,“隻有這爭強好勝的脾氣,還是與原來沒有兩樣。”
  “你呢?一直是這樣淺淺淡淡地樣子?”我靠著窗戶,與他麵對麵。
  “隻有你才會說我是淺淺淡淡的樣子吧!我記得上學的時候,你就喜歡這樣說我。”高翔搖了搖頭,“你還記得從前的事麽?……”
  “千萬別和我提從前。”我快速打斷他的話,一提起從前,我就想起暗戀他的那件事來。
  “你還記得那件事啊?”高翔笑了,“不會那麽小氣吧!”
  我白了他一眼,不是小氣,而是我現在已經不想去想那些太傷感的事情來,提及傷心處,又會讓我想起趙楓。好不容易才不再傷心,我不想把傷口再撕裂一次。然而他,又怎麽會懂我的心情呢?

  第九章
  大阪到京都很近,我們還無瑕欣賞京都宏偉的寺院,便開始這一站的特訓課程。其實這一站的特訓很簡單,隻有兩個字:便當。
  FOX在京都的大型連鎖便當店很快就要開始營業了,而我們就是要在三個星期內支持店鋪的營業。這次訓練是和營銷部小組一起,每組都有不同部分的人合夥,按店麵大小的不同分配人員數量。
  南山站在地圖前,每念一組名字,便在地圖上貼上標誌,整個京都二十幾處的店鋪,一會兒便貼滿了。
  因為與別人不熟,我與高翔自然找到對方。我產被分配的店鋪最遠,而且最小,所以全組就隻有我們兩個人。據說那裏聚集的都是一些手工勞動者,都是低收入階層。當天下午,有車送我們到那裏去,那裏現在有一個廚師,三個店員,加上我們總共有六個人。住的地方就在店裏的二樓,房間很小,但我們已經很滿足了。
  晚上,我們隨便找了地方吃飯,然後在四周逛了逛,大概了解了一下周圍的地形。第二天,與廚師一起出去采購,回來一同研究菜式,計算成本,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我感覺我們現在的成本還是太高了。”我放下手中的筆,“這個價格是不會有太多人可以接受的。”
  高翔也讚同地點點頭,廚師很年輕,叫三木,剛出師不久,菜做的也很一般。“這樣下去可不行,一定要想些辦法才好。”
  “明天,我們去做調研吧!”我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東西,“看看大家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中午的時候,我拉著兩個人到外麵,找到最多工人聚集的店,去吃飯。在附近有個叫青花的和食店,外麵等待吃飯的人最多,其中工人的比例占到七成,也有一些職員模樣的人,大多都是工資低下的外派職員。
  店裏提供日本傳統的和食,一份青花魚,一點小菜,外加一個味增湯,一碗米飯,售價是六百日元,每增加一碗米飯,加收一百日元,一般的工人一頓飯都是七百日元、職員一般是六百元左右。
  在外麵等待的時候,同許多工人聊了起來,他們都很喜歡這裏的飯食,但都說份量有些少。職員們則說樣式有些單一,隻有青花魚,牛肉,素食三種可供選擇,但因為便宜,也沒有辦法。
  我們三個人,選擇了三種套餐,我們相互品嚐了一下,味道的確很不錯。出來之後,我找了一個地方,把心中的想法在筆記上記了下來,然後又往下一站。一下午下來,我們綜合了一下是式午餐的特點及價格,最便宜的一份要六百元,貴的要一千三百元,大家能接受的價格綜合在七百元左右。
  “好困難啊!”回到店裏,坐在桌子上,“高翔,我好懷念當初學校門口賣盒飯的大媽啊!!”
  高翔聽到這句,用他特有的思考方式安靜了一會兒,站了起來,“我有主意了。”
  “我想你的想法和我的想應該會很一致。”可能除了感情之外,我們算是很默契的一對兒。可惜,可惜!
  “炸蘑菇、茄盒、蔬菜卷!”我們倆個似乎一起說道。
  “那又怎麽樣?”三木不解地問道。
  “就是那樣的。”高翔拿出筆來記錄,“雖然店總的菜單很好,但對於總是幹體力活的工人來說太少了。工人們需要的是能補充體力的東西。而職員一般都是喜歡口味上的感覺。我們這裏正處於兩者之間,所以我們何不把店一分為二,一邊做適合工人們吃的大食量的飯食,一邊做適合職員們吃的特色飯食,這樣一來,兩邊人的口味都可以滿足了。”
  “但是店麵怎麽辦?”現在店麵已經形成了規模,一下子改變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我帶著疑問。
  高翔咬起了筆杆,這麽多年的毛病還沒有改變。“店麵還是不變化,不然會感覺有階級差別。這樣,因為今天我們也看到,有許多職員都是買便當回去吃的,我們在門口開一個窗口,販售便當,這樣一來,可以不用進店就可以買到飯食。我們可以把這邊的落地窗打開一扇,這邊可以看到櫥窗裏麵的實物,這邊可以進行販售。”
  “我們來研究菜式吧!”高翔拉著我,“我想引進麵食怎麽樣?小夏好像拿手活便是做麵。”
  看到高翔的笑臉與三木的盼望,讓我有些感觸,這就是與夥伴一起工作的樂趣吧!大家一直一直都在努力,一起努力著。
  “好。”我脫下外套,係上圍裙,與他們一起走進廚房,我可是有些看家本事的呢!
  ……
  周五的時候,我們做了試營業,之前去工地和許多大廈門口發了傳單,傳單是我們自己做的,與總公司的不同,店裏的海報、宣傳畫都是出自高翔之手,不愧曾經是學校的高材生。十一的時候,正式開店,外麵已經聚了好多湊熱鬧的人。
  “新店開張,不知道有什麽好吃的?”一位大叔模樣的人湊到前麵來,“那個,有優惠嗎?”
  高翔笑了,“全部都優惠!”
  外麵的人響起一陣歡呼聲,外帶便當的窗子也打了開來,外麵的人自動地排成了兩排。領頭的大叔第一個進到店裏,一眼便相中了我的手擀麵。
  “這個,多少錢?”大叔的樣子馬上要流出口水來了。
  “大份的六百元,小份的四百元。”服務台的人馬上報價,“每份還送一份小菜噢!”
  “騙人,這麽便宜?那我要一大碗。”大叔興奮的付款,然後等著取麵。
  “先生,要什麽湯汁?我們這兒可有十二種湯汁噢!每一種都很美味的。”服務小姐甜美的笑容讓大叔更加高興,“隨便什麽的都好,我已經餓壞了。”
  服務小姐看了我一眼,為他盛了一份牛肉醬汁麵。又拿出我拚好的小菜,一同交給他。
  “啊~”大叔吃了一口,便停了下來,“真好吃!真的是好吃呢!”說話大口吃了起來,連旁邊有人和他說話都沒有理會。
  大家看到大叔的樣子,有許多人點了麵,又忍不住小菜的誘惑,看到漂亮的小菜都想要一點。“一百元一盤,很便宜的。”服務小姐拿出小碟子來,努力地喊了起來。因為便宜,有許多人點完麵之後還會加一百元的小菜,這樣一來,後麵的人也跟著點了起來。店裏一下子生意好的不得了。
  外麵外帶的便當窗口也很熱鬧,因為人多而進不來的許多人,都選擇了外帶便當。外帶的菜式分為一百元、一百五十元、二百元一份不等,大家可以隨意組合。
  從十一點到一點半,我們幾乎都沒有停下來。但看到大家火爆的購買場麵,心裏還是挺得意的。下午結賬的時候,試營業的收入為十七萬多元。
  “YAH!”當我報出數字的時候,店裏的人都特別的高興。
  “下一步,簡化流程。”我宣布著。
  剛才我與高翔在旁邊觀查了一下,每份便當販售時間為五分鍾到七分鍾不等,收款找零沒有專人,服務小姐們一個人做兩個人的工作,出錯的機率很高而且很慢。為了加快販售的流程,我們想到了一個很老的辦法:飯卡。
  “是的,我剛才已經把報告書給總店提交上去的。”高翔工作的速度很快,“持有這張飯卡的人,可以在京都任何一家便當店吃飯,也可以在任何一家便當店充值。而且擁有飯卡的人,每餐可有5%的優惠。這樣一來,就會加快我們的販賣速度,提高工作效率。”
  下午的時候,總店便給了我們回應,對於我們提出的建議給予了肯定,而且會在周一正式開店之前,把所有的刷卡機配置到位。
  “不知道別的店怎麽樣?”晚上,我與高翔坐在店裏,“我們的店麵最小,收入也應該是最少的吧!”
  高翔笑了笑,“隻要我們努力了就好,多與少的事情,不是在我們能力範圍之內的。”
  “還有兩個星期,讓我們加油吧!”我伸出手,與他的手在空中相擊。
  “加油!”高翔很認真地說道。
  周末的兩天,高翔到市場上與供貨商進行侃價,我與三木在廚房裏特訓。我教會了三木鍋包肉的作法,又試著做了日式的春卷,當高翔回來的時候,我們倆個已經在廚房玩瘋了。
  “這個是什麽?”高翔指著盤子裏的東西問我。
  “丸子。”三木得意地回答,“四喜丸子。”
  高翔一下子沒忍住,樂了出來,“你教他的四喜丸子?”高翔問我,“你可別糟蹋我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了。”
  “哪裏是糟蹋東西了?”我有些不服氣,“四樣東西做成的丸子,不可以叫四喜丸子嗎?”
  “我先嚐嚐。”高翔拿起筷子夾了一個放在嘴裏,嚐了半天,咽了下去,“不行,我還得要嚐一個。”
  四口下去,碟子裏的四個丸子就被他吃光了,看著我們等他評判的眼神,他隻回了我們一句:“還有沒有,我餓了。”
  之後的兩個星期,我們就在忙碌與求索中渡過了。我們改進了許多經營方法,兩個星期結束後,我們的便當店已經有了外賣的生意,有許多公司來我們這裏定會議餐,固定的客戶人群也有了許多。
  在最後一天午飯結束後,店裏來了一個人,正是試營業那天的那個大叔,那個大叔幾乎天天到我們店裏吃飯,幾乎所有的菜式他全嚐過了。
  “對不起,營業已經結束了。”服務小姐在櫥窗裏麵說道。
  “啊~真的不湊巧,我剛結束工作回來,還沒有吃飯。”大叔一臉的疲憊,“已經走不動了,以幫我做點什麽吃的麽?隻要能吃就要,剩下的也沒有關係。”
  高翔走到我旁邊,“請他做點吧!三木剛剛出去了,由你來主廚吧!”
  我看著可憐的大叔,點點頭走進廚房,我們每天做的東西幾乎都能賣空,我們向來以不浪費為原則。廚房裏倒是還有些主料,但主食隻剩下一些米飯了。
  我收拾出幾樣菜來,洗淨切好,點上頭,倒上油,最快最簡單的飯食,便是什錦炒飯。這邊把我前幾天做的泡菜也拿了出來,本來是說好送給三木的,昨天晚上才打封,今天也便宜了大叔吧!切了幾片自己做的烤腸,盛好湯,把泡菜一樣拿出一些,拌好,端到大叔跟前。
  “真豐富。謝謝你啦!”大叔也沒客氣,低頭吃了起來。
  我看到大叔吃的開心的樣子,自己也開心起來,和大家一起把店收拾幹淨了,與高翔一起等著特訓組的車來接我們。
  “那個,多少錢?”大叔吃完了,把我們叫了過去。
  “今天就算了,也不是什麽正式的販售品。”我擺了擺手,示意不用了。
  “我想問一下,這個湯,是怎麽做的?”大叔指了指桌子上的清湯。
  我愣了一下,清湯還剩下了一半,“不好喝麽?”
  “不,非常的好喝。從來沒有喝過這樣的湯,味道非常的清香,是怎麽樣做的呢?”大叔認真的問道。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個湯其實很簡單了,切一點香菜,倒適合的生抽,一滴芝麻油,少許雞精,然後再加開水就可以了。”
  大叔聽了,半天都沒有說什麽,我們也猜不到,大家一時都站在那裏,不知道如何是好。
  “遠山先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南田站在我們後麵,可能剛才與大叔說話,沒發現他們的到來,南田後麵跟著的是三木。
  “你們,認識。”我指了指他們倆個,“不會是他鄉遇故知吧!”
  南田笑了,“遠山先生和三木先生,是你們倆個人的評判長。”

  第十章
  “啊~”我差點叫了出來,這幾天被我指使來指使去的三木,居然是我的評判長?不會吧,這家夥的廚藝真的很一般地說。
  三木看到我這個樣子,不由得笑了出來,“對不起兩位,其實,我是店長三木,遠山先生,才是這家店的廚師。”
  “騙人。”我看了看高翔,指著他們倆個人,不是吧!沒有這麽玩的吧,難道開這些店就是讓我們玩的嗎?如果經營的不好,損失最大的是公司吧!
  倒是高翔還算平靜,把我的手放了下來,“這三個星期,給大家添麻煩了!”
  三木和遠山反而很客氣,“哪裏哪裏,是我們給大家添麻煩了才是。”
  “不過小夏的麵條,真的很好吃噢!要不是沒有時間了,真想和你一起在廚房泡上幾天,看看你那些花樣都是怎麽玩出來的。”遠山先生一臉的遺憾。
  我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本子來,“給。這是我整理的菜式的筆記。裏麵的做法和心得我都寫在裏麵了。”
  遠山先生和三木先生都一臉的激動的樣子,三個星期,在這裏,不長也不短的日子,真正要離開了,還真的有點舍不得。
  離開京都,乘坐新幹線到東京,隻需要二個多小時。我坐在車上,腦子裏都是這幾個星期發生的事情,真是有好多事情值得回味呢!
  遠山先生的吃樣,三木呆呆地樣子,現在想起來幾乎是裝出來的,我全然沒有留意到。我怎麽沒有想到,誰會請一個笨手笨腿,做菜一般的廚師呢?不過在廚房一起研究菜式時的樣子,還真的挺溫柔。大家,都是好人呢!
  “在想什麽?”坐在對麵的南田問道。
  我回過神來,“在總結自己這三個星期的工作。”
  南田臉上露出笑容,“幹得不錯,大家對你們兩個人的評價都很高。”
  “大家?”我抓住他的話尾,“共有多少人來參觀過我們啊?”
  南田忍不住不聲笑了起來,“幾十個吧!也許更多。”
  我與高翔都快哭笑不得了,索性也不再去理會他,閉上眼睛休息。一起來到日本的七十人,到現在隻剩下三十人了。這三個星期的事情我們相互都不清楚,大家為什麽事離開的我們也無從知道。隻是淘汰的那些人,有許多是熟悉的麵孔,可現在,都已經看不到了。
  路曉還在,但比三個星期前看起來差了許多,晚上我們重新住回一個房間的時候,她才和我說起這三個星期的事情來。原來和她一起工作的男職員很自我為中心,在店裏弄了不少花樣,可是人家根本不買他的帳,而且一有錯誤,便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路曉,路曉受了不少的委屈,卻沒有人可以說。
  直到昨天,南田先生去的時候,直接遞給那位男職員一張飛機票,告訴他可以離開的時候,路曉才緩了過來。原來,我們所有的行動,一直都在他們的眼皮下麵。
  路曉還說,另有兩個開除的職員,是因為這三個星期中戀愛了,也沒有心思工作,據說還住到了一起。最後怨聲太多,也被南田發了機票,也許這下,他們便可以長久地在一起了。
  “談戀愛倒沒有什麽,不過在特訓期間,是有些不太好。”我們倆躺在床上,都有些睡不著。
  “那他們幹嘛把一男一女組合在一起?如果不是這樣的組合,便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吧?人都是有感情的,日子久了,難免會產生感情出來的。”路曉歎了口氣,轉過身睡覺去了。
  日子久了,難免會產生感情?才不會呢?起碼高翔就不會,我們在一起三個星期,他依然是我說的那種淺淺淡淡,除了工作上的接觸,私下裏的交住我們幾乎是等於零。晚上上樓之後就各自回到房間,連聊天的機會都不曾有過。
  笨蛋小夏,人家很久之前就表明不喜歡你了,你現在還在期待什麽呢?自嘲地笑笑自己,然後關燈睡覺。
  最後兩個星期的特訓,是在東京本部,我們被分配到各個部門之中,做著各種打雜的工作。
  “夏,麻煩你,去年的銷售額按品種統計好。”
  “夏,街頭調查的資料整理好了沒有,馬上要開會了?”
  “夏,費用預算做出來沒有?”
  “夏,……”
  “夏,……”
  好久,沒有過的緊張感,每天,每天都這樣進行著,好在我當初學日語的時候修練日文打字,雖然打的不是很快,但我仍努力的趕上大家的進度。與其他人在樓裏遇到的時候,大家都會笑著點頭,算是打招呼,每個人,每個人都在努力,象路曉,象高翔,每次看到他們,都是匆匆的身影。這樣的工作,很有真實感。
  兩周後,特訓結束了,完成兩個月訓練的人,隻有二十個,連原本的三成都不到。在最後一天開會的時候,南田先生把我們的評判員所評定的報告交到我們手裏。一頁一頁翻過去,眼睛裏濕潤起來。
  三木的評語:夏用心做出的料理,很好吃,但最難得的,是夏勇敢地不服輸的精神。
  遠山的評語:那丫頭居然用那麽簡單的方法做出了美味的湯來,真的很有創意。
  商場經理的評語:夏在每個櫥窗前工作都十分地努力,大家都很喜歡她。
  本部課長的評語:工作十分努力,就是太寂寞了,笑容太少,不喜歡唱卡拉OK。
  ……
  每看一條評語,我便能想起當初的那些日子來,兩個月的時間並不長,卻讓我學會了許多東西。特別是異國他鄉,大家一起努力著的日子,是這一輩子寶貴的財富,永遠都不會忘的。
  回國的心情要比來時的更加沉重。結束了,兩個月的特訓,不知道迎接我們的,會是怎麽樣的一個未來呢?
  出了機場的大門,一個火紅的身影便撲進了我旁邊高翔的懷裏,那是一個典型的江南女孩,甜甜的聲音喊著:“哥哥,你可回來了。”
  高翔隻有一個兄弟,從來沒聽過他有妹妹,我與他同學這麽久,知道他是家裏小兒子,堂的表的妹妹都沒有,而且看紅衣女的舉動,也不是兄妹間的親熱。
  “來,介紹一下,我女朋友,江霞。”高翔把女衣女孩拉了出來,為我們做著介紹,“這個是我初中的同學,一起到日本特訓的同事,夏暮雨。”
  江霞看了我一眼,眼光中明顯的戒備,她隻是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並沒有與我打招呼。“哥哥,我餓了,我們回家吧!”
  高翔好脾氣地點著頭,回過頭對我說了聲:“回見。”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有種酸楚,被當作敵人了呢!搖了搖頭,沒有人來接我,今晚還要到方中宇那裏借宿,不知道請他幫我找的房子,現在怎麽樣了?

  第十一章
  回到上海的時候是平安夜的頭一天,我錯過了生日,連我自己都不記得。通過了特訓,與公司正定簽訂了合同,工資待遇都很不錯,在上海也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了。合同期為一年,合同結束後雙方可以選擇續簽或是離開。
  成為正式員工後,公司發給外地的職工一筆安家費,以供我們在上海租住房屋。方中宇在我去日本的時候,便幫我找好了房子,離公司很近,走路大概要二十幾分鍾,靠近江邊的一所小公寓。
  因為年代久遠,許是二三十年代的三層樓式的建築。我租住的是頂樓,我頭一眼看到的時候,便喜歡上它,不為別的,隻為頂樓有一個露台,七八坪米的樣子,站在露台上就可以看到黃浦江上來往的船隻。屋子裏有一個臥房,一個客廳,衛生間和廚房都不大,但住我一個人足夠了。
  房東夫婦年輕都大了,人很不錯,也並非為了錢才出租產業,看我還是個不大的女孩子,樣子也清白,便給了我一個極低的價格,沒有難為我。當天我便租了下來,用公司給的安家費一定性付了半年的房租。
  “女人要對自己好,特別在生活上,絕對不能馬虎;不管是自己的家,還是在異地寄居。”老媽總是這樣說。我一直認為老媽的話,比某些治理明言還管用。
  在我之前的人生中,一直有一個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壞的習慣:高興的時候喜歡做飯,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收拾屋子。這個習慣一直陪著我到今天,任憑什麽辦法怎麽樣也改變不了。
  在房東太太的指點下,到舊家私市場買了幾件家具。上海的消費水平太高,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雖然我的工資在上海算是不低,可是從小城市出來的我還是不敢這樣花費。方中宇周末一直跑前跑後,為我置辦家什,反倒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來。
  就這樣,我在上海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窩。
  平安夜的時候,正是周末,方中宇來幫我收拾東西,順便拉著我一起過節。我知道他是怕我寂寞,有這樣的朋友在身邊,我真的很知足了。
  上海冬天沒有暖氣,房間裏也沒有空調,整個房子都是冷冷的,方中宇把他那裏的暖風給我搬了過來,我們吹著暖風,吃著火鍋,在冬日裏,也算是很享受的一件事了。
  “知道嗎?蘇眉去北京了。”方中宇給我講著這兩個月來所發生的事情。
  蘇眉在郵件中和我提及了,她居然和老白混在一起。我想說兩個人並不合適,但始終沒有說出口,隻是用點頭代表我知道了。
  “蘇眉與老白,是不是很奇怪的組合?”方中宇一邊吃一邊問我,“我還說呢,以後他們要是生個孩子,是不是要叫白眉啊?”
  我苦笑了一下,我太了解蘇眉,她這樣的選擇,太現實了。我原以為她會愛情至上一輩子,沒想到在現實麵前,愛情也變成可以交換的了。
  當我說出自己的想法的時候,方中宇卻不讚同,“誰和誰的緣份,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與你的‘努力不一定會實現,不努力就一定實現不了’的原則相違背。”
  “像我與趙楓?”我問道。
  方中宇看了我半在,反問了我一句:“你相信報應嗎?”
  我笑了,方中宇也笑了,我們不再交談,隻低下頭吃飯。我們心中都很明白,誰卻都不會說出來。
  工作是按特訓評分安排的。我被分配到策略部,路曉被安排到總務部,高翔被分配到營銷部,我們不在一個部門,也不在同一層樓,平時見麵的機會很少。
  高翔我在元旦前隻見到過他一次,送文件到營銷部的時候,他正向外走,對我打了個照麵,隻是點了下頭,話都沒說上一句。
  三十號,公司組織新年舞會,這是每年公司的保留節目,本部裏幾百號人都會參加,場會可想而知。舞會在三樓的宴會廳舉行,讓還是新人的我們,感到很新奇。許多人都不認識,讓我有種束縛感,隻拉了路曉,在一旁聊天。
  公司的大人物也來了不少,我看到冷麵神,也就是公司裏的大老板陸世凡也來了,周圍聚集了一堆人。
  “聽說,他還是單身。”路曉在總務部,女人多,消息自然靈通。
  “怪不得那些女主管都搶著向前,大概是想得到鑽石王老王的抬愛吧!”我拿了杯飲料,靠在沙發裏坐了下來,我向來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路曉了解,不過她仍是選擇陪在我身邊。
  “聽說老大的前任老婆是日本人,聽說是政治聯姻。後來老婆和一個外國領事跑了,老大就一直這麽單著。都三十幾快四十的人了,也真可憐。”路曉沒幾天的工夫,對公司的八封了解了七七八八,可想而知總務處那些女人的功力。
  “我倒不覺得有什麽可憐的,逃離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吧!”我喝光了手中的飲料,“去吃東西吧!我餓了。”
  食品台上是長長的自助餐,這個舞會也是策略部組織的,因為我是新進職員,並沒有參與到其中。我隻是把會場走了一遍,把所有的布置記在了心裏。取餐的人不多,大多數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職場中的聲色犬馬,都在我身後明亮的大廳裏了。
  從桌子這邊走到那邊,剩了滿滿一盤子食物,我對美食的樂趣遠大於後麵那一屋子人。我找了個角落坐下,捧著盤子開心地吃了起來。
  “我說怎麽沒看到你,原來你躲在這裏?”聽聲音就知道是南田,我以為他這會兒正被一群MM糾纏著呢,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他。
  “我沒有躲,隻是有些餓了。”我沒有抬頭,仍舊吃著我的美食。
  “舞會開始,我們去跳舞吧!”他搶過我的盤子,放到一邊,把我拉進會場,直到舞池中。
  “你會跳什麽?”南田脫下外套,遞到旁邊的人手中,“華爾茲?”
  我本來不想跳舞,特別是在這種人多的場合。但又不好博南田的麵子,於是說了一句:“倫巴。”
  聽到我這話的人都愣了,反倒是南田笑了起來,“音響,放倫巴。”
  倫巴音樂響起的時候,南田卻並沒有動,反而有人把冷麵神給推了出來,後來和知道,整個公司裏,喜歡跳倫巴的,隻有他一個人。所以當我說要跳倫巴的時候,大家都一付看好戲的表情。
  冷麵神隻穿了一件襯衫,袖子也挽了起來,領帶也拿了下去,頭發也用手抓亂,樣子看上去狂妄不羈。他看著我,向我伸出了一隻手。
  大家都在看著,讓我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我搖了搖頭,可能穿套裝跳倫巴的,我還是頭一份。我也脫下外套,讓路曉給拿著,解開頭發,讓頭發飛散開來,仰著頭踩著節奏,挽住冷麵神伸出來的手,與他一同進入到倫巴的節奏裏去。
  倫巴起源於古巴,是一種典型的強節奏舞蹈。它已經成為所有拉丁舞中的經典,現在很多基本動作大都是那些用女性魅力展現出來的古老的故事。一套優美的舞蹈編排中,總是含有“逗趣,追逐”的要素;男伴先是被引誘然後被拒絕。
  倫巴由三種節奏組成:在Guaguanc?,男伴盡力想接近女伴,女伴則做出反應(當然是在舞蹈中)。在Yamb?,女伴做出挑逗,但最終在收回時拒絕男伴。Columbia 是後來發展起來的,並且隻在幾個國家有人跳。
  因為倫巴主要體現在臀衝動作,套裝讓動作沒有辦法放開,但我與冷麵神的配合還不錯,沒想到他還真是一個倫巴高手。
  “下一曲,我們跳鬥牛吧!”一曲終了,冷麵神對我說道。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著說,“我已經占有您夠久的了,也已經讓其他女性有機會,不是麽?”
  冷麵神愣了一下,也許並沒有想到我的拒絕,不過他還是紳士地點了下頭,然後轉身回到男士們那邊去了。
  運動產生了過多的熱量,讓我跑到門口去涼快一下。路過中廳的時候,我看到了高翔,與江霞一起依偎在一起,樣子親密極了。
  說不出的感覺,喝了一大口水,靠在門口,臉蛋還是熱的,精神卻無比冰冷。

  第十二章
  元旦的三天假,我從上海回到家。離開許久,父母還放心不下。在日本時的工資與津貼加一起,在元旦前一起發放了,從上海給你媽買了許多東西回去,哄得他們高興。一邊說我亂花錢,一邊又心疼我在外麵吃了苦頭,瘦了許多。
  蘇眉元旦也回去了,我們倆個免不了又聚在一起,晚上一起去酒吧喝酒。左岸是我們的聚點,以前常來這兒坐坐,也許隻要一杯果汁,雖然是在酒吧裏麵。
  “看你混得還不錯。”蘇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也許是我穿慣了休閑裝,穿起套裝來反而讓蘇眉看得別扭。
  “馬馬虎虎。”我笑了一下,“你呢?方中宇說,你跟老白在一起。”
  蘇眉笑了,拿起酒杯來喝了口酒,臉上的笑容有點飄乎,“小夏,我和你不同,我不想當什麽女強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在家相父教子。老白人不錯,過幾年博士畢業了,前途也肯定是有的,到時候我就在家當個居家少奶奶,日子也過得悠閑。”
  “少奶奶的日子,我也想啊!”我與蘇眉碰了下杯,“可我沒有那個命,沒有人肯養我,隻好自己養自己嘍。”
  蘇眉笑得和什麽似的,我們不正經的日子也過習慣了,一下子提升了到這樣的高度,自己都不習慣。不過忽然,她的笑聲一下子停了下來,我有預感的轉身,酒吧門口處,進來兩個人,正是趙楓與柳晴。兩個人手挽著手,倒不失一對金童玉女。
  “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蘇眉看著我,有些不安地說道,她是怕我受到刺激,做出什麽過激行為來。
  我搖搖頭,我知道蘇眉是怕我爆脾氣上來,弄出什麽事來,給了蘇眉一個不用在意的微笑:“為什麽是我要躲開?我又沒有做見不得人的勾當。”雖然嘴裏說著強硬,但心裏卻仍舊有些酸楚的感覺,畢竟是自己曾經愛過的男人,現在卻在別人的身邊欣賞別人的笑容,是件令人很難過的一件事。
  不過最大莫過於心死。誰說的來著,若你愛他的心已經死了,那他便什麽都不是了。
  趙楓他們倒沒看到我,隻撿了個安靜地角落,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喝酒聊天,當中不乏有親密的舉動,不過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想來我與趙楓分手的消息,早已在同學中傳開。曾經也算是情侶典範的我們,是斷然不會分手的,大家都如是想,所以一開始大家都不相信,可後來倒是趙楓自己出來證實,我們的確已經不再一起,理由便是我太不現實。
  多可笑的理由。連我自己聽了都想笑,我不現實就不現實吧,我倒要看看,他這現實的人,最終會現實到什麽地方去。
  “小夏,”一個很高的聲音喊到,我順著聲音看去,居然是石雪,“好久看不到你了。”
  “是啊,好久不見。”我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酒吧不大,趙楓聽到聲音後眼光也飄了過來,我坐下時的眼角掃過他,正好與他相碰撞。
  “現在哪兒混呢?怎麽這麽長時間看不到你?”石雪是和一群人來的,可能是公司的同事。
  我把她讓著做了下來,為她與蘇眉做了介紹,“我簽了一家上海的公司,前一段時間在日本受訓。”
  石雪一臉的羨慕,“啊~為什麽你能找到那麽好的工作而我就沒有這樣的機會呢?對了,小夏,你們公司還要人嗎?幫我介紹介紹。”
  蘇眉在一旁差點笑了出來,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我幾乎沒有辦法回答他的問題,“這事歸人力資源管,我不在那個部門。不過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去我們公司的網站上投遞簡曆。”
  石雪還真當回事似的把網址什麽的都記了去,從酒吧裏出來,蘇眉搖了搖頭,“你那個同學真好玩,也不看看自己兩把刷子,就憑她說的那兩句話,就進不了什麽大公司。”
  “可是她長得漂亮啊,有時候,女人的外表比頭腦更能得到機會。”我們在夜晚上街頭漫步,天很冷,卻是真正冬天的感覺。
  “花無百日好,人無十年麗,那樣得來的機會,終會被更年輕的女人搶走。”蘇眉緊了緊大衣。
  過了好一會兒,蘇眉才開口說道:“小夏,再看到趙楓,是什麽感覺?”
  我苦笑了一下,“感覺?心最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隻當自己遇人不淑罷了。現在若再有什麽感覺,那就真是不可原諒了。”
  “小夏,你還年輕,重新來過也為時不晚。你才二十三歲,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浪費,女人過了二十五就開始衰老了。”蘇眉笑了笑,“就在這兒分手吧,有空再聯係。”
  我點了點頭,看著蘇眉揮手攔下一輛出租,鑽了進去。與她揮手告別,又一個人向前繼續。路上人不多,偶爾路過一個,也是行色匆匆。也有一些情侶,挽著手,一邊走一邊笑鬧,全然沒有把冬天的寒意放在眼睛裏。
  當年的我,也是和他們一樣呢!
  每到冬天,喜歡拉著趙楓的手,他的手又大又暖,可以把我的手整個包在裏麵,有說不出的安全感。他通常都會拉住我的手,然後把我們倆個人的手一起放進外套的口袋裏。那時的感覺就象哪怕全世界隻剩下我們倆個人,隻要他在我身邊,我便滿足了。
  這在想起這個也沒有什麽用了。
  長長歎了口氣,呼出的氣蒙住了眼睛,在睫毛上形成霜珠。
  冬天,好冷啊!
  在家待了三天,還沒來得及和爸媽親近,便又要離開了。蘇眉與我一天離開,我們也沒有再見麵,蘇眉隻是打來電話道別,言談中笑意不斷,有多少是發自真心的,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十三章
  回到上海,已經是新的一年開始,不自不覺,我已經邁入了二十三歲的年華。工作也開始接手,策略部與營銷部總是一起開會,討論一些經營策略與營銷方案,與高翔的見麵機會也多了起來。不過我們都是新人,在前輩麵前還有許多要學習的。
  南田是營銷部的主管,我與他工作上接觸得也多了起來,他不時拿我打趣,說有空再一起跳倫巴,他說他可是學了好久,有空一定要露一手。
  一月中旬的時候,我接到了第一個專屬於我個人的CASE,在我們新開業的專屬店策劃年夜飯的活動。除夕在一月底,我隻有十幾天的時間。
  一邊請營銷部的市場調查組進行了選擇性市場調查,我沒有在一開始便寫策劃,而是到新店做調查,位置,翻桌率與及消費人群等等。
  三天之後,調查結果出來之後,我與營銷部門的人員連同專營店的人員一起,開始了第一次的集體討論會。
  “根據調查結果,有百分之六十的年輕人都喜歡年夜飯到外麵去吃,一來是不用自己動手做,省了許多麻煩事,二來現在收入提高,對於飯店的價格也比較能接受。”調查小組的人員首先發言。
  “但是我們的新店麵積並不大,同時五十桌客人的話,廚房就要忙不過來了,而且按現在的速度,我們那天晚上最多可能就一百桌,這樣的話,是根本掙不到什麽錢的?”新店負責人皺著眉頭說道。
  “翻桌率不會那麽低吧!”南田也加入進來,“為什麽一晚上的翻桌率隻有2?”
  “中國的傳統,年夜飯一般是八點鍾左右,大家在一起邊聊邊吃,怎麽也要兩個小時左右,再晚的話,就不會有太多的人了。”調查人員發言。
  我隻是再旁邊聽著大家的意見,自己的想法還不太成熟。
  “那個,我能說一下嗎?”高翔舉起了手。
  高翔站了起來,“中國的習慣晚上十二點的時候要吃餃子,所以晚飯的時候大家基本上吃的不會十成飽,許多人都是為了喝酒而吃飯的。我們是不是可以把年夜飯的時候提前呢?或是說,八點之前就餐完畢的,可以打九折優惠這樣的活動,這樣的話,增加一些翻桌率。”
  大家倒是讚同的點了點頭。
  “小夏,說說你的想法,這可是你的CASE。”我的頂頭上司楊部發話了。
  我站了起來,“我的想法不算太成熟。我是這樣想的,以前年夜飯的時候,都是大魚大肉,大家都在新年的時候才吃好東西,改善生活。可是現在生活好了,平時吃的東西也不錯,過年的時候不一定非要大魚大肉,可能那些東西也都吃不下。
  如果店裏等著顧客來點菜再做的話,以新店廚師的數量,速度不會太快。如果是套餐呢?比如說一桌六個菜,八個菜,十個菜這樣的套餐,可滿足不同數量家族的份量,而且可以事先配菜,會比較快一些。”
  楊部聽了道了點了點頭,“這樣的話,價格也可以分成若幹個等級,同供客人自由選擇。”
  “而且除夕晚上會有許多人會回到家去看春晚,雖然大家都說春晚很爛,但是收視率一直都沒有太低過。我們也可以提供外賣服務,這樣一來,大家在家裏,就可以吃到我們店的飯菜,而且我們在那天可以一整天的外送,大家隻要在家熱一下,什麽時候吃都可以。”
  “如果這樣的話,菜式上我們還要考慮一下,回鍋之後即不破壞食品的美味,還能保持新鮮度的。”新店店長也很讚同這樣的觀點。
  “外送是個不錯的主意,因為很少有店會外賣年夜飯的。”營銷部的人也議論起來。
  “店裏的方案可以考慮高翔提出來的,我們做一些活動,為新店增加一些知名度。”南田也做了認同。
  之後便是分配組合,我負責編製策劃書與宣傳方麵的事宜,其他人做預算的,製做菜單的,業務聯係的,都一一分配到人頭上。大家幹勁十足,讓我也有了信心。
  第二天,報告說提交上去後,冷麵神親自過目,之後又提出一點意見來,讓我回去修改,方案基本上同意。然後就是實施了。
  我因為是負責策略部分,具體工作基本上不需要我插手,可我仍然跟著大家跑,一點都不用馬虎。上午開完宣傳會,下午我還要到新店去。中午吃飯的時候看到路曉,被她拉了出來。
  “小夏,聽說你現在開始獨立做CASE了?真好,公司還沒有讓新人接這麽重要CASE的前例呢!小夏,你說,你是不是你的倫巴把許董給倫暈了?”路曉一臉的笑意。
  “喂!小路,冷麵神可以當我叔了,就算我受了刺激,也不用這樣吧!再說我這麽年輕,也沒想重要考慮感情的事。再說吧!”我看了下手表,已經快一點了,我得趕快去新店了。
  楊部和我一同去新店,他對我這個新人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決定親自督戰。新店裏廚師和店長都在,大家正在研究年夜飯的菜式,現在已經有不下二十種通過的菜單了。
  “我想,上海本地人口並不是很多,許多都來自全國各地,我們可不可以把菜式分開呢?比如說魯菜,川菜,本幫菜,東北菜等等這樣的菜單,如果這樣組合的話,大家選擇適合自己口味的,適合的菜品,會不會更好一些?”我看完菜單之後,建議道。
  “如果這樣的話,我們還要請求總部派些廚師來才好。”店長說道,“如果預定的話,我們還可以考慮把二樓的空間利用上,弄是其他國家的風味菜也不錯。”
  大家都點頭讚同,又開始新一輪的分工合作。
  最近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晚飯都在公司食堂吃的。方中宇放假回家了,除了同事,上家我已經沒有什麽認識的人。一個人回到家,對著四麵冷冷的牆壁,感覺很不好受。
  隻有在白天工作的時候,我才感覺不到孤單,那麽多人在一起,為了一個目標努力著,許多人都在你的身邊,不管開心也好,傷心也罷,都不會是一個人。
  因為參與了計劃,不能回家過年的,不止我一個人。現在廣告已經打出去了,傳單也發了不了,漸漸預定電話也多了起來,我們現在幾乎天天在新店那邊辦公,反而不怎麽回辦公室了。
  采購,銷售,製作工藝等等,都有了模式,過了臘月二十七,便有客人上門試吃,中午和晚上的生意也開始好了起來。營銷部派了二十個營銷員過來,接電話,下訂單,分品種一係例的工作都展開了。
  “訂單很多啊!現在預定的外賣席已經有四百多桌了,店裏的預定也差不多都滿了。”南田看著手裏的報表,“看來,除夕夜夠我們忙的了。”
  我整理好手裏的單據,“雖然很累,但和大家一起工作很開心。我去確定空運過來的蔬菜和海鮮。”
  一出門,正好遇到高翔,他衝我笑著點了點頭,“小夏,空運過來的蔬菜海鮮已經到店冷庫裏了,我上來叫你一起去看一下。”
  “我正要去找你呢!”我與高翔一起下樓,南田站在門口,目送我們倆個人離開。
  除夕就在忙碌中到來。我早上四點到店裏的時候,廚房已經忙活上了。麵點廚房請了三十個女工包餃子,我的工作是拌餡。考慮到餃子的味道,我們用臉盆大小的容器裝量,我進到廚房的時候,已經有三十幾個容器都切好了,等著我來拌。
  “我也來幫忙了。”我回身,是南田,穿著圍裙站在我身後,頭上帶著廚師帽,樣子很可笑。
  “我把調味料放好,你負責拌勻,一定要到肉和菜之間粘在一起,像米糊狀才可以。”我先試驗了一盆,南田在一邊看著,認真的學。
  然後我們兩個人分工,五點鍾包餃子工到的時候,我們已經和好了一半。請的餃子工手藝都很快,在我們把三十幾盆都攪拌完之後,他們也包的七七八八了。
  “外賣的運輸車都到了,大家按訂單的先後裝車,別弄錯了。”高翔在組織人員裝車,每家的菜用一個食品箱裝封好,保持菜與湯都不會弄翻,按地點的遠近,每條線路的不同,做了許多組合。
  “這是市郊之外的訂單都沒有接,不然更是要忙翻了。”南田解下圍裙,拿下帽子,走了出來。
  “看到這樣的景象,你應該高興才對啊?”我笑著問他。
  “如果手不酸得快要斷的話,我會很高興的。”他伸了右手,一臉的苦像。
  十一點的時候開始上人,一下午就沒有斷過,服務員不夠用,營銷部的人全部都變成了點菜員,外賣窗口人也特別多,一些熟食很受大家歡迎,特別是我們做的特色大拚盤,還沒有到六點,便已經賣空了。
  我抽空找了個地方喘口氣,腿都快不是我的了。服務員本來應該是兩班倒的,頭班還是有許多人留下來幫忙。大家都不能回家,卻忙的沒有一個記得,連吃飯都是換班吃的,後麵洗盤子的房間幾乎都沒停過,可還是勉強能跟得上速度。
  “小夏,你快過來一下。”一個服務員跑了過來,“大事情了。”

  第十四章
  我心下一驚,跑了過去,一群人圍在一桌客人那裏。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沒有那個。”還沒到跟前,我就聽到一個服務員在說。
  “對不起,”我拚了進去,原來是一個老太太在說話,“我一看到這個酸菜白肉血腸,我就想吃烙餅。你們這兒都有酸菜,怎麽能沒有烙餅呢?”
  “是啊,我媽媽就想吃烙餅,你和廚房說一聲,多少錢都沒有關係的。”說話的是老太的兒子,一付老板模樣。
  服務員實在很為難的樣子,“我們也不賣那個啊!”
  我有心剛想說話,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您想吃什麽樣的烙餅呢?”
  大家都抬起頭,說話的是居然是冷麵神,一件風衣,手套還沒來得及脫掉。
  老太太想了想,“我就想吃蔥花餅,軟軟地油油地,就著酸菜湯。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媽經常給我做的。”老太的表情仿佛又回到那個時候,臉上無比的幸福感。
  “我來給您做吧!”冷麵神蹲了下來,與老太平視,“您老稍微等一會兒。”說完直接奔廚去了。
  “他是誰啊?”老太的兒子問道。
  “那個人是我們集團的董事長。”有人在旁邊介紹著。
  當我走進廚房的時候,冷麵神已經換好了衣服,挽好了袖子。看到我,不過點了點頭。
  “你會烙餅?”我有點不感相信。
  冷麵神愣了一下,“我有特級廚師的資格證書。”
  我不再言語,看他和麵的樣子。隻一眼,我便斷定他肯定不會做蔥花餅,和麵的程式就不對。“我來吧!”我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在家常做的。”
  冷麵神看到我忍不住想笑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到一邊,我洗了手,和起麵來。醒麵的空檔,我炒了些麵,切好蔥花,鹽,雞精,油,胡椒都準備好之後,然後做餅。先把麵團擀成大片,然後把配料灑上去,沾勻了之後,卷成長卷,切成一斷一斷,捏好兩邊,卷麻花一樣卷好,壓扁,再擀平,如此兩三次。
  油也熱了,把餅放在裏麵翻幾次,便好了。烙好一張之後取下來,切成塊,盛盤。然後遞給冷麵神,“你答應人家的。”
  冷麵神看了看我,又看了餅,端了出去。我站在廚房門口,看他走向客人,把餅放在老太的麵前,老太咬了一口,眼淚差點沒掉了下來,“就是這個味道,真好吃。”
  老太的兒子看到媽媽這樣,低頭猛吃的樣子,也變得激動地說,“我們要十張,讓家裏人都嚐嚐。”
  冷麵神回到廚房,“十張。”
  “給。”我剛才一邊看熱鬧的時候,一邊烙了好多,“剩下的,一桌還可以送兩張,怎麽樣?”
  “那我們不是賠了麽?”冷麵神居然笑了,雖然他掩著嘴,但是我看到了。
  “這個,隻有自己才知道吧!”我也露出了笑容,“接著幹接著幹吧!”
  十點過後,客人便少了,還剩下十餘桌的客人還在,大家也都有時間休息一下了。高翔他們都累得不行,有些人幹脆趴在桌子旁邊休息,這一天的勞動強度,我也是頭一次。躲到二樓沒人的包間裏,躺在沙發上眯一會兒。
  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在拍我的臉,睜開眼,是高翔,“起來了,一起吃年夜飯了。”
  “嗯?”我有些睡迷糊了,半天反映不過來。
  “都在等你呢,起來吧!”高翔的聲音柔柔地,聽起來好好聽。
  我清醒了一下,抬起來看了看表,十一點,我沒有睡多一會兒。一樓已經沒有客人了,店門也關了,搬上了五桌菜,大家都坐了下來,“這丫頭在樓上睡著了。”高翔半開著玩笑,把我領到唯一一桌有空位的桌子上。
  這一桌都是上司,讓我有點無所適從,高翔也是不太舒服的樣子。“今天,謝謝大家了!有了大家的努力,這次年夜飯的策劃非常的成功。”店長先站起來講話。
  “今天的營業額已經計劃出來了。”南田站了起來,“加上外賣的與店裏的營業額,一共是八十二萬。其中主營五十九萬,酒水二十三萬。要比我們預想的好一倍左右。”
  大家都興奮了,一個中檔酒店一天的營業額達到如此,已經是相當大的成功了。大家都鼓誌掌來。
  最後是冷麵神站了起來,“今後幾天也要靠大家了。現在,大家盡情地吃吧!”
  我肚子都餓過勁了,這時候菜香傳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很餓很餓。我沒客氣,低頭猛吃起來,一桌子就我一個女人,大家看到我這個樣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夏,辛苦你了。”南田坐在我旁邊,先向我舉起了酒杯,“做為新人,小夏做得相當不錯。我先敬你一杯。”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受寵若驚,不過上司敬酒好象不能不喝,隻能陪著他一起幹杯,好在葡萄酒沒有什麽度數,對我來說還是小意思。
  南田之後,桌子上大家也都開始敬了起來,不知不覺,我已經七八杯喝了下去。高翔坐在我旁邊,有點擔心地樣子說道,“小夏,悠著點。”
  “沒關係,小意思啦!”我衝他一笑,“高翔,我也敬你一杯好了。”
  “今天的菜,是許董親自下廚師做的呢!”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在我正低頭吃菜的時候。我怎麽都感覺這話是說給我聽的,因為隻有我一個人在樓上睡覺,樓下的人,應該都知道這事。
  “你真的是特級廚師?”我抬起頭,“看起來不像啊。我覺得廚師都應該是那個樣子的。”我偷偷看了眼隔壁桌那幾個肚滿腸肥的廚師。
  我的聲音不大,隻這一桌人能聽到,大家聽到知道反映各不一樣,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嘴角都帶著笑,包括冷麵神在內。
  “啊!”我想起了下午的事來,“下午的時候,陸董笑了。”
  本來大家都忍著,讓我這一說,南田第一個忍不住笑了出來,其餘的幾個人也跟著,除了高翔之外,他還是有些未名其妙。
  “八葛。”南田的日語都冒了出來,出手打了我的頭一下,“沒大沒小。”
  我本來還想和他貧上幾句的,可高翔拉住了,轉移了話題,我們一直喝到快十二點,大家累了一天,早就體力透支到不行,於是早早散去,明天還有幾個人要值班的,現在不回去睡覺是不行了。

  第十五章
  高翔送我回家,大家都喝了酒,開車來的幾個人也都打車回家。我離的近,於是與高翔一起散步回去。
  “好安靜。”我有點喝多了,現在酒勁正在向上衝,“十二點了,都沒有人放鞭炮的。”
  高翔一隻手拉著我的胳膊,“叫你少喝點你不聽,看你明天有的難受的。”
  我甩開高翔的手,轉過身來,“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家這麽遠,從來沒有一個人過得年。我不想回去,那裏好冷,隻有我一個人。”
  “小夏。”高翔撲過來扶住我向下倒的身軀,“真是麻煩。”
  “我沒事。”他扶我的時候,我的手正扶在他的手上,兩隻手掌相碰觸的溫度讓我慌亂。記憶中的那件事,一下子湧了出來。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在我還沒有接受趙楓之前的那個冬天,好像是高三,高中最後的那個冬天。
  那次我們學校組織在一家酒店開元旦晚會,我與高翔不同班,但我們兩個班在隔壁的包間。那次好像也是喝了許多酒,在走廊遇到高翔,便拉他到我們班裏來。
  “跟我一起去算了。我們同學都很好相處的。”我靠在牆上,眼光有些迷離。
  “不太好吧!”他個性內向,不太喜歡和不熟的人接觸。“我和他們不熟。”
  “去吧。”我拉著他的胳膊,甩來甩去。
  後來他是被我硬拉了進來,大家正在唱歌,看我把高翔拉了進來,頭一個反映就是一片口哨聲響聲,方中宇還站了起來,像泰山一樣叫了兩聲。高翔被弄得紅了臉,不好意思起來。
  晚上散得很晚,寶寶沒人送,不順路的居多,喝多的也不少。我和高翔同路,也不差繞這一個小遠兒,便自告奮勇當寶寶的護花使者。送完了寶寶,我們倆個站在路邊商量應該如何回家。
  “打車吧!”剛下完雪,天氣很冷。他穿的不多,於是我建議道,而我自己也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還早,走回去吧。”他這一句,便改變了整個夜晚,如果我們倆個打車回家,便不會有以後的許多故事。直到現在我們可能還是那種可以聊天,海侃的朋友。
  我們倆就這樣,一前、一後;一左、一右,有一搭沒一搭的邊聊邊走,直到一大塊隱藏在雪下麵的冰讓我結結實實摔了一跤。高翔大笑起來,笑得很誇張,冬天的北方,摔一跤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好在是晚上,沒人看到,就算是看到了,引人發笑,也沒有像他笑成那樣的
  “還笑,”我惱道,看我笑話如真這麽好嗎?“拉我起來。”
  高翔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替我拍身上的雪。
  “走吧!”再次上路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們的手還拉在一起,沒有分開。在這裏說點自己的小秘密吧,這種情形在我夢裏出現過,還不止一次,我們認識了那麽多年,真的是單純的連一次手都沒拉過,碰都沒碰過。說實話,不敢。高翔在我心裏跟偶像一樣,是得供著的,又像是易碎品,隻可遠觀。
  當時,我在想,是不是我拉著他的手不鬆開。這讓我心裏很矛盾,生怕被他看不起,雖然他當作沒事一樣,沒有說話,也沒掙脫。
  我低著頭,我的臉一定很紅,我不敢看他。不過在下麵,輕輕打開我的手,但我的手仍在他的手裏,被他緊緊握著。
  高翔的手不同於趙楓,沒有粗糙的感覺,手指纖細,修長,和他牽手的那種微妙的感覺,直到今天我仍不能清晰的寫在紙上。沒有電流通過般的觸動;沒有血液上湧,心跳加速,仿佛這在我們之間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隻有溫暖,從他的手指傳到我的手指,再從我的手指,傳入他的手指。
  我猜想不到他的心情,他的心海太深,我看不透。也許我們倆個在那時都很矛盾,可是誰也不說,也沒放開手,就這樣,在一月的東北的冬天的夜晚,走了兩個小時,繞著小學,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我和高翔的浪漫夜晚隻此一次,被我埋在心頭許多年,不敢拿出來與別人共享。怕別人笑我,隻是牽手,就能讓我如此不能忘懷。
  忽然,發現自己很感性。
  “傻笑什麽呢?”高翔拍了拍我的臉,把我喚了回來。
  原來,我還在站在上海的街頭,在這個寒冷的冬夜。手與手的交匯讓我想起的,也許隻是我一個人的記憶。
  “沒什麽,隻是想起了那個冬天。”我吸了口冷氣,讓自己打了一個冷顫。
  高翔一下子沉默下來。那個冬天,那個晚上,我以為我們不需要說明,就可以這樣一直一直地走下去。可是畢業的時候,高翔對我說,對不起,我對你沒感覺。
  被狠狠地拒絕了呢!那天晚上,的確是沒有那種心跳過快、身心緊張地感覺,可隻有那種感覺是愛情嗎?我不知道。
  在我心情極度不好的時候,死對頭老白半夜跑了來,把我叫下樓,二話不說就摟住了我。嚇得我全身防禦係統自動開啟,不知怎麽就一腳踢到他那裏,害得他在床上躺了兩天。以後的兩年都沒有再理過我。
  而高翔,考到南方一座城市後,直接與我斷了聯係。
  現在再提及這事,讓高翔也很難堪:“對不起,是我說話太直接,傷害你了。”
  我笑了,搖了搖頭,“我還記得你說的話,沒有感覺嘛。也沒有什麽啊!”
  高翔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擁著我,直到把我送回家,把我扔到沙發上。
  “沒看出來,你還挺沉的。”高翔坐在沙發喘著氣。
  我迷迷糊糊地,感覺是到家了,自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脫了外套扔到一邊,在茶幾上摸索著茶杯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下去。
  “給我也倒一杯。”高翔用腳踢了踢我,“渴死我了。”
  我給他也倒了一杯,送到他手裏的時候,他的手包在我的手上,就在那一瞬,我能感覺我們倆的心都快跳了一拍。
  “完了,有感覺了。”我心裏冒出這一句話來。
  高翔也愣在那裏,水杯就在我們倆的手中持續了大概十五秒。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把水杯放回到茶幾上,然後拉住高翔的頭,抬起腳吻了上去。
  ……

  第十六章
  早上醒來的時候自己睡在沙發上,頭痛的要命,天早就大亮,都快十點了。旁邊的手機拚命地想,是家裏打來的電話。
  “還在睡啊?都幾點了還不起來?昨天晚上是不是喝酒了?”我隻說了個:喂,便被老媽狂轟了一頓。
  “我昨天連續工作了二十幾個小時,回來連床都沒上去,倒在沙發上睡了一晚上。”我坐了沙發上,脖子痛的要命。
  “怎麽那麽賣命啊?”老媽口氣中都是心痛,“還能回來嗎?”
  我歎了口氣,“回不去了,過年開業的店少,指著過段時候掙錢呢!我負責的案子,也不好自己走吧!我一會兒收拾收拾還要去呢,先不和你說了,我得抓緊時間了。”
  老媽又吩咐了幾句才掛了電話。這回兒我清醒過來,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來。當我拉下高翔的頭,抬腳吻了上去,可就在距離他的唇還有0.01毫米的時候,我被他拉了開,然後高翔紅著臉落荒而逃,手套還在沙發上。回想起高翔的狼狽樣子,就感覺好好笑。
  洗了一個熱水澡,衝了杯豆粉喝掉,抓起皮包出門,一年新的開始呢!
  我到店裏的時候,高翔已經到了,我把手套扔給他的時候,他臉上居然飄過一絲紅雲。
  “喂,昨天你送我回家啊!”我假裝喝醉之後什麽都不知道,說出來可能大家都會不好意思吧!高翔又是那樣臉皮厚之人。
  “啊!忘記了。”高翔見我忘記了,似乎也不那麽在意了,“怎麽樣,酒醒了沒有?”
  “完全沒問題。”我向他點了點頭,跑到後麵廚房去了。
  正月的前三天,店裏生意一直不錯,初四的時候客流開始回落,初六迎來一個小高潮之後,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過了一周,已經從勞累的狀態下解放了出來,初七晚上冷麵神過來,請全體幫忙的職員去PUB,我也沒有例外。
  這一天特別的冷,風很大,我們是走路去的,一路把我凍得夠嗆。不得已,在大家周圍跑來跑去,以增加一些熱量。好在PUB不遠,不然我真的要縮成一小團了。
  “我以為北方人都不怕冷。”一個南方的同事說道。
  我笑了,我是例外,夏天怕熱,冬天怕冷,春天怕風,秋天怕雨,什麽都讓我占全了。好在PUB裏足夠暖,人也不少,沒多一會兒便讓我緩了過來。
  我們包了兩張桌子坐下,我還是第一次來這樣熱鬧的酒吧,以前和蘇眉去所謂的酒吧都是喝果汁。大家點酒的時候,我卻不懂,從來沒喝過,想點啤酒又怕大家笑,所以隻是坐著,笑著不言語。
  “小夏喝什麽?”一個同事把酒單遞過來。
  我搖了搖手,“我隨便,你們點吧。”
  這裏大多是南田手下的幹將,每個人酒量都很好。南田看到我這麽老實,想來我是不會喝酒的,於是給我要了一瓶紅酒來,兌了雪碧喝,也不會醉人。
  這間酒店很大,中間一個大吧台,兩邊站著酒保,吧台中間有一個調酒師,正為麵前的兩個女士調雞尾酒。兩個女士看到調酒師飛舞的手法,早拍起手來,酒師買弄夠了,打開蓋子,從裏麵傳出兩種不一的酒來,兩種酒沒有融合,下半是藍色的,上半是橙色的,非常好看。
  我端著酒杯看著新鮮,什麽對我來說,都很新鮮。
  旁邊幾個男的不知道什麽時候聊起了娶老婆經,這裏大多都是單身,有女朋友的很少,結婚的隻有一個,是個是何的組長。
  “女人漂亮的不下廚房 下廚房的不溫柔 溫柔的沒主見 有主見的沒女人味 有女人味的亂花錢 不亂花錢的不時尚 時尚的不放心 放心的沒法看...”他不知道從哪兒看來的歪詞,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我把注意力拉了回來,聽他們聊侃,也參加他們的戰團裏麵。
  “你和我看的不一樣啊!”旁邊一位女士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放下,“男人嘛,有才華的長得醜,長得帥的又掙錢少,掙錢多的總不顧家,顧了家的被說成沒出息,有出息的一定不浪漫,會浪漫的靠不住,靠得住的又窩囊。”
  幾個人轟然大笑,有個哥們兒還笑噴了,自己捂著嘴蹲著不起來,這個比他的那個還歪。這幾天混得久了,我也不像初來的時候那麽拘束,也能和大家開開玩笑,以至於高翔說,現在看起來,又感覺回到了高中的那段時光。圍繞在我周圍的,總是笑聲。
  來這兒的人外國人居多,不過高大的外國男人身邊,不乏有嬌小水靈的亞洲女孩,來這裏的人很少說漢語,英語居多。在上海,外國人中新加坡人,馬來西亞人,日本人,韓國人,都占很高的比率,如果她們不自我介紹,很難看出是哪國人
  還有一夥人,大概也是同一個公司的,突然來了興致,到我們這裏來叫板,鬥酒。這在酒吧裏常有,不過我從來沒遇到過。
  規則很簡單,單挑,由大家抽簽產生,一夥一個,先倒下的人輸。輸的一方請客付酒錢。
  同事給我講玩法,我很有興趣,當酒杯擺在桌上的時候,我才知道這麽玩是會玩死人了。一字排開,有二十多個酒杯,裏麵裝著不同的酒,都是調製出來的。雞尾酒看起來很淡,味道也不濃,但是卻是很容易醉,
  我不幸被抽中。對方被抽中的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外國男人,氣勢上就輸了一半了。他們很高興,叫我們不如直接認輸算了。
  “我還從來沒在喝酒上認過輸呢!”我英語說得不好,便用中文叫板,這一下可好,引來了不少人觀戰。在東北,不會喝酒的人少,會喝酒的不喝烈酒的少。我不是酒鬼,隻是不容易像醉罷了。
  我先喝了杯橙汁墊底。二十個杯子從大到小一字排開,顏色各種各樣,倒是十分漂亮。我從大杯開始喝,他從小杯開始喝,一開始我的戰術就被認為是不正確的。從大杯喝,一杯下去可能就倒下了,這樣一來,就要算輸了。
  可我不這麽想,這和性格有關,小杯喝起來沒勁,再說,小杯可以留到後來喝不動的時候喝;如果到時剩的是大杯,便連底氣都沒有了
  喝到第十杯的時候,全體人都興奮了,因為對方已經慢了下來,而我還是一口一杯,麵帶微笑。我的體質對酒精的反映要比常人慢很多,這可能就是能喝的原因。
  第十五杯的時候,對方已經要幾口才能喝完一杯,而我,還在笑,這是心裏戰術吧,其實我也感覺到酒勁在體內慢慢發揮作用了。
  第十六杯,對方需要更久才能喝完一杯,而我,已經到小杯區了,一口下肚,已經感覺不到酒味了,那酒,是甜的。
  第十八杯,對方開始晃。我勝利在望,我不急於喝光杯裏的酒,隻是笑著看著他,所有的人都在為我加油:“小夏,小夏。”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在為我叫好。
  第二十杯喝完的時候,對方已經在桌子下麵了。我頓時成了同事的偶象。連冷麵神都站了過來,看我們鬥酒。
  可在對方人群中又站出來一個人,手裏拿著一撂美金,“敢再和我喝一次嗎?”
  “他說什麽?”他說的不是英語,我聽不懂。於是問旁邊的同事。
  “他想和你再比一次。”冷麵神為我充當起了翻譯,“他說的是意大利語,”然後冷麵神又接了一句:“要不要我替你問候一下他的母親?”
  冷麵神說的是中文,聲音也不大,可是聽到的人都在偷偷的笑,我白了他一眼,再外麵別說他是我老大,太丟人了。
  “叫他把賭金番一倍,我就陪他玩。”我叫冷麵神幫我說給他聽。不料那個人倒挺闊氣,笑著從口袋裏把錢包拿出來,裏麵厚厚的全是美金。
  “他拿的不是假幣吧?”我隻認識人民幣,美金的真偽我還真看不出來。
  南田比冷麵神還要狠,把酒吧的收銀叫來,按當日匯率換成了人民幣,足有三萬塊。然後寫了張個人支票放在桌上,“我賭小夏贏。”
  這下一來,我們成了群賭,大家紛紛下注,不過賭我的人很少,隻有公司的同事,剩下的,都賭對方贏,因為我已經喝過一輪,再喝一輪,誰也沒有把握。
  我在他們下注的時候,拉過高翔,在他耳邊說了句:“老方法,到廚房裏拿瓶米醋,用啤酒杯裝。”
  高翔愣了一下,然後笑著點點頭,關鍵時候還得是中國人幫著中國人,誰也沒想過我會用啤酒瓶喝醋吧。這個解酒的方法可是白試不爽,不信你可以試試,不過不靈可別找我啊
  大家被我喝啤酒的舉動也弄得愣了,不知道是不是我還沒比就傻了,這時候還能私下喝啤酒?而且這麽混著喝,不醉才怪呢。已經有人後悔把錢賭在我身上了,從他們眼神中就能看出來了。
  他學我的樣子,從大杯開始喝。我笑了一下,點了根煙。我不著急,當他喝到第五杯的時候,我的煙也抽完了。
  因為雖然是大杯,卻也不是滿的,都是七分滿,這是酒吧倒杯的基本規則。我把幾個酒杯的酒倒在一起,一個滿杯,然後一口喝掉,這樣我隻喝了六杯,桌上的酒便沒有了。我們倆個還都站著,我在笑,他在發呆。
  “兄弟,倒酒啊,別愣著。”我拍了拍調酒員的肩。
  三個調酒員又重新把酒倒上,這次酒和上次的都不一樣,有幾杯全是純酒。“北京二鍋頭,五十六度的?”我聞了一下,“你們這兒還有這個酒啊?”
  被我叫兄弟的調酒員笑了,“厲害。”他隻說了兩個字。
  “伏特加。”“八二年的法國甘紅”“內蒙古燒刀子,六十五度,這種酒現在很難找了。告訴我哪兒有買的,我一定要買點回去。”
  全體人都傻了,包括南田與冷麵神,都象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唯一麵不改色的,就要數高翔了,這種方法,我們高中的時候也玩過一次,不過那次全是白酒。
  對方這次學奸了,他看我把什麽酒兌在一起,也跟著學。不過看得出來,他已經有點冒汗了。
  跟我學你就死定了。我心裏這樣想,臉上卻還笑著。“拿個紮啤杯。”隻要說話,早有人把東西放在我麵前。我把所有酒都倒進去,整整一大杯,然後捧著喝起來。
  對方當然也和我一樣,把酒倒進大杯裏。不過一杯下肚,隻聽“咚”的一聲,地下已經倒著一個人了。
  當然,那個人不是我。我蹲在地上,拍了拍對手的臉,“想和我鬥酒,還早點呢。”
  “好了,夠了。”高翔把我拉了起來,怕我蹲得久了,起來的時候會上頭。
  “小夏,你怎麽練的這麽大的酒量?”南田問我。
  “我爸是開酒廠的,我有二級品酒員的資格證。”我告訴他答案,心想,要是老爸知道我這麽喝酒,非把我抓回東北,看起來不可。

  第十七章
  我到上海之後,第二次喝高了。我隻是對酒精的敏感度要比常人晚一些,但也還是會醉,當然這些是別人看不到的。這一次又是高翔把我送回家的,不過這一次我是真的高了,腦子裏還很清醒,就是四肢連帶舌頭都不聽使喚。
  高翔再一次把我扔到沙發上,坐下來喘氣,“傻丫頭,那麽賣命做什麽?”
  聽到他的話,我笑了,“老大,幫我把錢,收……收起來沒有?”這時我還想著賭酒贏的那三萬九千三百一十二塊三毛的賭金呢。
  高翔笑了,我掙不開眼睛,但我知道他笑了,拍拍我的頭,“你沒喝多啊?”
  “我沒喝醉,但是我喝多了。”我抬起手來,在茶幾上摸了起來,卻隻碰倒了一個茶杯,就再什麽也沒摸到。
  一個涼涼的茶杯放到了我的嘴邊,碰到唇的是冷冷的液體,我也沒時間想,張開嘴喝了下去,冷冰的液體滑下火熱的內髒,感覺舒服了許多。
  “到床上去睡吧!在這裏睡太不舒服了。”高翔把我拉了起來,連拉帶提的把我弄到房間,放倒在床上,幫我脫了外套和襪子,又幫我蓋好了被。
  “睡吧!睡醒了就沒事了。”他輕拍我的臉,輕輕地在我耳邊說道。
  於是我安心地沉沉睡去,連夢都沒有一個。
  因為春節期間加班,公司在正月裏特批了我一周的假期,我把假期安排到十五左右,怎麽也想在家陪陪爸媽,一起過個好節。
  不過我回家還沒有站穩,公司這邊就打開電話,楊部說他在日本本部那裏爭取了幾個學習的名額,那邊正在為情人節做策劃,策略部那邊出動了很有名的久治大師,問我想不想去。
  這樣的好機會是很難再遇到的,也不怪爸媽的報怨,在他們臉上狠狠親了一下,第二天便拿著護照直飛北海道報到去了。
  原田久治是在廣告界很有名的策劃人,日本本部的策劃有三分之一都出自他的手。但是這個人脾氣很怪,也很爆燥,能跟完整個企劃的人少之又少。這是我到北海道的第一天,井上前輩告訴我的。
  井上前輩在我麵試的時候照顧過我,在日本本部實習的時候,也曾幫助過我,讓我對他很信任。這次他是策劃組的組長,也算是我半個頂頭上司了。
  這個季節北海道很冷,比東北的氣溫還要低一些,好在來的時候,老媽給我的背包裏裝了許多厚衣服,所以我還能應付得了。住地是在一個溫泉民宿中,住的都是和式的房間,沒有床,睡的很不習慣,但是很暖,被子裏有陽光的味道。
  晚上,我泡過溫泉之後,打開電腦,做功課,把井上前輩發給我的策劃案資料好好看了一遍。久治大師的企劃做的很好,專業的廣告四格圖,把他想要展示的內容表示得清清楚楚,而且企劃上還注明了一些細節問題,都是我不曾見過的,雖然我對這方麵是外行,但也可以看得很明白。
  “好厲害!”我忍不住感歎他的創意,這次是針對巧克力——情人節做的宣傳方案,內容是一個天使愛上一個凡人,最終卻不能在一起,天使走的時候,留下了自己的心,化成了巧克力,在情人節那天送給自己心愛的人,希望這樣,就可以永遠陪他身邊。
  淒美的愛情故事總是有市場,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但是時間很緊張,拍攝時間隻有三天時間,要趕在情人節前一周進行插報,畢竟這與我們平時看到的不同,抓住的就是商機,否則錯過了時間點,所有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正因為這樣,讓我整個人都感覺緊張了起來。
  第二天四點,我便被叫了起來,今天要去山頂拍雪景,要趕在太陽升起之前到達山頂,出發時間都是計算好的,不能耽誤。因為時間很趕,在車上的時候,井上為我和大家做了簡單的介紹,同期來學習的還有三個人,其餘兩個是來自北京分公司策劃部的女孩,還有一個是日本本部的策略部新人佐佐木。
  倒是我們幾個,很快就熟識了。其他的工作人員也大概認識了一下,可惜久治大師不在車上,聽說他昨天晚上就上山去了,直接在那裏等著,所以我們沒有看到這位傳奇人物。我們後麵還有一輛車,聽說裏麵坐著的便是這部廣告的演員們。
  “啊~什麽時候我也能演上一隻廣告啊!”祝小雪說道,她是保定人,在北京分公司策略部,是和我同一期的新人。
  “別做夢了,就你那個頭,還想拍廣告啊?”楊平打斷了她的白日夢,祝小雪是北方人,卻長得比南方人還嬌小,才一米五三的個頭,不過長得很漂亮。
  “日本人不都不高麽?在這兒我算是標準個頭了。”祝小雪改用中文說道,說的時候還四下裏看了看。
  我隨著車的擺動搖了搖了頭,閉上眼睛,到山頂要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車程,我還是多多休息一會兒好了。
  等車子停下來的時候我也正好清醒過來,山頂已經到了。太陽還沒升起來,但已早有許多工作人員上來,布景都搭得七七八八了。
  “久治,過來一下。”井上衝著前麵的幾個黑影喊了一聲,其中一個黑影走了過來。
  “介紹一下,這幾位是來學習的新人,三個女孩都是從中國分部來的。”井上為我們介紹道,“這位便是原田久治,你們可以叫原田老師。”
  走近了,我才發現傳說中的原田久治差不多快四十了,頭發不長,但是很亂,有點卷卷毛,一張臉傲慢至極,甚至有點邪氣,我不知道是不是搞創作的人都是這個樣子。不過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這個樣子的他,有點象傳說中的憤青。
  “我不是說我不帶什麽新人的嗎?你們給我找什麽麻煩,看她們的樣子,根本不能吃苦,趕快給我送走。”果然我看人沒有錯,原田一開口,便一嘴的火藥味。
  井上前輩把原田拉到一邊,說了許多好話,原田最後才同意我們留下,但隻能在旁邊看,打打下手,如果惹了什麽麻煩,馬上走人。就這樣,我們算是留下來了,被分到不同的小組裏,安排了些許工作。
  我被分配道具組,幫助一號道具師,我猜想原田是故意這樣做的,讓我做這份在日本隻有男人才做的工作,目的是讓我們知難而退,祝小雪被分到服裝組,抱著比她還長的衣服到處跑,楊平和那位男職員便成了演員們的保姆,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的,也是一時一刻都不停息地跑。
  “夏,一會兒你在這裏吹雪花,知道了嗎?”道具師交待我說,“一會兒大師說開始的時候,你便打開風機,然後拉下裝雪的布袋,讓裏麵的雪花被吹到天上。風機轉速可是控製雪花大小,不過要小心一些,風機轉動的時候,雪也會飛向自己,最好把自己的臉包起來,戴上風鏡,這樣才能起到保護作用。”他說著給我做了一下試範。
  我把他說的都記了下來,又把脖子裏的圍巾分出來一些包住眼睛以下的部分,戴上風鏡,帽子,把風機打開,和道具師試過幾次之後,感覺可以上手了,道具師才離開。
  一會兒,拍攝開始了,一個隻穿著白紗,光著腳,凍得哆哆嗦嗦的“天使”上場了。拍日出之前的戲是不用雪花的,所以我也跳下來,站在旁邊看著。雪地裏放著音樂,天使跳著舞,臉都凍紅了,喘氣的時候全是白霧。
  “不行。”原田站了起來,“喘氣的白霧把畫麵都弄花了,重來。”
  可是白霧現象依然存在,幾次下來都不行,原田也站了起來,“先不要呼吸,忍一會兒。”
  “天使”都快哭了,跳舞的時候呼吸也止住了,終於沒有了白霧現象,拍了好幾條,終於達到原田的要求了,大家停了下來。
  接下來便是雪中舞,我站在三米多高的台子上向下吹雪花,看到那個演天使的女孩抖得不行的樣子,心裏還真有些不忍,雖然名氣與聲望來的重要,但是犧牲實在是太大了。
  “喂!那個弄雪花的,早上沒吃飯嗎?怎麽一點力氣都沒有!”我一手拉著雪袋,一手把持風機,還真的有些難度,一不小心,就被原田久治給罵了一頓。
  “雪花,再大點,要大雪的感覺。”久治拿起話筒喊了起來。
  我不僅要加大雪花,還要忍著風機倒吹回來的雪吹到身上的冰冷感覺。
  “不對不對。”久治大師站了起來,“感覺不對。雪花一開始要漫飛的感覺,然後要越下越大,最後成為狂風暴雪,我要這樣的感覺。重來。”
  這次我照著他說的做,一開始小風小雪,然後加大風機,雪袋也扯得大一些,最後幾乎是整個把雪袋倒了下去,讓風機亂吹一通,製造暴雪。費了九袋雪,原田才滿意,改拍一下條。道具師過來幫我收拾東西,關切地問我累不累,我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可還是搖了搖頭,一邊甩胳膊一邊到去看他們接下來的場景。我是來學習的,一點都不能鬆懈。

  第十八章
  下麵是天使與凡人相愛,這還好一些,看兩個演員親親我我的樣子,還真的有些可笑。女主角前一刻還愛的死去活來,後一刻便轉變臉色跑到一邊喝熱咖啡,我想我還是沒辦法習慣這樣在場景中跳進跳去的感覺。
  最後天使終於要離開了,留下了自己的心,化做濃情的巧克力,留在潔白的雪中,男主角傷心地捧了起來,淚流滿麵。看到這裏,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捂著嘴卻還是笑出聲來。
  一道目光殺了過來,原田久治轉回了頭,狠狠瞪了我一眼,如果目光真的可以殺人,我想我已經被殺死過許多次了。看到原田凶惡的樣子,嚇得我氣都不敢出,好在大多數人都沒在意,不然我真就丟人丟大了。
  一上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下午不再需要拍攝,他們是暗房洗片,我們可以自由活動。楊平在吃午餐的時候問我:“你上午的時候笑什麽?讓久治大師那麽生氣。”
  我吐了下舌頭,“我看到巧克力才笑的。天使的心怎麽也不會是黑的吧!”
  楊平聽到我的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夏,真有你的,想的也太遠了吧!”
  “久治大師。”一個甜甜地聲音傳了過來,我們一起望去,原田就站在離我們不遠的桌子旁邊,早上演天使的演員正向他撲了過去。
  說來我也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我們的談話,不會被他聽到了吧?不知道這位大師會不會聽得懂中文,又會不會是個自大報複心又強的人。
  下午,我的話便得到了證實,久治大師親點我去幫忙選宣傳用的照片。若大的房間裏麵,隻有攝影師與鋪了一地的照片。
  攝影師看到我來了,隻對我說了句:“把你看到認為合適的照片選出來。”
  然後我便學他的樣子,在一地的上千張的照片中爬行。照片並不都是今天照的,看來拍攝工作已經有了三兩天的樣子,女主角也不是同一個人,而是有四五個,各種各樣的造型,千奇百怪的樣子。
  半天過去了,我一張都沒有選出來,也許是我還看不懂大師的手法,總認為這些照片表達不出來那種我想象的意思來。
  “怎麽樣?選好了沒有?”攝影師靠了過來,問道。
  我搖了搖頭,“我找不出來,好像每一張都不是我心中的感覺。”
  攝影師笑了,“沒關係,明天還會再出來一批,到時候再選選看。”
  從房間裏出來,已經到了晚飯的時間,原田他們在民宿中要補拍外景,就在後麵的混浴那邊。
  “大家晚上都一起來吧!”井上宣布著。
  “我還是無法認同這樣的日本風俗。”我們三個女孩在一起吃飯時聊天。
  祝小雪好像還可以接受,“混浴也沒有要脫光,應該也沒什麽問題吧!”
  “我早先在雜誌上看到,說大家在一起泡溫泉,上麵飄著酒桶,一邊泡一邊喝酒的樣子也不錯。”楊平倒不是十分在意,“再說了,都說了一起去了,不去不太好吧!”
  於是晚上,我們都被叫到天然湯泉那邊去了。那是一個有三十幾平方的溫泉,湯水都是白色的,像是混了牛奶的雞湯鍋一樣。四周再開闊一點是樹林,形成天然的屏障。這裏形色也很特別,看似溫泉的溫度很高,泉邊地上的雪卻隻有靠近溫泉一點點的地方化掉了,其餘的還都存在地上,厚厚的一層。
  我穿著和服浴衣,坐在離溫泉不遠的回廊邊上,看著大家笑鬧成一團的樣子。祝小雪和楊平都融了進去,隻有我,可能是實在不能接受這種方化教育,所以隻好遠遠待在一邊,看著他們笑鬧,等待著時間過去,也是一種孤獨享受。
  地上的雪很厚,大概有五六寸厚,坐在回廊邊上,彎下腰就可以摸到。輕輕抓了一點放在手裏,隻一會兒便化掉了。我跳下回廊,脫掉笨重的木屣,本來我也不習慣穿這個,光著腳跑到雪地裏。但是雪太涼,隻一會兒便受不住跑了回來,在回廊裏把腳上的雪跺掉,,過了一會兒又下去,獨自一個人玩的樂此不疲。
  後來,看著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我還是偷偷跑回房間上網,還是這樣感覺比較好。我開心地與蘇眉聊著天,過年的時候沒有見到,有好多事情要聊的。
  我以為一直會過著一種平靜地生活,誰知道第二天,便出了大事件。
  “不可能。”早上依然去拍雪景,不過今天早上似乎很不順利,當我們到達山頂之後,才發現演員們沒有來。助理打過電話去,對方卻說不再與我們合作了。
  這件事讓大家很是吃驚,第二個壞消息接著便到了。另一家廠家今天推出的情人節巧克力廣告,與我們的方案一模一樣,連角本都是同一個。如此一來,我們的拍攝,全部白費力氣了。
  我們全部回到民宿,井上他們趕著最近一班飛機回東京,到總部討論對策。我們這些人留在原地待命。
  “這下,麻煩大了。”攝影師先開的口,“一樣的作品先上市了,我們的拍攝就算完成了也不可能再推出了。這一行沒有什麽原則,先出來的便是為主,這次,我們怕是損失慘重。”
  “可是,抄襲的人明明是他們啊?”有人不服氣地說道,“我們明明可以告他們的。”
  “可是時機不等人,情人節一年就一次,如果這一次失敗了,公司的所有活動便全部要更改,如此一來,這一季怕是趕不及了。”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時機,時機啊!我腦子東西很多,一時間也說不出來什麽,於是回到大房間,把昨天翻出來的照片重新拿了出來。
  天使的愛情,天使的愛情!天使的愛情不過很虛幻的東西。我把照片扔到一邊,倒在踏踏米上時,我是這樣想的。忽然,我眼前似乎一亮,又把照片撿了回來,跑回到自己的屋子中,打開電腦,開始寫我的想法。
  如果不能推出這一季的廣告,不代表我們不能推出廣告,如果要臨時改變廣告方案,那就不如來個翻天覆地。
  我一直忙到下午三點才把所有的想法整理完,以郵件的形式發了出去,因為不知道東京這邊誰負責這件事,所以我把郵件分別發給井上,南田和冷麵神三個人,算是我頭一次越權的行為。
  “那個,還有什麽吃的沒有?”我中午根本沒有來得及吃飯,現在肚子裏空空蕩蕩地,隻好跑到民宿的廚房裏,想找點吃的東西。
  民宿的老板娘一看是我,倒是十分熱情,給我端來了湯菜和飯,讓我吃著。我的飯還沒吃完,電話就打了過來,攝影師跑了下來,“夏,收拾一下東西,和我一起回東京。馬上。”
  我胡亂地把飯吃完,回到房間收拾完東西,攝影師早一步叫好了出租,在民宿門口等我。
  “就我們倆個人?”我隻看到他一個人,也沒帶什麽行李。
  “啊,剛剛井上部長來了電話,要我送你回東京,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車來了,他幫我把東西放了進去,自己坐到前麵,直奔機場。
  到機場的時候,井上又打來電話,簡單說了一下,現在冷麵神和南田,包括幾個重要的人物也到了東京,這次事件很大。我的方案他們看了,感覺很可行,所以把我叫回來。還重點說了,是冷麵神的意思。
  “希望不會越幫越忙。”我在飛機上的時候,是這樣想的。
  本部大廈燈火通明,這樣的夜晚,很多人都會睡不著吧!到達本部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冷麵神他們已經在早上到達,現在正在開會,研究對策。
  我到了之後,馬上有人領我去了會議室。看到我之後,很多人都感到驚訝,我不過是個小小的新人,這麽重要的會議怎麽會讓我參加。
  “就是這樣的一個員工,卻比我們更早想出對策,而且付之於行動。”冷麵神開口說道,“現在不是新人的問題,而是我們怎麽在三十六個小時之內拿出相應的方案,不然我們情人節的企劃,就白部白費了。與其這樣,我寧願相信一個新人,一個努力的新人。也許越是外行,處事就越能冷靜。”
  接下來的時間,冷麵神把我推上會議的風口,一開始我還很緊張,不過已經沒有時間讓我去適合,我隻能麵對一屋子的人,講解我的想法,與我那些不成形的四格圖。
  一開始大家還都不在意,漸漸地也被我的風格所吸引,不知不覺完全投入進來。三個小時後,方案就已經基本訂了下來,四個策劃精英分別去做廣告方案,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在三十三個小時之內,拍出比對手更好的廣告來。

  第十九章
  原田久治現在一改原來的狀態,十分的有精神,他打了許多電話,不多時便組成兩套拍攝班底,他親自帶一組,另一組人員由他的朋友,一個很有名的日本廣告導演來擔當。
  最後,便是演員的問題,在短時間內,找到這麽多專業有名氣地演員,是不太可能的。
  “夏,你的意見呢?”原田忽然開口問我,嚇了我一跳。
  被點到名子的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原田看到我這個呆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這樣一來,也打破剛剛緊張的劇麵。
  “小夏,喜歡哪個演員呢?”原田問道,“雖然你是中國人,但日語說的這樣好,一定也看過不少日本的電視劇,你最喜歡那個演員呢?隻要憑感覺說就好了。”
  我想了一下,“我最喜歡的是平川智子,加藤奈美;男演員嘛,麻田勇次,羽多平。
  “這些演員已經過氣了。”底下有人小聲地議論,“當初這些人都是相當紅的,可是現在……”說話的人搖了搖頭。
  “我去聯係。”南田站了起來,“久治老師,請您與我一起。”
  原田笑著站了起來,他臨走的時候說了這樣一句話,“隻要是好的作品,再推出一個什麽樣的高潮,誰也不知道。”
  九點的時候,開始放飯,一大堆人坐在辦公室裏,一邊工作一邊吃飯,看來今天晚上,將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看來把你派到日本來,是我做的最明智的一件事。”在我倒咖啡的時候,冷麵神走到我的身後,“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
  我搖了搖頭,“我隻是想出自己的一份力罷了,你手下有這麽多精英,我隻是一個來學習的新手,會不會太多管閑事?”
  冷麵神走過來倒了一杯咖啡,然後靠在桌子上,“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喜歡多管閑事,可就真的不得了了,公司早就發達了,還會現在這樣被一點小事弄得手忙腳亂?”
  他歎了口氣,“也不會有人出賣公司了。”
  我早過這種情況,隻是我的身份也不便說什麽,隻好捧著咖啡喝著,不再說話。
  十一點多鍾的時候,原田他們回來了,令人吃驚的是,他居然把我所說的四個人全部找到了,而且還多帶了幾個人回來。
  “多虧了久治老師,才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人找齊的。”南田臉上帶著無比的笑容。
  原田倒沒有什麽表情,“不,不是我的麵子,而是夏的方案,這樣的方案,好像就象為他們量身訂做的一樣,他們自己已經把角色分配好了,我們現在就到借到的攝影棚去,大家一起跟著來吧!”
  我第二次到原田的工作場地,這次卻不用我再搬道具。原田隻要我做一件事,就是與那些演員交流我的想法,把我想表達的東西講給他們。這些人好些都是我喜歡的演員,和他們能麵對麵的交談,讓我也受益非淺。
  策劃們已經把方案重新改過,比起我這個新手,他們可以有能力的前輩。我的簡約體方案也被他們豐富成有血有肉的精華。兩個工作組同時開始拍攝,進度一下子就提高上來。原田的嚴格要求,演員們專業的精神,都讓我看到另一個不同的世界。
  不知道什麽時候,南田走了過來,“他們真的很了不起,隻是因為年齡的原因,不再風光。有了這次的機會,他們都很努力賣命。”
  “久治老師真的很厲害,這一天,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我笑了笑,“不知不覺,感覺自己還算是個重要的人物。”
  南田笑了起來,“頭一次看到臉皮這麽厚的人,真了不得了。”
  天亮了之後,大家開始出去拍外景,這次沒有什麽特殊的景色,都是樸實地東京景色,也是大家最熟悉的。他們走的時候,我也倒在沙發上睡著,沒有人叫醒我,也許是看我太累了。等我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啊,睡了這麽久。”我看了一下表,腦袋裏還是暈暈的。
  “部長說,不讓叫醒你。”辦公室裏隻有一個女職員,坐在電腦後麵工作。
  我抓了抓頭發,“他們去哪兒了?”
  “聽說是去了井上部長的家去拍攝,井上部長把自己的小兒子都獻出來拍廣告了。”女職員笑著說。
  等我在洗手間裏洗漱完畢業之後,大家也都回來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好象很開心的樣子。
  “夏,進剪輯室。”原田大聲叫了我一聲,自己先走了進去。
  剪輯室裏差不多有五個人,兩個導演,一個專業剪輯師,另兩個人我不認識,隻是點了點頭。我在最後麵坐了下來,看著他們剪片子,這行我是一點都不懂,原田也是一邊剪片,一邊對我的方案進行提問,我也照著自己的想法回答。
  一個多小時後,片子剪好了。拿到大會議室進行第一輪的驗證。
  廣告一共有四支,是四個短小的故事,兩支三十秒的,兩支四十五秒的。
  我的靈感來自天使之愛的廣告,隻不是把所有的情節都反過來想。我沒有采用可愛的天使形象,而是采取了普通的現代人的心理。家庭篇,事業篇,學業篇及朋友篇。分別也從不同的角落去體現情人節的另一麵,情人節代表的,不單單是愛情。
  “能想出這樣的廣告的人,一定是男人。”一開始看到方案的時候,大家都這樣說,情人節的廣告,沒有一個是提及愛情的,讓看了的人感覺很新奇。
  “這個時段全是表現愛情的廣告,不是很無聊。在世上還有許多在情人節沒有情人陪伴,要一個人努力渡過的人,這樣的人會很煩火滿是愛情的宣傳吧!”一個女性職員說道。
  “在日本,人情巧克力、朋友巧克力、島倉巧克力也是有很大市場的。我們就從這方麵入手,應該比情人巧克力更有說服力吧!”大家對廣告都相當滿意。
  這時我才知道,在剪輯室那兩個人,是這次與我們合作的巧克力製造商代表,因為我們的廣告創意被別人先播放出來,引起他們的相當不滿。本來是要來談判的兩個人,看到我們是這樣的努力,也變得激動起來,當下表示對我們的工作的信任,希望我們把這一季的宣傳做的更好。
  晚上的時候,廣告已經開始在電視台放映,比起我當初的方案,現在放映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我們在辦公室開總結會的時候,南田衝了進來,大叫道:“成功了,我的調查員反饋的情況,大家對我們的廣告評論相當的好。”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井上那邊也開始準備後天的試賣會,而我也基本沒有太多的事情了。
  送我回酒店的是冷麵神,其他人都在忙碌著,隻有他有空。“沒有想到,你成長的這麽快。”他邊開車邊說道,“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也許是我比較有動力吧!”我苦笑了一下,“我也喜歡這樣努力地工作,好像有人說過,隻有工作,不會拋棄你吧!”
  那天之後,我又變回了老老實實的實習生,北海道的一組人也全部趕了回來,我們也被重新分組,投入到情人節的販售當中去。一星期的販賣活動也慢慢展開。分組的時候,我被分到公司比較集中的企業區,銷量異常的好,但集中在上班前,午休時間和下班之後這三個時間段,很累,卻也豐富。
  現在電視、大屏幕整天都在放我們製作的廣告,聽說對於天使之愛的廣告,公司已經對對方公司進行了告訴,因為我們證據足夠,天使之愛被暫時停播。
  我常以為情人節買巧克力的人一定都會是女孩,可是在現場,也看到許多男孩子、男職員品嚐後也開始購買,看到大家幸福的神情,自己也會感覺到很幸福。就是那種感覺,看到別人幸福,自己也會分享到。

  第二十章
  在二月十四日當天,也是我們最後的販售日,因為是周末,我們的販售地點改為了商業集中區的一個廣場。身後便是一個大屏幕,被我們租了下來,不斷地放著我們的廣告,另外還製作了一個特輯,是巧克力生產過程的短片,也吸引了不少人。
  “大家辛苦了。”中午的時候,冷麵神帶著南田一夥人都到了現場,把我們換下來吃飯,他們開始進行販售。也許是營銷部的精英們長得都還不錯,真的吸引了不少的人來,買的人多,觀看的人也不少。
  “啊!是他們。”遠處有人叫了起來,我們都站了起來,是為我們拍廣告片的幾位演員,全數到齊,參加販售活動。
  南田走了過來,“這幾個人,原本都很過氣,自己也沒有心思再起東山,都放棄了演員的生活。不過通過這次廣告,大家的人氣居然還那麽高,現在聽說有好幾個人都要重新出山,要再好好努力一次了。”
  “真的太好了。”我想起了原田的話,一支好的廣告,帶給別人的衝擊,也許是我們遠遠無法想象的。
  “你是明天的飛機回去吧!”南田問我。
  我點了點頭,來到這裏的十天,讓我又成長了不少,學會了不少的東西。一直以為自己夠努力了,到後來才發現,自己的差距還太大,和前輩們相比,還有許多要學習。
  “加油吧!我會支持你的。”南田給我一個燦爛的微笑,然後又去幫忙去了。
  急忙吃了口飯,現在可沒時間休息,又馬上回去幫忙。隻一會兒的功夫,我們就已經成為了焦點地帶,有許多雜視和電視台的記者都到了現場,他們的目標主要是那些演員們。再次成名後的他們,比起那些初入此道的人,不知道要熟練多少位,氣質高雅,言語風趣又不失穩重,讓周圍的人佩服得不行。
  “生活就是一場秀。”冷麵神不知道什麽站到我的身後,“看著他們從人生的低穀中走出來,你有什麽感覺?”
  “不知道,那種感覺說不出來,怪怪的。”我看著那些人的身影說道:“隻是感覺這樣就很好了。看到別人的幸福,自己也會感覺到幸福。就像這句廣告詞一樣,我就是這樣想的。”
  “幫助他們的人,是你才對啊!”冷麵神說道,“沒有你的創意,沒有你的推薦,他們是不會再回到這個舞台上來的。所以他們最應該感謝的人,是你才對。”
  我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我隻是一個剛剛入社的新人,沒有社長你和南田部長,井上部長的認定,沒有原田老師的執著,沒有全體大家的幫忙,我什麽都做不成。若說這個功勞,根本就不是我的。應該是所有人的才對。”
  冷麵神點了點頭,“你是我見過的新人中, 成長最快的一個。加油吧!”
  這時,大屏幕放起了歌曲,歌曲中傳來的淡淡的傷感讓我們所有人都停止了下來,回過頭去看。配合音樂的,居然是我們拍攝廣告的整個過程的花絮,居然是攝影自己偷偷做的,一共半個小時的時間,記錄了我們幾天來的努力。我在裏麵也發現了自己的身影,在北海道的民宿中光著腳在雪地上玩耍、舉著風機的狼狽樣子、在辦公室沒形像的睡在沙發上、在攝影棚中努力工作的背影、與大家一起布置會場,進行販售時的笑臉,全部都記在了裏麵,與所有的人一起,成為了永恒。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先流淚的,惹得我眼睛也朦朧起來,所以的人都在靜靜地看,正如原田久治後來所說,就算沒有前麵的四支廣告,靠後麵這半個小時的剪輯,也會打動許多人。
  晚上,冷麵神請所有不能回家的單身職員們一起吃飯,他找了東京最有名的壽司店,讓我們這些人盡情地吃。這個時候,誰也不會想其他的,隻要大家在一起,就會感覺很安心。
  職員們也沒有了往日裏嚴肅的形象,把領帶係在頭上,一邊吃一邊唱一邊跳起來,好象是很古老的日本的和歌,我聽不太懂,隻是隨著他們的歌聲打著拍子,為他們助興。我們包的一大間的和式包房,後麵有一個回廊,因為太熱鬧,所以我躲到外邊去乘涼。
  回廊裏站著一個背影,在吸著煙,聽到我出來的聲音,回過頭,居然是冷麵神。看到我,他並沒有說話,我坐在回廓裏,從口袋裏拿出手絹來,擦著臉上的汗。冷麵神挨著我坐了下來,我能聞到他身上七星香煙的味道,淡淡的,卻並不難聞。
  “怎麽不在裏麵?”他輕輕地說,仿佛又在那裏自言自語。
  我微笑著,“太熱了,出來透透氣,我這個人,不喜歡太熱鬧的場麵。”
  “我也是!”他向後倒了下去,倒在回廊裏麵。
  我看著他,在此時,感覺不到他老板的身份,就如同裏麵的那些人一樣,是和我們一起努力奮鬥的一員。這樣隨性的老板,還真的很不多見。
  我從口袋裏翻出兩塊巧克力來,剛才在裏麵的時候,別人塞給我的,賣了一個星期了,我卻連一塊都沒吃到。拔開一塊扔在嘴裏,巧克力便化掉了,不是特別甜,卻有著香香的味道,說不出的滋味。同樣拔開一塊,回身放在冷麵神唇上,“張開。”
  冷麵神感覺到唇上的東西,閉著眼睛張開口,讓我把巧克力放了進去,也許他這個大老板,也都沒有吃過自己代理的巧克力呢!想到這兒,不自覺笑了出來。
  “在笑什麽?”他坐了起來,正好對我麵麵相對,太近了,連他的呼吸都能感覺到。
  我呆住了,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雖然我心裏很清楚他下一步想做什麽。但大腦卻做不出任何指令,似乎是渴望著,事情就這樣發生。
  下一秒,他的唇落在我的唇上,先是輕輕點了一下,然後再一下,看到我沒有拒絕,他再前靠了一下,加深了這個吻。
  除了趙楓之外,我從來沒有和別人接吻的經曆,冷麵神的吻讓我腦子裏一片空白,隻能坐在那裏,任他吻著我,把我摟在懷裏。
  “夏,你跑到哪兒去了?”拉門一下子拉開,從裏麵衝出一個人,是井上。這裏他看到的是,我靠在回廊的柱子旁,冷麵神一隻手摟著我的腰,一隻手撐著回廊的地板,與我熱吻在一起。
  聽到井上的叫聲,冷麵神與我分開,我因為剛才的吻而麵色通紅,臉上燒得厲害,眼睛裏都是朦朧神色。井上卻很識相的把拉門又關了起來,留下我們兩個人,與裏麵的火熱氣氛隔絕開來。
  “再來一次吧!”冷麵神擁住我,再次貼了過來。
  那一晚我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就是在自己初吻的時候,都沒有這樣不知所措過。回到酒店,更是一夜無眠,似乎嘴唇上,還留著那個男人吻的感覺,香潤絲滑的巧克力的感覺、幸福的感覺。

  第二十一章
  我終於踏上回國的航班,繼續我的假期。昨天在公司裏,冷麵神特準了我一個星期的假,讓我補回我的假期,不過一個星期後回上海總公司報到,準備下一項工作。
  昨天晚上與他接吻之後,我跟受了驚的小兔子一樣,跳到房間裏,死活再不肯一個人出去,到哪兒都拉著幾個人。冷麵神也並未再有什麽舉動,回酒店的時候,我還在擔心,他會不會跟來什麽的。可惜我的擔心都是白費力氣,昨天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除了那一個吻之外。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爸媽看到我回來,都高興得不得了。現在年也過完了,十五也過完了,我這時回到家裏,也算是躲過了眾多親戚們的追問。爸媽說,年前接了那麽多的電話,都是問我什麽時候結婚,弄得他們為難死了。
  回到家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整整睡了一天之後,才想起打電話給蘇眉。老白現在是學校放假期間,蘇眉與他都在家裏,還沒回北京。聽到我回來了,蘇眉馬上衝到我們家來,與我抱在一起,一如久未見麵一般。
  “初五的時候我們搞了一次同學聚會,大家還以為你婚沒結成,不好意思出來呢!”蘇眉坐在沙發上,伸手拿了一個蘋果。
  我笑了笑,“我是有心躲來著,被那些人看到,不一定怎麽說呢!就是看不到,我也能猜得出他們都說些什麽。那些人的心思,或許你比我更清楚。”
  蘇眉聽到我的話,也笑了起來,當初在大學的時候,我拒絕了許多人,後來實在是沒力氣了,才答應了趙楓,從此就再也沒變過。怕是大家知道我與趙楓分手的消息,大快了許多人的心,滿了很多人的意,一如他們當初想的那樣。
  “心裏還想著趙楓嗎?”蘇眉從我的眼神裏便能看穿我的心,我們在一起時間太久,對彼此太了解。
  “還沒忘掉,不過不去刻意想起,便也沒有什麽。”我搖了搖頭,站起來到窗前,“也許,我根本沒有想象中那麽愛他。”
  “騙得了自己嗎?”蘇眉也站到窗前,“說你不喜歡趙楓,連我都不相信。雖然趙楓這個人現在不怎麽樣,可是當年的確很有魅力。雖然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但他的大名我還是知道的。人長得又好,學習又好,在他們學校處處吃得開,不然市政府到他們學校選人,幾千人隻選中他一個?”
  “我當年看中的,也並不是他這點。”我把頭靠在窗子上,外麵的景色都是灰蒙蒙的,也許明天會下雪。但這一切,都不是心中所想了。
  看我這樣,蘇眉似乎也了解我的感覺,“當年和趙楓在一起,是因為高翔吧!”蘇眉說道,“聽說趙楓和高翔很像,雖然我沒見過高翔,但是我總有一種感覺。你一開始是因為高翔才接受趙楓的,可惜你這個人心極軟,太容易愛上一個人。小夏,你這樣的話,將來會很吃虧的。不一定別人對你好,你就要接受。”
  看到蘇眉現在的樣子,讓我很想問她一件事,“蘇眉,為什麽你會選老白?”
  “白自強沒什麽不好,家境也屬上等,將來怎麽說也是博士,也許還能出國留個洋什麽的,把住了他,也就相當於給自己一個將來。愛情那東西對我來說,太奢侈,他喜歡我,這樣就足夠了。至於我愛不愛他,還不是我說了算”蘇眉平淡地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而不是她自己的。
  “那麽,那個人呢?”我知道蘇眉不想提及他的名字,但我說了,她便知道是誰。
  “那個人有太多的不得已。”蘇眉苦笑了一下,“也許那時候的他,就和現在的趙楓一樣,在一些事情麵前,愛情是可以等價交換的。”
  也許久遠也不會長大,才會過得自由自在吧!長大之後要麵對的事情,太殘酷,遠不是我們能準備好的。除了無奈,我們還能有什麽啊?
  ……
  周末,老爸給我安排了一次相親。雖然我對相親沒什麽感覺,卻不好意思打擊老爸的好意,雖然頭一天有點感冒,卻也硬著頭皮去了。
  對方曾經是老爸的老朋友的徒弟,現在在一家很有名的酒廠做技術員,二十八歲,模樣也周正,濃眉大眼,所有北方男子擁有的特點,他都有。性格也爽朗,沒有讓氣氛冷卻。老爸陪我去的,我倒說的很少,倒是他們,在一起說著說著就討論起造酒來了,投機得很。
  於是,最後變成他們在邊聊天,我陪坐在那裏,躲在角度擦鼻涕。回來之後,我甚至不再記得對方的長相,讓老爸直在歎氣,好在老媽說我年齡不大,也沒必要著急,老爸才放下這件事。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我要回上海,蘇眉他們也要回北京,好似故鄉永遠隻是我們聚首的地方。臨走之前的那個晚上,我們又相約一起去泡吧!老白提議的,說找個地方喝兩杯,再打打撲克。找一找當年上學時的感覺。
  我到的時候,老白帶了一個他的朋友,我不認得,但從蘇眉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帶他來的目的並沒有那麽簡單。於是我隻有假裝不明白,裝糊塗的本事我還相當不錯,也可以省卻很多麻煩。
  “這個是小魏,北大的高材生。”老白是這樣介紹的。“這個是小夏,蘇眉的姐妹兒,也是我高中時的校友。現在上海工作,外企,白領。”
  這小魏是那種很典型的“學院派”人士,又瘦又高,總像營養不良、睡眠不足、疲勞過度的樣子,眼睛下麵的眼袋就能看出這一點來。 不過穿著還是挺幹淨的,人也還算斯文,這點是與老白相對比之的得來的。
  “小魏的爸爸是市局的。”老白又加了一句。
  我與蘇眉對看了一眼,蘇眉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把我想說的話給壓了下去。我們幾個剛坐下沒一會兒,要的酒還沒有上來,便遇到了熟人。小城市的缺點就是這樣,蛋丸大小的地方,越不想遇到的人轉個圈就能看到。
  “老白。”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不用回頭,光是他走近我背後所帶來的氣味,我便知道那個人,化成灰我都無法忘記的人,是趙楓。
  “怎麽遇見你們倆了?”老白站了起來,我與蘇眉也轉過頭,原本以為看到的是柳晴,卻發現跟在趙楓後麵的是石雪。
  “我們也是在門口遇到的。我剛送走幾個領導,正好路過這邊,看到石雪,便一起進來了。”趙楓也看到了我,不過他並沒有什麽吃驚的表情,而且還表現的很淡然。
  “一起吧!大家都熟人了。”石雪倒是很喜歡和稀泥,一開口便可以弄得大家不知道怎麽說。
  “小夏。”老白看了看我,眼睛裏有點為難的樣子,也不妄我把他當朋友一場。
  於是,我也隻有微微笑笑,小聲說:“我無所謂。”
  看到我都不反對,六個人在一張台子上坐了下來,老白叫過來服務員,點了幾個圍碟,又補了兩打啤酒,兩付撲克,打紅A。
  雖然心裏不是很舒服,但在大家麵前我還沒有表現出來,一群人在一起玩的時候,我不想掃了其他人的興。在玩撲克的時候,老白有意無意提及小魏的家裏,石雪反倒留心起來,借著去衛生間回來,便坐到了小魏與我的中間,與小魏攀談起來。被她這樣一搞,我正好正對麵直接對著趙楓,趙楓倒是平常心,眼光不時落在我身上,相對而言我卻不自在起來。
  “你認識衛國吧!”石雪與他聊起了家常,“衛國是市劉局的兒子。”
  小魏當然認識,他們還是發小兒,“你怎麽認識衛國的?他不是去當兵了,現在聽說在廣州軍區呢!”
  石雪擺出了她專用的嫵媚笑容,“衛國當年追過小夏啊!我們還在高中的時候,衛國就特喜歡小夏,隔著好幾層呢,也不知怎麽把小夏打聽到了,然後天天在我們學校門口等,害得小夏都不敢從正門口回家。”
  “哈哈哈哈!”小魏倒是挺感興趣。“這小子,看不出來啊!然後呢?”
  “小夏那時候喜歡的是高翔,對衛國都沒正眼看過一眼,你知道衛國為什麽去當兵嗎?傷心的都不行了,說隻要有小夏在的地方,他就不再出現了。”石雪仿佛在講評書一樣,全然不把我這個當事人放在眼裏。
  蘇眉在旁邊看不下去了,看了看趙楓,沒有任何反映,最後才把眼光落在石雪身上。蘇眉嘴巴厲害,在我們大學可是很有名的,我不喜歡與人爭論什麽,她剛好與我相反,蘇眉先是歎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我可是聽說當年你們高中最紅的那個人是你啊!小夏那時候對高翔頂多算暗戀,連說都沒敢說出來。不過聽說你可是當著全校人的麵,對男生表白過呢。那個男生叫什麽來著,趙楓,這事你應該知道吧!”
  一隻利箭,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石雪身上,石雪當年在學校畢業舞會上對趙楓表白的事情,差不多都可以寫進校史了。那天晚上石雪被趙楓拒絕了之後,喝了個爛醉,大鬧校園,折騰了一個晚上,三個男人都沒拉住她,最後還是我把她拉回宿舍的。
  聽到蘇眉揭自己老底,石雪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反駁道:“喜歡就要說出來,有什麽不對嗎?不像某人,專門喜歡有女朋友的男生,害得人家倆個人勞燕分飛才高興。”
  蘇眉挑眉,眼看就要轉變成為一場戰爭,我不想波及其他,於是站起身來,“我明天要飛回上海,晚上還要收拾東西,先走了。”
  小魏看到我站了起來,也站了起來,畢竟今天他是被介紹給我的,“我送你吧!我開車過來的。”
  “不用了,你們再玩一會兒吧,我家離的又不遠,走路回去就可以了。”我拿起大衣,拍拍老白的肩膀,“老白,這單你買了,下次回來我請客。”
  老白點了點頭,作為東家他不能走,而我走了之後,也就不會再起戰端了吧!“等我到了再給你電話。有空我們網上再聊。”我又拍拍蘇眉的肩,與她道別。
  就在這時,趙楓卻站了起來,“我送你吧!”
  大家都愣了,都沒想過,趙楓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就在在大家還沒緩過神的時候,趙楓已經把我拉到外麵了。他就這樣拉著我的手向外走,即沒有說話也沒有停留,讓我一時間不知道他的目的,又無法掙脫他。
  終於,在路過高中圍牆外的時候,他回過身,把我壓在牆上,沒預兆地吻住我。當他的嘴唇含住我的時候,我才反映過來,用力地推他,可畢竟男女有別,任憑我用再大的力氣,也沒有辦法掙脫他的懷抱。最後我累了,也放棄了掙紮,攀住他的脖子,讓自己更貼近他,任他為所欲為。
  我以為我可以忘記他的吻的味道,我以為我可以不再想起與他的一切,可當這些真正發生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根本無力拒絕。我想念他的唇,想念他的懷抱,想念他的味道,真的,很想念,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回到我身邊吧!”趙楓好久才放開我,貼在我耳邊,如是說。
  我望著他,想把他看透,“我回來,你的那個她怎麽辦?”
  趙楓皺了皺了眉,“也許我不能給你名份,但我心裏最愛的隻有你一個人。你隻要給我一點時間,也許三年,也許五年,不會超過十年,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相信我。”
  聽著他的話,我不禁笑出眼淚來。“趙楓,你太相信自己的魅力了。你以為我是誰啊?會不計較名份等你十年。我就算一輩子沒有人要,也不會在你這棵歪脖樹上吊死。”我甩開他的懷抱,丟給他兩個字,“再見。”
  趙楓似乎還想上前阻擋我,卻被我一個巴掌打到臉上,狠狠地清脆地響聲之後,是他一張愕然地臉。相處多年,我們從來沒有動過手,哪怕是開玩笑的都沒有。
  “也許我應該說,永別了才對。”我扭過頭,徑直離開,趙楓在我身後是怎麽樣的表情,我都已經無所謂了。
  手很痛,痛到木,我就隻是甩甩了事。這就是我喜歡過的人?我暗自罵了自己一句,呆子,這些年你的眼睛都長在驢腦袋上了,怎麽會和這種爛人混在一起,喜歡一條驢都比喜歡他要強吧!
  回到家已經是半夜一點了,爸媽早已睡下,自己放了滿滿一缸水,泡在裏麵,把自己沉在裏麵,淚與水混合在一起,心情是灰色的,一如窗外陰沉的天空。

  第二十二章
  回到上海之後,我把自己全心全力都投入到工作當中去,不再想發生過的事情,我不想讓自己弄得很狼狽,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部長早已給我安排了具體的工作,跟著一個資深的師兄學習,這位師兄是上海本部策劃的NO1,跟著他雖然常被罵,但真的學會了不少東西。
  每天都在忙碌中渡過,二月就這樣地去了,三月也悄然來臨。
  方中宇開學了,回到學校,假期他倒是沒有閑著,跑了一大圈的新馬泰,給我帶回來不少好東西,雖然都是吃食,但如此記得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自從我回來之後,路曉也常來我這兒混日子,這家夥過完年回來,已經快要成“負婆”了,連著幾天都在我這兒混飯吃,也沒錢玩樂了,也不泡吧了,老實極了,就等著下一次發薪救命呢!
  南田與冷麵神一直都沒有回來,這倒讓我安心不少,碰不到麵,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倒是南田前幾天發過來一封郵件,問過我的現況,我回了信,他也沒再寫來。
  高翔被派到江蘇一帶出差,已經走了快一個星期了,我回來之後還沒見過他,隻發過幾個短信,他說現在每天就是吃,照這樣下去不用多久就會變成一個大胖子了。
  大家好像都變化了,又好像是沒有變,我也說不很清楚。隻感覺我走了之後再回來,一切都有了一些變化,而那些變化,卻也是我無法查覺的。
  月初,公司推出了新的策略方式,在上海新推出了一種回轉壽司專營店,加盟店一下子在全上海就開了五家,分散在各個商貿中心和寫字樓周圍。師兄每天帶著我在五個店之間跑來跑去,從宣傳、布店,到原料的選取,價格的製定,都一一過手。師兄的點子也是一會兒一變,快到我已經無法跟上他的步伐,上午剛改好的策劃書,也許下午便要重新修改,到晚上也許已經被他全盤推翻,弄到我現在手頭上的版本不下六七種。師兄自己也感覺很頭痛,但他卻停止不下來,他的創意停不下來。
  三月,上海下了第一場雨。
  剛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注意到,隻是坐在電腦前拚命地敲字,改師兄才提出的方案。中午的路曉來找我,說,“外麵下雨了,今天我們去食堂吃吧!”
  我回過頭,外麵已經是一幕雨簾,是我太專注,一直都沒有注意到。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平時這個時候,路曉一定會去吃大食代的菠蘿炒飯,可今天下了雨,我們都沒帶傘,所以她更改提意,我們在食堂吃工作餐。
  大樓裏有兩個餐廳,十七樓一個,四樓一個,我們在二十三層,一般都去十七樓,午餐十元錢,兩個菜一個湯,反正不太合我的胃口,都是上海本幫菜居多,甜甜的味道我還是沒有辦法習慣。今天食堂的人很多,好不容易我們才排到位置,在窗邊坐了下來。
  “聽說冷麵神回來了,你看到他沒有?”路曉八卦特別多,在總務部待久了,人也變得八卦,真是沒有什麽好處。
  我搖了搖頭,眼睛卻落在窗外,下雨了,我喜歡小雨的感覺,一如我的名字一樣。天氣有些陰沉,不過不讓人討厭。
  “兩位女士,我可以坐嗎?”走過來的人居然是南田。他與冷麵神還真是形影不離,在日本晃了大半個月,應該是和冷麵神一起回來的。
  “南田部長,我們可以說‘不’嗎?”路曉倒是不懼怕他,“我想和小夏說些悄悄話。”
  南田笑了笑,聳了聳肩,“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那我到別處找位置吧!”
  看到南田找到別的位置坐下,不再關注我這們這邊,路曉才吐了吐舌頭,“小夏,今天發薪,晚上一起去泡吧怎麽樣?”
  我笑著搖頭,路曉還真是,用我們家鄉話就是:狗肚子裝不下二兩香油。才發完工資就急不可待的要去消費,怪不得她整天喊自己是“月光一族”,看來她脫離“負婆”無望了。
  “好吧!今天我這邊也沒什麽事,不過我要叫上大宇,上次說發薪請他吃飯的,不如一起吧!”我不會拒絕朋友的邀請,何況還是我在上海唯一談得來的朋友。
  “那好,晚飯你請,喝酒我請,怎麽樣?”路曉從不占別人便宜,很講究禮尚往來。我們幾乎每次出去花的都差不多,這點路曉與蘇眉很相似,也許正是這樣,我們才能談得來。
  我點了點頭,“那晚上下班後在大廳等我,我叫大宇下了課直接趕過來。”
  與路曉邊說邊談,吃的很少卻也飽了,自從來上海後,我的體重就一直都升不上去,以至於蘇眉笑我是不是趕時髦減肥。
  有時候,習慣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方中宇來的時候,外麵的雨還沒停,不過已經變成很小的毛毛雨,不打雨傘也沒有什麽關係。路曉建議去吃大食代,她說中午沒吃到菠蘿炒飯就很不爽,晚上一定要補回來。方中宇倒沒有什麽意見,反正是我請客,他吃什麽都無所謂。於是我們坐車到人民廣場附近的大食代吃飯,因為不是周末,人也不多,我買了卡,大家轉了一圈,選了自己的餐食,找了一個視野好的位置坐下。
  “忘了買飲料了。”方中宇把我點的荷葉排骨飯端過來之後,又起來去買飲料。
  路曉這會兒也端著她的菠蘿炒菜回來了,“真羨慕你有這麽好的同學,我也有不少同學在上海,可是都沒什麽聯係。”
  我把筷子遞給路曉,“大姐,我上海隻有這麽一個哥們兒,不找他關照找誰啊?你都不知道,上高中的時候他把我欺負成什麽樣?要天天忍受著破球鞋的臭味,運動服的汗味,還要天天給他留晚飯,真是沒法提了。”
  “在說我壞話是不是?”方中宇端了三杯飲料回來了,看到我就喊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從來就不會說我好話。”
  “小夏說你高中的時候總欺負她。”路曉想都不想就把我給賣了。
  方中宇看了我一眼,“沒良心,你怎麽不提你肚子疼,我背你上醫院的事了?還有趴在我身上哭毀我一套阿迪運動服的事,還有你看小說我幫你背黑鍋的事,你怎麽都不提啊?”
  路曉先笑了,“看你們倆的樣子真好啊!對了,你們倆個為什麽沒成為戀人啊?多登對的一對!”
  我和方中宇異口同聲的說,“開玩笑,找他(她)?”
  “意外的同調呢!”路曉已經笑到不行,一邊拍桌子一邊笑。
  “吃你的飯吧!”我們倆個又一起說道。
  晚上從酒吧出來,路曉打車回去了,方中宇送我回家,走在路上的時候,他忽然問我,“剛才聽路曉說,我現在也在想,你說像我這麽帥的人,你當初怎麽可能會不喜歡我呢?”
  我白了他一眼,“那時候喜歡你的人太多了,都晃花眼了,哪裏看得到豆芽菜一樣的我啊!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是怎麽說我的,怎麽看都沒看出來我是女的?”
  方中宇倒不在乎,摟住我的肩,“小夏,你說我們倆現在還有可能在一起嗎?”
  “太熟了,下不去手。”我拍掉他的手,“你說我們倆都熟到你一那個啥,我就知道你要那個啥的地步了,看上去就像左手摸右手一樣,想想都犯惡心!”
  方中宇笑了起來,“小夏,你這句說的可不對了,照理說熟,你和高翔可比我熟多了,你當初喜歡人家的事,也沒瞞著誰,都大大方方的承認了。現在又說太熟了下不去手,不是矛盾著麽?”
  “我是喜歡人家,可惜人家不喜歡我。”我淡然一笑,“高翔表麵淺淺淡淡的樣子,其實是那種心很高的男人,不是我這樣的平凡女子能把握得住的。”
  “就像飛箏?”方中宇問道。
  我搖了搖頭,“飛箏就算飛走了,還有根線可以握在手裏,你看我手裏,什麽都沒有。”我在方中宇麵前攤開雙手,除了清晰可見的紋路,什麽都沒有。
  “若以後真的沒人要你,我就娶你吧!”方中宇握住我的手,輕輕地說。
  雖然沒有愛情,但能聽到他這樣的話,也讓我很是感動。愛情會消逝,友情也許也會,但溫暖過你的那份情誼,卻一生都不會忘記。

  第二十三章
  日子就這樣繼續。再次見到冷麵神,是在連鎖壽司店開業的時候。冷麵神代表公司剪的彩,不過露了一下臉,與幾方麵頭頭腦腦交了下麵,便離開了。當時我在幫師兄做宣傳案,也隻是遠遠看到他來了,而他似乎也看到我,衝我點了一下頭,沒有再多的表示。
  開業典兩個小時便結束了,因為是周末,我們可以直接從會場回家。總店在徐家匯,本來路曉說好一起來,開業典禮之後要約我逛街的,可是她那邊臨時來了朋友,走不開,約會也就取消了。
  典禮時間不長,派完宣傳單之後我就沒有什麽事,可以離開了。我並不著急回家,想一個人沿著街道走走,天氣不錯,很久沒有這樣愜意。我隻走了兩個街口,冷麵神的車開了過來,他自己開的車,在我身邊停了下來,推開車門說了句:“上車。”
  口氣雖然不是命令似的,但氣勢卻是不容別人拒絕的。我咬著唇,拉了車門坐了上去,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住在什麽地方?”他問我。
  我報了家的地址,然後又是沉默,他不時用眼角的餘光看著我,我知道卻假裝沒看見。我並不想與他扯上關係,這是實話,雖然我們接過吻了,可在我看來,隻是那天的氣氛太適合罷了,我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不適合在一起。
  車在樓下停了下來,我推門下來的時候,輕輕說了句:“謝謝陸董。”
  冷麵神也下了車,“不請我上去喝杯咖啡嗎?”
  我很想拒絕,但是我沒有,或者是沒有勇氣,最後還是讓他跟著我上了樓,進了房間。還好房間不亂,沒有堆在床上的被子,也沒有亂丟的雜誌,不管多累,我都會把房間收拾的幹淨了,才會安心。
  “您先坐一會兒。”我把冷麵神讓到沙發上坐了下來,走到廚房,“我沒燒水,礦泉水行嗎?”
  冷麵神“嗯”了一聲,好在我的冰箱裏總是備了幾瓶礦泉水,以備不時之需。打開窗子,讓新鮮空氣吹進來,找到杯子給他拿了水,剛轉過身的時候,忽然被一個懷抱擁住,本來平靜的心一下子緊縮了起來,臉上也突地一下熱了。
  冷麵神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不是古龍水,有可能是胡須水,淡淡地桂花香型。冷麵神好高,我在心裏觀測,他大概比方中宇還要高,有一八七的樣子,以前沒感覺出來他有那麽高,現在才發現,我隻及他的下巴,我的額頭現在正貼在他的下巴上,眼睛正好對著他的喉節。
  他的手撫隔著頭發撫上我的背,讓我輕輕顫抖起來。不知為什麽,我不反感他的擁抱,而他也自然而然地環住我的腰,與他貼近著。感覺到我沒有抗拒,他低下了頭,尋到我的唇,吻了上去。他的唇厚薄相當,有些煙草的味道,淡淡地,柔柔軟軟地與我貼合。一切都象自然而然地發生一樣,我沒有迎合,也沒有拒絕,任他淺吻,許久,才放開我。
  一時間,我不敢去應對他的眼眸,隻有低著頭不敢看他。冷麵神挑起我的下巴,讓我與他對視,“喜歡嗎?”
  喜歡他還是喜歡他的吻,我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他。蘇眉曾說我,情商太低,不適合談高難度的戀愛。也許我現在就是這樣,明明想拒絕他,與他劃清界線,卻又不自主地被他的情感牽引,最終什麽都說不出來。
  可能看出我的迷茫,冷麵神微微露出了一個笑容,“中午想吃什麽?我掌廚。”
  於是,在莫名其妙的狀態下,午飯是冷麵神做的,意大利麵。說實話,很好吃。這時我才知道,冷麵神從前是學西餐的,拿手的是法國菜和意大利菜,中餐學過一些,但不是很精通。二十五歲之前,都在自家的酒店做廚師。
  “你平時都吃什麽?”冷麵神看到我的冰箱裏的東西後問道。
  我聳了聳肩,“回來隨便吃一點,炒飯,麵條,什麽簡單來什麽。”
  “怪不得你那麽瘦。”他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特別是眼光滑過某些部位時,讓我渾身都不舒服。
  “其實我也不瘦,隻不過是個子高顯得。”我辯解道。說完之後,我才發現我的解釋換來了冷麵神玩味的眼神,還不如剛才那個來的自然。慌忙裝著找東西的樣子,遠離他的視線。
  我的房間連桌子都沒有,平時我們都是在茶幾上吃飯的,冷麵神看到我拉出板凳時的樣子,真是讓我終生難忘,像他這樣的人,可能從生下來就是泡在蜜缸裏的,今天也許是他第一次坐在板凳上,麵對著茶幾吃飯的。
  我這兒就兩套刀叉,還是前一陣去超市的時候,因為實在太可愛了,就買了下來,我喜歡收集這些小東西,總是會花掉很多錢。看著冷麵神用著畫著卡通人物的叉子,真是很搞笑,冷麵神看到叉子時的表情,真應該拿相機照下來掛到公司的網站上去。
  “你喜歡這些東西?”冷麵神看到我的櫃子裏還有好幾個杯子,還有一些小物件,於是問道。
  我點了點頭,“我隻是喜歡美麗的東西,不過可能過一陣子就不喜歡了。還記得上高中的時候喜歡那種帶鎖的日記本,於是我買了許多,直到現在還有許多一動沒動在那兒放著的,因為這個,還常被老媽罵。那時候可是省下午餐的錢買的呢!”
  “看來你的瘦還是有原因的。”冷麵神搖了搖頭。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認識一個人,他很喜歡收集襪子,每次看到好看的襪子,都要買兩雙。”收到收集,我想起方中宇來。
  “為什麽要買兩雙?”冷麵神問。
  “一雙收起來,一雙用來穿的。”我解釋道,“記得有一次我們班檢查衛生,男生把臭襪子丟掉之後,他給每個人發一雙新襪子還有的剩。”
  看到冷麵神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我才發現,在餐桌上提襪子是件很煞風景的事情,於是起身去泡了壺花茶。我很喜歡喝茶,家裏從來沒有斷過,寧可缺水,不可無茶,忘記是誰說的,因我很相信。冷麵神並沒有久待,喝了茶休息了一會兒便離開了,走之前,冷麵神在我臉旁輕輕貼了一下,揉了揉我的頭發,轉身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窩在沙發裏,腦子裏想著近來發生的事情。
  “其實這樣也不錯啊,就是年齡大了點,可是有事業基礎,對你好就可以了。”與蘇眉打電話的時候,她才睡醒午覺。
  “十四歲呢,我可怕人說我傍老頭的。”我的心裏多多少少還是不能夠接受。
  蘇眉在那邊打了個哈欠,“小夏,這年頭笑貧不笑娼,何況你隻是被一個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看中。不過小夏,你可小心了,這種人可得注意了,萬一他要是抱著玩玩的心態的話,你可就慘了。”
  我歎了口氣,是啊,如果他隻是玩玩罷了,我可是無法奉陪的,已經受過一次傷了,這次我可不想再怎麽樣。
  “要不你打聽一下,他老婆為什麽離開他,也許這人有什麽隱疾也說不定,那你才真的慘了呢!”蘇眉一本正經地說。
  “啊?”我在電話這邊咧了咧嘴,“蘇眉,你變壞了。”
  蘇眉笑了,“我隻是變現實了而已。不過小夏,我不管你喜歡不喜歡聽,我還是要說一句,好男人就要把握住了,不然後悔一輩子的人可是你噢!”
  放下電話,站到露台上,有風吹來,傳來江上汽笛聲聲。我喜歡他嗎?我自問道。可能至少現在還不曾,隻是有一個依靠,讓我感覺太溫暖,隻是能騙自己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十四章
  周六晚上,我接到公司的通知,上海要舉辦第XX屆食品交流會,這個消息官方還沒正式發布,通過內部關係我們先得到了通知,現在就要開始著手準備。
  我到達公司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策略部的燈大亮著,裏麵已經有十幾個人了。這次食品交流會,是我們公司第一次參與國內的大型食品交流會,上麵很重視,要我們盡一切力量把事情做到最好。
  策略部組織全局的事情,由南田親自擔任小組組長,我與師兄做他的助理,食品部為主,經營部和其他部門全力為其服務。小組的十幾個人,在我到之前就已經被分好工作,因為我是策略部來的,就先負責做宣傳手冊和宣傳單。食品交流會在一個月後舉行,現在還是選題階段。
  高翔也在這個小組裏麵,他被從蘇州直接調回來,負責祖國傳統民間特色小吃部分。我們又一次在一起共事,大家相互都很順手。
  “其實我感覺我們前次年夜飯的選題就很好,這次我們可以照著這個方向走。”南田發下話來。
  宣傳手冊的方案已經做完了,現在就差命中選題之後配上圖片,暫時沒有我什麽事,南田也叫我一起商討。
  “這交食品交流是國際交流會,有許多國家派代表參加,這樣的話,我們不做出自己的特點來,很難命中。雖然對我們以後的業務會有影響,但是想做好可是非常難的。”食品部的同事說。
  “其實我們的做法無非兩種,一種是現場吃的,另一種是外賣的。現在主要是外賣這一點,可以現場大家吃不了許多,可以外賣就不一定,大家可以賣回家吃的話,就有可能會選擇很多。”
  “夏,怎麽不說話?”南田看到在一邊沉思的我。
  我搖了搖頭,“我現在沒有什麽好辦法。如果是日本食品,肯定也會有別的商家來做的,如果是中國食品,各地也都會派代表,我還沒有想好,怎麽能讓大家買我們的而不是他們的。”
  “沒事,你慢慢想。”南田微微一笑,然後又接著與大家討論起來。
  中午與組裏的人一起吃飯,自高翔回來之後還是頭次見麵,他卻沒有什麽變化。高翔還是老樣子,不喜歡說話,點了餐就低頭猛吃。倒是其他人,一邊吃一邊聊,好不熱鬧。
  吃過飯,我跑到二十三層的露台上曬太陽,以前午休的時候我很喜歡來這兒,從高處向下看的感覺,很微妙。我才出去,電話就響了,是蘇眉,“老白他們下個月要去上海,我也跟著去,到時候混你了。”
  蘇眉要來上海,還真的是好消息,“那可好了,我還說呢,這一別就要五一才能見上麵了。什麽時候來,提前電我一下。”
  “那是當然,你現在存錢還來得及,別到時候多去了把你吃窮了。”蘇眉在電話那邊笑的很開心。
  “至於嗎?你們倆個就把我吃窮了,沒事,吃窮我還有大宇呢,不過最近這小子也挺窮的,沒事還總混我呢。”我靠在欄杆上,麵衝著大廈。
  “到時候把你的那個中年叔叔也領出來我看看如何?”蘇眉打趣的說,我都可以想象出來,她現在一臉笑容的樣子來。
  “要不送你吧!看你那麽積極的樣子。”我們鬧慣了,自是分辯得出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來。
  “算了吧,我還是掛著老白好了,其碼他要是哪天不要我了,我也不會很傷心。”蘇眉的話淡定的叫人聽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關上電話,我閉上了眼,真的能不傷心嗎?與之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吧!如果能說分就分的話,也不會到現在了。蘇眉,到底是我太了解你,還是你自己不了解自己呢?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沒有看到冷麵神,他好像不在國內,不過他的行蹤,一向也不是我能掌握的。我們沒有通過電話,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手機號碼,就這樣的情景,我也不確定自己對他的感覺。至少現在,沒他我也能照樣活著。
  一個星期後,基本方針已經製定下來,南田選了幾種具有日本本土特別的食品,交流會的時候會請他們到中國來現場製作與販售,中國特色的食品也選了幾種,但並不是市麵上常見的,卻非常有特色。
  “聽說XX公司請人做滿漢全席。”在我們組裏,八卦也不少不了的,每天都有新的消息傳出來,本來這行的秘密就少,而且是交流會,說沒有太大的競爭存在太假,大家都想利用這個機會推出自己的品牌,打響自己的名號。
  “滿漢全席也太誇張了吧,我倒是聽說ZZ公司從意大利請了皇家廚師來當場表演。”一個消息還沒被我們消化,另一個又過來了。
  沒一會兒,大家紛紛議論起來,手裏的活也都放下了。交流信息在我們這一行也是很重要的,往往大家在聊天過程中,也能得到許多有用的東西來。
  “你那邊怎麽樣?”我轉過椅子,看向高翔,他那部分還沒有搞定。
  高翔歎了口氣,“那家店主說用習慣了店裏的東西,大老遠的也沒辦法全搬過來。他怕影響口味,說還要再想想。”
  “慢慢來,你一定行的。”給了高翔一個鼓勵地笑容,高翔也無奈地回了我一個,他現在已經進入正常軌道,成為營銷部的骨幹,是早晚的事,前途無量的。
  “你和女朋友怎麽樣了?最近沒看到她來接你下班。”我轉著椅子,說著無關緊要的話。
  高翔愣了一下,“她啊,她現在找到工作了,在一家製衣廠當文員,在開發區那邊,太遠了,也沒辦法總過來。”
  “噢!”我點了點頭,“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算?”
  “那裏想那麽多,現在還年輕,再等幾年吧,而且她年齡也小,可能比你還小一歲呢,現在也不定性,誰知道以後會怎麽樣?”高翔的話有些無奈,我也知道,現實永遠不能和理想成正比。
  “你呢?還不找個人安定下來?”高翔把話題轉到我的身上,“聽說老白不是在追你嗎?”
  我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老大,老白現在可是和蘇眉在一起的,朋友夫呢!再說,我們可是死對頭,我能看上他?笑話。”
  “那是方中宇了。”高翔調侃我,“方中宇除了性子比較像小孩,其他方麵都還不錯。”
  “行了行了,你就別給我左安一個右安一個了。我現在沒心情談戀愛,現在多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亂七八糟的事都可以不想。”我一本正經地和他說道。
  “陸董,你什麽時候過來的?”一個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我忙站了起來,冷麵神就站在我身後,看樣子進來老半天了。
  “沒事,我順便過來,看看你們的交流會的情況。”冷麵神看不出有什麽其他,平靜地說。
  這時候南田進來,與冷麵神一起進到裏麵辦公室去了。我總感覺我剛才的話被冷麵神聽到了,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清楚。
  第二天,我接到通知,因為交流會的事,讓我出差日本,輔助食品部對製定的販售產品進行調研。一行一共兩個人,食品部的王部長,外加一個我。
  傍晚的時候,我已經坐在飛機上,日本公司已經聯係好了人接我們,從上海直飛名古屋。我坐在飛機上的時候,已經很確定,冷麵神一定聽到我所說的話了,不然,這趟差不由我來出也沒有什麽關係。
  冷麵神,很在意我所說的話嗎?我不知道一個成熟男人的心理,我交往過的男人,除了高翔還算成熟之外,都是與我一樣心性的人,一如方中宇。與趙楓在一起的感覺,現在都已經淡漠了,說著幼稚的話,做著白日夢的那個我,要如何麵對象冷麵神這樣的男人?我不知道,也沒有人告訴過我。

  第二十五章
  飛機到達名古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接待我們的人直接把我們送到酒店,又定好明天啟程的時間才離開。洗過澡之後靠在窗前吹開長發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居然是冷麵神,“如果沒睡的話,到大廳來吧,我在這兒等你。”
  我愣了一下,他也到日本了麽?急忙套上一套運動服下樓,冷麵神在大廳的沙發上坐著,看到我,站了起來,“餓了吧,我帶你去吃好東西。”
  “有什麽好介紹?”我不想讓自己顯得很尷尬,很自然地與他相處。
  “鰻魚茶怎麽樣?”冷麵神知道我喜歡吃,又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雖然飛機上有餐點,但現在應該早就餓了。
  我想了一下,“先說好,不好吃的話,我可不付錢。”
  冷麵神露出了一絲笑容,領我到了車上,開車向黑夜中駛去。我把車窗搖下來,三月的天氣,不算很冷,有風,吹在臉上很舒服。我喜歡這樣的感覺,抬眼看了看專注於開車的冷麵神,正好與他的眼光碰在一處。
  車子大概開了二十多分鍾,周圍的景色開始變化起來,不再是高樓琳立的樓群,而像進入了一片住宅區一樣。我有點好奇,這種地方會有什麽好吃的麽?
  “到了,”冷麵神停下車,旁邊是一家很小的門市,門簾正中貼著一個鰻字。
  推門進屋,裏麵的空間也不大,隻有四張桌子,剩下的就是料理前麵的一排位置,店裏隻有一個師傅在,顧客隻有我們倆個人。可能真的是太晚了吧!
  “兩份鰻魚茶。”冷麵神在料理台前坐了下來,我也挨著他坐了下來,看著廚師現場製做。
  鰻魚通常的吃法是“蒲燒”,將筒狀的鰻魚剖開,抹上鹽,用竹簽串起來,烤過之後用強火蒸,然後浸在醬缸裏,出來再烤一次。一剖,二烤,三蒸,四烤的過程,日本有句俗語:“剖三年,串八年,烤一生”,對鰻魚的寫照再清楚不過。
  鰻魚茶是一種茶泡飯,茶泡飯在平安時代稱為“湯漬是將醬汁和湯頭倒入蓋飯中攪拌食用。鰻魚蓋飯,就是蒲燒鰻加上飯,再淋上一些醬汁,而鰻魚茶泡飯,除了醬汁比較獨特之外,吃法也有所不同。
  將鰻魚切成細條狀,附上蔥花、海苔、芥末醬以及一茶壺的魚骨湯頭,按三個步驟來食用。首先像吃一般的鰻魚蓋飯一樣把鰻魚和飯盛到碗裏嚐味道,然後加上蔥花和海苔拌開來吃,這樣別有一番風味。最後將湯頭倒入,依喜好加入芥末醬,就成了正宗的鰻魚茶泡飯。
  微微烤焦的鰻魚口味香甜,沾著濃鬱的醬料,意外之外的清新的口感。真是“好吃的舌頭都要掉了”。
  “老板,再來一份。”我吃完自己的一份,把碗放在料理台上,然後衝著老板叫了起來。
  老板愣了一下,然後笑嗬嗬地給我重新做了一份放在我的麵前,“我第一次看到這麽能吃的女孩子。”
  我給了老板一個笑容,“難得來吃一次,不吃夠怎麽行呢?”
  冷麵神點了點頭,“不用急,吃到飽為止。”點了一根煙,冷麵神與老板邊聊邊看我吃飯,從中我知道,這家店居然開了有八十幾年了,一代一代傳承下來,到這裏已經是第四代掌門人了。
  我一邊吃一邊聽他們談話,好像冷麵神特別喜歡這家店的口味,每次到名古屋,不論有多忙多累,都會抽空到這裏來吃上一次
  “一份2300元,一共是六千九百元。”結賬的時候,我才知道鰻魚茶原來這樣貴的,吐了吐舌頭,反正有人請客,假裝不知道好了。
  “吃飽了嗎?”坐在車上,冷麵神問我。
  我點了點頭,當我是豬啊,吃了兩份,人家老板都那樣看我了,再吃不飽也完蛋了。我看了看旁邊的冷麵神,“你什麽時候來日本的啊?”
  冷麵神把車子倒出來之後才回答我,“今天早上。”
  “幹嘛非要我來日本呢,這個差,誰出都可以的吧!”我試探性地問道。
  冷麵神看了看我,“我相信你的舌頭和對美食的執著。”
  “還不如說我能吃呢!”我笑著與他說道,忽然間,發現自己與他說話的口氣太過於嬌柔,不應該是下屬對上司的口吻,於是歎了口氣,眼睛望向窗外,也不再說話了。
  到了酒店,冷麵神把我放了下來,他不住在這裏,現在也要回去了,走的時候他隻說了句,“自己小心點。”看著他的車子離開,我才轉身進了酒店,已經過了一點,可一點疲憊的感覺都沒有。
  第二天,有專人陪同我們上街,品嚐名古屋的特產小吃:幹炸雞翅,炸蝦飯團,醬豬排,紅燒蹄筋肉,都嚐了個遍,最後還帶了薄蝦脆餅和一些和式小點心回去。一天下來,一肚子都是好吃的,要是生活天天象這樣,可就幸福了。
  “果然是豬。”上網的時候,蘇眉這樣說我。
  在日本待了一周,我差不多胖了一公斤,天天頓頓都是不同的美食,先是食口部的王部長先不行了,把向外吃喝的任務交給了我,於是我便是白天吃吃喝喝,有時候還要纏著製作師傅給我演示製作過程,自己也會上手去實踐一下,晚上回到酒店,我會把一天的行程、吃過的東西與製作過程詳細地寫出來,然後傳回上海,給南田他們做參考。幾乎天天睡眠都不超過五個小時,一周下來,身體也達到了一個極限。
  冷麵神自從在名古屋露了一麵外,基本就沒出現過,不過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給我發郵件,介紹當地的美食與地點,還會安排好行程,事無具細,於是每天收到他的郵件,再我看來,也是一種特別地享受。
  在一周結束之後,我們也基本訂下來日食方麵的方針政策,選了十樣幹點心作為包裝式外裝,就是可以以包為單位銷售的;六樣和式點心,現在製作,紙包裝銷售的,就是不提供餐位,也負責外賣的;再有就是十樣飯食,現場製作,提供餐位的。總共二十幾樣食品,預計工位四個,兩個販售,兩個帶餐位。
  我的計劃書提供上去後,也可以回國了。走這一路,我由一個小旅行包變成了三個旅行袋,也許是冷麵神提前打好招呼,我這一周是連吃帶拿,收羅了一大堆的特產食品,而且還不要我付錢。
  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通知大家,都到我家來吃東西。方中宇自是不能少,還有路曉聞著味就會來的,我也約了高翔,因為是周末,大家都有時間,他來的時候順便把他女朋友也帶來了。
  我還是第一次與他女朋友有這麽正式的接觸,江霞是那種典型的南方女孩,個子不高,長得很秀氣,說話帶著湖北口音,很會玩也很能瘋的一個女孩。遠遠的在樓下,就聽到她的聲音,他叫高翔為“我家哥哥”,說什麽都是,我家哥哥怎樣怎樣,我家哥哥如何如何,一天下來,方中宇和路曉都被他弄暈了。
  不過還是吃食的吸引力比較大,上次方中宇帶來的泰國食品還在,這次也一起拿過來,因為都是我挑的特產,味道自然是很好,方中宇跑到樓下買了啤酒,一夥人坐在地板上,圍著茶幾吃了起來。
  “這些東西得多少錢啊?”路曉一邊吃著蝦餅一邊問。
  我接過高翔遞過來的啤酒:“大概要十七、八萬日元吧!”
  “那不是要一萬多人民幣了?”高翔搖了搖頭,“這下你兩個月的工資都扔進去了,我看你下個月吃什麽?”
  方中宇倒是不在乎,“沒事,小夏,下個月跟我混吧,我買菜過來,你來做。”
  “還有我!還有我!”路曉也舉起手來,“我也來蹭飯,”看到方中宇瞪她的眼神,又接了一句,“我會買菜的。”
  “謝謝你們了。”我喝了口啤酒,“這些呢,是日本分公司請客出錢的,我一分錢也沒花,每天的吃喝開銷都是那邊請的,順帶著還帶回來這麽多。”
  路曉先高興起來,“我說怎麽這麽好吃呢,不要錢的啊!那我可要多吃一些。”
  “你別都吃了,給我留點這個。”方中宇眼尖的看到路曉的手的走向,先把麵前的摟到自己懷裏。
  兩個人就為了一個飯團爭了起來,惹得我們大笑不止。
  晚上路曉先回去了,高翔他們離的太遠,我留他們下來住,前幾年因為蘇眉說要來,我新買了兩套被褥,現在也派上了用場。原來高翔說讓我和江霞在裏間睡,他和方中宇在客廳將就一下,可是江霞非要和他家哥哥一起睡,她倒沒什麽,卻把我們幾個弄成大紅臉,最後沒有辦法,變成他們兩個人在屋子裏麵,我和方中宇窩在客廳裏。
  那一晚,成了我與方中宇的折磨。
  我們從來沒想過現在的女孩開放到如此程度,明知道門外邊還有兩個大活人,就在屋子裏呼天搶地起來。真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難堪的人變成了我們倆個,我睡在沙發上,方中宇睡在地上,我們倆個人一起紅著臉,又不敢說話,也不敢看對方。
  下次,再也沒有下次了。我是真的生氣了,早上起床的時候,沒給他倆什麽好臉色,高翔看到我的樣子,知道我很介意,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急忙拉著江霞走了,江霞倒象沒事人一樣,看來我們的接受能力還真是不及格。
  我這個人雖然沒有潔癖,但是對這樣的事情真的很無法忍受,早上起來,把他們睡過的床單被罩全都扯下來扔掉了,果然,我還是沒辦法他們這種生活方式。
  一切準備工作都已經完備,離交流會的時候也還有四天時間,這幾天我們都在校方案和宣傳畫、宣傳單之類,相對而言,業務人員要比我們更加忙碌。
  今天下午蘇眉和老白要過來,我走不開,通知了方中宇去接他們到我的小窩去。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我就已經心不在焉了。今天是做最後的準備,明天開始我們就要進駐會場,打點一切。
  “有事嗎?”南田看我不斷地在看表,走過來問我。
  我搖了搖頭,“沒什麽,今天有同學過來,我有點心急了。”
  南田笑了笑,“還有一個小時,今天要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齊全。”
  南田離開後,我到茶水間給自己倒了杯咖啡,順便偷個懶,不想卻在裏麵碰到冷麵神。也許是剛開完全,桌子上還放著一些資料。
  “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冷麵神看到我,走過來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我今天有同學過來,晚上要聚一下。”我放慢了倒咖啡的速度,他也沒有走,而是靠在桌子旁邊喝著咖啡。
  “那等交流會完了吧,這幾天你們肯定會很忙,我就不打擾你了。”冷麵神喝完咖啡,把杯子扔進垃圾筒,“到時候把時間空出來。”
  我點了下頭,卻不敢抬頭看他,我們平時的私交並不多,說實話,我對他的感覺現在隻是不討厭,並沒有達到喜歡的程度,隻是和他在一起,感覺很輕鬆。他像是一個長者,又像是一個夥伴,我不知道是不是年齡的差距,讓我有這種想法。
  終於在下班前,所有的事情基本都解決了,從來都是走路回家的我,破例打車往回趕。到家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到了,蘇眉看到我,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老白在一旁也伸開懷抱奔了過來,卻被方中宇擋掉了。
  蘇眉要吃南翔小籠,我們一行又到了豫園,好在不是假日,人還不是特別多,沒等多久就排到我們。老白胃口特別好,一個人便吃了兩籠,一頓飯下來吃了我差不多三百塊,真是有夠心疼的。
  出來的時候還不到八點,方中宇提議去泡會兒吧,於是我們在準海路找了家PUB,坐了下來。老白和方中宇兩個人許久未見,相談甚歡,講起當年的那些破事來,倒也挺有意思。一如蘇眉說,什麽人找什麽鳥,一眼就看得出,當年他們也是一路貨色。
  老白與蘇眉不時的眼神交流,讓我從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也許他們之間並不像蘇眉說的沒有愛情,起碼老白是喜歡蘇眉的,這一點太明顯了。
  “小夏?”沒想到在這裏也會遇到熟人,更沒想到的是會遇到冷麵神和南田,還有營銷部的幾個人,喊我的人是高翔,他們也是吃過飯之後來PUB消遣的。
  “怎麽碰到你了?”老白當年和高翔感情不錯,一把拉住高翔便不鬆開,冷麵神他們看到我們這樣,也隻是打了個招呼,在一旁坐了下來。
  蘇眉輕輕向我靠了過來,“是那個長得很高的麽?”她輕輕問我。
  在這麽多人麵前,我很怕,怕冷麵神在注意我,也怕別人知道這些事,於是在桌子下麵拍了拍蘇眉的腿,當做回答。
  蘇眉給了我一個了然的眼神,暖昧地笑了笑,“挺有男人味的麽!”
  “晚上回去再說。”我感覺臉上火熱熱的,有些難為情起來。
  好在老白他們還在回憶過去之中,沒發現我的異常。結賬的時候,南田幫我們把賬結了,我過去向他們告別的時候,冷麵神不經意用手碰了碰我的手,我的手火熱,他的手卻冰涼。
  晚上高翔也留下來了,不過老白可比高翔自覺,把裏間留給我和蘇眉,他們三個男的擠在客廳那一小塊地方上,邊喝邊聊,好不熱鬧。
  我和蘇眉窩在床上,隻點了台燈,說話聲音也是輕輕的,怕被外邊的人聽到了。早些時候,我上網和蘇眉說了高翔和江霞的事,把蘇眉笑的連連打錯了好幾個字,她說沒見過這樣饑渴的人,又問我幹嘛不找個錄音機錄下來,隔天放給他們聽。
  “聽到高翔那樣,你沒心裏不好受啊?”蘇眉輕聲問我,“怎麽說也是你喜歡過的人,當著你麵這樣,你不難受?”
  我笑了起來,“還難受呢?大宇可比我難受多了,在地上翻過來複過去的,最後還要起來去敲門警告,要不是我攔著,高翔他們有的出醜呢!”
  蘇眉也笑了,“大宇肯定是受不了了,也沒變成狼人把你給吃了?看來你魅力不足,你們倆一起住過那麽多次都沒事。”
  “我們可是哥們兒,你別想歪了。”我扭了一下她的胳膊,“大宇才不是那種人呢!倒是你們家老白,是不是被你吃幹抹淨了?”
  蘇眉眼睛都快成彎了,“是我被他吃幹抹淨好不好?”
  “啊~”我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什麽感覺?”
  蘇眉臉紅了,拍掉我的手,“跟你沒什麽好討論的,你經驗比我豐富多了,還說我幹嘛!”說完躲到被子裏麵,隻露出一雙眼睛來。
  “眉子~你可別這麽說我,”我把她拉了出來,“頭一次看到你還會不好意思啊!是不是被老白那個之後喜歡上人家了。”
  “就那樣唄!”蘇眉又把腦袋蒙了起來。
  也許我們的笑聲驚動了外麵的三個人,我聽到老白在外麵喊,“你們在笑什麽啊?”
  我起身衝著門口說,“老白,眉子說她喜歡你。”
  蘇眉待不住了,起來捂我的嘴,不讓我再說下去。門外的老白也喊著,“眉子,我也喜歡你,賊喜歡。”
  外麵方中宇和高翔也笑了起來,我們也睡不著了,幹脆起來跑到外麵與他們一起聊天喝酒。我靠在方中宇的肩上,旁邊是高翔,我居然發現,現在的高翔,還不如方中宇對我來說來的重要。原來那一場暗戀,也會隨著時間消逝掉的。
  “你是不知道啊,老白,前一陣子小夏從日本回來,帶著這些玩意,”方中宇指了指桌子上的吃食,“想著叫著我和翔子過來一起吃,翔子就把他小女朋友也帶來了,結果晚上兩個人在裏屋依依呀呀弄了老半天,把我和小夏在外麵鬱悶的啊!”方中宇當著大家的麵,提起高翔的糗事來。
  高翔沒想到方中宇有這一手,一下子被弄成了大紅臉。好在老白出來打圓場,“大宇,你就別拿翔子說事了,你看翔子臉都紅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別和我們說你還是處男啊,我可鄙視你。”
  方中宇沒想到老白把矛頭指向他,兩個人在學校時就不對付,我和老白死對頭,大宇便總幫著我,弄得兩個人也跟死對頭似的。“眉子,你看到了吧,這種男人有什麽好的?你跟了他真是可惜了了,要不這樣吧,你直接就跟了我算了,你看,我哪點兒不比老白強。”說完,方中宇還擺了個POSS出來。
  我和蘇眉都快笑噴了,蘇眉倒在老白身上,我靠著高翔,指著方中宇說不出話來。隻有高翔沒有笑倒,隻掩了嘴在那兒,聳動著肩膀。
  那一晚我們就這樣靠在一起聊天,後來我先支持不住,靠著方中宇的肩膀,聽著他們聊天就睡著了。
  早上是鬧鍾把我叫醒的,我們五個人都睡在客廳的地板上,我居然還抱著高翔的一隻胳膊。

  第二十六章
  早上和高翔一起去的公司,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遇到冷麵神的車。也許事情真的就是這樣巧合,我看到冷麵神冷著一張臉,對於別人的招呼也隻是點了下頭了事。
  到公司集合完畢,公司派車送我們去會場,會場的布置已經差不多了,工人們也已經做最後的收尾工作,業務人員在調試灶具和冰箱以及各種電器的使用。
  中午放飯的時候,高翔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才說了兩句,便站了起來,“怎麽?不能來了?”他的聲音過高,大家都聽到了。高翔走到外麵接電話,弄得我們也都跟著緊張起來,沒有心思吃飯了。我跟了出來,聽他講電話。
  “怎麽了?”高翔回來的時候像個鬥敗的公雞一樣,一點生氣都沒有。
  高翔緊皺著眉頭,“我請的一家店鋪,被對手公司弄去了,不跟我們合作了。”
  南田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立刻組織大家開會,這家店被請去做新滿漢全席去了,我們的一個鋪位就要開天窗,這樣的損失暫且不說,影響總是深遠的,可見,責任也不是高翔一個人能承受的責任。
  “大家抓緊時候,爭取在兩天內聯係到可以接替的店,我們的宣傳單已經放出去的,廣告也做了,不可能有開天窗這一說。”南田從來沒有這樣嚴肅過,在上次的巧克力案的時候,也沒有見他這樣的緊張。
  下午大家都紛紛開始給自己熟識的店打電話,一部分也都跑到外麵去聯係,會場裏隻剩下我和南田兩個人,南田也不斷地打電話聯係,日本那邊的鋪位不能再增加了,否則就要偏題了。
  我翻著電話,有一個號碼是我一直都沒拔出去的,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能動這個電話的。心裏也在焦急地等著,兩天時間找一家能承接交流會的店鋪,太難了。
  晚上的時候,大家回到公司,提了幾個議案,全被否決掉了。南田他們沒有放棄,組織了人去蘇杭那裏接著找,連夜就要起程,包括高翔在內。
  “還沒下班。”在茶水間,又碰到冷麵神。
  我點了點頭,“大家都在忙,我也沒心思回去。”
  冷麵神站到我的麵前,輕輕拍了拍我的肩,“別擔心,實在沒得選擇,我上。”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們是做特色中餐,你的手藝不行。”
  冷麵社看到我笑了,臉上的線條也柔和了,“早上,你和他一起來的?”突然間,冷麵神問起高翔的事來。
  “啊!昨天晚上大家都在我那裏住的,早上就一起來的。”我不想隱瞞什麽,再說我們也沒有什麽事。
  “那麽多人,住的下嗎?”冷麵神好像在回想我那小的可憐的房間。
  “我和蘇眉睡裏間,他們三個男的睡客廳。現在天也好了,打地鋪也不會冷。”雖然不想解釋什麽,但還是說了出來。
  “啊!”冷麵神點了點頭,“那你們先忙著,有事到樓上找我。”
  他的一句話,才讓我反映過來,他今天也不是下來開會,怎麽會從樓上跑下來打水的。莫非,他是特意下來問我這些的嗎?
  晚上到家之後,給高翔打了一個電話,他剛到蘇州,正在聯係相熟的店鋪。蘇眉和老白今天去開會,晚上學校安排了酒店,家裏隻有我一個人。對著昨天還滿滿的房間,不經意間又感覺到了一絲寂寞。
  終於,拿出手機,拔了出去,電話那邊響了好久才有人接,那邊鬧哄哄的聽不太清楚,對方弄了半天才知道我是誰,把電話交給我要找的人。
  “丫頭,怎麽想起我這老頭子來了?”電話那邊傳來爽朗的笑聲。
  ……
  食品交流會當天。
  我在會展門口等了半天,才看到方中宇跑了來,意外的,他今天沒有穿一身白,而是一件灰色的夾克外加牛仔褲,外加他的招牌NIKE鞋。
  “你來的正好,你在這兒等眉子和老白他們,我裏麵馬上要開始了,先進去了。”把招待票放到他手上,自己先跑了進來,交流會九點正式開始,現在還有十五分鍾了。
  方中宇應了一聲,又衝我喊到,“慢點,看著腳下。”
  今天配合場合,我們公司要求女職員要穿裙裝,穿裙裝就要配高跟鞋,我總算選了一雙跟不算很高的穿在腳下,但是還是感覺不方便,根本跑不起來。
  “小夏,配送的單子請簽一下。”食品部的人都忙不過來,把我拉來當跑腿。
  “好的。”我叫了一下,然後又往鋪位前麵跑,從日本來的師傅們都不會中文,這會兒要東西又找不到人。
  忙到九點正,終於把所有的東西都擺正了位置,一聲禮炮,食品交流會正式開始了。
  因為是周末,來展場的人特別多,有來品嚐美味的市民,也會來尋找商機的業者,但大家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就是尋找美食。我們的四個鋪位前麵已經聚集了許多人,特別是外賣的兩個鋪位前已經排成了長龍,很是顯眼。
  “開鍋噢!”隨著一聲響亮的吆喝,一口大沙鍋的蓋子被開啟了,一時間濃香撲麵,所有人都呆住了。
  “好香。”看到大家的表情,我就能知道大家的心裏,沒有人不會因它的美味而折服的,沒人能抗拒它的味道。
  “丫頭,湯頭。”一隻碗遞了過來,我喝了一口,品了一下,“絕對一級棒!”抬起手打了一個指響。
  麵前的白發老人臉上露出了笑容,把勺子遞給旁邊的年輕人,“暮春,開張。”
  兩天前的晚上,我拔通了堂弟夏暮春的電話,聽名字就知道我和他的關係,不過據說是他爺爺的爺爺與我爺爺的爺爺是堂兄弟,我們才有這樣的親戚關係。他的外公祖上曾在宮中做過膳官,燒得一手密菜,他的外公現在開著一家私房密菜館,預定的人不計其數,但外公每天隻開一桌親自掌勺的密菜,決不例外。當初一位國家領導人來視查的時候,也是等了三天才勉強說服一個訂餐的客商取消預定,吃上外公燒製的菜。而外公本人,卻在飲食界默默無聞了六十年。
  出鍋的燙名叫“十菌鮮煲湯”,是密菜館的鎮館之寶,因為外邊的鍋做不出鮮湯的味道,工具都是從密菜館帶出來的,包括調料在內。因為這道湯要煲七個小時,從昨天晚上開始,外公和暮雨就開始準備,直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
  十菌鮮煲湯,故名思意,有十種蘑菇為主料,這十種蘑菇,都來自長白山脈,現在不同以前,這些都是在外公的菜園中養植的,但味道絲毫未改,還比以前更有精進。因為人家的專利,我不便在這兒寫這湯的配方,隻大概寫一下裏麵所包括的東西:紅棗,一定是產自山東的大葉紅;枸杞,一定是來自寧夏高原地帶的;人參,長白山五十年以上老山參,這個一鍋便用了一根;烏雞湯,半年雞,草食喂養;蛇湯,與烏雞湯合稱為龍鳳湯;甘桔入味,加上艾草燒薰之後,便有了這一鍋湯。
  其實在湯出鍋前,我便注意到鋪位前麵站了幾個人,專等湯起鍋之後,便一齊走進店裏住了下來。因為會場受限製,外公的私密菜都是配好的,按人份算,每人份五個小碟菜加一份湯和一碗飯,費用是100-500元不等。對於這個價格南田微有些不滿意,感覺太貴了,可我和他說過,這個價格,根本是在義賣,一開始他還不相信,親自吃過這後,他才感覺到,這個價格是有些賠了。
  負責外公這個鋪位的便是高翔,對於他來說,我幫了他一個大忙。我卻不想讓他感覺到是欠我什麽,於是向他要了一頓飯,算是補償。
  十點鍾不到,會場外開來幾輛車,出來的人身邊都圍了許多人,可見身份不是一般,進場之後直接奔外公的鋪位過來,因為鋪位裏麵隻能坐了二十多人,跟從人員都在外麵等著,一時間許多人的目光都關注到這邊來了,有幾個好事的記者也圍了過來。
  “那個不是人大常委的XX嗎?”
  “那個好像是政局的XX。”
  人們小聲的議論著,卻沒有人敢向前走一步。反倒是進了鋪位的這些人見了麵,張老李老的相互問候了一番,然後都坐了下來,吃著服務生端過來的飯菜,吃完後也沒有什麽言語,又靜靜地帶著人離開。
  “這才叫做魅力。”高翔站在我身後說道。
  因為這一出,下午圍過來的人更多的,許多人都好奇的買了一百元的套餐,坐在鋪位外麵的大排檔吃起來,也有人一邊買外帶的食品,一邊等位置。
  下午的時候,情況更不得了,消息傳得飛快,已經有人是做飛機過來的,為了就是吃上一餐外公的私密菜式,而且已經有人打電話預約晚上的席位。
  冷麵神知道這個消息後,也趕了過來。兩天前我是在他麵前下了重注,他才把這個鋪位的決定權交給的我,現在對於出現這種場麵,他有些不太相信。冷麵神來的時候,外公正好要回去休息,以下的時間他都交給暮春,現在暮春已經可以獨擋一麵了。
  我給他們做了介紹,外公笑著看著冷麵神,“年輕人,三天之後,我請你吃大餐。”外公許下了承諾。  
  冷麵神愣了一下,然後很禮貌的答應了下來,送走了外公,我輕輕在冷麵神旁邊說,“你這下可有口福了,外公每天隻做一桌酒席的,你是第一個破了他的例,要請客的人。”
  一開始冷麵神還不理解,等他坐下來吃過之後,他才了解自己有多大的麵子。因為這個鋪位的帶動,我們其他三個鋪位的銷售營也特別的好。特別是蝦薄和各種飯團,製作的速度都趕不上販售的速度。  
  有意思的是做滿漢全席那個公司,居然派了好幾個間碟過來偵查,還買了些飯食回去研究。外公知道了隻是哈哈一笑,“他們要是能研究通透了,我這幾十年不是白學了?”
  交流會到晚上八點散場,不過下午我們便讓暮春他們回去休息,晚上這個鋪位是不經營的,這是冷麵神交待下來的,每天隻有十點到下午三點這個時間營業。他不在乎剩餘時間會有多少損失,反而交待下麵要老爺子和暮春他們要好好休息。五點鍾之後,我就可以下班了,剩下的自然有人處理。
  晚上我帶老爺子和暮春去吃必勝客,老爺子一直想知道為什麽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吃洋東西。
  “一點都不好吃。”老爺子吃完之後說,“就是烙餅上麵加點東西,這東西我也能做。”那語氣,跟鬧別扭的小孩子一樣。
  我與暮春相視而笑,暮春很早便接手老爺子的店鋪,看起來要比我成熟許多,待老爺子睡下之後,拉著我到酒店的酒吧裏坐下聊天。
  “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能讓我家三姐花這麽大力氣,把老爺子都搬了出來。”暮春的語氣中含著調侃的語氣。
  我端著一杯酒,微微笑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樣,也不是你看到的那個人。”
  暮春挑眉,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很好,有什麽事情,我也沒有避著他,“是因為高翔,我是為了幫他才這樣的。你知道弄砸了這麽重要的事情,他也不用在公司混了。”
  “三姐,不是我說你。”暮春世故地搖頭,“高翔對你也沒有什麽意思,為什麽你總幫著他?你能得到什麽?從昨天開始我也看真切了,他是感謝你,但除了感謝,就什麽都沒有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暮春說,“不是做所有的事,都要尋求一個為什麽,可能這事換了別人,我不會這樣做,但我也不會坐視不理,能幫上忙的時候,我也會盡力。但高翔畢竟還與我同窗多年,關係也比別人貼切著,我是做不到不理這件事的。”
  暮春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了。
  食品交流一共一周的時間,但老爺子的鋪位隻開四天,四天之後老爺子必須要回去,因為有一個重要的預定,是怎麽也沒有辦法取消的。第三天晚上,老爺子在我的小窩裏做菜,方中宇、路曉,高翔與江霞,蘇眉老白全部都到齊了。小窩裏一下擠這麽多人,顯得有些擁擠了。外公堅持不讓我們動手,於是方中宇提議打撲克,拱豬。
  我們一堆人坐在客廳的地上,圍成一個圈,剛剛老白輸了,趴在地上扮豬拱牌。冷麵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付場景。大家對於他的到來,表情各不一樣,路曉與高翔有點吃驚,蘇眉與老白一付看好戲的樣子,方中宇略有些皺眉頭,江霞不知所以然。
  冷麵神哪裏玩過這種遊戲,而且與大家也不熟識,加之年齡差距也大,隻做在一旁喝茶,看著我們玩。
  “我們倆人一夥,我教你。”我看不習慣他做在那裏的樣子,強拉了他過來,坐在我身後和我一起玩。
  蘇眉倒是提大方,招呼著冷麵神,其他人也還好,我與方中宇做對麵,下家是高翔,上家是蘇眉,除子方中宇,我們都是兩個人一夥,圍著坐了一圈。我小聲說著玩牌的規則,一邊玩一邊說著,冷麵神坐在我後麵看著,給我指著招。蘇眉看到我們這樣,不時衝我擠弄著眼睛。
  沒一會兒,外公便做好了菜,看似很簡單的家常菜,卻是沉澱了外公多年廚藝的成果,最顯眼的,便是一鍋香濃的湯。一開鍋,香味便衝了出來,方中宇向來嘴饞,第一個湊了過去。
  “什麽湯,這麽香?”方中宇眼睛瞪的大大的。
  “一邊去,”我把他推到一邊,“到時候就知道了,現在去收拾桌子。”
  下午向房東太太借了一張大的八仙桌和幾張椅子,這些我都沒有,平時都在茶幾上將就,今天人來的多,而且算是正式的場合,不能沒有要求。外公倒不介意之些,隻是在廚房裏忙活著。
  一會兒,菜都擺好了,大家也都做了下來,冷麵神給外公帶來了兩瓶特品茅台酒,倒是把外公哄得高興了起來,向來不太喝酒的外公也倒上了一杯,然後慢慢地說,“暮雨啊,這頓飯,是我特意為你做的。”
  我一愣,為我?
  外公看看了我,“原本想你結婚的時候,為了辦上一席的,可沒想到你這婚也沒結成,我也沒了這份心願。我年齡也大了,以後親自動手做飯的事也會越來越少了。還記得我曾答應過你,要為你親自做上這一桌的,所以這次來,就實現了它。”
  “外公。”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卻又說不出來。
  看了看旁邊的暮春,也是一臉的沉重,“外公,還有我呢,以後三姐再嫁人,酒席我就包了。就算她嫁到外國,我也跟過去給她辦酒席。”
  “你們這是做什麽啊?”雖然是平實的話,卻惹得我眼淚直向下趟,“外公,你可不能這樣糊弄我,說好的,我結婚的酒一定要您親自辦的,我還想喝您做的湯呢!”
  外公笑了,“今天我特意為你做了這個湯,嚐嚐看,香濃魚煲。”
  暮春給大家分了湯,湯水很清,看不到上麵的油光,魚肉被弄成珍珠大小的丸子,零星飄在湯上,中間夾雜著一點點艾香草的碎屑。香未入口,香氣已經占滿了味覺,喝一口下去,沒有一絲的魚腥味,反而是淡淡地清爽的感覺,魚丸入口即化,魚的鮮味一點都沒有跑掉,仿佛肉與湯根本就是兩種菜式,並不是在同一層味覺上。
  大家都頓不上說話,都在大口大口的喝著,就連冷麵神,也隻是喝湯,低頭不語。但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他的驚讚。
  一頓飯下來,除了外公,大家都吃撐了。外公卻喝醉了,一個人喝了差不多一瓶茅台,喝到最後自己跑到一邊,一邊喝一邊唱了起來,樣子也實著可愛著。就是這樣的一個老人,卻是我最後一次見他,四個月後,他在北京病逝,我連他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成為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冷麵神開車幫我把外公和暮雨送到酒店,然後再送我回家,開到江邊的時候,已是半夜時分,冷麵神把車停了下來,打開車窗,點上一根煙。
  “有什麽要問我的嗎?”我一直有這個感覺,隻是他不說,我就假裝不知道。
  冷麵神轉過身看著我,“為什麽沒有結成婚?”
  我苦苦笑了一下,“其實很簡單,他在前途與我之間選擇了前途,他在愛情與利益方麵選擇了後者。因為這些我都沒有辦法給他,所以他選擇了一個可以給他一切的女人,哪怕這個女人大他許多歲。”
  冷麵神把煙扔出窗外,然後擁住我,緊緊的,卻什麽都沒有說。我不知道我與冷麵神會走多久,我也不知道現在這樣是不是我所應該選擇的。隻是我什麽都沒有辦法做,也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
  冷麵神從來沒有追求過我,甚至都沒說過喜歡我這樣的話,與他在一起,從來都是淡淡地感覺,就象是今天喝的濃湯一樣。
  湯?我一下子驚醒了過來,推開了他,打開車門跳下車,外麵的風一下子把我吹醒。我知道外公為什麽要請他了,知道外公為什麽要做這樣一道湯品了。原來,把一切看的通透的人,居然是外公。
  本來是淡淡的湯,外公就把他稱之為香濃,是因為沒喝到口的香氣濃烈,給人一種假象,真正喝到口的湯才是真實的,淺淺淡淡地味道,才是真實的味道。飄在湯上的魚丸,不隻是表麵看起來的晶瑩如珍珠般漂亮,小小的珍珠裏麵,藏著所有的鮮香,如果不去回味,是品不出味道的。
  原來外公的湯,是送給我的答案。
  “怎麽了?”冷麵神走下車來。
  我笑著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些事情來,今天的湯水營養豐富,讓我頭腦通順,精神暢快。”
  冷麵神看著我,皺了皺眉頭。
  第二天,我請了一天假,先是去送外公和暮春,然後又去送了蘇眉和老白。舍不得我的蘇眉拉著我的手說自己胖了整整兩公斤,回去不減肥是不行了。老白倒是挺高興,交待我有空一定要去北京玩,我也誠心地應下了。
  一下子人走光了,又剩下一個落寞的我。

  第二十七章
  三月的上海,還有些陰冷,每當傍晚,我都會煮一壺花茶,借之除去屋子裏的寒氣,我是怕寒之人,很怕。
  食品會後,似乎也沒有閑下來,因為交流會的成功,發工資的時候,我的賬戶上多了一筆額外的“獎金”,算是對我補充了鋪位空檔的獎勵。而且就在食品總結會的當天晚上,南田通知我參加慶功會,地點就在我們自己新開的回轉壽司店。
  在等食品部會議結束,我又來到露台邊,這會兒這裏沒有人,我喜歡一個人欣賞城市景色的這段時光。我喜歡站在高處看風景的感覺,世間的一切都在你的腳下,卻離你之遠,遙不可及。
  好一會兒,南田打來電話,讓我坐同事的車先去安排,他們隨後就到。店裏的人認識我,方便交涉有關事宜。今天的客人很多,因為是周末,華燈初上,便已訂完了所有的房間。我點了餐,讓他們備菜,自己泡了茶在包間裏等著。屋子裏很悶,於是推開窗,外麵是美麗的小庭院,卻讓我想起了那次在日本,也是這樣的店,也是這樣的回廊,還有一個溫存的吻。
  “怎麽了?臉這麽紅。”我回過頭,大家都已經進來了,說話的是高翔,站在我旁邊。
  我搖了搖頭,給了他一個笑臉,“沒什麽,屋子裏太熱了。”
  “阿霞一會兒也來,她說她沒吃過壽司,吵著要過來。”高翔看了看窗外,“外麵景色不錯。”
  “你和她在一起,快樂嗎?”不知為什麽,我這句話衝口而出。
  高翔愣了一下,看了看我,“我感覺還好!可能愛情會很辛苦,可是我能接受。”他笑了一下,轉身去和別的同事說話去了。
  原來在江霞身上,他能感覺愛情的滋味。怪不得他當初說那句“沒感覺”的話來,可能真的在一起久了,就“沒有感覺”了。我與趙楓在一起時是怎麽樣的感覺?我現在已經記不清了,也許,時間真的是可以治愈一切傷口的良藥。
  聚會永遠是熱鬧的,我們圍坐在回轉壇前,從隔壁出口遞出來一盤一盤的壽司,喜歡吃那樣,就從上麵拿下來,吃完的碟子堆在裏麵,便於計算。我坐在一個角落,很不顯眼,大家也久知我喜歡安靜,也沒有人前來找沒趣,我給自己倒了杯清酒,慢慢喝著。
  經營部與食品部大多都是男人,女人很少,於是他們的節目也很多,我喜歡看他們遊戲,講笑話,一起把房間的氣氛搞的火熱。南田到的時候我就是這個樣子,正在觀站旁邊幾個同事玩“小蜜峰”,三四對男女坐在對麵,一起配合對手的手掌假裝被打耳光的樣子,還要叫出聲來,樣子可笑極了。
  南田看我旁邊的位置空著,於是脫了外套,在我旁邊坐了下來,我給他倒了杯酒,接著看他們玩樂。
  “怎麽不跟他們一起玩?”南田問我。
  我笑了一下,“他們不帶我玩,他們說喝不過我。”
  “在特訓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不太合群,總喜歡安靜地一個人。”南田喝了口酒,像是自然自語。
  “我承認自己有點特性的,我怕一個寂寞,可一群人在一起時,我會感覺到更加寂寞。與其這樣,不如一個人,搞得大家都不開心,豈不是罪過了。”我笑著說,眼睛卻看向高翔他們那裏。
  南田向我靠了靠,“聽說你差點就嫁人了?”
  果然公司藏不了什麽秘密,但我沒想到冷麵神也是這樣八卦的人。“是啊,差一點呢,可惜被人給甩了,以至於到現在都還沒人敢要我。”我鬆輕地回答,就好像我們倆談論的是別人的事情一樣。
  南田笑了一下,用喝酒掩飾過去了。
  隔著幾個玩“小蜜峰”的同事,我的眼光掃過高翔,他正為江霞剝蝦子,一臉的溫柔,眼角彎著一個漂亮的彎度,他把蝦子剝好後放在江霞麵前的盤子裏,再細心地為她倒好生抽,擠上瓦沙比。感覺這時的高翔很有味道,那種從他身體中散發的溫柔,是學不來也裝不像的。原來戀愛可以讓人更美麗,愛上一個人的身,全身都是幸福的光環。
  南田好像看出我在出神,順著我的眼光,看到這一幕。他為我添上了酒,與我胡亂聊起天來,注意力被他吸引,也不再注意高翔與江霞了。
  一直鬧到快十一點,大家才散了去,我謝絕了南田送我的好意,說想自己一個人走走。晚風清爽,吹到因醉酒而微紅的臉上,很舒服。走到沿江路的時候,一輛車在我身邊停了下來,是冷麵神的車,他打開車門,我便坐了進去,“剛才怎麽不一起來?”我問他,看他並不是很忙的樣子。
  冷麵神發動了車子,“老板也要有點老板的樣子,總不能陪著你們瘋起來沒完,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再說有南田出麵,總比我在要玩的痛快。”
  我笑了,很符合他的脾氣,在公司裏很多人都怕他,因為他從來都不笑,冷冷地樣子,仿佛冰山一樣可以把別人凍結。其實和他在一起久了,我能感覺得到,他也是一個寂寞的人,隻是習慣了寂寞,便不再願意從裏麵走出來。有時候,他和我,很像。
  “還記得原田嗎?”冷麵神問我。
  “原田久治大師?”我反問。
  冷麵神點頭,“嗯,他想借你過去幫他的忙,日本的櫻花祭要開始了,他在做宣傳片。”
  我很好奇他會要我幫忙,我不幫倒忙已經很不錯了,我沒有回答,隻是看著窗外。冷麵神看了看我,“他說他現在進入了靈感的低潮,拍不出有感染力的東西。這次的櫻花祭是東京本部春季重點策略,現在還有一周了,再不推出策劃,我們就要錯過這一季的宣傳期了。東京策略部的人做的企劃沒有一個能入得他的法眼,於是又想起你來了。”
  “你讓我感覺到受寵若驚。”我苦笑一下,“是因為是我,才有這樣的機會嗎?”
  冷麵神把車停了下來,轉過來麵對我,“你感覺我在利用你嗎?”
  我搖頭,“我隻是感覺自從自己進了公司,一切都太順利了,許多人追求不到的機會,都叫我遇上了。我隻是感覺,自己並沒有那麽優秀,我不敢被人說是靠了女人的資本,才能爬得高走得遠。”
  “在公司聽到什麽了?”冷麵神的眼光溫柔起來,一隻手撫上我的發,輕輕地,像父親寵愛孩子一般。
  “還不會,隻是自己不自信。”我抬起頭,“其實我很怕自己做不好,丟你的臉。”
  冷麵神伸出手,把我拉入懷裏,“沒有的事,你是我見過的,最努力的女孩。這次是原田親自點的名,不然,我不會舍得放你去他那邊。你知道,他騙女孩子的手段有多麽高超?和他說話多了都會懷孕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的笑聲讓冷麵神也放鬆起來,一邊輕撫我的頭,一邊貼上我的臉,與我靠在一起。我剛喝過酒,臉上有些熱,與他冷清的皮膚貼在一起,很舒服。
  “什麽時候的飛機?”我問他。
  “明天一早。”冷麵神放開我,從後車座上拿出機票,“我結束這邊的工作,馬上去東京陪你,這樣好不好?”
  我接過機票,輕輕笑了笑,“還要領我去吃好吃的鰻魚茶?”
  冷麵神點了點頭,“我保證。”
  ……
  我的東西不多,一個登山包足可以裝得下,躺在床上,有點睡不著,於是又打開電腦,我喜歡做事之前做足功課。雖然我對櫻花祭比較了解,但沒親身經曆過,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看完資料,天已經亮了,收拾好背包,打掃好房間,電話剛好響起。
  冷麵神已經把車開到樓下,昨天說好的,今天送我去機場,日本那邊會有人接我,我會在日本逗留到櫻花祭開始,再回來,就要是四月了。

  第二十八章
    日本今年的天氣寒冷,東京到這個時候,櫻花還沒有開放,我從東京下了飛機,接我的人告訴我,原田一行人,已經到大島去拍攝去了,那裏的櫻花已經開始開放了。
    坐在去伊豆的火車上,旁邊陪同的人員給我講起了櫻花來,整個日本櫻花季約可持續50天,預計5月中旬在北海道落幕。原本伊豆的櫻花是日本花期很早的,一般二月份就開始了,但是今年春天來的很晚,到現在,櫻花才開了三分滿。
    我對伊豆的了解,源於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我喜歡電影版的結局,那個少年學生結束假期漫遊,乘船返校。藝妓薰子姑娘到碼頭送行。船漸行漸遠,薰子奮力地往山上跑,不時地停下來揮動手帕,讓自己在少年學生的視線裏清晰地呈現;終於到了小山的最高處了,薰子幾乎以將手臂揮斷的架式揮動著手帕,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像一朵不甘心的受傷的蓓蕾。船繞過山角,薰子的身影被遮擋住了,但是,那種十四歲的絕望和倔強像那青黑色的山石一樣砸在電影的結尾處。
    我說的這個電影結尾是山口百惠版的,其實當中的情節已經很模糊了,隻記得薰子那揮動著的手臂,與她絕望的眼神。也許也是從那時起,才喜歡上山口百惠的,雖然我也看過吉永小百合版的,但遠沒山口百惠版的記憶深刻。
    這次我們到的,就是《伊豆的舞女》的故事發生的地點:伊豆大島。不過我們沒有入住很有名的“湯野溫泉”,而是在離它不遠的“八重代溫泉”。我到的時候,大家全都出去拍櫻花去了,有人留守,幫我安頓下,等他們回來。
    洗了一個熱水澡,感覺到有點疲憊,於是打開了庭院的拉門,讓房間裏通上風,拉了床被子鋪在地上,淺寐起來。
    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迷夢一樣的總在腦海裏遊走,仿佛是剛才想的多了,夢中竟是薰子的笑容,她挑了竹竿給川島當手杖這一段,已然成了一段經典,久久難於忘懷,是少女情竇初開,是少男春心蕩漾,萍水相逢,卻好似相識已久,心意相通。不過夢中少年卻不是三浦友和,而是轉變成冷麵神的樣子,朦朧的卻又看不太清楚,我又仿佛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然後,少年回頭看了我一眼,那模樣,卻又是高翔的樣子。
    我醒了過來,已經是黃昏時分,回廊上靠著我房間門口坐著一個人,一件淺粉色的和服,微笑著看著我。
    “醒來啦,我正想叫醒你,傍晚天冷了,這樣睡要感冒的。”她的臉背著陽光,似乎有一點溫存的味道,聲音很甜,卻無膩味。我卻不想起來,抱著被子躺在踏踏米上,微笑著看著她,那種感覺,很溫暖。
    其實在我看到她時,我就已經認出來她了,八重代櫻,在我少年的時候,曾經很喜歡她,那種溫暖的笑容和她的美麗故事。卻不想在這裏看到她,她現在是這家溫泉的老板,原田與她關係不錯,所以她停了生意,把這裏租借給我們。
    原田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成為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依在一起聊著天,聊她久過的過往。可能已經很少有人記得她,再提起以前的記憶,她驚訝於我記得那麽多,理解的那麽合她的心意。
    她說:“當我看到你抱著被子,開著門睡覺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原田並沒有給我安排什麽具體的工作,他正在拍一組策劃,要出來後再給我看,聽聽我的意見。我也樂得清閑,晚上原田安排了藝妓過來表演,以滿足我的好奇心。順便把我介紹給大家,組裏有好多認識的人,包括木野攝影師,他們對我的到來感到很高興,氣氛也要比上一次在北海道熱鬧了許多。
    因為《伊豆的舞女》的成功,帶動了這一帶藝妓事業的發展,來到我們這兒的,是一對姐妹,穿著傳統的十二單衣,一個拿著弦,一個帶著鼓。可惜我道行不夠,聽不懂她們所唱的唱詞,隻能偶爾聽得懂一兩句,姐妹唱了兩首歌,又跳了一段對舞,樣子優雅,和專業演員一樣。
    喝完酒,已經是深夜了,組裏的人都洗洗睡去了,他們明天還要去拍外景,我剛才睡過了,現在反而不困了。收拾了一下東西,跑到溫泉裏去泡,這時候,應該一個人都沒有。不過看來睡不著的不止我一個,八重代也在,看到我,從溫泉裏伸出手,“快點過來,水很熱。”
    皮膚在冷空氣中露了一下,立即又被熱水所包圍,說不出來的順暢。八重代在山石後麵拿出一個小桶,裏麵裝著一小瓶清酒,“沒有想過還有別人就沒有準備杯,不介意吧!”他把酒遞給我,“我自己釀的。”
    我就著瓶子喝了一口,淡淡的酒味傳了過來,我不太喜歡日本的清酒,酒精太少,水份太大,微微有點甜。不過八重代的酒真的很不錯,至少比在外麵買的好喝許多。
    我們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水很熱,一會兒功夫,不知是因為酒力還是熱氣,感覺臉兒都紅了,我靠在山石邊上坐在水裏,不知不覺地哼起歌來。
    “啊!你居然會這個。”八重代聽我哼著歌,也來了興致,於是靠著我旁邊坐了一下來,與我一起哼唱起來,這原來就是她曾唱過的歌,我隻記得調子,哪知道她也是,早不記得歌詞了。我們就這樣,一邊哼歌,一邊一人一口喝著酒。
    “好久沒有這樣了,讓我想起了重前,想起了他。”八重代眼睛有點迷惑,“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兒開溫泉嗎?希望有一天,他會記得這個地方,再回來,就會看到,我還在這裏,還在這裏等著他。”
    “是他嗎?”八重代當年的故事我也曾聽說過,像童話一樣,可惜公主和王子最後齊齊轉身,誰都沒有回過頭。
    八重代點了點頭,把酒瓶遞給我,“人總要有點回憶吧!”
    我接過酒,想了很久,才把最後一口倒進嘴裏,“明天,我們一起釀酒吧!”
    八重代看著我,臉兒也是紅紅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若幹年前的她,那種清純的笑容,時光仿若停止,定格在這一時刻。
    “知道嗎?她真的很美。”晚上,躺在被窩裏與冷麵神打電話,“不是容貌上超人一等,而是讓人有一種很想和她親近的衝動。”
    “櫻讓你有樣的感覺,所以你喜歡她?”冷麵神在辦公室,還能聽到遠處電話的響聲,想必上海那邊的他,也很忙。
    “嗯,很奇妙的感覺。”我把被子向上拉了拉,三月的夜晚,還是很冷的。
    “明天有什麽安排?和原田出去麽?”冷麵神顯得意興欄柵,隨口問道。
    “不會,他現在還用不到我,明天八重代要帶我去各地參觀,這裏的櫻花已經開得很好了。”
    冷麵神似乎頓了一頓,許是電話那邊有人找他說話,他捂了話筒的樣子,好一會兒,“明天要出去,現在應該睡了,明天若是的到好東西,我們晚上再通電話。”
    我放下電話,反而又不想睡了,拉開和室的門,外麵一地月光。
    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原田他們已經到山上去取景了。八重代比我起的早,在吩咐著下人收拾東西,見到起來,與我一起用過早餐,為我當起導遊,遊曆起附近的風光來了。
    來到這裏,不能不去趟“湯野溫泉”,那裏有“伊豆的舞女”文學紀念碑,院子裏還安置了一個很大型的舞女塑像;旁邊有許多攤位,在那裏可以買到舞女的偶人,還有一種叫做 “伊豆舞女包”的點心。
    沿路的櫻花已經開了,日本的櫻花有許多品種,像我這樣的外行是叫不上來名字的,有的櫻花已經落下,地上有淺淺的一層。我從上麵掉落的櫻花接往一片,放在嘴裏,有點清香,卻不甜,有一絲酸酸的味道。
    在大室山周圍,有一片櫻花園叫做櫻裏,走至櫻花樹的跟前,仿佛走進了一片朦朧輕霧的花海之中。櫻花也各有不同,淡紅,粉白,淡粉,遠遠看去,像是撐開了一把巨大的花傘,走近時,吹落下來的櫻花仿若蝴蝶般風中飛舞。
    “那個是什麽?”在其中,我看到一株不太一樣的櫻花樹,花朵是淺紫紅色的,花朵像是一個個小小的紅燈籠,特別的漂亮。
    八重代放下陽傘,“那個是台灣櫻,很漂亮吧,我也感覺,這裏最漂亮的就要數它了。”
    我從背包裏取出一個袋子,取了此淺紫色的櫻花,與八重代再前行。
    這一天,八重代領我去了許多地方,河津七瀧瀑布,那裏有被稱為“早春驚喜”的河津櫻,因為是一月開花與四月開花的櫻樹雜交,得到花期很長的品種,花色粉紅,香氣很濃。
    之後,我們又去了熱海的梅園,我們到的時候,正好趕上梅花節,雖然馬上就要結束了,但遊人還是很多,我分別在這兩個地方取了櫻花與梅花,分開包好,放在背包中。
    “取這麽多花,有什麽用呢?”八重代問我,“難道要泡花浴?”
    “先當作秘密吧!”我收拾好東西,拉了八重代往回走,一天很快就過去了,還有許多事沒有做。

  第二十九章
  原田找到我的時候,我和八重代泡在她的居酒屋中,正調著我新釀的櫻花酒給她品嚐。
  “怎麽樣?”我把調好的酒遞給八重代,試探著問道。
  “天啊!你是怎麽做出來的,絕對是太好喝了。”八重代喝了一口,立時笑了起來,然後一口把杯裏的酒喝掉,“再來一點吧!”
  下午回來之後,我便與八重代躲到這裏來,我受了昨天清酒的啟發,想學著做些櫻花酒來。早上打了電話回家給老爸,家鄉正是桃花開放的季節,老爸每年都會釀些桃花酒來喝,我想桃花可以,櫻花也可以吧!
  試了兩次,找到了一點點感覺,清酒與中國的酒不一樣。這種日本的傳統飲料酒,又稱日本酒,以精大米為原料,用米曲、清酒酵母,經糖化、發酵釀造而成,工藝有點像中國的黃酒。和老爸一起釀造白酒多年,這點知識還是有的。晚上的時候,我們一共出了一瓶淺紫色的櫻清,一瓶無色的香梅酒,原料用的是八重代以前釀的底酒,屬於日本清酒風格,準備讓大家品嚐品嚐,給點意見。另外又存了十壇,留著第二天做調配酒用的。
  “把濁酒給我留著吧!”原田倒是很識貨,我們總共隻出了一小瓶混合濁酒,在酒醪過濾後,抽走其上麵清的部分,下麵的白濁就是濁酒。這種酒加熱滅菌後低溫貯存,但是不能存的過久,要盡快飲用。但濁酒的口感,遠比清酒更加獨特。
  我從冰箱裏拿出小小瓶的濁酒給原田,“隻有這一瓶,省著點喝。”
  原田笑著接過去,“晚上到我那裏看原片,我們好好談談。”原田的拍攝工作今天已經差不多完成了,想聽我說說自己的想法。
  “你還沒說,我要一周才造好的酒,你是怎麽一天就完成的。”八重代跟在我後麵,向我要做酒的密方。
  “佛曰:不可說。”我向著她微笑著,“明天開壇之後,先看看效果如何,我現在還沒有把握。”
  晚飯的時候,大家對我的清酒讚歎有佳,這種酒與日本的清酒不同,溫香醇厚,唇齒留香,讓喝過的人過口不忘。
  “若是有老爸的陳年酒頭,會更好一點。”我自己品了之後,發出這樣的感歎。
  晚上到原田房間的時候,裏麵已經有幾個人了。大家圍在電視前台看原帶,櫻花拍的很美,但是情節還是散的,沒有理過,原田在一旁做解說,把整體的思想表達出來。我很喜歡有一個場景,很多的櫻花散落下來,在日本語中,叫“吹雪”,一般是隻有在櫻花十分開後落花的時候,才有的場景。
  其他的內容倒是記不得了,隻是這幕“吹雪”,讓我印象深刻,腦子裏仿佛有了什麽,卻又無從捕捉。
  第二天,組裏整休,大家都去河津看櫻花,留下來的人不多,大家都聚到居酒屋,去看昨天下的酒壇。
  壇子不大,一個大約可以盛酒五公斤的樣子。我從每個壇子裏盛出來一大杯酒,酒杯上都有編號,放在桌子上。因為昨天兌酒的比例不同,出來的顏色也是深深淺淺的,而且有一壇是金黃色的,那是油菜花做的。
  昨天八重代大半夜地抱回來一堆金黃色的油菜花,這種花也是當地的一道風景,昨天偶爾見到,大片大片的,不過當地人都感覺到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大家都圍在桌子周圍,看我把酒盛出來,先嚐了一下味道,然後用其中的兩杯,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因為酒的顏色不一樣,混在一起後的顏色會有所改變,酒的味道也跟著改變。我把變化記在筆記上,自己認為比較滿意的,調好後分給大家,讓他們品嚐。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清酒可以像雞尾酒似的玩法,感覺到很高興。
  原田也來了勁頭,親自操刀上陣,做起調酒師來。我看著他們玩樂,隻是記下了酒的口感與味道,但是調了許久,試過許多口味,卻都不是我想要的那種。
  “老爸,把你的絕招給我郵過來吧!”我拔通了老爸的電話,現在郵遞很方便,中國到日本,快遞三天怎麽也到了。
  老爸不光把他的“絕招”給我郵了過來,還給我帶來許多酒曲,釀製高度酒用的。在等待的幾天,我與原田討論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可能還很不成熟,但我用很積極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情。
  原田一直處在情緒的低潮期,時間一天天過去,卻沒有什麽特別好的想法,“吹雪”的想法實現了幾次,浪費了幾棵樹的櫻花,也沒找到感覺。我也沒有什麽好主意。
  黃昏的時候,郵局通知去取包裹,回來的時候正趕上一群學生放學,騎著自行車在鋪滿櫻花的樹下飛奔。
  “要不要帶你一段,姐姐。”一輛自行車停在我旁邊,一個半大的男生一臉微笑的看著我,“我知道你住在八重代家,我送你一段吧!”
  本來想走著回去,被他一說也動了心思,於是一口應了下來,跑了幾下,奔坐到車後座上,抱住男孩的腰,男孩的車甩了兩個S,便直直地駛去了。
  後麵又有些車子駛過來,男孩的同學與他開著玩笑。這種感覺說不出來,我自己不會騎自行車,以前都是趙楓帶我,他的車騎的很好,我總這樣坐在他的後車座上,抱著他的腰。現在這種情景讓我又想起他來,可是他現在久已不騎自行車,不知兩個輪子換成四個輪子之後,他還會記得以前的那些過往嗎?
  “夏,”回到湯館,八重代早已等待許久,“剛才那個是誰?”她看到騎車帶我回來的少年,於是問道。
  “不認識,路上遇到,帶了我一段,也許是附近哪家的孩子。”我隨著她向裏走,“久治大師呢?我帶了好東西回來。”
  原田從屋裏走了出來,站在門廊,叉著腰說道:“等你許久了,再不回來我就要開車去接你了。”
  我把懷裏的包裹向他揚了揚,“一會兒給你變魔術。”
  居酒屋後麵的空房間早已打掃出來,裏麵堆了七八個大缸,我央八重代買的,前幾天把米飯與米曲泡上,封上了口,還有兩個個是空的,按我的要求,煮了水倒在裏麵封存,現在已經放涼了。
  我把包裹打開,裏麵是一袋一袋如壓縮餅幹似的精酒料,這一袋,能做一百公斤四十二度的酒。我現在要求度數是十六度到十八度,於是切下來三分之一,投到缸裏麵,然後用準備好的竹杆撓勻,然後再從另一個包裏取出一袋香料,用紗布包了,投進去。封好口,再進行下一缸。
  大家看的新奇,別看這東西簡單,老爸一年也隻能弄個十七、八袋出來。其實這是老酒缸的曲子,曬幹後弄成的餅,裏麵包含了最精華的部分,外麵是買不到的。兩個小時之後,打開密封的酒缸,酒香立時便傳了出來。
  我用小壇子泡了些櫻花,現在都已經把顏色與味道提取出來,直接把泡過的水倒進缸裏,然後對八重代說:“十年陳釀,醉櫻紫。”
  八重代取了一點,喝了一口,臉上飄過好幾種不同的表情,原田早已著急,於是也取了一杯來飲,隻一口,便呆在那裏,說不出話來了。
  “我前幾天做的櫻花酒,每樣配一點這種酒,大概可以配出二十幾種口味,不過我不太清楚日本人的喜好,希望可以找到地方試一下。”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放進去一塊冰糖,這樣的濃度比紅酒要好許多。
  八重代走到我麵前,“教我怎麽做這樣的酒吧,什麽代價都可以。”
  我望向原田,剛才醒酒的時候,我就已經找過他了,這樣的結果正和我的心意,“我們剛好缺一個演員,要不要來客串一下?”
  八重代想了想,“好,我會全力配合的。”
  晚上,原田與我在房間裏碰頭,我交給了他兩瓶自己做的櫻花酒,他明天要起程去東京,見一位熟人,這兩瓶酒,是我送給對方的見麵禮。其實這兩瓶酒很有說法,滲配不同的比例,出來的味道便會不一樣。告訴了原田基本的滲配比例,原田笑著記下了。
  “那個愛酒如命的人,一定會興奮地要死的。”原田像在自言自語,“夏,把你的想法寫出策劃吧,我想明天,會有人想看的。”
  我點了點頭,看來,今夜,注定又將無眠。
  ……
  距離櫻花祭傳宣還有一天的時間了。
  八重代已經答應了拍攝,原田也從東京回來,正在給八重代講要拍攝的情節。地點就在湯館的門口,八重代一身居家的和服裝扮,手裏拿著掃帚,一點一點掃地上飄落的櫻花。花瓣從樹上不斷地飄落,掃是掃不淨的,她卻依然微笑地清掃。
  八重代的妝化得很漂亮,原田從東京請的很有名的化妝師來,讓她看上去年輕了許多,而且又不缺乏成熟女人的風韻,和服是八重代的珍藏,淡淡的紫色,下擺有一圈黃色的小花。
  拍攝人員很少,少到隻有一個助理,加上木野攝影師,再就是原田在一旁,連我都躲在很遠的房間裏,從窗子看外麵的一切。
  所有的人都很安靜,旁邊放著山口百惠的《秋櫻》,聲音很輕,有點淡淡的憂傷的味道。八重代沒有劇本,所有的理解來自於原田的講解,但是她能把原田的意思領會得如此完全,不能說她沒有那樣的天份。
  一個人的身影從遠處走來,一件灰色的風衣,由遠處走近了,在距離門口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除了音樂,似乎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包括八重代,用手擋住陽光,抬頭去看來人。
  我不知道當時八重代的心情如何,不過當她看清來人並愣在當場的時候,我似乎感覺到她的內心的顫動。不知道從何甩起的風,吹動滿樹的櫻花芬芬落下,兩個人就站在那裏,久久都沒有動。
  無論多麽辛勞/時間都會把痛苦變成笑語/所以不要擔心/沉浸在無盡的回憶中/發現無論如何我都不是一個人。
  山口百惠的淡淡的歌聲在這裏飄動,最後定格在兩個人的臉上,兩個人臉上都有淚水,說不清的複雜的眼神讓人感覺到心痛。
  “八重代,加油!”我在窗子後麵暗暗為她加油,等了十年,不就是等待這一天麽,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若不再好好把握機會,就又會像手指縫中的沙滑走。人生還會有幾個十年可以等待,我不知道。
  劇本如事前所安排的那樣,不過撲過去的,不是八重代,而是對麵的來人,他放下行李,緩步走向八重代,隻十幾步的距離,卻走了十年之久,他來到八重代的麵前,撐著她的肩,看了她好久,然後把她攬在懷裏,再也沒有放開。
  “吹雪”如期而至,落在兩個人身上,仿佛要埋住兩個人的深情與十年的分分擾擾。所有的人都沒有動,除了木野,他是一個專業的攝影師,他很能撲捉到人類的心靈顫動的那個瞬間的每一個完美。
  中午的時候,我們坐在原田的房間,一邊喝清酒,一邊看原片,近五分鍾的片子根本不用剪都是那麽的完美。沒想到會有這麽順利的結果,讓人感覺很興奮。八重代不在,她與神秘客人此時正在享受分別十年後的二人世界。當年那段淒美的愛情故事,原來還可以再繼續,她未曾改變,他也是。
  喝著杯裏的酒,我有些失落感,原本我以為自己醇的很好的酒,太烈了。不太適合日本那種溫度,也不適合八重代的愛情。我在酒杯裏放入一塊冰糖,看著它一點一點化掉,再倒入口中,少了許多濃烈,卻多了一絲絲醇香。
  果然,做酒與做人,道理同樣的簡單。
  晚上,接到冷麵神的電話,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忙,除了第一天的電話,我們也久未聯絡。與他說了宣傳的事,他便耐心的聽著,下午的時候,原田的靈感又來了,補了許多鏡頭,充分表達了他想要傳遞給別人的情意。八重代與神秘人也極力配合,而他們的目的卻是一樣的,我的酒的配方。說是這樣說,可從他們的VCR中可以看到,他們倆個人之間的交流,不是表演那麽粗淺的東西。所有明眼的人都可以看得到,他們之間濃情愛意。
  “他們倆個人十年前就應該在一起的。”難得冷麵神也認得兩個人,知道他們的故事。
  “有時候,命運會讓人與人擦肩而過而不自知。於是,這一生就這樣錯過了。”我坐在溫泉邊上,把腳泡在裏麵。
  大家都在忙,隻有我一個人閑著,原田已經把我拋開了,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剪片,他不許我們插手,把我們都關在門外。其他人都在準備明天起程回東京,我很閑,在這兒一周,我不想離開,還沒有待夠。
  “可能不行,”冷麵神說,“我明天就會到達東京了,下一周開始便是櫻花祭的宣傳會,東京的櫻花好象五天之內就會開放,我不想你錯過這一季的宣傳。”
  我笑著應了下來,我又如何能說“不”呢?
  “一個人?”一個聲音傳過來,我轉過頭,原來是八重代的“神秘人”。
  我點了點頭,他便在我旁邊坐了下來,於我一樣,把木屣脫下來,然後把腳泡在溫泉裏。他手裏拿著一瓶我與八重代釀的“不醉”,在我麵前晃了一下,“要不要來一點。”
  “好。”我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這酒很不錯。”
  神秘人點了點頭,“是你的手藝好,我喝酒這麽多年,這種酒,算是我喝過最好了的。”
  我看了看酒杯裏的酒,最好的嗎?真不敢擔當。“這是我父親的釀造手法,他總喜歡出新,喜歡有不同的變化,可是他也說,萬物變化,不離其中,再怎麽變化,本質都是不變的。”
  “‘九月桃花’是你父親釀的酒嗎?”神秘人笑著問我。
  “您喝過?”我挑眉,九月桃花是幾年前,天氣變化,桃花反季節開放時,父親釀的酒,因為季節變換,桃花全部都不能結桃,而且第二年桃樹會絕收,為了降低農場的損失,父親第一次用桃花造酒,九月桃花,還是我起的名字。
  “你知道我愛酒如命!當年曾有人送過我一瓶,那味道,讓我終身難忘。”神秘人閉上眼,似乎在回味那味道。
  那酒,有初戀的幸福味道吧!我也在回想那時候的九月桃花,我與趙楓的第一次親吻,便是在那滿是桃花的樹下,甜甜的,有一點清澀的味道,與心中那份悸動。沒想過,在此時此地,還有與我同樣心情的人。
  “九月桃花,我父親的酒廠裏,還有幾瓶。”我輕聲地說著。
  神秘人笑了,眼光深遂,卻沒有言語。我們就這樣坐著,直到把一瓶“不醉”喝光,雖然這酒名叫“不醉”,可並非真的不醉人,一瓶下肚後,腳下如生了雲朵一般,讓人飄飄然。
  “小夏:
  在日本怎麽樣了?最近心很煩,和阿霞吵架了,所以一直沒給你寫郵件。別擔心,我想我們可能是缺少那種必要的溝通,最近一段時間太忙,對她有所忽略了。我們明天會去日本,參加東京的櫻花祭活動的有關協助工作,阿霞一定要和我一起來,我幫她報了一個自動遊的團,到時候也許還要麻煩你,在我走不開的時候,帶她一起去玩玩。
  希望到時候能見到你。祝你做個好夢!
  高翔”
  打開電腦,便收到高翔的郵件,一如他人一樣的簡單明了。
  明天,冷麵神會到,高翔也會到,而我,居然還想窩在這伊豆大島的一個小小溫泉裏,是因為我無法麵對的一些東西嗎?我自己都不知道。
  許是因為喝多了酒,到了月亮西沉的時候,我還沒有什麽睡意,抱著被子坐在屋子裏,心裏有種落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原本下午還好好的心情,到看了高翔的郵件後,變得燥動不安。
  也許,我還是無法接受他另有他歡的事實。

  第三十章
  車子到達東京本部的時候,我還在睡,木野把我叫了起來,我才知道目的地到了。外麵的陽光有點刺眼,抬手看了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不同於伊豆的鳥語花香,我們又回到了繁華的都市,整個人都會跟著緊張起來的都市。
  冷麵神他們已經到了,高翔他們也到了,但是我都沒有見到,隻是隨了原田去開會,雖然全程我都在旁聽,算是學習的一種。原田剪完的片子很漂亮,仿佛就是八重代的愛情回憶錄,那種唯美的愛情總是很有市場,永遠都不會過時,他的宣傳語也很漂亮:又是一年櫻花飄落的時候,你會想起誰?
  宣傳片得到一致的通過,送去後期加工,安排檔期。原田他們忙了起來,我卻被送到酒店休息,我也是累了,倒在床上一會兒,便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的陽光已經西沉,放在床頭的手機一直在響,我拿起來,是原田打來的,晚上安排了一個很小的聚會,一會兒木野會來接我。原田是很講原則的人,他給我留出了足夠的時間洗澡化妝換衣服,當我一切收拾停當的時候,木野剛好來敲我的門。
  我們在一家河豚館前停了下來,木野掀起簾子把我讓進去,裏麵的人不是很多,卻有許多是我熟悉的,冷麵神和南田也在席間,井上前輩也在,反而少了八重代和神秘人。木野似乎看出了我的猜測,在我耳邊說,八重代與神秘人趕今天晚上的班機去了夏威夷,不然宣傳片一經播出,他們就要成為被關注的對象了。
  木野把我帶入席間的時候,南田卻不出聲響地把我拉到他的旁邊,正好與冷麵神隔離開來,冷麵神自然是麵無表情,隻是衝我點了點頭,倒是井上前輩很健談,加上多日不見,與我交談起來。
  河豚味美,卻不太適合我的口味,隻吃了幾口,便停下來,看著他們享受。聽井上說,這家店是東京做“河豚宴”最好的一家店,隻看著桌上這幾十個小碟碗,便能看了它的豐盛來。
  一般“河豚宴”共有八道菜:
  第一道是主打酒品,為烤焦的河豚鰭泡清酒,相當別致。
  第二道為“前菜”,即冷盤“涼拌河豚皮”。河豚皮切成規整的細長絲,再輟以生薑絲和芝麻仁,鬆脆而有韌性,嚼之滿口辛香。
  第三道是壓席的“刺身”主菜,即生食河豚魚片。碩大的瓷盤中鋪滿的生魚片猶如大麗花層層綻放,中綴以大蔥梗、小蔥花、野桔瓣、芥末膏和河豚肝花,四周輔以香醋汁、甜醬油、辣根粉、生薑絲、蘿卜泥、蘇子葉等味碟。食之鮮美軟嫩且又清香滑口。
  第四道為“燒物”,即烤豚白———精巢,它非常油潤但不膩人,還未細細咀嚼,便輕輕地滑入了食道,宛如吃法國奶酪一般。
  第五道是“揚揚”,日文名“天婦羅”,中文名“炸豚盔”,采用取肉後的河豚散碎骨架拖粉蛋糊軟炸而成。它好像裹炸的山雞肉,卻絲毫不見油跡,且酥香中透著幾分淡爽。
  第六道為“後碗”,即座湯———河豚魚頭火鍋,配置有金針菇、香菇、豆腐、粉條、圓年糕、芹菜、大白菜,大蔥等輔料,同樣滿鍋不見半點油花,清素可口。尤年糕入湯即軟,柔糯甘甜。
  第七道是主食,乃河豚魚片煲飯,內加雞蛋、蔥花、紫菜、色彩靚麗;隨上日式泡酸梅、泡蘿卜和芝麻鹹菜佐食,這另有一番飲食風韻。
  第八道為餐後飲品,冰鎮野桔汁和九洲綠茶。野桔汁酸澀而苦,能化食;而綠茶則呈粉末狀,用沸水在玻璃杯中衝勻攪拌,閃現出綠茵茵的翠色,但較中國綠茶苦澀。
  我早早停了下來,要了杯綠茶,看他們吃的香甜的樣子。
  “不合胃口麽?我看到你隻吃青菜。”井上注意到我的平靜,低聲問我。
  我搖了搖頭,與他交耳:“雖然美味,卻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享用的,說實話我第一次吃,不是很喜歡。”
  井上笑了笑,“不是因為害怕吧?”
  雖然河豚很毒,但還沒讓我害怕到不敢吃的地步,而且這麽多人,出了事倒黴的也不會是我一個人。於是給自己倒了杯飲料,接著欣賞美食,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是我喜歡的,而已這些食物這麽漂亮,怎麽忍心吃得下口?
  “聽說你這次表現不錯?”井上也停了下來,半開玩笑地說道。
  我搖了搖頭,“我是真的沒有幫上什麽忙的,”我看了一眼原田,“真正有才華的人,是他。”
  “久治是個很棒的策劃師,我感覺這麽多的創意中,這次的最好。”井上喝了口我為他倒上的酒,“真難為他,能想得到這麽好的創意,我敢保證,沒有人會比他更好了。”
  “看本子的時候,我也是這麽想的,他能把我們所想的雜亂無章的東西,串到一起,形成那麽感人的故事,能把畫麵拍的那麽美的,我也是頭一次看到。”我看向原田,他已經喝的差不多了,在那裏大聲地開起了玩笑,從來看到的都是他嚴肅的樣子,現在這種樣子,可能真的很難見到。
  “聽說,你也有不少的收獲,”井上把矛頭指向我,“久治那家夥說,你造出了很好喝的酒出來。我沒有想到,你還會這個。”
  我笑了起來,有些難為情,無心之作,卻讓大家當會兒事,真的是很難得,“我爸爸是開酒廠的,我從小在酒廠裏長大,以前假期的時候總在那裏打工,造酒這套我很熟悉。以前很喜歡的,總是在車間裏做試驗,不知釀壞了多少壇酒了。”
  “我從來沒問起過,你的日語這麽好,是在哪裏學的?”井上問,“大學?”
  “嗯!”我端起了酒杯,“我大學的時候選修的外語,是因為外教老師長得很帥。”
  井上的酒差點噴了出來,他沒想過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真的?”
  我笑了笑,這時大家好像都注意到我們了,“那時候的老師是留學生,比我們大七歲,是個很開朗的人,而且上課有趣極了,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選上他的課的,那時候選他的課要考試的。”說起當年的事情,我也來了興致,“那時候很努力地學習日語,有關日本的很多知識,就是為了得到很好的成績,得到他的注意的。選修他的課的女生很多,好多人都是因為他長得帥得要命才來的。”
  “當初為了他,我在大學可是選修了三年的日語,比日文專業的學生還用心,在學校就考完了日文一級和托福的考試,為此還差點轉到日文係去,不過學校沒批準。”我放下茶杯,“那時候學習很有動力呢!”
  “後來呢?”井上聽的入神,然後問我。
  “後來?”我呶著嘴,回想著,“後來他走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那家夥居然是同誌,喜歡男人的。為此我還偷偷哭過呢!”
  井上的酒終於噴了出來,指著我,“騙人,被你給騙了,我還真的當你說的是真的事情呢!”
  我笑了起來,大學也都笑了,他們注意我們的談話很久了,大概從我開始說帥哥開始,他們幾個人都停下來聽,後來聽到我所說的,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氣氛也達到了一個小小的高潮,大家也平和下來,接著喝酒吃肉。我沒有什麽胃口,依然坐在那裏看著他們吃,自己隻喝著茶。
  過了一會兒,一位侍者走了過來,在我麵前擺了一份炒飯,在我耳邊輕聲說,是冷麵神幫我叫的。雖然他不與我說話,但是仍然對我很關心,很簡單的炒飯,吃在嘴裏也是噴噴香的。
  一晚上,冷麵神都沒和我說上一句話,可以看得出,好像南田刻意隔開我們,分散我們的注意力,雖然不知道他的意圖,但是很明顯他不希望我們有交流的樣子。送我回酒店的是井上,吩咐我一些要注意的事,然後摸摸我的頭,看著我上樓,明天還有許多事要忙,櫻花祭的宣傳活動,明天就要正式開始了。
  當我走入電梯的時候,井上又跑了過來,攔住電梯,然後問我,“那個外教的事,是真的麽?”
  我笑了,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他,“那件事,是真的。他是我們心中的白馬王子,永遠留著,都是很好很好的回憶。”
  回到房間,打開郵箱,裏麵有蘇眉的郵件,她說這一段自己身體不是太好,沒有和我聯係,不過叫我不要擔心,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而且她現在在北京找工作,還沒有什麽消息。日期是今天白天的,久未聯係,不知道她生病的事,發了問候的郵件,關了電腦,站在窗前,外麵是繁華的東京夜景,是我最喜歡看的景色之一。
  第二天的會議上,公司安排了我的工作,因為我的櫻花酒創意不錯,他們希望能推出一季產品來,配合公司的櫻花食品策略,昨天食品部已經抽出兩個人來配合我,現在都已經到位了。
  會上播放了原田的宣傳片,想要在一分鍾表達自己的創意,我一直都認為是很難的事情,可是原田做到了,他把自己所要表達的東西清楚地傳遞給每一個人,不僅是我,在場的人都覺得感動,而且大家也知道,這段宣傳片推出之後的效應,可能不會比情人節那次差,隻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會後,我在樓下遇到高翔,他們正在培訓櫻花祭的食品宣傳及販售活動的內容,他看到我,笑著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他們被安排在公司的職工宿舍,與我不在一起,不知道江霞現在在哪兒,他們有什麽安排?
  東京本部下有自己的清酒生產廠,他們早已接到通知,配合我做櫻花酒,我與廠裏的技術員簡單交流了一下想法,他拔給我一個試驗室用,雖然他不太喜歡我的做事方法,但外還給了我許多意見。
  中國的酒文化博大精深,從小跟著老爸在酒廠裏混,看的多了,聽的多了,我也可能粗通一些皮毛。
  我最喜歡的就是“醴”的製造,聽老爸說,一天能造出的甜酒,在古代就叫“醴”,就如我們所知道的莊子的一句名言中寫道:“君子之交淡於水,小人之交甘若醴”講的便是它了。
  由於上次的經驗,我所采用的方法都很簡單,沒有采用日本清酒的傳統製造工藝,而是用造中國甜酒的手法,選用穀芽作為原料,摻對了一定比例精米,穀芽各有香甜的口感,而是醴的製法簡單,第二天便能做出適合日本人清淡口味的酒來,再配合老爸傳真過來的香料配方,按比例混合,便成了新樣式的酒品。
  第一鍋酒出來的時候,日本工廠約來了許多專業品酒師來品嚐新品,酒的品鑒也是一種很深的學問,十八歲那年,我就拿到品酒師的證書,想來也是花費了許多功課在上麵的。品鑒會在一個大廳客裏,有七八位品酒師,分散坐在不同的位置上,麵前放著測試報告書,品酒師一定要有好的生活習性,品酒前不能吃刺激性食物,不能吸煙,不能喝酒,也不能擦香水,否則對評判味道都有一定的影響。
  有人端上清水,放在每個人麵前,以做漱口之用。先上的是純酒,沒有加入櫻花成為的純酒,大家都把杯子舉起來,對著光觀查酒的色澤。這是品酒的三個步驟之首。
  品酒的目的,除了測定其物理化學指標外,還要進行感覺鑒定,依據酒的色香味來作出判斷,第一步是是看色,舉杯地光舉杯對光察看,觀察酒的色澤。
  白酒除醬香型、兼香型和少部分濃香型微有黃頭外,其它香型的酒都應該是無色透明的。如果出現渾濁、沉澱、有懸浮物等,則為不合格。
  第二步是聞香。酒注入杯內,靠近鼻子,把酒氣慢慢吸入鼻中。隻能對酒吸氣,不得對酒呼氣。
  第三步是品味,品酒品味是最主要的。
  每一種酒,都包含了酸、甜、苦、辣、澀五種味道,這五味都要有適當的比例,才有好的口感。甜味偏多了,會覺得膩口;酸味少了,會覺得口淡;苦味少了,就會有不清口之感;適當的澀味,則可增添酒的後味;辣味,能起到刺激的作用。
  品酒時呷飲一小口酒。舌頭對各味的敏感度是不同的。甜味味蕾在舌前頭;酸味味蕾在舌邊;苦味味蕾在舌後根;澀味則是因酒的收斂所影響的唾液分泌;而辣味是因酒精所引起的味蕾細胞興奮。
  甜酒不是我的特長,好在有許多其他的品酒師在,給了我們許多可行的意見,到第二天的時候,兌出來的酒已經幾乎可以讓所有人都滿意了。商業價格與個人喜好的不同就在於此,你可以讓大家感覺都好,可這兒並不是你想要的最好的,就是這樣。
  我們這邊開工,宣傳那麽也熱鬧的很,聽高翔電話裏說,那段宣傳片引起了很大的轟動,而當事的兩個人卻跑到國外享受去了,留下解釋事件的人,卻是被抓了倒黴的原田。
  櫻花祭被定在三月二十八號,高翔他們的櫻花食品也準備的差不多了,現在已經有許多公司和家庭都在預定。電話中,電話問我,要不要一起去賞櫻,我拒絕了,櫻花雖然漂亮,但在一個地方看過了,就沒有太多的新鮮感了。
  二十八號是周五,許多公司都放了半天假,組織員工去賞櫻花。從昨天下午開始,組織販售的人就已經忙的不可開交了。他們在各個寫字樓與辦公間中開設了賣場,在各大超市也組織了專門的銷售人員,公司提出的策略是組合式販售,事先組合好各種食材,客人隻需按自己的口味進行選取就可以了。
  集體販售活動隻到十八號的下午一點鍾,之後隻有值班人員繼續進行,其餘的人參加公司組織在上野公園的賞櫻會,東京本部每年都會組織的活動。
  “要不要一起去?”二十八號上午,販售活動進行到一半時,冷麵神打來電話。
  “我不想去上野了,我想自己安排時間。”我如實回答。
  冷麵神沉靜了一會兒,“需要我嗎?”
  我在這裏不禁挑眉,於是笑著說道:“好啊,下午你來接我,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於是我們定好了時間地點,然後又開始於應付客人的笑臉,我喜歡這種工作方式,雖然累,但又很安心。櫻花酒意料之中的熱銷,許多人都是成箱購買,緣於我們包裝時設計的小瓶裝,不必用杯,直接用瓶子喝也不會感覺多到喝不了的地步,而且包裝設計小組的人把一箱之中放入三四樣櫻花酒,混合銷售,得到許多讚同之聲。在為時間關係,在得到生產許可後,我們隻生產了五千箱成品酒,一個上午全部賣空後還得到不少的定單,不少酒吧酒肆也開始預定,倒是弄出了一些亮點來。
  中午匆匆吃過飯,回到酒店洗了個澡,換了套牛仔服,穿上運動鞋,房間的電話便響了起來,冷麵神在電話那邊輕聲說:“下來吧,我在停車場。”

  第三十一章
  “你說想去的地方,就是這裏?”冷麵神的樣子真的是讓我很難忘記,當我拉他乘地錢到達東京的迪斯尼所在的舞兵站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變了幾變了。
  “有什麽問題嗎?”我歪著頭問他。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打賭,他從來沒有來玩過。因為事先沒有準備,冷麵神穿著一身休閑西裝,樣子太正統了,想想他這個樣子與童話王國裏的人站在一起,就要笑得“要死掉了”。
  懷著這種心情,冷麵神幾乎是被我拖出地鐵的,走出舞兵站,迎麵就是一座寬闊的大橋,蜿蜒向前,各個扶手上都有著不同的卡通雕塑,讓人帶著夢想,一直延伸到那個童話王國的大門口。門口上方造型夢幻的時鍾,正一聲一響,倒數著一切神奇時刻的開始。
  我在來之前的一個晚上,在網上做足了功課,而且把攻略也看得通透。因為是櫻花祭的頭一天,大家都去參加櫻花祭的活動,所以這邊遊人並不是很多,很難看到大家所說的要排一百五十分鍾隊的神奇景象。正是這樣,我才會選擇這一天來這邊。
  走過三重大門之後,便是世界集市,建築風格酷似電影中歐洲古老的火車站,兩旁有許多主題商店,華麗的裝潢加上櫥窗中陳列著的美麗商品,讓人忍不住駐足觀看。
  尋了好一會兒,拉著冷麵神進了一家美國西部風情的商店,選了一條牛仔褲給他,再配上一件T恤,休閑外套,這身裝扮讓他整個人都感覺到年輕了許多。冷麵神並沒有反對,雖然我猜想他肯定沒穿過這種磨得發白,膝上還有幾個洞的牛仔褲。不過他死活都不肯戴那種西部牛仔的帽子,樣子好玩極了。
  “好看吧!”我站到他旁邊,試裝鏡中出現我們倆個人並排的身影。
  “情侶裝嗎?”冷麵神看了看我身上的牛仔服,問道。
  我臉紅了一下,搖了搖頭,他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我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女,不過我依然逗弄他,“要不,我們去買兩件主題T恤,米奇和米妮的?”
  冷麵神雖然對我的問題沒有給予語言上的回答,但是他很堅決的搖了頭。
  因為時間關係,我們沒有在世界集市多待,集市的盡頭,一座童話城堡展現在眼前,這裏,便是有名的睡美人城堡了。不過我們的目標還暫時不是這裏,前麵還有許多好玩的項目。
  “白雪公主許願井?”在我前麵,有幾個日本女生圍在那裏,向井裏扔著銅幣,然後誠心地在許願。
  冷麵神看了看我,拉住我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個100日元的銅幣來。
  “幹嘛?”我問他。
  “不是要去許願嗎?”他反問我。
  我看著他的樣子,忍住了想笑的衝動,努著嘴說道,“小孩子的把戲了,你以為我多大了?”
  冷麵神也輕鬆地開起玩笑來,“能來這種地方的女人,能有多大?”
  “走啦,走啦,時間要來不及了。”我拉著他的衣袖,繞過許願井,繼續前行。
  前麵不遠就是飛濺山,類似於以前玩過的激流勇進,乘著皮艇在山中隨著流水滑行,航程很長,中途還有許多故事造型,但是路線很恐怖,由於有許多漆黑的地方,有時候皮艇突然就向下衝過去了,這種加速度的刺激真是恐怖到了極點。
  我下意識的拉著冷麵神的手,不敢鬆開。到了最高處的時候,據說有20米,看似不高,但衝下去的時候,大家的心理還沒有準備好,巨大的水花直噴了過來,四周都是不絕於耳的尖叫聲。這個時候,冷麵神一把拉我入懷,為我擋了些水花,被他拉入懷的一瞬,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感覺,很安心。
  到了出口,冷麵神的頭發上還滴著水,四周人的樣子也很狼狽,不過大家全都是開心地笑著。我不知道裏麵還有機器拍下下衝的瞬間,大家聚在那裏,看到很多有意思的表情,輪到我的時候,正是冷麵神拉我入懷的那一瞬,從來不曾看到過他那麽溫柔似水的眼神,臉上似乎還存著暖暖的笑意。
  “那個,”我拉住冷麵神的手,大聲說,“再玩一次好不好?”
  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彩車在巡演,記憶中的童話人物都在其中,三隻小豬啦,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灰姑娘等等。一位米妮妹妹還走過來抱了抱我,還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然後送給我一個很漂亮的筆記本,上麵還有她的簽名。曾經聽過,迪斯尼的米妮妹妹有許多扮演者,但是有一點,她們的簽名都是一樣的。
  有幾個小孩把米妮妹妹拉走,我跑回冷麵神身邊,冷麵神拉著我,學著大家坐在路邊,我拉了他一隻胳膊,把上巴靠在上麵,一起品味夢幻世界。
  ……
  “啪!”我的肩膀被輕拍了一下,轉過頭,有點吃驚,居然是江霞。
  “遠遠看起來像你,我家哥哥還不承認。”江霞笑著燦爛,當她看到冷麵神的時候,眼光中閃過一些什麽,可以讀得出,她對冷麵神的蒼桑有點吃驚。
  “你家哥哥呢?”我和冷麵神從地上站了起來,轉移了話題。
  江霞仍一臉的笑意,拉著我的胳膊,“他去給我買爆米花去了。我們一起走吧,你們都玩了什麽了?……”
  江霞拉著我前行,我回頭看了下冷麵神,他似乎並不在意,跟在我們後麵。高翔回來的時候,看到我與江霞站在一處,臉色不太好看,“陸董。”他與冷麵神打了聲招呼,似乎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冷麵神也有些尷尬,隻是點了下頭。原本兩個人的行動變成四個人,就仿佛有些失了味道。江霞叫著要去看4D電影,於是我們一起到那邊去。
  創造奇跡工廠的人比較多,男士去排隊,江霞拉了我在一旁吃爆米花。她似乎對於我與冷麵神的事很有興趣,有意無意的問起,叫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不年輕了吧!”冷麵神的年紀很明顯地寫在臉上,加之不太喜歡笑,成熟的有點過了,“日本人?”
  我搖頭,我知道冷麵神不是日本人,但還真不知道他的國籍,於是隻能說:“華人。”
  “你們認識多久了?”江霞給我抓了點爆米花,又向排隊的高翔擺了擺手。
  “也沒有多長時間!”我有種想解釋的衝動,現在我與冷麵神,還算不上什麽吧!但江霞的話,分明是把我們當成一對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又不想對她說什麽,為什麽要向一個不相幹的人解釋什麽呢!
  好在排隊的時間不長,我們便可以進去了,排位置的時候,一字是我,冷麵神,江霞,高翔。當燈光暗下來的時候,冷麵神的手握住我的,而我,卻看到江霞撲在高翔懷裏,高翔笑的一臉溫柔。
  所謂4D立體電影,相當逼真,我們也進入了電影情節一樣,到叢林中的樹枝撲過來時,大家都會下意識的去左右躲避,房間中地板的震動,水噴在臉上的觸感都像可以真實體驗得到一樣。
  不過我還是被嚇到了,當巨大的蛇頭向我伸來的時候,我真是嚇壞了,偏又這時地上湧出了大量的老鼠,因為沒有心理準備,尖叫了一聲,差點跳了起來,兩隻腳縮到椅子上,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蛇與老鼠都是我最怕的東西,我後悔到這裏來了,明知道是假的,但是這麽逼真的影像,感覺,就和真的一樣。
  “沒事了,沒事了。”放映結束的時候,冷麵神還把我擁在懷裏,安慰著我,旁邊的人看到我這個樣子,都笑著看我。
  “去洗把臉吧,看你的樣子,都快成小貓了。”冷麵神用手指觸碰了一下我的臉。
  我點了點頭,“嗯,那你等我一下。”
  在洗手間裏,我的眼睛有點紅,對著鏡子想想都好笑,自己怎麽丟人啊,看電視還能被嚇哭,就出去叫人笑話死了。洗了把臉,把淚痕什麽的都洗掉,鏡子裏又是一個快樂的我了。
  在門口,遇到了高翔,顯然是在待我的樣子,因為我並沒有看到江霞進來。
  “小夏,”高翔的聲音有點低沉,“你,真的和陸董在一起了麽?”
  我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還不算,隻是相互有好感,想近一步接觸。”
  高翔走了過來,走到我的麵前看著我的眼睛,許久才說了一句:“他,不適合你,公司裏有許多傳言,關於他的。”高翔說的很慢,“他,身邊有許多女人,而且,名聲並不是很好。隻要你稍稍注意一下日本的報紙,就可以看到。”
  我從來不知道冷麵神的過去,我隻知道他離過婚,前妻是個日本女人,其他的,我從來沒有追究過,這次高翔說起,讓我心亂如麻。
  “我,不想你受傷害。”高翔顯得有點亂。
  而我,則比他更亂,還沒有從那才的話裏消化出來,“嗯,我會注意的。”我實在是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不知道為什麽,和高翔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沒有那麽放鬆的時候。
  “小夏,”高翔喊了一聲,“我不想是因為我的原因!”
  心理湧起一股很苦的味道來,被他這樣一說,那種滋味更濃烈起來,強打起精神,衝高翔笑了一下,“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的。”
  高翔看了我半點,才點了點頭,“有事, 一定要來找我商量,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站在高翔身後的我,是感覺到那麽無助的,說不出來的心情,矛盾,複雜,或是無奈。我與高翔一前一後走出去的時候,江霞正與冷麵神聊著什麽,冷麵神沒什麽表現,江霞卻笑臉盈盈。
  “哥哥,”看到高翔出來,江霞立刻撲了過來,拉住高翔的手臂,“陸董,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高翔卻沒作聲,隻拉了江霞向外走,我與冷麵神走在後麵,高翔在出口的時候回頭看了我們一眼,正與我的眼神撞到一處,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他似乎很在意我與冷麵神在一起,因為那一瞬,看到他的眉頭鎖了鎖。
  “沒事了吧?”冷麵神拿我打趣道,“要不要再來一次?”
  我搖頭,“算了吧,對於這個,我真的來不了。我平生最害怕的就是蛇和老鼠了。”
  冷麵神看了看周圍,“我們逃跑吧!”
  我挑眉,看著他。
  “我們自己去玩,現在逃跑還來得及。”他的話還沒說完,已經拉著我向側門那麽跑去了。
  我想冷麵神不想麵對尷尬的境地,也不想讓我為難,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對我的解脫,天知道我真的無法再看到高翔的那種眼神,那種溫柔地眼神,雖然不是對著我,卻可以把我殺死。
  好在迪斯尼夠大,如果想避開的人,總會可以躲避得開,我們倆個人拉著手,在童話裏麵尋奇,我最喜歡幽靈城堡,因為在這裏冷麵神還把一個“幽靈”嚇得大叫,惹得旁邊的人都大笑不已。
  時間過得很快,當我們從加勒比海盜那裏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們決定再玩一個項目,就去看表演,於是我們到了很有名的巨雷山。剛才這邊排隊的人太多,我們繞過了,這時回來,幾乎沒什麽人了。
  巨雷山整座山以是美國西部礦山為背景,造型小火車在礦山中飛快穿行,在外麵很遠就可以聽到裏麵的驚聲尖叫。入口像是礦道一樣,牆上掛著繩索油燈,冷麵神的個子很高,幾乎要低著頭前行,我拉著他的衣袖,在黑暗的礦道裏左轉右轉,不久就看到了小火車,我們被安排在後排,冷麵神就坐在我的身邊。
  別看是造型小火車,馬力可不小,跟過山車的速度差不多,在黑暗的礦山之中忽然俯衝,好多人把手高高舉過頭頂,那種刺激,相當過癮。火車下山的速度很快,但幸好是繞著下山的,不過那種速度在轉彎的時候,感覺整個身體都要飛出去一樣。一會兒在山裏,一會兒又露出來,尖叫聲蓋過了一切。 當我們衝出山洞的時候,天空中已是漫天的絢爛焰火,我望向冷麵神,他麵色平和,眼裏滿是煙花。
  那時候的心情,很難用語言來表達。就像是大家在分糖果,你拿到的是最後一塊,裏麵卻有許多種滋味,但你仍然很想知道,別人拿到的,都是什麽樣的滋味。
  夜幕降臨的時候,整個童話王國都點亮了魔幻般的燈光,灰姑娘的城堡緩緩開啟,王子的舞會開始了。這便是灰姑娘的加冕典禮,下午我們去抽獎的時候,抽到兩張場地票,把門票放到機器裏,會出來一張粉色的禮券,抽中禮卷的,可以進到場地裏麵去看表演,我把冷麵神的票也放了進去,又蹦出一張禮券,工作人員笑著對我說,能一次抽中兩張禮券的,還真的是不多呢!
  我們的票是正對著舞台的,不是最中間,位置也很不錯了,比起那些外圍許多沒有抽中的遊客,我們算是幸運的。開演前,有扮成王子使者的人,在場地裏流連,不時將華枕上的水晶鞋為場地裏的女士與小朋友試穿。
  一會兒,使者來到我的麵前,“啊,漂亮的小姐,請抬起您高貴的腳,讓我為您穿上這隻水晶鞋,看看您是不是王子的準新娘?”
  我的腳被侍衛抬起,脫掉運動鞋,扒掉襪子,一個侍衛還在我腳心撓了一下,害得我差點跳起來,大臣為我穿上水晶鞋,這隻是給小朋友穿的,很小,根本沒辦法穿。然後他把這隻鞋扔掉,又從屁股後麵的口袋裏拿出一隻大的,給我穿上,這隻的號碼正好,穿進去不大不小正好。
  侍衛要把我抱上去,嚇得我直搖頭,抱住冷麵神的胳膊不鬆開。大家都被逗得笑了起來,大臣在一旁邊說,“這個不是灰姑娘,是個有心上人的公主,我們找錯人了。灰姑娘,你在哪裏?”
  話畢,燈光開啟了,場地中一片浪漫的氣氛,童話中的公主王子們依次登場,睡美人、白雪公主、一對一對走了上來,當然,也少不了米奇米妮,大家盛裝而至,來參加這盛大的典禮。城堡上華麗的掛鍾響起,衛兵們揚起長號,灰姑娘挽著王子的翩然登場。整個加冕過程莊重而美麗,灰姑娘身穿純白色禮服,王子也披著藍色的披風,國王將皇冠與權杖交給兩個人,一對有情人在所有人的祝福聲中,以吻為暫,許下幸福的諾言。
  當燈光暗下去的一刻,冷麵神在我的臉上快速的一吻,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有些難為情地把頭轉向另一邊。然而,就在是這時,視線中,在外圍的人群裏,我看到高翔,正用一雙漠然的眼睛,注視著我。

  第三十二章
  從迪斯尼出來,已經很晚了,肚子也餓得叫喚,整個人也累到不想動。冷麵神早已叫來了車,在外麵等著我們,回程不用去擠地鐵,也沒有力氣去擠了。
  “餓了吧!”冷麵神問我。
  我點了點頭,出來的時候想買個漢堡來著,但冷麵神不許,說正餐一定要好好吃,不能隨便對付,特別是我們搞食品的人,應該比別人更注重一些。於是,我隻能餓著肚子,任他拉著我去尋飯吃。
  這個時間東京一定很堵,大家應該都從櫻花祭現場回來,少不了又要去喝上一通的。不過車子卻沒有進入東京,而且轉入了另一個車道,不知道冷麵神要把我帶到什麽地方去。不過我知道,跟著他,一定有好東西吃。
  車子在一座類似於民宿的地方停了下來,看似不大的停車場,已經停滿了車,民宿大門上麵掛著一塊不太顯眼的名字“川江屋”。
  冷麵神領著我走了進去,已經有人過來招呼,似乎是冷麵神已經定了位置,我很好奇,他幾乎沒離開過我的視線,什麽時候定下的位置呢?
  有女侍把我們領入一間和室,房間不大,卻裝飾的特別典雅,與整個民宿的外型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好奇的在房間裏這裏看看,那裏摸摸,體會著主人布置的用意。
  在這裏,是不用點餐的,隻要你說明有幾個人,廚師自然會幫你配菜,吃什麽也是根據季節來決定的,這樣的吃法,是日本很有名的“懷石料理”。
  “我來考考你,日式餐飲,都分為哪幾類?”冷麵神與我麵對麵坐下,又好象回到了麵試那一次一樣,他的表情嚴肅卻不嚴厲,讓我也平靜下來,仔細回答他的問題。
  “日本的傳統料理大體上分為三種,分別是:本膳料理、懷石料理、會席料理。”我在他麵前坐正,然後認真回答,“本膳料理是傳統正式的日本料理,是日本理法製度下的產物,多數隻出現在比較正式的場合,如婚喪、喜慶、成年儀式及祭典活動的宴會上,菜色由五菜二湯到七菜三湯不等。懷裏料理是日本料理中的高級料理,原本是搭配茶道,將茶的美味發揮出來的料理,現在是日本高級料理的代名詞。會席料理不像本膳料理那麽嚴謹,吃法比較自由,是除美味以外,一種比較輕鬆愉快的享用宴會的料理。”
  冷麵神對我的回答比較滿意,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知道懷裏料理是什麽來的嗎?”
  “懷石一詞,是來源於日本佛道傳說中的‘溫石’,傳說修行中的禪僧必須遵行戒律,隻能食用早餐和午餐,不能吃晚飯,可是年輕的僧侶忍不住饑餓和寒冷,將加熱的石頭包在碎布中揣在懷裏,稱為‘溫石’,後來發展到少吃一點起到‘溫石’的作用。”我對於特訓時,課上講的東西,記得還是很牢的。
  “懷石為理與茶道文化有著密切的關係,在從前,有客人來訪時,主人會把珍藏的茶具拿出來泡茶,但因為空腹飲茶對使人的胃口感覺到不舒服,所以為了達到愉快的飲茶,需要在喝茶之前吃一些簡單的料理,適當的填飽肚子,這就是最初的懷石料理。”
  “嗯,很不錯,看來你是有做足功課。”冷麵神臉上的嚴肅放了下來。
  隨著一聲“打擾了”,拉門被打開,侍者將飯食為我們送了上來,懷石料理通常是三菜一湯,當然也有種類很豐富的時候,懷石料理的季節性很強,每個季節的食品搭配都不一樣。以現在我產麵前的為例,包括生魚片,大醬湯,白飯,之後還有煮菜,烤食,還有一種叫“寄放缽”的小菜,用完飯,還可以再飲一杯清酒。
  不過對我的饑餓程度來說,飯量太少,吃完一份還沒有吃飽。不過懷石料理很貴,我正在想要不要再來一份的時候,侍者已經再次進來了,端上來完全不一樣的兩份來,順便還給我們帶上一瓶清酒,居然是我的“不醉”。
  “啊?這個?……”我指著桌上的“不醉”,吃驚的看著冷麵神。
  冷麵神微微一笑,“這家店的老板請求南田家,我才賣給他一百瓶的。”他停了一下,“不醉真的很不錯,現在市場上的反映相當好,我是真沒想到,你還會做酒。”
  “以前小的時候,我沒什麽朋友,爸爸媽媽都上班,也沒時間照顧我。”我想起來一起事情,於是說了出來,“很小的時候,一放學就去爸爸的酒廠裏玩,我很喜歡做爸爸的小尾巴,他走到哪裏,我就要跟到哪裏,在酒廠的時間久了,也就跟著他學會了許多東西。後來爸爸看我對這方麵也比較通透,便讓我假期的時候,到酒廠裏跟著技術人員一起學習,做學工,再後來又做了品酒員。他一直希望,我能繼承他的酒廠,但是我沒有。”
  “為什麽呢?”冷麵神問。
  “也許你也能感覺出來,比起同齡人,我的內心有些成熟過頭,”我給自己倒了杯酒,“小時候,我在是在奶奶家長大的,因為小時候很聰明,也曾被逼著學了許多自己不喜歡的東西,我內心就一直盼望著快點長大,可以自己獨立做主,不需要再聽大人們的話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什麽?”我苦笑了一下,“一開始對造酒還很有興趣,但是有被逼迫的感覺的時候,就不喜歡了。我是那種很隨性的人,隻有自己喜歡的事情,我才會做。”
  “在我看來,比起同齡的人,你算是很優秀的。”冷麵神喝掉自己麵前的酒,又為我們倆個人添了一杯。
  我看著冷麵神,其實想說許多話,但有時候,一些話我又說不出來,“其實我也知道,我的順利,都是托你的福,不然我不會這樣一路順風的走過來。年夜飯的計劃是這樣,巧克力的計劃也是這樣,交流會的時候也是這樣,也許我仗著你的關心,做了許多超越自己能力的事情。我不是笨蛋,我能感覺得出來。這幾天躺在床上睡不著的時候,我也會想,這半年來自己所經曆的事情,也許是別人幾年,甚至是幾十年都無法遇到的機會。這種機會不會平白找上我的,我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是因為你而得到這樣的機會,我會感覺到相對於別人會比較不公平。別人也不會認同我的。”
  說了許多,冷麵神都沒有吱聲,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等我說完了,他才開口,“那你的意思呢?”
  我很認真地想了幾秒,“回上海之後,請讓我和其他同事一樣,或是當我是新進員工一樣,讓我從最底層做起,年輕的我,希望接受磨練。讓我做出的成績得到大家的認同,隻有這樣,將來才能在你需要我做更重要的事情的時候,服得了眾人。”
  “我現在在想,你是否真的隻有二十三歲,”冷麵神無奈地笑笑,“外表看起來清純,但內心卻細膩而成熟,像你這樣的女人,真的可以直接娶回家做妻子了。”
  我也笑了,他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其實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什麽細膩、成熟?隻是比別人多注意一些細節罷了,至於不像二十三歲的女孩,沒有人規定,二十三歲必須要做什麽,不能做什麽?比起許多十幾歲就大學畢業的天才來說,我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難道不知道名牌、不追求時尚,就是大媽級人物嗎?每個人選擇的生活方式不一樣,也許對於我來說,我更喜歡過現在的這種生活,很溫暖。”
  冷麵神點了點頭,“其實你能這樣想,我真的很高興,也許是我做的有點急進,不過你能這樣平和的對待,是我沒有想過的。就照你說所有的辦吧,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盡快的成長起來。”
  “啊,快點吃飯吧,我已經對著美食流了半天口水了。”把心裏的話說出來,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剛才才吃了個半飽而已,能吃到這麽貴的懷石料理的機會,以後不會很多了。
  回到東京,夜已經很深了,站在酒店的窗前,看到窗外燈光通明的景色,心裏有些淡然,其實今天還有件事,本來想說的,卻沒有說出口。本來今天把冷麵神叫出來,是想和他表明態度的,我並不想暖昧不明的下去,我們本來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感覺,是那麽的好,我很自私地享受著他的關心後,我說不出這樣的話。
  真的是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在趙楓在一起,他總是很大男子主義,什麽事都是他說了算,我什麽都不用操心。高翔,在今天看到他和江霞的樣子,我真的很不舒服,雖然他從來未屬於過我,但是看到他對別人的溫柔,我心理還是嫉妒的。還好有冷麵神在,讓我一直都很安心。
  就像我問八重代,為什麽可以十年在一個地方,等一個也許一生都不會回來的人?八重代的回答讓我很動容,她說:“我不知道他是否會回來,也沒指望過他能回來,但是人總要有點希望存在,哪怕是假裝騙騙自己,也要給自己一點希望,這樣,日子才能一天一天過下去。我的愛,已經與他愛不愛我沒有太多的關係,女人的心裏,總會有那麽一個地方,為一個人留存,不管那個人身在何方,身邊有誰,自己心理的那個,永遠是你自己的,誰都沒有辦法搶走,誰也沒有辦法抹去。”
  有時候,一個人在你心理駐的久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抹去的,他已經長入骨髓,深入到你的血液中去了。但是,他從來不曾屬於過你。

  第三十三章
  回到上海的時候,已經是四月中旬了,原本的計劃在日本待到四月初,不過因為櫻花酒的事,又在那邊多逗留了兩周。時間上安排地很緊,到我回來的時候,仍沒有看到八重代,我與她約好的櫻花酒的配方,也由南田轉交給她,連句告別的話都沒有說,我便回到了上海,在日本的日子,也成為了我的回憶。
  回到公司上班的第二個星期,策劃部的部長把我找去談話,他手裏拿著兩張單子,對我說,“我現在接到兩份有關你的調令,一份是南田經理的,想調你去營銷部,做他的助理;另一份是總務部的,公司馬上要成立一個分公司,現在缺少一些辦事人員,想調你過去幫忙。現在我也很為難,因為我不想放你走,所以,想要你自己來選擇。”
  對於這樣的條件,我有點不知所措,雖然我感覺,去分公司籌委會差不多是冷麵神的主意,但是南田為什麽也想把我調開呢?經營部,是許多人都想去的地方,是公司裏的寶地,隻是,我已經說了要從頭開始,便不會再想其他的了。
  “部長,我希望能去分公司籌委會工作,多學習一些東西,將來還想回到您的部門。”我是這樣對部長說的。
  部長笑了,他已經猜到我的選擇,“小夏,去那邊好好學習,我希望你能盡快回來,這邊還有許多事等著你來做呢!”
  離開部長室,心裏有了許多感歎,調令是三天前下的,看來部長也是有所為難,才叫我自己選擇的。新公司的籌委員在陸家嘴那邊,離我住的地方直線距離並不遠,但每天要過江上班,也不是很方便的一件事。
  正式到組委會報到的日期是在五一長假後,在此之前我要先交接這邊的工作,假期前的最後兩天,籌委會這邊開會,我也接到通知,被邀請參加。
  新公司租的是一個辦公樓的十層和十一層,現在剛剛在裝修,籌委會在八層的幾間辦公室,我來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工作了有近兩個月的時間,相互熟熟了。這裏的人,對我來說都是生麵孔,我對於他們也是,這裏的負責人是來自北京的周望年經理,為人很嚴厲,大家都很怕他,於我也是一樣。因為第一天開會,他的矛頭就指向了我。
  “我知道,你們都是從各個部門抽調出來的優秀人員,不過在我這裏,請把你們以前的所做過的成績統統放下,重新開始。”他的眼光掃過所有的人,“我不管你們身後是什麽背景,在我這裏,我自有對下屬評判的標準。我也不會買誰的賬,幹的不好的,我會毫不客氣地退回去。”他的眼光最後落在我的身上,讓我感覺到一顫。
  可以感覺得到,大家做事都特別小心,生怕一個錯誤,被他趕了回去,雖然不是件很不了起的事情,但被趕回去的結果,又有誰知道呢?
  因為我來的比較晚,組織籌備的工作已經不能參加,我被分到了培訓部。現在分公司正在進行招聘,四月份已經招聘了一個月,五月份還有一個月的招聘活動,招收進來的新職員會在上海受訓兩個月,通過訓練的人員可以到日本接受訓練,和我們當時的模式差不多。
  “你先熟悉一下工作環境,還有,把招聘人員的信息輸入檔案庫中。”我的同伴是籌委會裏有名的美人,也是從上海本部調來的,叫方靜。由她指導我的工作。
  方靜是上海本部培訓部的,我進公司的時候她正好休年假,所以沒有機會認識。她是一個相當好的女人,溫柔似水,做起事來卻幹幹脆脆。
  她先給我說了要注意的事項,然後留下我一個人在這邊做事。錄入工作雖然很枯燥,卻能了解許多東西,我在日本受訓時,也曾錄入過大量的文字信息,不過這對我以後的工作幫助卻很大。關鍵是你在錄入的時候,是否也仔細地記到頭腦中去了。
  兩天的時間差不多都是這樣過去的,每天上午九點鍾例會,讓我不得不七點半就要出門,這邊離我住的地方很遠,還要過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五一回家嗎?”晚上蘇眉打電話給我,她已經到了,第一件就是打電話給我。
  “嗯,沒買到三十號的票,我一號上午的飛機。”我手下擺弄著手裏的鋼筆,今天是四月的最後一天,許多人下午就都開始離開,這會兒還沒到下班的時間,大家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蘇眉在那邊的聲音有點累,“大宇那家夥回來嗎?”
  “大宇和我訂好的時間,一起回來的,這段時間他在忙著寫報告,回來之後都沒有和我聚上。”我聽到蘇眉打了一個哈欠,她一定是坐了一晚上的火車。累壞了。
  “嗯,那好,回來電話我,”蘇眉說道,“我要去睡覺,累到不行了。”
  “好,”我笑了,“要帶什麽回去嗎?”
  “帶個帥哥回來吧!”蘇眉沒正經地說。
  “大宇不就是麽,送給你了。不過小心你們家老白,他會吃了你的。”
  “嗯,”蘇眉點頭,“還是生著吃的。”
  我們都笑了,隔著電話彼端,感覺有這樣的朋友真好,可以什麽都說,也可以什麽都不說,這樣真實的感覺,出來之後很難再找到了。
  下班的時候,冷麵神打來電話,“一起吃個飯吧!”他又接了一句:“到我這裏來。”
  若是蘇眉,一定會先分析男人邀請女人到家做客的意義,但是我沒有,我也想不到那麽多,張口答應下來,記清了地址,收拾好桌上的東西,起身離開。
  冷麵神的公寓離分公司這邊不是很遠,打車半個小時就到了,第一次到人家我不太好意思空手,於是到附近的超市選了瓶葡萄酒,帶了上去。
  冷麵神的家居然在頂樓,而且一個單元一層隻有一家住戶,想來這種地方都是有錢人才能住得起的。到了門口,冷麵神已開好了門在等我。接過我帶來的葡萄酒,給我遞過一雙拖鞋,把我讓進屋子裏。
  “你要先休息一下還是先參觀?”他問我。
  我挑眉,“來你這裏的女人都要參觀一下麽?”
  冷麵神搖頭,“隻是女人的好奇心比較重。”
  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脫下外套,冷麵神幫我掛了起來,“好奇心害心貓。你聽沒聽說過藍胡子的故事,我膽子很小,對於不應該開啟的房間,是絕對不好奇的。”
  冷麵神笑了,“真的不好奇?不怕我在裏麵藏著什麽人嗎?”
  “我比較好奇裏麵藏著的是活人還是死人。”我配合的與他聊天。
  冷麵神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CD架上有音樂,選張自己喜歡的放上,我去廚房看一眼。”
  看著冷麵神離開,我蹲到CD架前麵,我以為冷麵神一定是喜歡古典音樂的那種,不過在上麵我發現許多國外的搖滾樂CD,看來他的品味還是挺難捉摸的。我選了張意大利歌劇的CD放在碟機裏,然後站起來,打量四周。
  冷麵神的房間非常大,我很喜歡他客廳的裝飾,特別是有一個小小的吧台,後麵有一個酒櫃,裏麵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酒。
  “你喜歡意大利歌劇?”冷麵神走了出來,站到我身後。
  我搖頭,“我的品味沒那麽高尚,因為都是外國音樂,反正都是聽不懂,不如來一張我沒聽過的,感受一下。”
  冷麵神笑了,從後麵靠過來,輕輕地擁住了我。我對這種親密還不太習慣,身體顫抖了一下,冷麵神好象感覺到了,力道放鬆了一些,讓我有時間適應。
  “比起其他人不懂也要裝一下的慣例,你太直接了。”冷麵神輕聲說。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接受的教育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我能聽懂的外國歌曲少之又少,如何在外麵裝大,讓人識破了豈不是很沒麵子。”漸漸習慣了他的溫度,讓我安下心來,“如果給我點時間做做功課,也許我也可以混過關也說不定。”
  與冷麵神這樣聊天,我的眼睛在他的酒櫃前遊走,他的酒還真的不少,可以開一個小型的展覽會。
  “啊!”我發現了新大陸,“八二年的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
  冷麵神放開我,打開了酒櫃,把瓶拿了出來,“我還有一瓶七零年的。”
  “好奢侈,兩瓶紅酒就有十萬塊了。隻這一酒櫃的酒,就價值連成了。”我不敢接他遞過來的酒,這一瓶酒就五萬多,我一年的收入才能換瓶酒,太貴重了。
  “這酒是一個法國的朋友送的。”冷麵神見我不接,又把酒放了回去,“酒就是喝的,不是收藏在櫃子裏的,而且酒的味道受環境影響很嚴重,不及時喝掉,會放壞的。”
  我看了看他的酒櫃裏麵,是帶溫度計調控的,這麽專業的東西,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相比之下,我真是有點土包子了。
  “我考考你,”冷麵神又開起了頭,“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那個年份最好?”
  “這個你難不倒我。”我靠在吧台上,仰著頭邊想邊回答他,“拉斐產於法國的波爾多紅酒酒莊,一九八年的佳士得拍賣會,一支一七八七年的拉斐拍賣價為15.5萬美元,至今無人打破這個記錄。”
  冷麵神點點頭,“繼續。”
  “拉斐酒質結構平衡,酒性、味性和酸度夠均衡,個性以優雅見稱,雖然不是最剛勁,卻是最陳年的紅酒品牌。一支好年份的拉斐,大約需要二十年或以上,待其佳釀成熟,才是享用的最佳時機。1982、1986、1988、1989、1990年份的拉斐,均是近年紅酒界的代表作。這五個年份的佳釀,質素突出,把拉斐的完美平衡、無比的酒香和高貴優雅的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我見過一支1847的拉斐,要價31萬港幣。”我一口氣說了許多,冷麵神還算滿意。
  “看來你對酒的研究,比美食要好一點。”冷麵神抱著肩看著我,“啊,我們來看看你買的酒是什麽樣子的?”
  在他拿酒之前,我把酒袋搶過來抱在胸前,“在你這麽多好酒前,我的這個拿不出手了。”
  “送給我的,還能往回要的麽?哪有這樣的道理。”冷麵神站在我麵前,“你自己是個品酒師,應該對自己的選擇有自信才是。”
  “本來還很有,不過現在沒有了。”我打開酒袋,隻是一瓶很普通的中國產九零年的甜葡萄酒。
  冷麵神笑了,把酒接過去放在一邊,過來拉住我,“讓我看好了酒,我才好配菜啊!”
  “西餐?”我問道。
  “嗯,”他把我擁在懷裏,讓我貼近他,“如何?”
  “很麻煩,”我呶起嘴,“我沒吃過。”
  “真的?”他不信。
  我點了點頭,“我沒吃過很正宗的西餐,如何你說拿著刀叉吃飯的那種的話,我倒是吃過。”
  “終於有一項是你不會的了。”冷麵神笑道,“我的自信心現在滿滿的。”
  冷麵神的廚房裏煮著湯,我能聞到味道,卻猜不出來他做的什麽。冷麵神拉著我一起布置餐桌,一邊布置一邊給我講解,“西餐一般有湯、肉食、布丁和奶酪,所以餐具要根據這些主食來擺置。”
  “酒和菜、食品通常有固定的搭配:吃頭道菜時配雞尾酒;喝湯時飲雪梨酒;吃魚時飲無甜味的白葡萄酒;吃肉類菜食時配紅酒;吃奶酪時飲紅葡萄酒,吃布丁時用甜味白葡萄酒或香檳酒;吃水果或甜食時配葡萄酒;咖啡後一般配利口酒。”
  冷麵神又拿起餐具,一般擺放一邊說,“西餐的頭道菜一般是用叉取食,千萬不要用刀,在酒店中服務員也不會給你配備刀的,所以你也不要去要,否則要鬧笑話的。刀的種類有:食用刀,魚刀,肉刀,奶油刀,水果刀。叉的種類有:食用叉,魚叉,龍蝦叉等。刀口應該始終向內,叉齒則始終向上。刀、叉的數量應與菜的道數相等,按上菜順序由外向裏排列,用餐時亦按此順序取用。撤盤時,一並會撤去使用過的刀叉。”
  我努力消化他說的這些,眼睛跟著他的手在動。冷麵神看到我這個樣子,不由得放下手裏的活計,“不要去死記,慢慢地學,西餐也是門很有學問的學科。”
  我點了點頭,冷麵神開始做晚餐的時候,我就站在廚房,看著冷麵神忙來忙去,卻一點忙都幫不上。不過西餐要比中餐漂亮,一點點的小份量,卻要化費不少工夫,看來冷麵神這個特級廚師,比想象的要好得多。
  冷麵神知道我不太喜歡吃紅肉,主菜是以主為魚,海魚雖然沒有土腥味,但能把海腥味處理的幹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冷麵神在這裏處理的非常好,魚肉鮮嫩,而且沒有刺,加上一點點檸檬,讓人味覺達到一定的升華高度,真的是很美味。
  “怎麽樣,好吃嗎?”冷麵神試探著問。
  “嗯,”我咽下嘴裏的東西,“好吃極了,一百分。”
  冷麵神笑了,也許被人讚美是件很幸福的事情。為了配合我買的甜白葡萄酒,他做了一個水果布丁,讓我的酒沒有被閑置,一餐飯下來,花了一個小時,讓我真正體味道了西餐的美好享受。
  因為沒有勞動,我主動承擔了洗碗的工作,“我總不能白吃飯啊,不幹點活,我會過意不去的。”
  冷麵神在一邊看著我洗碗,“像你這樣的女孩不太多。”
  “那你遇到過幾個?”我回頭。
  冷麵神想了一下,“你是第一個。以前和我一起吃過飯的女人,沒有主動要求做這種工作的。”
  我笑笑,把洗好的碟子擦幹放在碗櫃裏,“那她們做什麽?”
  冷麵神不說話,我放好最後一個碟子,擦幹手,轉過身,用眼神重複一次。冷麵神看著我,徑直走了過來,把我抵在洗碗池上,附身吻向我。他的嘴裏,還有著布丁的味道,一點點酒味,甜甜的。我抱著他的脖子,溫柔地回應,不要太激烈,就這樣最好。
  好一會兒,他放開我,眼睛中藏不住的,是淺顯的欲望,“今天,不要走了吧!”
  我用額頭抵著他的,輕輕說,“今天不行,我明天早上的飛機,東西還沒收拾。明天我同學來找我,和我一起回家的。”
  “真的不行?”他用鼻尖抵住我的,輕聲誘惑著我。
  有一時間我差點就想答應下來了,說不上當時的想法,並不是自己裝清純,而是還沒有準備好,沒有準備好用身心去接受一個男人。
  半天,我點了點頭,“今天,不行。”
  冷麵神了解地“嗯”了一下,“那,多待一會兒吧,陪陪我。”
  這個要求我再也沒有理由拒絕,於是我們倆個坐在地毯上,背靠背,閉著眼睛聽CD裏的歌劇,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從後背傳來的男人的溫度,讓人感覺到,很幸福。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第三十四章
  回到家的時候幾近中午,方中宇要去外婆家,與我在樓下分道,回到家裏,隻有老媽一個人,老爸還在酒廠,今天新酒出鍋。
  “我去找我爸去,一會兒再回來吃飯。”在老媽臉上親了一下,拎了手機轉身下樓。
  酒廠裏隻有幾個零星的值班工人,今天放假,沒有什麽人在。在車間我看到了老爸,獨自一個人坐在鍋爐前麵,手裏拿著根煙,卻沒有抽。
  “禁止煙火的。”我抽走老爸手裏的煙,與他並肩坐下。
  老爸拍了拍我的頭,“才回來,怎麽不休息一下?”
  “想你啊!”我把頭靠在老爸肩上,“是不是酒糊了?”空氣中有股糊巴的味道,不是很濃,但我還是聞到了。
  “是啊,起鍋晚了,白白浪費一鍋好酒。”老爸歎了口氣。
  許久沒有和老爸聊天,忽然感覺老爸也開始漫漫蒼老起來,老爸五十多歲了,雖然頭上沒幾根白發,但眼角已經爬起了皺紋。
  “爸,我可想可想你了。”我抱住老爸的一隻胳膊,閉上眼睛,空氣中充滿了酒味,似乎可以把人醉倒。
  回到家老媽早已做好飯,隻等著我們倆回來,老爸從後麵櫃子裏拿出一瓶酒,放到我麵前,又是不醉。我不解,抬頭看著老爸,等待他給我答案。
  “這是別人前天拿來送我的。我就喝了一口,就知道一定是你這丫頭的作品,這麽爛的手藝,居然還能賣得出去!”老爸笑了起來,“你這東西和我們前幾年弄的那個含酒精的飲料差不多,日本人喜歡喝這種東西?”
  我也偷笑起來,老媽在一旁打了老爸手一下,“就知道和丫頭鬥氣,我感覺還行,連我這個不能喝酒的,都能喝上一小杯。”老媽永遠是幫著我的。
  “你們沒看嗎?我都不好意思帶回來給老爸的,我就知道他會這麽說的。”我太了解老爸,也知道他的想法。
  老爸搖了搖頭,適時開飯,打斷了這個話題,現在他們看到我開朗的樣子,已經對我放心了吧!時間也過了快一年了,再痛的傷,都會結疤了。
  晚上蘇眉來找我,把我拉了出去,連著大宇,我們又坐到常去的酒吧裏。雖然才一個多月不見,卻想念的緊。老白還是那付樣子,仿佛更胖了似的。走到哪兒都拉著蘇眉,兩個人好的和一個人似的,讓我和大宇一起打冷顫。
  “真受不了。”我抱了抱肩膀,“好冷啊!”
  大宇也學我的樣子,“老白,你什麽時候學的這麽——粘人啊?真讓人受不了。還有你,蘇眉, 你不感覺老白的樣子,很惡心嗎?”
  蘇眉笑了笑,看了看老白,“不會啊,我感覺蠻好的。”
  “哎呀,受不了了。”我胡亂地搖著頭,“天啊,這是什麽世道啊!”
  就在我還抱著肩,仰著頭的時候,我看到一個人向我走了過來,從上向下看著我, “小夏?”
  我轉了過來,那個人的模樣清朗起來,“你是?”
  “衛國?”大宇也站了過來,試探性地說,因為他眼光有處傷痕。
  來人點了點頭,老白也跑了過來,“騙人。”我們三個人一起說道。
  “靠,真受不了你們。”衛國重重拍了下老白的肩,老白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我才走幾年啊,你們就把我給忘了。”
  他真的是衛國?太扯了吧,我們相互看了看,幾年不見,什麽時候變的好看了,個子也竄起來了,那道這家夥斷骨增高?
  “就知道你們認不出我來了。”衛國很自豪的擺了個造型,然後小聲地說了一句,“我做了一個小小的手術,怎麽樣?不錯吧!”
  我們幾乎都倒掉了,隻有衛國笑的和什麽似的。坐下來之後詳談,我們才知道衛國在訓練的時候受了傷,傷了臉麵,他家裏人怕將來有影響,就給他做了一個整容手術,順便幫他改造了一下整體結構,眉眼之間還能看出原來的樣子,但是看上去順眼了許多,也可以稱之為帥哥了。
  “你眼角的疤怎麽不一起去了?”老白盯著他問道。
  衛國笑了笑,摸著眼角的疤說道,“我舍不得。”
  “蘇眉你不知道,”老白在一旁解釋到,“衛國眼角的傷,是小夏打的。”
  蘇眉睜大了眼睛,“不會吧,小夏,你確定是在我旁邊這個小夏?”
  “不是她還有誰?”方中宇接口道,“當初衛國把小夏當成男生打架,小夏說你在這兒等著,衛國就真的傻乎乎地在那裏等,結果小夏拿了一塊磚頭回來,照衛國頭上就拍了一下,就有了這個疤。”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了?”被人掀開傷疤,是我們都不想碰觸的傷口,“怎麽現在還提?”
  衛國笑了,“小夏,你給我的這個疤,我要永遠留著。”
  “來不及了你,”大宇把我拉到身邊,“看了來了吧!”
  衛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宇,微微一笑,“沒看出來。”
  衛國其實人不壞,就是高幹子弟當習慣了,有點少爺脾氣。當初和我們也算不打不成交,跟著衛國混的那段日子,我還記得,直到後來衛國對我的友情有點變味,我才刻意與他保持著距離,而衛國也因為這件事,高中沒畢業就去當兵去了,一走徑年。
  如今再碰到他,難免有點尷尬,好在衛國也不是當年的他,一晚上言語得體,落落大方,便顯得我有點小心翼翼,小肚雞腸了。
  三號晚上,衛國打來電話,說是許久沒有聚過,請了幾個同學明天去他家裏聚聚,他五號要回廣州,下次見麵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我沒辦法拒絕這樣的邀請,也不想讓人感覺自己沒風度,而且老白與大宇也會去,我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四號一早,大宇過來接我,我們在校門口與老白與蘇眉匯總,一同打車去衛國家裏。衛國給我們的地址不是在軍政大院,而是他姥姥家的地址,我們以前常去的市郊的一個農家大院。
  衛國的姥姥去世許久了,房子一直空著,衛國媽會時常回來住,這裏有一個阿姨負責打掃,這次衛國回來,就住的這裏。
  阿姨把我們請進客廳,已經來了幾個同學,衛國起身迎接,並把他的女朋友介意給我們認識,軍區的一個護士,聽說是衛國臉麵受傷的時候認識的。小護士長得挺漂亮,兩隻眼睛大大的,看到誰都在笑。
  “你小子修的什麽好命啊,毀個容都能泡到漂亮姑娘?”大宇拍拍衛國的肩,衛國在女朋友麵前居然有點不好意思。
  老同學久未見麵,自然少不得寒喧一番。蘇眉與我坐在一邊聊天,男人在一邊談笑風生,也會相映成趣。直到外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人未到,聲先至,是石雪才習慣的特性。我與蘇眉背對著門口,轉過頭,我呆住了,進來的人不隻有石雪,而且還有趙楓,最最讓我難能以接受的是,他們的手,是牽在一起的。
  不隻是我,蘇眉也瞪大了眼睛,方中宇也老白也停在原地,不知道要怎麽說話才好。
  “衛國,好久不見了。”趙楓放開石雪,走到衛國身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回來怎麽不說一聲,要不是小雪通知我,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呢。”
  衛國的吃驚程度不亞於我,他看了看我,我正低下頭假裝喝茶,又看了看趙楓,再看看石雪,心理大概已經是複雜極了。
  好在後麵又來了許多的人,衛國借機會跑了出去,招呼客人。過一會兒,他又鑽到我身邊,對我說:“我發誓,我隻是找了石雪,並沒有找趙楓,我沒想到他會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沒關係,都過去的事了,我不會再介意了。”
  衛國笑的很難看,“你們先坐著,我先招呼別人了。”
  老白和方中宇也回到我們倆身邊坐了下來,“他不是和柳晴在一起麽?怎麽又和石雪搞到一起了?”老白憤憤地說道。
  “才三兩個月不見,換的挺快啊!”方中宇遞給我一瓶飲料。
  “靠,這就是男人的本性。”蘇眉咬牙切齒,在老白手臂上掐了一把,痛的老白直甩手,卻不敢叫。
  找了個機會,我躲了出去,到外邊吹風,不斷石雪卻跟了出來,“小夏,你不會怪我吧!”
  我真的無言以對,看到我不說話,石雪又接著說了下去:“其實,我們都太癡心了。我知道你忘不了趙楓,可他現在喜歡的不是你了,希望你不會再纏著他。”
  一時間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怎麽會有這麽感覺良好的人?是她自己的感覺出來的,還是趙楓與她說的?我真是受了莫大的冤屈。
  好在這時蘇眉出來找我,看到石雪,蘇眉先是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喊我進屋,要開飯了。一桌上的人表情各不一樣,多數人以看好戲為目的,趙楓正在侃侃而談,老白和大宇很難得不吵架,低聲在說著什麽,衛國看到我們進來,馬上站了起來,卻被女朋友又給拉著坐下了。
  這樣的情景,真的是很讓人難受。我走到位置坐了下來,趙楓向我這邊看了一眼,石雪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微臉盈盈。
  “石雪和你說什麽了?”大宇轉過臉上,與我咬耳朵。
  我笑了笑,“她叫我不要騷擾趙楓,說趙楓喜歡的是她。”
  “靠,什麽人啊?”大宇拍了一下大腿,“某些人的臉皮就是厚。”這句話的聲音很大,惹得大家的眼神全投了過來。
  “算了,某些人也不容易,等著盼著好些年才得手的,得意一下是可以理解的。”老白頭一次把戰線拉成我們一路。
  蘇眉也在旁邊湊熱鬧,“不過某些人品性不太好,怕是犯舊病,哪天得了暫時性失憶,自己做過什麽、說過什麽會記不得的。”
  大家都在下麵底笑,每個人都知道這“某些人”指的是誰,但當事的兩個人的表情全然不一樣,石雪咬牙切齒,趙楓悠然自得。
  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早早告辭了出來,四個人跑到酒吧裏坐下,蘇眉似乎火氣很大,老白在一旁小心地陪著。方中宇捅了捅我,“你怎麽不說話,看你一付沒精神的樣子,真受刺激了?”
  我喝了口飲料,“說實話,是有點受到刺激。你說我當初吃了什麽藥了,怎麽就選中趙楓了呢?”我問方中宇。
  方中宇笑的直搖頭,老白湊了過來,“就是就是,當初要是跟了我,是不是就沒這事了?……”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老白慘叫聲,蘇眉一隻手放在老白腰間,狠狠擰了一下。
  “你還真擰啊,很疼的。”老白或許真的痛了,聲音也提高了一些。
  蘇眉眼睛一瞪,“看你還敢不敢亂說話?”
  老白揉著自己的腰,不理她了,蘇眉也在一旁生悶氣,方中宇充起了好人,在中間調停,半天,方中宇轉過頭來問我,“小夏,怎麽半天不說話?”
  我歎了口氣,雙手托住下巴,眼睛迷茫地看向前方:“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認認真真地談次戀愛了?”
  三個人不鬧了,全都停下來看著我。

  第三十五章
  我在家沒有待到假期結束,匆匆回到上海。在這裏,隻我一個人,心情可以得到平靜。假期還有一天半,我在家裏打掃衛生,五月的上海氣溫已經回升,把被子拆洗晾曬,家具從裏到外擦拭一遍,這樣,可以讓心情放鬆下來。
  冷麵神已經回到日本,我們通過一次電話,知道了他的所在,讓我有種失落感。最後一天假期,我背著包去街上購物,快到夏天,是換裝的時節,上海到處都在打折,女人天生都是喜歡購物的,我也不例外。
  正式上班後,日子一切如常,隻是這籌備小組總有做不完的工作。周望年似乎要比冷麵神還要冷,不止冷,而且很凶,盡管很小心,但沒到兩天,我便有了因為送晚了文件被罵的經曆。大家似乎也和我一樣,看到他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錯誤,被他趕了回去,雖然不是件很了不直怕事情,但被趕回去的結果,又有誰知道呢?
  裝修正在進行中的時候,分公司也繼續招收新職員,與我們當時招聘的策略相比,這次的沒有那麽嚴格,也計劃從新畢業生中招收一些新鮮人進來。招聘的宣傳活動已經展開,我與隨同前輩去人才市場進行招聘,搜羅一堆的簡曆回來分析,幫助人力資源的同事進行一輪一輪的初選麵試。
  我被安排與前來麵試的學生進行日語對話,評判出對方日語的級別,雖然這次並沒有要求一定會日語,但日語是其中的一個選擇項目,會有一定的加分。
  “喂!大姐,你說的也太難了吧,這種日語誰會啊?”一個小女生在麵談的時候站了起來,衝我叫道。
  我的麵談與別人不同,沒有讓他們用日語自我介紹,而是和他們談一些他們對日本及日本文化的了解。於是這個小女生就站了起來,很直白的對我喊到。
  這一天,見到這樣的人已經太多了,雖然心情超級不好,但我仍然沒有理會,直接在她的麵試單上寫上意見,小女生見我不吱聲,一把搶走了我麵前的麵試單,然後當我的麵撕掉,然後把紙扔向我臉上。我雖然沒有防備,但還是極力地避開了。
  “怎麽回事?”周望年從裏麵出來,看到我們的騷亂,徑直走了過來,衝我問道。
  還沒等我回答,那個小女生已經開始叫了起來,“你們是什麽麵試啊?簡直是難為人,一個中國的企業,為什麽非要精通日語啊?能看得懂就行了唄!我都有日語四級證了,她特意用高級日語難為我,擺明了就是不想讓我進來。肯定是看我這麽優秀的人,來了搶她飯碗。”
  我已經無語了,旁邊也有許多人圍觀,周望年臉色也不太好,“這位同學,如果你對我們的工作人員不滿意,我可以安排另外的人幫你麵試。你隨我來好了。”
  女生看了看周望年,又白了我一眼,跟在他後麵走了,而其他的人看了這樣的場麵,也跑到其他工作人員那邊去麵試,我的前麵一下子就空了下來。
  我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想到兩年前我畢業的時候,哪敢有這樣的勇氣?苦笑了一下,坐下來把前麵麵試的資料整理一下,沒一會兒,周望年便派來接替我的人員,把我換了下來。
  “既然你的日語不錯,今天就把這培訓資料都譯過來吧,明天我們要製作成手冊,用於新進員工的培訓的。”周望年把一本厚厚的培訓資料扔到我麵前,冷著臉說道。
  我一度很想張口說明原由的,但麵對他的時候,我又把想說的咽了回去,他已經擺明了這件事的態度,我又何必自找沒趣呢!
  抱了資料出來,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這本培訓資料正是去年我們培訓時用的那本,全是日文的,當時,誰給我們翻譯了?翻開手冊,心裏有說不出的委曲。
  這本培訓手冊有三百多頁,就算我去年學過了,但是翻譯又是另一種情況,一邊對著電腦,一邊對著書,一個小時,不過才打了五、六頁,明天就要的資料,讓我如何弄得完呢!
  “小夏,晚上一起吃飯吧!”路曉打來電話,她現在被調到經營部去做文員,早就說要吃頓好的慶祝一下,一直沒空出來時間。
  “下次吧,今天不行,活太多了,我都做不完。”對著電話,我都有種想要哭的衝動。
  “怎麽了?”路曉聽到我的不對勁,追問道。
  我把事情與她說了一遍,路曉在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拿回來做吧,我去幫你,能做多少做多少,就算做不完,他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很感謝在這個時候還能有這樣的朋友,雖然我從未把工作假手於人。抱著資料回到家,在門口,路曉已經到了,與她在一起的,居然還有高翔,旁邊還有一位一起去日本培訓的經營部的同事小楊。
  “我們都來幫忙。”路曉笑著舉了舉筆記本電腦。
  高翔也舉起了手裏的快餐,“看,飯我們都自備了,這次不會勞煩你了。”
  “還有我,”小楊也擺了個造型,“我也來幫忙。”
  “你們不要對我太好了,我會哭的。”那時的心情,真的是很複雜,各種滋味一直湧了上來,把心堵的滿滿的。
  家裏地方小,大家都隻能坐在地上,路曉把資料拆成四份,每人一份,這樣工作也快了許多,而且我們四個都是去年培訓過來的,對培訓的內容還是比較了解,翻譯起來也加快了速度。
  大概做完一半的時候,大家都累了,速度明顯降了下來,高翔自己站起來找咖啡,路曉也是幹一會兒就倒在地板上,放鬆一下後又接著幹,小楊也跑到陽台上四五次抽煙,大家都到了一個臨界點了。
  “休息一下吧!”我也停了下來,把眼鏡從眼睛上拿了下來,跑到衛生間去洗了個臉,因為自己的原因,害得大家都沒得睡,讓我有些過意不去。
  “沒事,看我們現在都整理完二百一十七頁了。”小楊在做匯總和校對。
  我們每個譯十頁,譯完之後把資料交給小楊做匯總與校對,然後我們每個再譯下麵的十頁,這樣工作看起來不會太多,也比較有動力,而且也不會因為大家完不成工作而斷成中間有許多斷節的地方,這是我們在日本的時候學習的團隊合作方法,沒想到今天用到這裏來了。
  高翔一直都不作聲,隻是低頭幹活,隻是偶爾會問一點問題,得到答案後又馬上停了下來,到兩點多的時候,路曉與小楊都支持不住了,我讓他們到裏間去睡覺,然後把備用的被褥抱了出來,扔在地上,沒有必要讓他們這樣陪著我通宵的。
  “翔子,你也去睡一會兒吧!”我整理完十頁之後,放下手裏的資料,看到旁邊的高翔眼睛都有點紅了,於是趕他去睡覺。
  高翔笑了笑,把整理好的資料存檔,然後又拿起下一份來,“我還能再堅持呢,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我再做一會兒,一會兒再叫你。”
  我搖了搖頭,也拿起下一份資料來,“我也還好,還可以再做一會兒的。”
  於是,我們倆個人不再說話,房間裏靜的隻能聽到打字的聲音,格外的清脆。偶爾看一眼高翔,發現他專注努力的工作的樣子,真的很吸引人。我們不是第一次這樣通宵加班,這次卻又不是同一樣的心情。難為他們為了我,放棄休息,我又何德何能,讓他們這樣努力地幫我,我欠下的人情,是沒有辦法還清了。
  也許渡過了困乏期,我們倆個反倒有了點精神,手裏的工作也加快了一點,終於在五點時候,結束了最後一頁。
  “萬歲!”我把資料扔了起來,然後向後倒在沙發上,眼睛都要掙不開了。
  高翔對我笑了笑,看了下表,“現在還能再睡兩個小時,遞我一個枕頭,我也要睡一會兒,不然白天肯定沒精神了。”
  我抓過一個枕頭遞給他,自己也拿過來一個,客廳就這樣小的地方,我們就這樣合衣湊在一起,隻有一床被子,於是橫過來一個人拉了一個角蓋在身上,閉上眼睛沒有一分鍾,便投入黑甜夢境中。
  早上是路曉叫我起床的,張開眼睛,天已經大亮,小楊坐在電腦前把我們做的東西合成起來,加以校對,路曉去買了早餐回來,高翔倒我在身邊,用手遮著眼睛,還在睡。
  “七點半了,你快直來換衣服吃飯吧,你還要過江那邊上班的。”路曉小聲說,“讓他再睡一會兒吧,我們不著急。”
  我點了點頭,爬到衛生間洗了把臉,眼睛還好沒有腫,黑眼圈也不是很明顯,胡亂洗完,換了身衣服,坐在桌前吃飯。
  “來不及拷給你了。”小楊一邊幹活一邊嘴裏還吃著早餐,“我一會兒發到你郵箱裏麵,你到那邊收一下就行了。”
  “謝謝你們了,等有空的話過來,我請你們吃大餐。”簡單吃了一口早飯,把鑰匙交給路曉一份,然後自己拿包飛奔下樓,趕不上八點前的班車,就鐵定要遲到了。
  “知道了,慢點跑。”路曉在後麵喊到,看到我這個樣子,不禁笑著搖頭。
  到達公司的時候,時間剛剛好,小楊也把郵件發給了我,我整理好打印出來,到周望年辦公室交給他的時候,他隻看了我一眼,然後接過資料,扔到桌上,“知道了。”他隻說了這三個字。
  回到座位上,心底的感覺,酸酸的。

  第三十六章
  說實話,可能是因為一路都很順,而且大家都很關心照顧我,在籌委會這大半個月的日子,每一天都不好過。周望年擺明了不喜歡我,既使做的再好,他都認為是應該的,而一樣工作做不好,他就會懷疑你的能力。雖然他對大家都是這樣,但我能感覺得到,對我,他是真的很不喜歡。
  “在那邊怎麽樣?”冷麵神這大半個月一直在日本,中間隻給我打過一個電話,簡單問了下我的情況。
  “還好啊,能學到不少東西。”我不想再因為他而如何如何,所以也不能在他麵前流露出什麽來。
  “周是個很有能力的人,跟著他,你一定會有很長足的提高的。”冷麵神的語氣輕鬆,也許是對著電話看不到,感覺上他的心情還算不錯。
  我在這邊幾乎說不出來什麽,咬著嘴唇隻能“嗯”著,我自己選擇的路,一定要自己走下去,我不想冷麵神再站在我的身後,讓我感覺自己很能幹,那種泡沫,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會破滅的。
  “怎麽了?”冷麵神似乎察覺到我的沉靜,“心情不好?”
  “沒什麽,”讓自己強加起一些精神,“外麵在下雨,這樣的日子讓人想睡覺。”
  其實外麵的陽光很明媚,一點都沒有要下雨的意思。
  冷麵神在電話那邊笑了,“工作很累吧!要組建一個公司是這樣的,看似新公司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但是亂七八糟的讓你總也停不下來。等公司走上正軌之後就好了,我想再有三四個月,新公司就能運轉起來了。”
  “怎麽不說話?”見我沒有聲音,他輕聲問道。
  “沒有。”我趕快搖了搖頭,用調侃的語氣說道:“可能,也許,大概……我想你了。”
  電話那邊安靜下來,許久,都隻能聽到對方的呼吸地聲音。
  日子還要一天一天的過,因為籌委會的工作多而雜,有好幾個周末都沒排到休息,都在招聘與麵試中度過。現在日語麵試出了範圍,口語麵試不能超過日語標準一級水平。對於日語初級水平的應聘者不能超過標準日本語第二冊的水平。這樣一來,工作人員提出的問題要寫在麵試單上,以備考核之用。
  上次我麵試的那個女孩,在別的同事的麵試下仍然沒有通過,可能因為這樣,周望年並沒有再刻意找我的麻煩,我也仍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對我有這麽多的成見。但是我能忍,忍到周圍的同事都看不下去了。
  “小夏,這周末你排休吧!”和我一組的方靜對我說,“你已經三周沒有排到休了,這周末我輪值,你排休吧!”
  我感激地看著她,然後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件,這些都是要分類整理的,我不想把自己的工作丟給別人去做。上次路曉他們幫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我不想欠那麽多人情,還不起的。
  方靜也看出我的意願來,於是說:“這樣吧,你今天加班把這些搞定,明天後天回家休息。這樣可好?”
  “嗯!”我點了點頭,“今天晚上加加班,應該能弄出來的。那,明天就麻煩你了。”
  方姐笑著拍拍我的肩,然後表情豐富地說,“加油,今天做完了,明天可以在家睡一整天的。”
  七點,幾乎所有的人都走了,我還在努力埋頭整理文件,看著桌子上堆的文件越來越少,心裏說不出的高興來。已經連著四周沒有休息,我感覺整個人都快抗不住了,明天可以睡一天,然後後天可以在家洗衣服收拾東西,如果能休息三天多好啊!
  整理完最後一份文件,牆上的時鍾已經敲過十點了,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之後,關上燈,鎖好門,準備回家。整個八樓,隻有一個屋子還透出燈光,是周望年的辦公室,我好奇地走過去,卻看到房間裏並沒有人。
  正回頭準備走人的時候,身後卻站著從茶水間回來的周望年,手裏端著杯咖啡,看樣子準備要加班。
  “有事麽?”他問。
  我急忙搖了搖頭,“我工作做完了,準備回家。”
  “嗯。”他看了我一下,然後從我旁邊走了過去,把咖啡放在桌子上,上麵是一個便利店賣的那種漢堡,“早點回去吧,路上小心一點。”
  我從他辦公室門口退了出來。來到樓下,能看到整個辦公樓,隻有他的房間裏還亮著燈光。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跑到街角的便利店,還好裏麵的快餐盒飯還沒有賣光,選了一份讓店員加熱,又挑了瓶果汁,跑回去給周望年送了去。
  “正餐一定要好好吃,不能隨便對付,特別是我們搞食品的人,應該比別人更注重一些。”這句話是冷麵神說過的,這時我全盤送給了周望年,“總喝咖啡對胃不好,漢堡也不能總吃,沒什麽營養。”
  把盒飯與果汁放到周望年的桌子上,轉身離開,再次走出大樓,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心情似乎輕鬆了許多,有兩天假期,可以好好睡覺了。
  回到家已經快十二點了,走到樓下的時候,看到冷麵神的車停在那裏,沒有亮燈,卻有火花亮一滅,他在裏麵吸煙。我敲了敲車窗,他才看到我,把窗子搖下來: “你回來了?”
  “你怎麽來了?”我們倆個同時開口。
  隻為夜色寂靜,看到他讓我有種很安心的感覺,我發現,現在的我居然很想見到他。
  “進來吧!”我打開門,讓冷麵神進來。
  屋子裏亂的很,有四個星期沒有收拾房間,屋子裏幾乎不能看了,洗好的衣服隨手扔在沙發上,被褥都鋪在地上,茶幾上全是資料,地上還有一部分,昨天吃過的盒飯還擺在上麵,沒有收拾。
  “看來,這段時間你真的是很忙。”冷麵神搖了搖頭。
  我把沙發上的衣服拿起來,又扔到屋子裏的櫃子裏,把沙發倒出來讓他坐下,自己又蹲在地上,整亂七八糟的資料都收好,放在一邊,被子也隨意卷了卷,推到牆角。最後,自己在地上坐了下來,趴在茶幾上,不想動。
  冷麵神輕輕從沙發上滑下來,不顧自己一身高級西裝,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隨手拉了我一隻手在手中握住,我們都沒有說話,也不需要說話,我喜歡這樣的交流方式,溫暖而又單純。他的手大而溫暖,被握住的時候,會有一股暖流滑過心底,無聲無息的。
  這種安心的感覺,把我的疲憊都引了上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有感覺的時候是被冷麵神抱著回房間,黑暗的屋子裏透過外麵的路燈,像燈燭的火。很安靜,能聽到床頭鬧鍾滴滴答答地響聲。我不知道自己睡著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還在迷糊的時候,冷麵神已經把我放在床上,幫我拉過被子蓋上,然後靜靜地坐在床邊,把我的掩在臉上的頭發拔開。
  “看你累的,就這樣就睡了。”他的聲音很溫柔,我握住他還沒有離開我的臉龐的手,讓他的手貼近我的臉,暖暖的,帶著他的氣味讓我很安心。
  “幾點了?”我問。
  他搖頭,輕聲說:“睡吧,等你睡了我就走。”
  說實話,我並不想讓他離開,一個月沒見麵了,我很想念他,想念在他麵前可以撒嬌的感覺。“陪我躺一會兒吧!我想抱你一會兒。”
  冷麵神沒有說話,隻是脫掉外衣,然後躺到我身邊,我躺到他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然後抱著他的腰。
  我以為我這樣的環境我會睡不著,可是周公再一次造訪了我,那一夜我睡的極為安穩,連夢都沒有一個。
  ……
  早上是被電話叫醒的,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空的,冷麵神已經不在了。走到客廳去接電話,打電話來的是路曉,我昨天告訴她今天我休息,今天是她約了我去逛街的。
  “今天要收拾一下子屋子了,你不知道我都三四周沒有休息,家裏髒的和豬窩一樣。”我倒在沙發上,眼睛還沒有睜開,“明天吧,明天再一起,叫上高翔與小楊,我做好吃的給你們吃。”
  路曉知道我忙,我回去兩次總部,每次和她都說不上兩句話,又匆匆忙忙地離開,路曉現在已經習慣了,也了解我的處境。
  “這樣吧,一會兒我去你家,幫你收拾屋子,晚上我想住你哪兒,想和你說好多話。”路曉有心事,從她的話裏可以聽得出來。
  “OK,沒問題。”我爽快地答道。
  放下電話,人也清醒了不少,已經九點了,放假也不是輕鬆的一件事,房間裏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多,這些足夠我忙碌一上午的了。
  路曉到的時候,我正把垃圾收拾到一起,洗衣機裏的衣服也剛洗好。路曉買了一堆吃的過來,幫我曬好衣服之後,路曉坐在沙發上,一臉的憂鬱表情。
  “你莫不是,戀愛了?”我半開玩笑地猜測道。
  路曉吐了口氣,“我想,我可能喜歡上一個人。”
  我拿毛巾擦了擦汗,“經營部的?”
  路曉點了點頭,“可是,他有女朋友了。”
  我靠著路曉坐了下來,“他對你怎麽樣?”
  “他不知道。”路曉靠在我肩上,“不過他挺照顧我的,我到經營部這段時間,他一直都挺照顧我的,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對他莫名其妙的有感情了。”
  “高翔?”我猜測,經營部裏有女朋友的並不多,而且對別人態度關心的人,除了高翔,我還想不到誰。難不成,路曉喜歡上高翔了?
  “算了吧!”路曉瞪了我一眼,“我可學不來人家妹妹那種‘我家哥哥’的叫法。”
  我笑了起來,靠在路曉身邊,“暗戀是一種很痛苦的事,如果對方不能給你足夠的回應,還是不要去碰觸。”
  路曉歎了口氣,“我也知道啊,所以我心裏很不好受,才找你來訴苦的。”
  “傻丫頭。”我拍拍路曉的頭,全然忘記這個傻丫頭比我還大兩歲呢。
  路曉在感情方麵很單純,沒有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我也不想讓她有那種對愛情太現實的泡沫。後來在路曉口中得知,她喜歡的,是一個日本的同事,那個人我見過,待人很熱情,為人也很好,算是不錯的人,在日本有一個未婚妻,聽說快要結婚了。
  “每次看到他,我的心跳都會加快,”晚上,路曉與我躺在床上,給我說著她的心事,“如果偶爾碰到他的手,我感覺整個人都要融化了。”
  我能感覺到路曉這種情感,少女的暗戀,都是美麗的童話,而童話故事,是沒有辦法拿到現實中的。我想路曉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隻能把這種暗戀藏在心底,成為一個人的秘密。
  “路曉在我這兒。”快十一點的時候,冷麵神給我打電話,路曉剛剛累了,才睡下。
  可以感覺得到冷麵神的失落,“我在你的樓下。能下來麽?見一下就好。”
  我套上件運動服就衝了下去,冷麵神正靠在車邊等我。看到我跑了下來,才站直了身體,把我拉入懷裏,“抱一下,就抱一下就好了。”
  他的身上總是有種那麽好聞的味道,有清爽安神的效用,讓我投入在內不想再出來,大老遠的開車過來,就是想在午夜的街上要一個擁抱,隻是一個擁抱,溫柔的擁抱。
  他的懷抱,讓我越來越不想離開了。

  第三十七章
  冷麵神隻能在上海待兩天,可是我卻沒有時間陪他,周日早上的飛機,冷麵神又回到日本去了。這個時候,我正與一堆人坐在我家的客廳,包著餃子,為了答謝上次大家幫我忙的好意。
  高翔與江霞來的最晚,他們來的時候,我手裏正拿著一團麵,張不開手。高翔帶了一袋子水果,路曉接了過去,江霞也過來幫忙包餃子。小楊是不會的,路曉包的餃子根本沒法吃,最後變成了我斡皮,江霞與高翔包。
  路曉在廚房做沙拉,小楊在幫她的忙,客廳裏隻剩下我們三個人,這樣的組合讓人感覺有點點怪異。
  “小夏姐姐,你斡皮好厲害,我們倆個人包,你都供得上。”江霞下意識的加快手上的活,看我是否能供得上她。
  我笑了笑,“在家的時候,都是我一個人連斡帶包的。過年的時候一大家子人的份,都是我一個人完成的,練出來了。”
  高翔許是累了,放下手裏的活,去冰箱找水喝。江霞湊過來,小聲說,“小夏姐姐,以後還要請你多多照顧我呢!”
  我不解,我挑眉,江霞笑了,“我拜托陸董,讓他安排我到你們新成立的分公司上班,他答應了,我下個星期就可以去培訓了。”
  我愣了,冷麵神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事,而且江霞怎麽和冷麵神聯係上的,我也無從知曉。江霞見我呆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次在迪斯尼,我和陸董說想去你們公司上班,想離我家哥哥近一些,沒想到他真的答應了。這次你們分公司招人,我四月份去麵試了,可是我條件不夠,所以我想到了他。上次在公司等我家哥哥時正好看到他,就和他提這件事了,他就一口答應下來,還馬上給我寫了一個條子,我拿著條子去應聘,他們就要我了。”
  我不知道這時我應該有什麽樣的表情,或是什麽樣的行為,我隻感覺自己哭笑不得,冷麵神是怎麽樣的心思,我也無從知曉,但是我知道,之後我的工作,會很麻煩,很麻煩。
  高翔回來的時候,我們的談話已經結束,包餃子的時候也全然沒有了剛才的談笑風生,我不可能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我感覺到很別扭,我不開心,很不開心。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高翔什麽都沒有說,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這件事。下午等他們都走了之後,我上網給冷麵神發了封郵件,傍晚的時候,冷麵神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抱歉,剛才在開會。”他那邊淡淡地說,聲音中有一絲疲憊。
  “這麽辛苦就不要胡亂應承別人,這樣的話早晚會把你的公司敗光的。”我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
  冷麵神歎了口氣,“夏,若不是你的朋友拜托的事,我也不會答應下來。我是不想你為難,而且我的公司,也不會因為進一個新人而倒閉的。”
  他的話讓我啞言,明知道他的為人,卻無法隱藏自己的心事,“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我無法不去道歉,雖然我知道這件事我們誰都無法說清楚。
  “夏,請你相信我。”冷麵神在彼端用很沉重的口氣說道。
  他的話,讓我無言以對。
  ……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了。再回到籌委會,仿佛一切都沒改變,又有著絲絲不同的變化。周望年還是那樣的臭脾氣,例會結束後,他走過我身邊,遞給我一個信封,裏麵是二十元錢和一張紙條,上麵隻有兩個字,“謝謝!”
  我笑著搖了搖頭,開始準備新員工的培訓工作,這周已經開始確認錄取人員的入職,然後是新員工的培訓。我仔細看了一遍錄取人中的資料,裏麵確實有江霞的名字,因為我是五月才來的,四月的資料一直另有他人整理,那天若不是江霞自己說出,我也無從知曉。不過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都無力改變什麽。
  這批新員工一共有一百人,與我們一樣,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訓,然後會錄取其中的五十人左右,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一半的適應性,年底前,會有一半的人離開,這期間他們隻能領取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小夏,這是培訓計劃。”方靜把培訓計劃交給我,“我們這次因為日本分公司那邊進行了同期招聘,所以沒辦法請到更多的培訓師過來,培訓部的人,都要盡職能,上麵開會決定,日本文化這塊,由你來負責一部分人!去年你們都學過的,應該不會太難。而且這次的人員,知識掌握程度也不需要像你們那批那麽嚴格,隻要了解一下就可以了,教材也不會用全日文的。”
  “你還有一周時間準備。”方靜給了我一個笑容,“小夏,加油。”
  其實我們當初講日本文化的時候,隻是利用晚上的時間,由公司的培訓師給我們粗略講解,以後的就要全靠自己摸索,提取自己所需要的知識。
  真輪到我去給別人做講解的時候,我卻不知道從何下手了,其實日本離我們這麽近,大家在學校學的知識也不會少,怎麽能讓大家在最短的時間裏了解到最多的知識,才是我們應該做的。我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去思考,卻沒有理順出來多少頭緒。
  員工培訓是在公司的一個培訓基地,相當於全封閉式培訓,在這裏,大家要進行相關的職業培訓,時間為三周。我的課都安排在晚上,吃完晚飯之後的兩個小時裏麵,而且日本文化是由三個人來講,每個人帶三十幾個人。白天我的事情很少,有一些相關員工管理的工作,周望年是領隊,方靜是主管,周望年還是不喜歡我,但對我一般是視而不見的態度,我也盡量少在他麵前了出現,讓大家都清靜一點。
  其實在日本的時候,我們也有相關的培訓經驗,培訓師會安排我們輪講,但那時是講自己的方案與想法,與在別人麵前講課的場麵,是沒有可比性的。而且這次招聘的人員,相對我們那時要大膽地多,第一次講課,就給我來個下馬威。
  我們的講課不是那種講台式的,而是有點茶話會式的,我一個人一個小桌,筆記本聯著投影儀,另有放資料片的大屏幕,三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采取的也是日本式的交互式教學法,和我們培訓時是差不多的。
  坐在我專屬的位置上,向四周圍望了一眼,江霞不是我這個班上,上我有種放鬆的感覺,我不太習慣在熟人麵前表現自我。“大家好,我是夏暮雨,是早一年入職的職員,從今天起,我是你們日本文化的培訓師,請大家多多關照。”
  一個新員工看我進來坐在講師的位置上,笑著對我說,“這位怎麽稱呼呢,我們是叫你老師,還是叫你前輩,不過我感覺你還沒我年齡大呢!”
  “如果參照日本公司習慣,你們要叫我前輩,不過以中國習慣,你們可以稱我名字,或叫我小夏,不用帶後綴。而且我畢業有兩年了,除了讀研究生畢業的諸位,我應該比你們大。”
  下麵有幾個男職員在笑,我這個班幾乎都是剛大學畢業的小毛頭,嘴皮子倒是利落。上課的時候盡給我出難題,比如說現在,下麵有人提問:“前輩,有人說日本人是武大郎的後代,是不是真的?”
  下麵的人都在笑,我也笑了,“你是從網上看來了吧!這個說法沒有什麽道理,武大郎所在的陽穀縣,現在位於山東聊城,居魯西,臨河南、河北,位於華東、華北、華中三大行政區交界處,是京杭運河與黃河的交匯處,並不靠海。而且,目前考古學家稱,武大郎並不是像書中寫的那樣,而是一個身高一米八的典型山東大漢,並曾做過陽穀縣的縣令。至於書中杜撰,是在作者的特意醜化。”
  “日本的起源說法各有不一,”我把我準備的資料打在屏幕上,“對於我們常認可的說法,是在中國秦朝,秦始皇產派人去東海蓬萊去求長生不老的仙丹,求丹者徐福帶著五百童男童女,乘由五十艘大船組織的龐大船隊,東渡求藥,最後在如今的日本島藏匿起來,這時的日本仍處在石器時代,以下海捕魚為生,徐福一行人在此地定居下來,漸漸形成國家,發展成了如今的日本。”
  我收集了相關日本起源的一些資料,從《山海經》到《漢書》到《三國誌》,裏麵都有提及日本,那時的日本還在叫扶桑這個名字。扶桑,是中國遠古傳說中一棵與太陽有關的神木。關於扶桑的神話,在《山海經》中記述尤多。連帶著中國的神話與誌怪,講了許多有關和日本有關的神話,大家也從原來的有說有笑到聽的入神,必竟我所講的這部分,在大學包括之前的書本上,都是無法得知的。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當我宣布下課的時候,大家都還大有意由未盡之意。在角落裏,周望年坐在那裏,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也不知道他聽了多少,是對我的評判嗎?我這樣猜想道。
  當大家都散去後,周望年走到我麵前,“夏,你講的還可以,卻有一點沒有注意,你所講的日本文化,卻引用了大量的中國古史來佐證,這樣不是講日本文化,而是在評論日本文化。”他表情嚴肅,話語也很犀利“日本的起源最科學的說法,是從朝鮮半島的百濟國加上中國而來,語言借用了很多朝鮮和漢語的發音,但語法和漢語沒有關係,和朝鮮語同屬一個語係和語族。現在很多地名的發音完全是朝鮮語,比如就象,奈良(??) 完全不是日語,nala是土地、國家的意思。
  不過日本並不正視自己的曆史,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
  “回去多多準備,希望你下次講習的時候,注意這些。”周望年合上筆記本,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我長長吐了一口氣,看來,這日子也不是好過的。

  第三十八章
  周末的休息的時候,大家回到上海,我坐了職員的車回來,並沒有與江霞他們同車。這一周算是他們最苦的日子,半日式的強化訓練讓他們措手不及,基本上隻能夠填鴨的方式把所交的東西記到腦子裏。我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所以了解他們的心情。一般兩周過後,他們適應了這種學習方式,就可以自己找到學習的方式了。
  車子從培訓基地到上海本部要兩個小時,我在車上打了一個盹,開進市區的時候才醒了過來,周末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下個星期周望年還會聽我的課,讓我有點緊張。雖然他也聽別人講的東西,但還沒聽說有什麽意見提出來的。
  回家的路上,去超市買了一堆吃食,周末兩天不想出門,準備好好溫習下周要講的內容,有一些資料還需要再查找。不過天氣已經開始熱了,一天早晚衝兩個澡,還是感覺不舒服。
  “最近怎麽樣,都看不到你。”蘇眉在線上,給了我一個問候。
  我回了她一個笑臉,“最近在給新進員工進行培訓,在基地那邊。你呢?”
  蘇眉回了一串的笑臉,“還不錯,我上班了,在一家廣告公司做文案。”
  “老白舍得放你出來?”我問道。
  “當然不了,不過我也不能總讓他養我吧!在說他還沒工作呢,我感覺現在這樣挺好的,我過的也充實些。”蘇眉傳過來一串笑臉,“不說了,老白快回來了,我去做飯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蘇眉和老白在一起過的也挺有意思的,有時候愛情也不全象我們想的那樣浪漫,自己感覺過的好,就是好了。在於別人看來怎麽樣,完全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以前不理解蘇眉的做法,現在看來,隻要她喜歡自己選擇的生活方式,何嚐不是一件快樂的事。
  因為天氣太熱,沒有什麽胃口,晚飯對付了一下,便坐在電腦前,準備我的資料。對於日本文化的概念太廣,資料準備起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這麽晚還在?”一個消息發過來,是日文的,居然是冷麵神。上次要了我的MSN,卻一次沒有發過消息給我。
  “在準備下個星期要講課的資料!”我沒想到他會發消息給,於是和他聊了起來,“你呢?”
  “沒事,上來逛逛。”冷麵神語氣也是淡淡的,“最近還好嗎?”
  “我啊!”我發過去一個笑臉,“我還不錯,就是還不知道他們下周會給我出什麽難題,所以要多做些準備,省的到時候被曬著下不來台。”
  那邊沉靜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他發過來一個表情,“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在電腦這邊通過電話線,不知道對麵的人的表情,隔著太平洋的彼端人的表情。“現在還應付得來,我也會多做些準備工作的。”
  “嗯,”那邊回答的很簡潔,“你,有沒有想我?” 對方用一種試探的語氣問道。
  我挑眉,放在鍵盤上的手也抖了一下,“我們大家都很想你。”
  “是嗎?”對方也停頓了一下,“這個大家,包括你嗎?”
  電腦這邊的我笑了,轉著腦子想了一會兒,在屏幕上打出一首詞來,“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對麵不再言說,半天的沉默,讓我等的久也煩了,便不再去理他,接著弄我的資料。能過了有半個多小時,那邊又發出來消息,“這首詞是秦觀的《鵲橋仙》,是講中國的一對叫牛郎和織女的戀人的故事。不過這個故事是悲劇結局,我想象不出你寫出這首詞的意義是什麽?”
  “其實也沒有什麽了。想起來就寫了。”我已經證明了我的猜想,這就足夠了。
  “那,你還沒有說明對我的看法?”對麵又跟進了一句。
  “冷麵神!”我簡潔地答道。
  “???”對方不解。
  “因為總冷著一張臉,總也不笑的樣子,嚴肅,嚴格,所有的人都害怕,大家在背後都這樣叫著。”在打這些字的時候,我的眼前總能回想起當初看到冷麵神的情形,那種似乎與生俱來的強者風範與眼神中閃過的落寞。
  “真抱歉,給你這樣的印象。”那邊似乎過了許久,才說出這樣的話來。
  “也沒什麽,”我寫道,“本來身份都不同,而且你也說過,領導者就要有領導者的樣子。真正的冷談要比笑裏藏刀來得真切,再者說,看人不是看一個人的外表,而是看一個人的內心,隻要展示給人真實的一麵,那他就是真實的人。”
  我們天南地北地聊了許多,時間也飛逝而過,十一點的時候,我停止了聊天,“謝謝你陪我聊天,不過你那邊已經十二點了,應該去睡覺了。”
  “嗯,差不多要睡覺了,你也不要弄的太晚了,早點休息。”對麵的關心還是很真切的。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還是要謝謝你。”我把這一串字發過去,想看看對方的反映。
  果然,“你是怎麽知道的?”那邊的人還真沉不住氣的。
  “從你問我想不想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還是把真像告訴了他,“不然,我也不會把我們私下裏的想法都和你說的。”
  “狡猾。”對麵好像有點生氣了。
  “彼此彼此。”我發過去一張鬼臉,“在他沒發現之前,把聊天記錄刪除吧!我會給你保密的,雖然我還不認識你。”
  “會認識的。”那邊似乎真的有點生氣了,“不過還是謝謝你願意保密。”
  相道晚安之後,那邊下線了。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不知道冒名頂替冷麵神的人是誰,但他似乎是知道我的。不過冷麵神的那種語氣,並不是誰都可以學的來的,我不知道對別人怎麽樣,至少對我,他從來不會說想我這樣的字眼。
  “他會說什麽呢?”我托著腮,自然自語道。
  周末兩天都在準備資料,這也不是一件輕快的活,周五遇到的假裝冷麵神的那個人,再沒有出現,我也還在想,他到底是誰,能動用到冷麵神的MSN的人,應該是他很親切的吧!不過沒有時間多想,很快這件事就被我遺忘了。
  “在家麽?”周日晚上,高翔給我電話,“一起吃個飯吧!”
  我看著桌子上一堆的資料,“我還有活沒幹完。”
  “我買了去你那裏,你想吃什麽?”高翔似乎在外麵,聲音很吵。
  “隨便吧!我不挑的,不過千萬別是甜食,我受不了。”我用肩夾著電話,手還在鍵盤上敲著。
  “知道了。”高翔的聲音很小,似乎是進了什麽店。
  放下電話,又專注於電腦上,還有一點尾巴要處理,就快要看到陽光了。事實是在我能看到陽光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屋子裏沒有空調,是又熱又悶。看高翔還要有一會兒才來,收拾了電腦,去衝了個澡,上海的夏天來的早,而且不好過。
  “肯德基!”門開了,高翔舉著全家桶的袋子,“實在不知道買什麽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這是你家妹妹喜歡吃的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誰規定隻有小孩子才吃的,現在肯德基裏的人,年紀比我長的有的是。”高翔走到客廳,“你在幹嘛,家裏髒亂差,失戀了嗎?”
  “就算你失戀了,我也不會的。”我把東西收拾了一下,讓出來地方讓他坐下。
  “咒我?嫉妒?!”高翔把東西放在桌上,然後從裏麵往外拿,“有冰啤酒嗎?我記得你冰箱裏總有存貨的。”
  “嫉妒你?少臭美了!”我照他的頭打了下去,“就你那個審美觀點,怎麽越來越倒退的。”
  不理會他的叫疼,我去冰箱拿啤酒,然後坐下來,從他手裏接過來一隻雞翅。“高翔,我不喜歡江霞。”我直白地說道。
  “對不起。”高翔沉默了下來,“我知道這次的事,讓你為難了。”
  “你不感覺,這樣是僅是讓我為難,而且也會讓你在公司很難堪嗎?”我也停頓下來,“現在的你,一點也不像以前。那時候的大男人到哪兒去了,這點事兒你都搞不定嗎?”
  “事情也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高翔歎了口氣,“這件事我也知道是小霞不對,但是她現在真的很努力,回來的兩天,都在埋頭學習,拉著我給她補習,每天晚上都要到兩三點才睡的。”
  “翔子,我是不會給她特殊照顧的,特別是在現在,我自身難保的時候。江霞努力是她應該的,如果不想在這幾個月的學習期間被淘汰,她必須要付出比別人更用功的努力才行。我們也是這樣過來的,我想我不用多說什麽。”灌下一聽啤酒,心裏還是挺難受的。
  “你知道的,我是男人,就要負起男人的責任來。”高翔苦笑了一下,“現在的我,必須要對小霞負責,所以我會盡量遷就她,保護她,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去滿足她。我現在隻能做這麽多。”
  “要滿足她是你的事情,但是牽連上別人,會讓別人很為難。”再打開一聽啤酒,喝了一口,“你知道嗎?我不想欠陸董的人情,我不想被人認為,和他在一起,是為了自己的私欲,我希望隻是單純的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交往。我也和他說過這樣的話,所以才會求他把我調到別的部門,讓我接受和別人一樣的待遇,並不是因為我,所以才受到特別的照顧。同樣的,這件事讓我很抬不起來頭,我沒有辦法認為是江霞自己的麵子大,能讓陸董安排這樣的機會給她。如果江霞想進公司,沒問題,隻要她能憑著自己的力量考進來,我什麽話都不會說。現在大家不知道這件事,還能好過一點,我也希望你能和她說,這件事,最好能當成秘密永遠埋藏下去。”
  半天,高翔都沒有說話,真的能埋藏下去嗎?又有誰能知道。
  我知道自己有點偏見了。可能是因為自身的原因,我已經很小心的做事,我不想讓自己處在一個很被動的位置,雖然自己很努力很努力了,但在別人眼中,也許並不這樣認為,我是這樣,所以我不希望江霞也這樣。我知道這種滋味,太酸太苦了。

  第三十九章
  培訓還在繼續,周望年似乎對我的課很關注,已經有四次聽課的經曆了,在別的人那裏是沒有的。而且每次都能挑到我的錯處,比較我講物語的時候,他就指證我,《源氏物語》中廣泛采用了漢詩文,單是引用“白居易”的詩句就達九十餘處,而不是隻有九十餘處,此外還大量引用了中國的禮記、戰國策、史記漢書等古典書籍中的典故。
  又如講《怪談百物語》,是日本式的聊齋誌異,他又會給我糾正,日本的輪回轉世的宗教觀,是結合中國道教與佛教東傳相互融合後所發展出來的,與中國的佛道文化並不是同出一宗。而且在日本,鬼與幽靈是兩種不同的概念。鬼是有血肉之軀,頭上長角,麵目猙獰,古老的日本人認為暴風雨、傳染病等危害人類的各種災禍,都是惡鬼所為。中國人所說的鬼,在日本稱之為“幽靈”,是死者以生前的模樣出現在人世間的形象。但如果是人以外的生物,比較狐狸或是櫻樹的精靈所幻化的女孩,而又屬於妖怪的範疇。
  於是我連夜做功課,弄清楚了他口中的生靈,死靈,妖怪,幽靈,等等的差異。簡直比在學校寫論文還要認真賣力。
  不過周望年雖然總是挑我的錯處,但卻沒有凶我,雖然口氣是冷冰冰的,但現在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麽害怕他了。不過有他在,我還是有點膽怯。這個不是騙人的。
  就像今天,輪到我講日本的一些文化禁忌,我這篇準備了快有三天了,才把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出來,結果一進培訓室,就看到周望年坐在角落裏,麵前泡著一壺茶,顯然已經來了許久了。
  經過一過時間的磨合,我已經和大家混的很熟的,這些人現在也會前輩長,前輩短的叫我了。這一次我用互動式的教學方式,前一次也已經布置下去功課,讓他們去查有關這節課“禁忌”的內容。
  “那個,我來說。”一個男職員開始講他所知道的內容,“在日本,忌諱的數字是‘2’和‘4’,因為它們的發音同‘苦’和‘死’,所以醫院和飯店一般都沒有4和42的病床和房間,監獄也沒有4號囚室。另外,‘13’也是忌諱的數字,許多賓館不沒有‘13’層和‘13’號房間,羽田機場也沒有‘13’號停機坪。”但他有一個特點,就是邊說邊比劃,似乎不做手勢,就沒有辦法說出來話一樣。
  等他說完,我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不過我再加上一條,與日本人交談,不要邊說邊指手劃腳,這樣會被認為很沒有禮貌。”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抓了抓頭發,坐了下來。
  “你又犯了一條,在日本,用手抓自己的頭皮是憤怒和不滿的表示。你有對我不滿嗎?”我用很輕鬆的語氣和他說道。
  “沒有沒有。”他擺著手說著,似乎又意識到我剛才所講的,又把手放了下來。
  大家也都笑了,小聲地交談著。
  我接著講道,“別人講話時切忌插話打斷。三人以上交談時,注意不要冷落大部分人。在交談中,不要打聽日本人的年齡、婚姻狀況、工資收入等私事。
  特別對老家人,不論男女,都不可以問‘您老高壽’這樣的話。在中國,這是稱讚的話,但是日本,年事越高的人,就越忌諱。”
  “那要說什麽才好?”下麵一個人問道。
  “如果你不知道說什麽,最好的方法就是少說話。”我回答道。
  我握起掌,隻伸出大姆指,然後問道大家,“這是什麽意思?”
  “高!實在是高!”一個人學著地道戰裏湯司令的口氣說道。
  大家哄然而笑,我也笑了,“不錯,在中國,這個手指是稱讚的意思。但是在日本,千萬不要表示出來,這個手指表示‘老爺子’,但是你用這樣的手勢,意思就是‘你個老不死的’。”
  “這個呢?”我收回大姆指,又伸出小指。
  “小樣!”一個人說。
  “最差的。”另一個人說道,
  “拉勾?”一時間眾說紛紜,大家都在從大姆指的意思,去猜測小指的意思。
  “這個,表示的情人。”我解釋道,“所以也不要隨便比勢出來,不然會被小女生當色狼的。”
  “前輩,在日本,上司與下屬談戀愛,也是‘禁忌’吧!”有個女職員問道。
  “與結過婚的上司談戀愛,才叫‘禁忌’,如果是沒結婚的,而且是英俊外加多金又有前途的,那可厲害了,那你會被大家稱做‘魔女’的。”大家樂得輕鬆,我也沒有那麽緊張了。
  “前輩,那要怎麽勾引未婚英俊多金又有前途的上司呢?”那個女職員又問道。
  有人在裏麵起哄,“給他一個深情的對視。電死他。”
  我都要笑噴了,不過還要接著說,“高聲說話,定睛凝視他人,都會被認為是對人不恭敬。噢,如果一起上街,女人一定要走在右邊,而如果要牽手,隻能是女人去牽男人的手。忌諱在眾人麵前接吻、擁抱。”
  “不公平啊!”女職工們叫道。
  “因為日本信奉佛教,他們不喜歡紫色,紫色在佛經裏代表了悲傷,最忌諱綠色,綠色是不祥之色。做和服時絕對不可選黃色,在日本,隻有妓女才會穿這個顏色,黃色代表了不正經。”看大家興致很高,我也接著向下講,“日本忌諱荷花,在探望病人時不可用荷花、山茶花,另外淡黃色,白色的花,也是忌諱。菊花是日本皇室的標誌,平常日本人不會接受。接受的話,也會隻接受十五瓣的菊花,十六瓣菊是皇室專用的。另外,日本人喜歡的圖案是鬆、竹、梅及烏龜等,對狐狸、獾圖案的東西甚為反感,因為狡猾狐狸是貪婪的象征。”
  “前輩,烏龜難道不是綠色的嗎?”有人在下麵喊道。
  我還沒有說話,另一個人已經接過去了,“當王八的可以,綠帽子的不行。”
  課業一度被中斷了,大家都笑成一團,我也不例外,笑到肚子疼,臉皮都是緊的。 不經意地看向周望年,隻見他也掩了嘴在那裏笑,隻是別人都看不見罷了。
  “在日本送禮時,要送成雙成對的禮物,但是新婚送紅包時,又要忌諱雙數禮金,認為雙數容易導致夫妻感情破裂,一般送3、5、7這樣的數目。包裝也有講究,黑白色代表死亡,綠色為不祥,紅色及明亮的顏色不夠莊重,最好選用花色的包裝。拿出禮物之前要支會送禮物的人,不要突然拿出來。如果是團體的話,就要每人一份,不要隻給個別人,這樣會是一種很失禮的行為。
  日本人接待客人有專門的接待室,不要輕意進辦公室和機要部門,他們會認為你居心不良。日本不流行宴會,一般商宴會選擇大型的賓館舉行雞尾酒會,商界人士沒有帶夫人出度宴會的習慣,帶別人的夫人另算。
  在日本,如果別人不向你要煙,抽煙的時候不要敬別人,他們認為抽煙有害身體健康,這種事不能對別人做。
  日本人不會把工作帶到家裏,妻子也以不參與丈夫的事業為美德。”
  一口氣講了許多,終於停了下來,吐了口氣,大家也很給麵子的討論著,再看向周望年,他對著我比了一個OK的手勢。
  “還有,在談判時,這個手勢要注意。”我用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個‘O’字形,“如果看到這個手勢,而你剛好點了頭,那你就慘了,日本人會認為你將給他一筆現金,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提成。”
  “萬惡的日本人啊?”有人慘叫著。
  “前輩,我能再說一句嗎?”有個高個子的男職員舉起了手。
  “請說。”我示意他可以說話。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忽然間,他站了起來,振臂高呼。
  ……
`“一開始定的去日本的人員名單裏,是沒有你的。”最後一天回上海的時候,方靜在車上和我說道,“後來周望年說,你更適合帶隊去日本,於是把另一個培訓師換了下來,弄得人家不高興,投訴到總公司去了。”
  我愣了一下,“其實,不一定要我去日本的,帶隊的工作,也不是十分重要的,而且到日本那邊,基本由那邊的培訓師接手。要不,我去找周經理,還是換回來吧!”
  方靜指了指我的頭,“傻子,你叫我說你什麽好?人家都指著向上奔的,你怎麽越活越回去了。”
  “日本我總去,也沒什麽新鮮了。”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但感覺這次的安排,是不是又是某某人授意?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寧願沒有機會,也不要這樣而來的機會。
  “你知道周望年說你什麽嗎?”方靜問道。
  我搖頭,周望年一直是討厭我的,他能說我什麽好話嗎?
  “他說,你教給大家的,是你自己的學習方法,把你自己知道的東西,了解的,以最大限度交給了別人。”方靜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個,應該都是這樣的吧!”我有點不知所措,難道,這就是周望年對我的評價嗎?他,算是認同我了嗎?
  “好了,別想太多了,回去收拾東西吧,十天後,你要作為一個培訓師去日本的。”方靜拍拍我的肩,“還忘了告訴你,日本的同期招收職工,這次會和我們一起做培訓,而你們,要交他們中國的文化傳統。”
  我吐了口氣,苦難的日子,還沒有結束啊!
  回去整理成績,江霞在一百人中排六十幾名,還算中遊,她的食品知識成績非常好,高翔也曾說過,她會做得一手湖北菜,其他的成績也都在中遊,沒有偏科沒有錯處,這樣的人,是會在淘汰中生存下來的,這點,我知道。
  十天,除了整理資料,便是和日本本部培訓部的人開視頻會議,研究到日本後的培訓計劃,日子過得充實而忙碌。隻是偶爾回到家,特別是夜深人靜的人時候,我總喜歡時不時看看樓下,希望那輛車會停在下來,希望有人向我要一個懷抱。
  可是,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還沒有認同你呢!”在浦東機場,要上飛機的時候,周望年這樣說道。

  第四十章
  這次到日本,與別次都不一樣,在東京本部,我幾乎也混個臉熟出來。學員們一行先到劄幌,由日本本部的培訓師跟隨,而我們也另有分工,頭兩天都是在本部開會。
  “我不認為夏可以擔當這次日本學員的帶隊。”周望年站了起來,“對於夏來說,太年輕,根本不是可以帶領這群人的有力人選。如果提議她做講師,我還勉強可以同意。”
  井上前輩依然是日本方麵的領隊,剛才就是他的提議,被周望年強力地駁了回去。而井上前輩看到似乎已經習慣的我,便沒有再說些什麽。
  “我提議方靜做這次日本職工的培訓領隊,方靜在培訓部已經有三年的時間,而且為人成熟穩重,可以壓得住眾人,是領隊的不二人選。”在回絕我的同時,周望年提議方靜為日本職工培訓的領隊。
  這次幾乎是全票通過,我一直坐在角落裏整理筆記,這次的日本之行一直是我所不情願的,特別在籌委會看到被我頂下來的培訓師的眼神,我就感覺從骨子裏冒出來的寒意。於是,我選擇沉默,你安排幹什麽都好,我隻要低著頭做完就行了,其餘的我什麽都不想說。
  “你不感覺周的態度很奇怪?”吃中午的時候,井上前輩把我叫到外在麵的餐廳,“排除眾議讓你跟隊來日本,卻又不同意讓你帶隊,給我的感覺是把你抬起來,再摔下去的意思。”
  其實我心理也是這樣想,隻是不想承認罷了,就算不認同我,也用不到這樣排除我吧!周望年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我無從猜測。
  “不管了。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吧!”麵前的餐食也吸引不了我的興奮,“是我自己多求了。”
  其實,能到日本,是我自己有私心,一個月沒有見冷麵神了,電話也沒有,信息也沒有,本來以為到日本之後能見麵,卻沒想我前腳到日本,他後腳已經回到上海了。是天意,還是他故意避開我?我一次一次的問自己。
  “不要把他的話太當真了。”我這樣告訴自己。
  意外地,周望年下午安排了我的工作,讓我到日本本部的培訓部報到,由他們安排我在日本的行程,也就是說,我不用跟他們到劄幌,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心思很落寞,卻又無人訴說,本部對於忽然接收的我,也沒有落實工作,最後實在沒辦法,讓我到總務部報到,總務部有一個女職員剛離職,正好沒有人頂她的位置。
  “那你就在這兒坐吧!”總務部的部長已經五十多了,已經快到退休的年齡,對誰都是笑臉相迎的。
  “淺野,你來帶一下夏,讓她熟悉一下工作。”部長把我交給在一旁邊的淺野之後離開。
  淺野是個很日本式的男人,認為女人隻能做些端茶倒水的工作,因為沒有人介紹我的身份,淺野一直當我是新進職員,把倒水,複印等一些零碎的工作交給了我,而且還會不時的挑挑我的毛病。
  好在來的時候公司安排了宿舍,讓我還能有住的地方,幾次來日本的待遇相差太多,讓我幾乎沒有辦法緩過來。
  不過沒有過一周,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我的麵前,居然是南田。“你怎麽在這裏?誰叫你在這裏的?”南田在走廊裏遇到我,於是把我攔了下來。
  “我哪裏知道!”當時我正在事業部受了一肚子氣,於是在走廊裏和他喊了起來,“我哪裏知道我為什麽要待在這個地方,是你們要我到日本來的,把我留在日本的也是你們,為什麽你們要衝我喊。 我哪裏知道為什麽?”
  南田愣了,也許是沒聽明白我的意思,看到我在那裏很委曲的樣子,南田拿出手機打起電話來。幾分鍾後,他走到我麵前,“你現在回去交接手上的工作,下午去培訓一部報到。我有工作安排給你。”
  於是下午,我站到培訓一部的門口,裏麵南田正在罵人,聽得到南田的聲音,卻聽不清楚內容,讓我站在門口,不知道是否應該敲門。
  “這個是條漏網之魚。”南田把一個男孩推到我麵前,“請你以一個培訓師的名義培訓這名新進員工。”
  男孩站到我麵前,一臉的不屑,“叔叔為什麽把我交給這種人,這樣的人能教導我嗎?看樣子也大不了我幾歲吧!”
  “八葛!”南田拍了一下男孩的腦袋,然後轉身對我說,“他是南田航,請你多多關照!”
  “你好!”我有點莫名其妙,隻能與他打招呼,“我是夏暮雨。”
  南田航聽到我的名字,頓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看著我,半天都沒有說話。
  “還不快打招呼。”南田又朝他的頭拍了一下。
  南田航“噢!”了一聲,然後伸出一隻手,“我是南田!請多關照!”
  “請多關照!”握住南田的手,感覺到他的手的力量加劇。
  這是什麽打招呼的方式?我看著他,也加劇了手上的力氣,雖然沒有他的力氣大,但也能讓他不好過了。好在南田航還算給麵子,先放開了手,衝我笑了一下,“前輩,我很期待,你能教給我什麽東西?”
  南田航走後,隻剩下我和南田,“那家夥伴你什麽人?看樣子還沒有二十歲吧!”
  南田笑了一下,“請不要考慮他和我的關係,他是公司的新進員工,就要接受公司的培訓。就是這樣,如果你給他的評判不合格,我也會毫不客氣地把他趕走。僅此而已!還有,他去年已經成年了,今年已經十七歲了,本來想讓他參加明天的聯考的,可是他說他不讓上大學,所以才讓他到公司來實習的。希望他能學到些什麽,養活自己。”
  “其實,我也想要過自己的生活,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的。”我歎了口氣,輕輕說道。
  南田送上兩張去劄幌的機票,還有一套鑰匙,“這個是在那邊給你們安排的住處,沒有與上海的職員培訓在一起,我想你也不希望和他們在一起吧!一個月的時間,這期間請你多多教導航,一個月後,我會讓他參加職員的培訓考試。希望,在你的教導下,能給他一個好成績。”
  本來想平靜過日子的我,怕是又要經曆一個不平常的時期了。難道做個平常人,真的那麽難麽!
  ……
  我沒有到過劄幌,南田航也是頭一次去,我們倆個手拿地圖,在地鐵裏轉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我們要去的地方。
  “真是笨死了。”南田航今天第N次罵道。
  “不知道是誰?”我小聲說道,這個笨蛋帶著我倒了兩次地鐵,都做反了方向,現在更是拿著地圖一頭霧水。也怪我,剛才在機場的時候,他要打車去住地,而我偏想走走看看,於是便成了這樣的局麵。
  “算了,出去打車吧!”南田在旁邊坐了下來,“我走不動了,而且肚子也餓了。”
  我看了看時間,“OK,提問:劄幌都有哪些特色小吃?答對了我帶你去吃!”我極力想表現出自己是個很溫和的老師來。
  “拉麵。”他拉長了聲音說道,眼睛裏顯現出不耐煩的樣子來。
  我把他拉了起來,“跟著我,我看好了車,再坐一站就有拉麵吃了。”
  南田航比我想象的要順從的多,比起滿街染頭發,目光散漫的日本青年,他要老實的多。雖然他總擺出一付很酷的樣子來,但我一直沒好意思說,太假了,一點都不像街上的那些人。
  “客人,兩位。”還好我沒有領錯路,出地鐵不遠,就看到手冊上介紹的有名的拉麵店,叫“一番”,一進門就有人把我請到位置上,然後倒上水給我們。
  “我們店的拉麵超級好吃,保證讓您吃一碗想兩碗的。”店員用很誇張地表情說道,“我們的師傅,可是全日本有名的拉麵神呢!”
  “噗!”我和南田都被這句話惹得噴了水,拉麵神,冷麵神,好像呢!
  “海鮮拉麵!”南田航點了一份,然後把菜點遞給我,“女人,想吃什麽?”
  我沒有接他的菜單,而是問道店員,“你們這裏的招牌麵是什麽?”
  店員笑了,“客人真有眼光,我們的拉麵神師傅最拿手的是冷拉麵,現在這個季節吃最過癮了。客人要不要來一客?”
  我捂著嘴,想笑又不敢笑出來,於是點了點頭,“好吧,就這樣!”
  南田航看著我,“喂!女人,你今天幾歲了?”
  “你的老師沒教你不可以隨便問女孩子的年齡麽?”我反問他。
  “女孩子?”南田航看了我一眼,“女孩子和女人差許多的。女孩子是水,女人是泥巴!”
  我挑眉,這話,我看到過呢!不知道他是從別人那裏聽到的,還是——讀過《紅樓夢》。南田航引起我的興趣,這個小腦袋裏麵,不知道裝著什麽樣的東西。同我的玩味眼神一樣,南田航也在打量我,直到,我們的拉麵上來。
  “不要發出呼呼的聲音,”南田航衝我喊到,“惡心死了。”
  我指了指旁邊都在呼呼吃麵的人,“這樣,才是真正地吃拉麵,收起你的少爺樣子,拉麵。”

  第四十一章
  快傍晚的時候,我們才找到南田給我們安排的住處,看來南田也是很用心,給我們找了一家民宿,而且是日本人最愛的那種溫泉式的。
  “知道劄幌為什麽會有溫泉嗎?”在辦理入住的時候,南田航問我, “前輩,你可是負責教我的啊!”南田航開始找我的麻煩。
  “劄幌附近有那須火山帶,鳥島火山帶能過,因些溫泉很多。最有名的是定山溫泉和登別溫泉,都是北海道有名的溫泉地,溫泉街更是療養的好去處。”看來喜歡做功課是個不壞的習慣,好在我昨天晚上看過。
  “客人知道的還真多呢!”老板娘走了出來,“一會兒,一定請去溫泉泡一泡,我們這兒的溫泉,也是很棒的呢!”
  在這樣的民宿,又讓我想起八重代來,晚上衝過淋浴,我在房間地塌塌米上坐了下來,地桌上開著電腦,正是我準備培訓計劃的那頁。就算隻有一個人,我也要努力去完成的,努力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是我給自己定下的原則。
  在網上,我找到許多有關劄幌的美食特典,隻要用心,這也並不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劄幌和我的家鄉很相似,不論是季節還是美食,不管是風情還是人文,都有很相近的地方。隻可惜,這卻是不是我的家。
  “這麽晚了還在?”線上有人說話,居然是高翔。
  “啊,在查點資料。”我一邊擦頭發,一邊回複他,“在陪江霞?”
  高翔發過來一張苦麵,“她已經累的趴下了,也沒時間理我了。你們的培訓很苦嗎?比我們那時還苦嗎?”
  一時間,我不知道怎麽回答,最後想了想說,“我沒有在那邊做培訓,我另有培訓任務。”
  高翔“噢!”了一聲,“不好過吧!”過了一會兒,高翔發過來消息,“你一定也很累吧!這麽晚了還在找資料,早點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早上再做,女人需要睡眠。”
  我笑了,發過去一張笑臉,“知道了,你也早點睡吧!那邊也不早了,不會是江霞不在,你一個人孤枕難眠吧?”我打趣他。
  “小夏,你學壞了。”高翔振了我一下,“睡覺吧!省著明天起不來。”
  把通訊工具關閉,我依然在網上努力,一個月的時間,不長也不短,不過態度,卻要看南田航是不是想學呢!
  “還沒睡?”已經過了十二點,南田航打來電話,“我看到你的燈還開著,在幹嘛?和情人聊天?”
  “人小鬼大,”我輕聲罵了一句,“你怎麽還沒睡,難道是和小情人在聊天?”
  “不理你了。”南田航似乎生氣了,掛掉了電話。
  我搖了搖頭,接著做手頭的工作,與南田航,與我來說,要學的東西是一樣的,劄幌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本沒有翻開的書。
  ……
  “南田航,起床了。”電話通了七聲,才被接了起來,那邊的南田航顯然還在睡夢中。
  “吵死了。”南田聽到我的聲音,然後掛斷了電話。
  我又把電話拔了過去,這次響了八聲才被接起來,“起床了,要出發了,給你五分鍾洗漱,我在大廳等你。”說完,掛斷電話,然後拿了包去大廳。
  太陽四點多就出來,正好照在我的屋子裏,暖洋洋的,卻讓人沒有辦法再睡下去。六點鍾起的床,感覺身上都是汗,衝了一個溫水澡,才感覺輕爽了許多。昨天已經定了計劃,今天要走的方向,於是六點五十,叫南田航起床,讓民宿叫了出租車,七點半準時出發。
  民宿的早飯是簡單的泡飯和小菜,卻讓我胃口大開,相反南田航七點十五才出現,還打著哈欠。最終他隻喝了一杯牛奶,就背著包和我上路了。
  “去哪兒?”南田航問。
  “羊丘牧場,麻煩你。”上了出租車,和司機說了一聲,然後倒在後座上,閉上眼休息,這裏到牧場,還要一段時間的。
  “喂!你是帶我去玩還是去培訓?”南田推了推我,“牧場有什麽好去的?”
  “客人你就不知道了。”還沒等我開口,前麵的司機開始說話:“這個牧場可是劄幌有名的觀光地,而且在北海道的牧場中,屬於草質比較好的,這裏喂出來的奶牛產的奶,含鈣量可是相當的高呢!”
  南田航看著我,我點了點頭,“聽說這裏的牛奶,是可以做奶豆腐的。因為含鈣量非常高,所以非常容易凝結。”
  南田不再說話,而是把眼光落於窗外,從牧場外麵經過的時候,可以感受到拂麵的暖風,草原隨風翻滾,不經意間,翻開的草浪下麵,是點點羊群在活動。
  記得以前在大學的欣賞課時看《遠山的呼喚》的時候,對北海道的牧場情有獨鍾,遠山呈現的雪白,山腰處那棵孤零零的老樹,還有高倉健與倍賞千惠子扮演的男女主人主,拋棄繁華而顯現的純樸風情。以至於高倉健那張不苟言笑的臉,曾一度成為冷靜深沉的代名詞。
  這些,都是年輕的南田航所不了解的。我不知道他看到茫茫草海的感覺,於我,站在其中,卻有許多東西可以想。於是我們倆個人坐在牧場上,似乎是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時間很快從指尖滑走。
  “這個是?”中午的時候,我們在牧場邊找了一家食店,外麵擺著一排排的鋼盔一樣的鍋,鍋上冒著青煙,空氣中散發著陣陣香氣。南田沒見過這樣的陣勢,說實話,我也沒看到過。
  “聽說劄幌的天氣特別適合烤羊肉,即烤即吃的羊肉異常的美味。”我給他解釋道。明天在網上查到這家店,在網上評價很好,於是才拉了他來。其實不為別的,我也想念家鄉的烤肉了。
  日式的烤肉與我想的不同,我很想念串成一串串大串的羊肉串,在燒的旺旺的火上翻烤,再散上大把孜然。可惜這裏的不一樣,因為環境保護的緣因,這些所有的設備都是無煙的,就算離的很近,也隻能聞到味道,卻沒有濃油的煙氣產生。但是吃到嘴裏的味道卻是淡淡的,不是我想念的那種濃重的味道。
  “南田航,”在吃飯的時候我說,“這個地方是我昨天做功課找到的,有關這裏的一切知識,都是我學習來的。在昨天之前,我和你一樣對這個城市一無所知,所以,我給你的課題,是從明天開始,由你帶著我去找吃的與玩的。不隻是找到這些,還要說出他們的典故,研透他們的特點。”
  “這個,也太難了吧!”南田航嘴裏還吃著東西,被我說的這句話,弄得皺緊了眉頭。
  從這一天起,南田也不會早睡了,有時候會抱著電腦,跑到我房間裏,和我一起做功課,他是那種很要強的人,而且雖然表麵上裝得很叛逆,其實與是相反的性格。南田幾乎每隔兩天就打個電話來問候一下,關心一下南田航的學習情況。
  “我不要替他說好話啊,應該嚴格要求的,還是要嚴格的。”南田現在倒是鐵麵無私起來,“這樣才是真正對他好的體現。”
  放下電話,倒在踏踏米上,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算是什麽,一時間,似乎有許多的念頭閃現,又隻是一個閃現罷了,什麽都沒有留存。
  電話又響了,我卻不想動,響了幾聲後,我才拿了來,“喂!”
  “是我。”那邊的聲音讓我一咕嚕爬了起來,居然是冷麵神。
  “你在哪兒?”那邊很靜,我猜不出他的所在。
  “東京。”冷麵神的聲音淡淡的,“對不起,很長時間沒有給你電話。這段時間太忙,又怕影響了你的工作。”
  “嗯嗯,不會啊!”我靠在桌子邊坐了下來,“我現在工作並不忙。”隻帶一個新人,我的工作算是超級簡單的吧。
  “我都知道了。”冷麵神說道,“南田都告訴我了,委屈你了。”
  我笑了出來,“沒有什麽委屈的。 是我自己要求的,現在怎麽樣我都要承受的,對不對?”
  “難得你卻這樣想,這件事不在我的控製之內,是我的不對。”冷麵神難得會把話說的這樣輕,“我會把這件事解決的。”
  “不說這個了。”我轉移了一下話題,“你會在日本待多久?我想,見你一麵。”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這句話說出口,雖然這樣做,會是種很被動的形式。
  “這個,”冷麵神的語氣中顯示出他的為難,“抱歉,暫時還不可以。”
  “噢!”抱著電話的我說不出的落寞,我們算是什麽,我自己都說不清,就這樣一個多月的時間,難道他不會有想見麵的欲望?還是……
  “再過一陣子吧!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會抽時間去看你。我想,你在劄幌還去吃過毛蟹吧!等我去一起吃。”冷麵神的話峰轉的讓我一驚,卻又是一喜。
  “真是的。”我鬆開一大口氣,在心裏暗自說了一句。
  “那我,在這邊等你了?”試探著問道,抱著希望。
  “嗯!”冷麵神點頭應承下來,“等我。”
  掛斷電話,把電話抱在懷裏,說不開心是假的,那種期盼的心情,從他說來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在心底存下了。從沒想過,是這樣期盼能與他見麵,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想念他。
  “大姐。”南田航站在門口,一臉的不屑:“好傻啊!抱著電話的樣子,像花癡一樣。”
  這小子最近一段時間已經很我混熟了,一開始還跟無頭蒼蠅一樣拉著我在劄幌的街道上亂串的他,現在已經能沒有錯誤的坐著地鐵到處跑了。雖然還是一付了不起的樣子,現在也能和我在知識上爭論,最近還抓了我一兩個錯處,用來嘲笑我。
  “不用你管。”我一個一句地說道,未了還加了一句,“小P孩。”

  第四十二章
  從與冷麵神通完電話,就一直等著他的到來,近來與南田航的培訓也到了尾聲,南田航的成績比我想象的要好,以至於到後來,我都不知道要教什麽給他。除了動手的能力外,他的知識量已經達到一定的程度,在吃東西的時候,也能說出食物的特色與不足,我學了十幾年的東西,他在一個月裏就掌握了七分,已經可以出師了。
  我們在劄幌幾乎吃遍了所有的地方的所有的特色,這還要感謝南田臨走時給我的信用卡,不知道我們吃的東西會不會刷爆?
  在周末的時候,南田航說有事要回東京,這周結束的最後一課,是與他一起到芒野商業街,作為裝點劄幌夜生活的娛樂街,在北海道也是數得上數,全國聞名的。
  南田航在這裏找到了一家“石狩鍋”的店,據說是很有味道的。這條街我們不是第一次來,卻一直都沒有聽說過這家店的。
  走在街上,兩邊的店鋪此時很是熱鬧,各式各樣的人穿梭在其中,形成了一幅別樣的風景。就在我四處張望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幕很有趣的事,從上海來的培訓部的人,正帶著學員在街上做宣傳,販賣海鮮製品。因為我在其中看到江霞,會跑到街中心向來往的行人推銷商品,想想劄幌可是日本第五大城市,來到這裏這麽久,我還以為不會與他們碰麵。
  南田航不解裏麵的緣由,於是用手推了推我,“怎麽?認識的人?”
  “嗯!”我站定下來,“那是公司的新進職員,和你一樣的人,可能正在培訓,或是在做實習測驗。”
  “就像你們去年在商場做販售是一樣的?”南田航問道。
  我愣了一下,“你是怎麽知道的?”
  南田航笑了一下,“去年的培訓資料,我可是花了力氣去看的。”他拉了我,轉了身向回走,“不想看到他們,我們換個地方吧!萬一被拉到街上去賣東西,我可不行。”
  我苦笑了一下,我沒有看到周望年他們,想來是在暗處看學員們的表現,不過從人員淘汰的速度來猜測,江霞似乎也已經過了幾關,剛才我看到了,雖然顯的有些疲勞,一張臉卻是笑盈盈的。也許生活如她般簡單,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在想什麽?大姐。”南田航把我拉到一家海鮮店,“我有做準備噢,這家店的扇貝很好吃的。”
  我搖了搖頭,與他一起走到店裏,“其實我在想,你應該和他們一起受培,會好一些,和他們的實戰經驗相比,我教你的東西都是紙上談兵。”
  “我不要。”南田航又犯起了小孩子脾氣,“我不要到在街上去賣東西,給人家賠笑臉。”
  “啊,你看,”我指了指周圍的人,“日本是個很現實的社會,生活壓力大,工和壓力就更大了,每個人都是賠著一張笑臉去接觸身邊的人。就像店員,就算心裏有再苦的事情,麵對客人的時候,還是帶著微笑的。”
  “那種不是真心的笑容,你能接受嗎?”南田航問我。
  我笑了笑,“人應該很知足,人家給你一個微笑,不管是不是真心的,你都要心存感謝,一想到別人那麽辛苦還要勉強撐出一個微笑來,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你一定要去探尋每個微笑的真實性,那豈不是很累?”
  南田航不做聲了,像是在認真的思考著,店員給我們上來兩份很誘人的醬汁扇貝,南田航似乎都沒有了胃口。
  周六一早,南田背著包,乘著計程車去了機場,我一個人吃完早飯,坐在房間裏上網,蘇眉和高翔、方中宇都在,許久沒有這麽全的人了,我們開了一個聊天室,在聊天。
  “夏夏,你說我考研好不好?”蘇眉這段時間不知道著了什麽道,又想一心求學了。
  高翔在加班,於是回了一個笑臉過來。方中宇在一旁說道,“眉子,你都畢業兩年了,現在再回來讀研,怕你不適合了。怎麽了,老白不養你了?嫌你學曆低?”
  “那倒不是。”蘇眉歎了口氣,“你不知道現在的社會,本科生跟土豆一樣,一抓一把,現在一個本科生的職位,蹲著好幾個碩士生,弄不好還有博士在那裏等著。”
  “眉子,你要向好了想,你看現在碩士生都拿本科生工資了,你還浪費那學費做什麽,有讀那個的時間,多賺銀子才是正道。而且等你讀下來,還不一定能找到對口的工作,是不?”我在安慰著蘇眉,故意誇大的其詞。
  果然,蘇眉笑了,“夏夏,你說的也對,等我讀下來都二十七八了,再重新開始,連青春的本錢都沒有了。還不如現在一邊工作一邊掙錢,弄不好還能找個有錢的老公,把自己嫁了。”
  大家都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反倒蘇眉沒有聲音,過了一會兒,蘇眉的那端傳過來一句話,“我是老白,你們先聊著,我先收拾一下蘇眉,居然敢有外心,哼!”
  “老白,不會打眉子吧!”我打過去一個問號?
  高翔與方中宇一起給了我一個蔑視的眼神,“小夏,太純就有點假了。用腳丫子想,也知道老白是怎麽‘收拾’蘇眉的吧!”方中宇直白地說。
  “小夏,這個問題,你可以直接問問老白!”高翔發過來一串串的笑臉。
  剛要回話的時候,電話響了,冷麵神打來電話,說是在千歲機場,問我所在位置的地址。我聽到後高興跳躍,好在電腦沒有視頻,不然又要被他們笑話。
  “一會兒要出去,不能陪你們聊天了。”我打過去一串笑臉,喜氣洋洋的。
  方中宇笑道,“小夏,早上把我挖起來的好像也是你吧!這麽做,太不仗義了吧!”
  高翔倒是無謂,“不錯了,小夏起碼還把你當兄弟。”
  方中宇打出來一串?號,我也不明白。
  “兄弟是拿來利用的,朋友是拿來出賣的。”高翔解釋道,“小夏沒有出賣你,已經很便宜你了。隻是拿來利用一下,你就忍忍吧!”
  冷麵神來的時候,我剛關上機器,又與他們鬥了會兒嘴,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冷麵神一身很休閑的打扮,與平時的樣子很不相同。老板娘把他領了進來,又向我看了一眼,問我要不要不得茶水飲料什麽的,才轉身出去。
  其實房間的冰箱裏都存著飲料的,這樣熱的天氣,誰都無法拒絕冷飲,我拿了一瓶水給冷麵神,“熱壞了吧!”
  “還好,這邊要比東京強多了。”冷麵神接過水,喝了一大口,然後在塌塌米上坐了下來,接過我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臉,“真的是很舒服。”
  我笑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拉著他的一隻手,握在手裏的真實感,還是無法言語的。快兩個月沒見麵,我都快感覺與冷麵神在一起的事實,是否是我做夢想出來的?那麽不切實際。可現在,這個人就在我身邊坐著,一隻手還在我手裏握著,那種真實的感覺,讓人很滿足。
  “你都不想我。”我靠在他肩上,輕輕地說道。
  冷麵神沒有說話,而是把頭轉過來,用臉貼在我的臉上,那種皮膚與皮膚的觸感,讓我莫名地心跳加快。放開他的手轉向用雙手抱著他的腰,呼吸也急促起來,冷麵神會意地擁著我的背,把我帶入懷中,尋找我的唇。
  先是輕輕地碰觸,然後是漸漸深入,相互引誘,然後結束於法式當中。從來沒感覺,一個親吻,也會讓人有如此的感受,不是美妙,不是幸福,而是——甜。在冷麵神的口中,有股甜甜的味道,淡淡的,卻又品得出滋味。
  “好甜。”冷麵神先開口說道,他的唇還不肯離開我的,在我唇上輕啄淺吸,而我卻隻有配合的份,整個頭腦中都不漲漲的,隻有一個感覺,甜。
  “真想時間就這樣停止。”當我與冷麵神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有這樣的相法。
  “今天,我們一起去約會吧!”溫存了好一會兒,在我們還尚存一絲理智的時候,冷麵神才放開我。
  我點頭,真正意義上,我們一次正式的約會都沒有過。就算是見麵,都是偷偷摸摸的,好不容易到了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城市,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麽都不怕的。
  下午,我們一起出門,我換上一條七分的牛仔短褲,套件T恤就可以了。冷麵神已經叫好了出租車,在門口等我們了。
  “去海邊吧!”他對司機說道。
  白天的海邊人很多,在國內很少能看到這樣穿著比基尼,成群結隊的女孩子,很飽眼福的。我的眼睛總在四處轉,讓冷麵神很不高興。
  “在看什麽?”冷麵神把飲料推到我的手邊。
  我拿過飲料喝了一口,“看美女。你看那邊,那個穿紅色比基尼那個,是不是很好看?”
  冷麵神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還以為隻有男人喜歡看清涼裝的女孩,女人不是喜歡看帥哥麽?”
  我挑眉,“難道你不是男人?我就沒看到你在看美女啊?而且我看了半天,也沒有見到有帥哥啊?任誰都喜歡美麗的東西吧!啊,這個更好。”
  冷麵神順著我的眼光望去,有兩個金發美女,穿著比基尼路過我們,身材真是一級棒,要什麽有什麽。相比之下……,我看了一下自己,嗯,雖然,和她們沒有可比性;但是,還是有很明顯的女性特征的。
  “看什麽?”抬起來,看到冷麵神也在看我,而是眼中滿是玩味的笑意,顯然,我剛才的小動作,被他看到了。
  “還算不錯。”冷麵神回答的直白,讓我的臉當場便紅了個透。
  冷麵神被我的神情弄得開懷大笑,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笑成這個樣子,以前他基本上是不笑,就算是笑,也是淡淡的,像今天這樣的笑容,還真是難得看到。今天的冷麵神,顯得格外的放鬆呢。
  “去吃海鮮吧,吃毛蟹。”吹夠了海風,冷麵神拉我去吃劄幌有名的蟹子,雖然來這裏,沒有吃到蟹子,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可是南田航卻獨獨對蟹子過敏,一口也不敢吃的,所以至今,我還沒味道到這種美味。
  海邊有許多這種民宿式的小店,自己家有漁船,海產都十分新鮮,其實最好的時機是早上五點鍾左右,漁船回航的時候,上來的海鮮都是很新鮮的。大部分海鮮被送到市場,少部分被留了下來,用於日常的經營。
  “昨天打過電話的客人吧!”冷麵神報上姓名,馬上有人接待,“請裏麵請。”
  我很好奇,“你昨天就預定了?”
  “事前做功課,不是一種很好的習慣嗎?”冷麵神擁著我進了房間。
  我們剛進房間,馬上有人拎了桶過來,裏麵有幾隻活蟹,讓冷麵神過目。冷麵神看過之後點了點頭,征求我的意見,“想怎麽吃?”
  “煮一下就好,放一點點鹽就可以了。”曾經聽老爸說過,蟹子不需要深加工,隻要煮一下就好。
  冷麵神示意了一下,來人把蟹子帶了下去,隨後又人店員布菜,幾份很精致的小海鮮,還有一瓶酒。
  “吃海鮮要喝一點白酒,這樣才不會拉肚子。”我給自己倒了點酒在杯子裏,聞了一下,又輕舔了一下,有三十八度,還不錯,於是給兩個人的杯子裏添滿。
  “這次換我問你,”我在冷麵神想要開口說道的時候,先聲奪人,“北海道的蟹子,一共分為幾種,都有哪些特色?”
  冷麵神楞了一下,“要考我?”
  我點頭,擺出一付培訓師的樣子來。
  “啊!”冷麵神很配合地回答:“北海道的螃蟹種類繁多,每個季節都有可以品嚐的品種,其中:春天的毛蟹,夏天的花咲蟹,秋天的堪察加擬蟹,冬天的多蘿菠蟹,被稱為北海道的四大螃蟹。”
  “好厲害。”我驚歎冷麵神的功力,我還是前幾天和南田航去螃蟹展館,才知道這些的,這冷麵神居然對答如流。
  “那你,知道這個是什麽嗎?”我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包來,展開來,是一組形式各異的工具。
  冷麵神仔細地看了一遍,卻沒有看明白。於是,他搖頭。
  這次換我很得意,冷麵神怎麽能知道這樣的東西呢?這個可是我的收藏,這次來特意帶來的,連南田航,都沒有看到過的。
  “明代最初發明食蟹餐具的人,名叫漕書,為了吃蟹減少麻煩,吃得方便暢快,他創造了錘、刀、鉗三件工具來對付蟹之硬殼,後來逐漸發展到八件。計有錘、匙、刮、鉤、斧、箸、鑷、鐓。通稱為蟹八件。”我為冷麵神講解道,“這套是蟹六件,這是通、刮、叉、刀鑷、匙。我剝蟹子很厲害的,一會兒給你看。”
  不一會兒,侍者端著一個鍋走了進來,打開蓋子,冷麵神剛才所說的四樣蟹都擺在裏麵,這四種蟹從模樣到味道都不一樣,擺在一起感覺很奇特。
  “請。”冷麵神給我一個手勢,讓我可以展開才能。
  我先取了一個多蘿菠蟹,這種蟹又名王蟹,最顯著的特點便是肉質鮮美而豐滿的蟹腿,聽說最長的展開有一米以上。把蟹子放在桌上,手上一用力,整隻蟹腿便掉了下來,用鋸把長腿分成幾段,然後再用通在一側一推,一大堆蟹腿肉便落在盤子裏。
  “請用。”我把盤子放在冷麵神麵前,滿意地看到他的笑容。
  美食的樂趣不隻是好吃,如果又好吃又好玩,才叫真正的樂趣。我與冷麵神坐在一處,教他蟹八件的用法,玩的不亦樂乎,似乎吃已經降到次要的地步。冷麵神要比我想像中的聰明一點點,才解了兩隻蟹,他便已經知道蟹八件的用法,不過他偏好用刮,什麽地方都喜歡用刮把肉刮出來,玩的比我還高興。
  他把刮出來的肉放在我麵前的盤子裏,而我則沾了湯汁再送回他的口中,配合的也還默契。等我們玩夠了,吃完了,天也已經擦黑了。
  “今天晚上,海邊會放煙火,客人們一起去看吧!”在我們結賬離開的時候,店裏的人告訴我們。
  “去吧!”反正時間還早,冷麵神也不反對,於是我們又再返回到海邊。
  煙火大會是定在晚上八點,現在還有一段時間,海灘上的人正圍了篝火在玩。有人在一邊放著音樂,晚上的海灘風情,不比白天差。
  我和冷麵神下了海灘,脫了鞋子放在背包裏,冷麵神也卷了褲角,與我拉著手在海邊散步,海水湧上來再退下去,可以衝到小腿上,感覺很舒服。
  遠處傳來的音樂的聲音,讓人陶醉其中。冷麵神停下腳步,把另一隻手伸給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第四十三章
  我站在海水裏,挺直了胸,把手放在冷麵神伸過來的過裏,標準的國標舞的姿勢,不過在這個地方,卻不適合狂野的倫巴,但很適合浪漫的華而滋。
  “跳的這樣好,以前專門學習過的吧!”冷麵神低聲問道。
  “嗯!”當初為什麽學國標,我一直都沒有告訴別人,這件事隻在我自己心裏知道。因為高中的時候,高翔學國標,缺舞伴,就問我要不要一起。這樣,我們倆個一直做搭擋跳舞,直到他腳受傷,不能再跳為止。
  也是在那個時候,天天在一起,我才會對他產生愛慕之意,兩個人每天都會麵對麵,用眼神做交流,用身體語言做互動,是當時班上最默契的一對兒。心思也飄遠了,仿佛又回到了當年,一個轉身,一個回眸,都是熟悉的。
  “在想什麽?”冷麵神看出我走神了,用額頭頂了我一下。
  我回過神來,發現與我共舞的並不是高翔,而我還在傻乎乎地笑。我搖了搖頭,於是調皮起來,把自己的腳踩在冷麵神的腳上,把自己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讓他移動步伐來代替我的行動。冷麵神笑了笑,把我摟緊了些,帶著我這樣左晃一下,右搖一下,幾次都差點把我摔進海裏。惹得我一邊大叫,一邊努力在他腳上保持平衡。
  這樣的感覺真好,我摟著他的脖子,在這樣很近的距離看著他,貼近著他,依賴著他,都讓我有種很安心的感覺。特別是在這樣的夜晚,月光在上,與他在海水裏跳舞,讓我所有的青春的細胞都在湧動。
  猛然間一個大浪打了過來,讓我腳下一滑,從冷麵神的腳背上滑了下來,冷麵神為了不讓我落入水中,用力將我抱了起來,我的腿也在快跪倒在水裏的時候,盤上他的腿,免去了和海水親密接觸的機會。
  “啊!”我失聲叫了起來,雙手更是摟的緊了,像隻樹袋熊一樣整個人貼在他身上。
  “小心點兒。”這種姿勢讓我們的距離更近,他的呼吸似乎在我有頸間處,讓我感覺到癢癢的。
  因為雙手抱著他,隻能抬起肩膀來緩解一下,在臉龐處擦了擦。然後也學他的樣子,在他的脖子處嗬了口氣,讓他也能感受一下這種癢癢的感覺。冷麵神發現我的計倆,又嗬回來,我再嗬回去,最後弄得兩個人都受不了,分開來摸脖子,笑成一團。
  “抱抱?”我向冷麵神伸出雙手,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冷麵神把手撓過我的雙手,在我的腰上合攏,然後像小時候和爸爸玩的那種坐飛的遊戲一樣,把我悠了起來。我事先沒有準備,嚇得抓往他的雙臂,哇哇亂叫。他卻很喜歡這種惡作劇,把我悠的更高了些,樂得聽我尖叫。
  就在我們倆個人玩的高興的時候,海邊上跑過來幾個人,喊住我們, “喂!對不起打擾一下。”他們說的是漢語,是久違的家鄉話,“中國人嗎?”他們問。
  我點了點頭,不太了解他們說話的含義。
  看到我點頭,他們似乎鬆了一口氣,“要不要參加我們的聚會,我們在那邊烤肉。”領頭的一個男士問道。
  我與冷麵神相互看了一眼,“可以嗎?”他鄉遇故知,可是件很美妙的事情,況且我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像這樣的一個夜晚,這樣的一個海灘,什麽都是可以接受的。
  “當然啦。”其中一個人笑道,“剛才離老遠就聽到你們說漢語,把我們激動壞了。這兩天聽鳥語都聽煩了,我們正在滿海攤收羅中國人,參加我們的聚會。”
  “那好啊!我們隻有兩個人。”我拉著冷麵神的手,征求著他的意見,“一起去吧,人多了熱鬧!”
  冷麵神點了點頭,刷了刷我的鼻子,拉著我隨著這些人往回走,海灘的一邊這群人正架著無煙爐在燒烤,所有的東西都是自助式的。把我們帶去的人去北京一個旅行團的,許多人都是北方人,玩鬧的都很厲害。
  “給,相遇就是朋友。”旁邊有人扔給我們兩瓶啤酒,讓我們參與到其中去。
  “我們這群人都是自助遊的。”旁邊一個姓王的先生說,“雖然我們都會說日語,但在這邊就是感覺不得勁,抵不上中國話來的親切。”
  “我都聽了一個多月的日語了。”我拿著啤酒一邊喝一邊說,“剛才都把我激動壞了,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
  我的話特別對他們的脾氣,大家一邊吃烤肉一邊喝啤酒,好不快活。八點的時候,煙火大會開始,在海麵上出現了五彩繽紛的煙火,很是美麗,一夥人站在海灘上,大聲地對著海喊叫,更不缺有人對著海大叫“對日三字經”,反正除了我們,也沒有什麽人聽得懂。
  再後來,一群人坐在海灘上開始唱歌,從《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到《鐵道遊擊隊之歌》,不管在調上的,還是跑到南太平洋的,都跟著在唱,似乎在這樣的一個時間、地點、這樣的人群人,需要些瘋狂,需要些刺激來滿足自己。
  瘋夠了,也喝高了。與他們分離之後,我幾乎是被冷麵神架到出租車上的。剛才一時高興,與這群人拚起酒來,誰知道這幫人一個比一個能喝,結果喝到最後,把自己給喝高了。神智很清醒,腳下卻在飄雲,用一句曾經聽到的話來說,就是小腦已經不受大腦的控製了。
  “沒事吧!”冷麵神把我拉到懷裏,“你今天怎麽這麽興奮啊?”
  我傻呼呼地笑著,拉著他的衣服,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冷麵神也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我,麵部表情很豐富,不知道是想惱,還是想笑,或許還有些生氣,不然就是無奈,反正我已經看不清了。
  “現在我終於知道,女人喝酒的可怕了。”冷麵神把我送到房間,坐在地上喘氣,“下次真的不能讓你喝這麽多酒。原本還以為你很能喝的……”
  “嘮叨。”我捂住他的嘴,湊到他身上聞聞,燒烤味,汗味,酒味,海水的鹹味,又聞聞自己,也差不多的味道。
  “我要洗澡,臭死了。”我推開他,便去抓浴衣,結果抓了兩下還沒抓到。
  冷麵神在我後麵輕聲地笑了,輕輕擁著我,用隻有我倆個能聽到的聲音說著,“一起去泡溫泉吧,這個時間,應該已經沒有人了。”
  說是住在溫泉,卻一直都沒有去泡,就是因為這邊的溫泉,是混浴。雖然是隔成一個一個房間的樣子,但是還是不能讓我習慣。不過今天,可能因為是冷麵神,所以我幾乎是鬼使神差的,就跟在了他後麵,和他一起去了。
  雖然是混浴,也不是那種要脫的光光的,會有一條毛巾做成的浴衣圍著,把關鍵部分都遮住,而且換衣室也是分開的,日本很講究溫泉文化。當我換好衣服,衝了淋浴出去的時候,冷麵神還沒有出來。我選了一個可以背靠山石的角落坐了下去,水剛好到脖子下麵,整個人馬上就酥了,可以感覺到臉兒是紅紅的,水撫在身上的感覺,舒服極了。
  拉門再次被打開,然後關上。我回過頭,冷麵神已經站在那裏,裸著上身,下身是件和我一件的浴巾。我轉過身,趴在石台上,欣賞著他。他的個子很高,所以腿也很長,身體不似年輕人那樣結實,沒有腹肌,卻也沒有小肚肚。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把自己窩進水裏,許久,才露出頭來,然後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水,倒靠在石台附近,閉著眼養神。
  溫泉的水溫在這裏是可以調控的,冷麵神並沒有調到很高,再喝完酒泡太高溫度的溫泉不好,水溫四十五度左右,泡在裏麵,感覺很放鬆。
  我們這樣坐著,被溫泉的熱水包圍的感覺,有點怪。我想找點話題來,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好。沉默的時光,過的總是很慢,感覺過了很久,都看不到冷麵神睜開眼睛。
  “睡著了嗎?”我輕聲開口問道。
  冷麵神還保持的那個姿勢,但輕輕開口,“沒有。”
  “怎麽不說話?”我在水裏抱著膝,這樣可以麵對著冷麵神坐著。
  冷麵神終於睜開眼,轉過頭看我,然後伸出手,把我拉進自己的懷裏。抱著我的腰,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別說話。”
  這樣親近的接觸讓我渾身不自在,雖然我喝的有點高,不代表我不清醒,肌膚與肌膚的接觸讓人感覺灼燙,心跳的亂七八糟的,臉蛋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是紅紅的。
  “上去吧,泡時間長了不好。”過了好一會兒,冷麵神才開口,他的嗓音似乎也有點沙啞,貼近我的皮膚,不知道是泡的還是熱的,燙燙的。
  “嗯。”我從水裏站了起來,帶動了大片的水花,弄得一臉都是,冷麵神在後麵笑了,他一定看出我的尷尬來,卻沒有再往下說什麽。
  回到房間,坐在鏡子前麵吹頭發,才看以自己的臉兒紅的要命,摸上去還是熱呼呼的。這兒酒也醒了大半,反倒睡不著了。推開窗,看到一地的銀色月光,心底的小惡魔也偷偷來作怪,引誘出你心底最深層的心思,讓你無從回避。
  於是,我拔通了冷麵神房間的電話,“你,要不要過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我才把這句話出口來。
  那邊沉靜了好一會兒,冷麵神才開口,“今天,太晚了。”
  ……
  本應一夜好眠,卻因為冷麵神的一句話,搞的我一晚上清醒無比,天快亮的時候才閉上眼睛睡了一會兒。早上冷麵神打電話來的時候,我還在做我第五個春秋大夢。
  “還沒起?要吃早飯了,你不還想去‘地獄穀’的麽?”冷麵神在電話裏這樣說。
  我苦著一張臉,抓了抓腦袋,地獄穀?我現在不就在地獄穀中麽?
  “噢,等我五分鍾。”我迷迷糊糊地回答。
  放下電話,好一會兒我才緩過來,於是衝了一個戰鬥澡,換了衣服到大廳。這時冷麵神已經吃完了早飯,坐在門廳裏邊看報紙邊等我。
  “怎麽?睡的不好?”看到我出來,冷麵神站了起來。
  大概是我的黑眼圈有點明顯,我搖了搖頭,“也許是宿醉,我再也不喝這麽多酒了。”口中這樣說,心理卻想,這麽丟人的事情,我再也不會做第二次了。
  本來以為冷麵神會讓我回去再睡一會兒,沒想到他卻向我伸出了手,拉我到外麵,已經叫好了出租車,不過這會兒還沒來。於是我靠在他肩上,閉目養我的神。
  五六分鍾後,一輛出租晃晃悠悠開了過來。我聽到開門的聲音,接著是一聲驚叫:“歐豆桑!”
  靠著的肩膀也明顯顫動了一下,這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睜開眼,是背著背包的南田航,與冷麵神相視而望。
  “天啊!”我在心底叫了一下,“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吧!”

  第四十四章
  意外的是,冷麵神卻沒有什麽反映,而南田航則向我點了下頭,從我身側穿過,進到民宿裏去了。就在我好奇心還沒減退的時候,我向冷麵神求證道:“你兒子?”
  冷麵神的臉真正的變的陰冷起來,他不回答,我也不敢再問。一路,冷麵神都沒有再向我說一句話,而我,也不知道要怎麽打破疆局。車子走到半路,冷麵神拉起我的手,握在手裏,眼睛,卻落在窗外。
  其實,我一直都不好奇冷麵神有怎麽樣的過往,可從昨天起,我感覺自己變的很想知道,知道他過去的一切,可我也明白,他之所以喜歡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話不多,或是說,我從來不問他過去的事情,人都有不想提起的往事,我也一樣。
  “司機,轉道去藝術森中心。”在我決定不說話,隻看窗外風景的時候,冷麵神突然開口。
  車子在下一個可以轉彎的彎道轉了下來,向著另一條路繼續行駛。我轉過頭看著冷麵神,他卻隻是把握著我的手更加握緊罷了。一個有故事的人,是最吸引人的吧!
  到藝術森林的時候,天空飄起了小雨,不是很大,我們便也沒有停留。劄幌的藝術森林位區南區的綠色丘陵地帶,是一座自然中的美術館,在優美的草坪和白樺林間,座落著七十四處雕塑,令人賞心悅目。與其說這裏是樹林,不如說這裏是一座自然公園,在這樣的公園中漫步,耳旁有小溪流水的聲音,小鳥歡快的歌唱的聲音,時間仿佛都是靜止的。
  “那個,”我還是沒有忍住,於是開口。
  冷麵神停了下來,轉過頭對我說,“對不起,夏,我不想說。”
  於是,我們接著前行,可以看出冷麵神的心情不好,但我沒有辦法再問,隻是父子的見麵,有這樣的困惑嗎?
  “知道這個是什麽嗎?”終於,冷麵神在一座雕塑前站了下來。
  說實話我對這個一竅不通,於是搖頭。不過冷麵神不曾看我,仿佛自言自語一般,“這個是,伊藤隆道的‘天也地的軌跡’。”
  “天也地的軌跡?”我重複著他的話,卻怎麽也看不出在麵前這個直線縱橫的家夥裏,悟出天,悟出地來。不過作者我倒聽過,九一年劄幌大學生冬運會聖火台,就是他設計的。
  “煩惱的時候,喜歡到野外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然後把煩惱的事都丟掉。”冷麵神說道。
  “現在的你,煩惱嗎?”我輕聲問他,可惜他沒有給我回答。
  回到民宿的時候,冷麵神的飛機已經起飛了,本來一次美好的旅程,也因此中斷。回到屋子裏,南田航在,正在做著我留的功課,樣子很認真。
  “你回來了。”南田航的眼睛沒有看我,隻是輕聲說了一句。
  “噢。”我應了一聲,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說實話,他和冷麵神一點都不象,從臉型,到眉毛,下巴,眼睛,沒有一處相似的。讓我想象不出,他居然是冷麵神的兒子來!
  “在看什麽?”南田航停了下來,“找我與他的相似之處嗎?”
  “嗯。”不知覺中,我應了一聲,不過又感到這樣不好,想說點什麽,卻又說不出來。
  南田航歎了口氣,“看來他並沒有和你說我們的事。”小小年紀的他,卻顯得蒼桑,“那個,我並不是他的兒子,隻是他接受我母親所帶的附屬品。”
  這次換我驚訝了,這一路我一直在想,為什麽南田航會跟母姓,不料卻有這樣的爆料。要不要再問下去,我似乎有點不敢確定。
  “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南田似乎在鼓勵我問下去似的。
  我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如果別人認為是傷疤,我又為什麽要去揭開呢?”
  “大姐,你真是個好人。”南田航爬到我的身邊,靠著我坐了下來,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借我靠一下。”
  看著他委屈的樣子,讓我想起暮春來,就在他還隻有十三四歲的時候,他也喜歡這樣靠著我的。眼前這個像極了受了傷的小兔子的男孩,一如當初的暮春一樣。
  “我有個弟弟,”我給他講起暮春的故事,“從小很調皮的,總喜歡和他爸媽作對,然後他爸爸經常打他,媽媽也不喜歡他。然後有一天,他爸爸媽媽一起去爺爺家,結果就再也沒回來。弟弟那個時候十三歲,就這樣坐在我旁邊,然後對我說,如果爸爸媽媽能回來,他就再也不淘氣了,他們說什麽他都聽。可惜,他爸爸媽媽再也回不來,也再也看不到他現在的樣子了。”
  “他現在是什麽樣子?”南田航問我。
  “他呀,”我回想著暮春的樣子,“傻傻的,呆呆的,除了做菜,什麽都不感趣。店裏有好幾個女孩子喜歡他,結果他笨笨的居然不知道。”
  南田航笑了,“他比我大嗎?”
  我點頭,“嗯,他和我一樣大,隻小我二十幾天,結果啊,死活不肯叫我姐姐,一直叫我的名字。”
  就這樣和南田航坐著,聊了許久,直到太陽下山,然後我們都肚子餓了,才停了下來。
  “去找點吃的吧!”我揉了揉肚子,中午基本上沒吃,到這個時候,都已經餓過勁了。
  “姐姐教我中文吧!我想了解中國的文化。”南田航在開門的時候,轉身回來和我說。
  我笑著點了點頭,“沒問題!”
  晚上洗過澡,冷麵神打過電話來,“那孩子,沒事吧!”他問。
  “會有什麽事情呢?”我反問他,讓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大人的事,孩子是沒有過錯的。”我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說,“我不知道你們家所發生過的事,也許這個孩子對你來說,是個很大的傷害,但是,你是成年人,用你這樣的觀點去看待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冷麵神歎了口氣,歎了長長的一口氣,然後一字一句說,“那孩子是不是和你說,他不是我的兒子?然後一付很受傷的樣子?”
  我挑眉,不解。
  “真受不了。”冷麵神的語氣很是無奈,“航百分之百是我的兒子,這點我們做過鑒定的。這家夥又來這一套,你千萬不要相信他。”
  我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又?”難道,他這一招玩過許多次?
  “你相信我嗎?”冷麵神問,“相信我所說的嗎?”
  我想了半天,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我相信你。”
  這下倒是冷麵神有點吃驚的,半天之後,他才開口,“那孩子,今年已經大學畢業了,是京都大學學經營管理的。而且那家夥漢語說的比我還好,我相信他一定和你說了要和你說漢語的事。這是他的習慣性技倆,不要被他騙了。以你的經驗,被他賣了也說不定。”
  “那白天為什麽不說?”我問他,“為什麽大晚上打來電話和我說這些?”
  冷麵神沉默了一下,“如果不讓你見識到他的招式,你又怎麽能相信我。而且航那家夥,根本就不會聽我管教。南田家的教育,他母親給他的教育,不是我能改變的。”
  “那我怎麽辦?”我問道,“我和這家夥待了快一個月了,我的脾氣被他摸的清楚,而你現在才說他是一個惡魔小子,受不了,一定是南田這家夥。”
  想來這些事情,為免太過巧合,難不成我一早便陷入別人的圈套之中,還幫著人家數錢不成?想到我也23、4歲的人了,居然被一個17、8的毛頭小子玩弄於股掌之中,真是有夠難受的。
  而且,我想起來,那天,那個模仿冷麵神的家夥,說不定也是他說不一定。可惡的小子,我咬著牙,肚子裏滿子怨氣,不知道如何出來。
  “在聽嗎?在想什麽?”冷麵神問我?
  我眼睛轉了轉,“在想,教訓一下你家的小子,你會不會心疼?”
  冷麵神笑了,笑的很大聲,“夏,你鬥不過那小子的。”
  “嗬,MADEMADEDANE!”我學著《網球王子》裏越前龍馬的口氣說道。
  可惜,冷麵神不看網球王子。

  第四十五章
  在劄幌的日子還剩下五天,南田已經打過電話,確認回程的行程與安排考試的時間,並且問了南田航的情況。我現在已經把南田歸到和南田航實屬一夥的份裏,對於他的話,都要仔細分析過,了解一下其中的關係。
  培訓還是要接著向下進行,對於南田航提出的中文培訓,我也開始進行。南田航並沒有要求我從拚音字母開始講起,基本的口語,他都會,但有時話的其中意思,並不是搞得很清楚。
  於是,我教他東北話。
  東北話是中國北方方言的一種,不分平卷舌是東北話的顯著特點。所有的ZH、CH、SH可以全部讀成Z、C、S,或是全部反過來。而且一些特定的詞匯造就了東北話的氣氛。
  南田航學的有模有樣,第三天的時候,就可以一開口就讓人噴飯了。這時我們正在一家拉麵店裏,等麵上來的時候,南田航對我說:“姐,你看那半拉兒(那邊)的老頭,長得老砢磣(難看)了,還一個勁兒的撒漠(看著)旁邊那個丫頭片子,哈拉水(口水)流賊(特別)長,真各應(討厭)人。”
  南田的話說的有點別扭,讓我惹不住捂著嘴笑出聲來,還沒等我說話,旁邊跑過來一個人,握住南田航的手就說:“哎呀媽呀,在這兒遇老鄉了。你家是呐疙瘩的啊?”
  為了不再鬧笑,南田堅決不再外麵和我以外的人說東北話。於是,我在網上給他找了幾個地方小段讓他聽,不懂的我給他解釋。
  等到回東京的時候,他已經能在飛機上給我講笑話了。“說大學裏有個東北同學,請人吃飯時候,喝酒時說‘整’一個。”南田航開始給我講他聽到的笑話,“同學就問了,‘整’是怎麽意思?他就說了,‘整’就是吃、喝的意思。然後有一天,衛生間壞了,髒水流了一地,那個同學聽到他在衛生間裏麵說,‘這可咋整啊?’”
  我用微笑來表示,他的笑話還很好笑。這幾天成天聽到他的半吊子東北味的話,還是挺有意思的。不過南田航一直沒有行動,一度讓我以為冷麵神並不清楚自己的兒子是什麽樣的人。可是,我相信冷麵神,我相信他所說的話,不過南田航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呢?我比較好奇。
  回到東京,南田航似乎活躍了許多,這時候周望年的培訓隊伍也回來了,考試訂在三天後,之後便是公司的放假周,日本的“盂蘭盆節”就要到了,許多人都要回家鄉去掃墓,與中國的鬼節有點相似。
  “小夏姐姐,”剛下車,就在公司門口前看到了江霞,似乎黑瘦了一些,卻是很有精神,“好久沒見你了。”
  培訓人員都在公司門口,方靜似乎在清點人數,看到我回來了,對我點了點頭,卻因為看到我後麵的人而愣在當場。我回過頭,南田航對著她微笑著,不經意間,卻散發出了一點點惡魔的氣息。
  “這家夥又來這一套,你千萬不要相信他。”冷麵神的話在我耳邊響起,讓我的眼光在南田航與方靜之間流轉,似乎想找到什麽相通之處。
  “小夏姐姐。”江霞在一旁邊捅了捅我,“我要去集合了,晚上找你聊天。”
  “她是誰啊?”南田航問我。
  我笑了笑,這種關係不好解釋,於是我便不想解釋,“和你一期的新進員工。”
  南田航顯然對這種關係並不滿意,不過見我不想說,也就不再追問。我回到培訓部,又和大家坐在一起。開會的時候,沒有人問我這段時間的去向,就象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方靜遞給我一份開會的資料,然後坐在一旁。我很好奇她剛才的表現,於是在角落裏偷偷地觀察她,她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但是又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說不出來,也說不好。
  員工還有在本部的實習,這與我們那時也相似,分配到各個部門裏麵,做基礎工作培訓。我瞄了一眼名單,江霞被分到總務部,她應該可應付得來。
  晚上下班的時候,我接到冷麵神的電話,說晚上一起吃個飯,叫我上樓找他。冷麵神的辦公室在頂樓,我還從未上去過。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遇到周望年,我以為可以和他擦身而過,他卻把我攔了下來。
  “聊聊吧!”他站到我麵前。
  我沒有辦法拒絕,反正冷麵神在上麵又不會跑。於是,我跟著他到一旁邊的接待室去,他衝了兩杯茶,和我坐了下來。
  “這段時間,工作怎麽樣?”他問我,似乎是關心,我不太確定。
  我思前想後,還是照直說出來,“還不錯,我的學生比我想象中要努力。”
  周望年點了點頭,他似乎知道我教導的人是南田航,“那孩子不錯,隻是被他母親寵壞了,行事有點和別人不太一樣。”
  我挑了下眉,周望年似乎與南田航很熟,那當初為什麽不直接和我說,而是由南田來安排這件事?我不解。
  “其實這些我本不想說的,但如是那孩子,你還是小心一點為好。”周望年給我一些警告,“他十分在乎他母親,不會讓任何人與他母親搶他父親的。”
  我苦笑了一下,抬起頭,“如果是那樣,那麽他要打動的人,是他的父母,而不是無辜的我們。因為做選擇的人,並不是我們。”
  周望年點了點頭,“所以,我不希望你卷入這場鬥爭,因為,沒有人贏過。”
  走到頂樓,沒有坐電梯,是因為我需要時間來平靜。我從來不知道冷麵神有這麽複雜的過去,我想,我有點膽怯了。
  “真的不可以麽?”要出安全門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讓我把伸出去開門的手,又縮了回來。
  “對不起,現在,不可以了。”說話的是冷麵神,我靠在牆上,閉上眼睛。
  “你能忘記我嗎?”那溫柔的聲音是方靜,不用看,我便知道是她,“為了見你一麵,我才到東京來的,我隻是想說,我沒有辦法忘記你,沒有辦法忘記和你做過的每一件事。那麽美好的回憶,你能忘記嗎?”
  “可是當初,選擇放棄的人是你。”冷麵神的聲音冷冷的,“我們已經兩清了,我知道你拿了航給你的錢,我以為你會安靜地離開,現在你又站在這裏,不是很奇怪嗎?”
  “可是,我沒有辦法忘記你。”聽聲音,方靜是撲到冷麵神的懷裏,我心裏一緊,因為冷麵神似乎並沒有拒絕。
  “那是你的事情。”冷麵神的聲音與腳步聲一起響起,讓我的心又放了下來。
  “世凡!世凡!”方靜的聲音悲慘起來。
  我歎了口氣,這世上最難為的事情,便是感情,因為無所謂對與錯,現在的我,把一切看淡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蒼天會死,愛情會老。男人如果放棄了感情,便是真的放棄了,就算後悔,也不會再去尋找前緣。所以,如果男人不愛你了,就是不愛你了,不需要任何理由。事情就是這樣,這就是男人。
  我等待方靜離開之後才出來,然後走到冷麵神的辦公室去,我以為裏麵除了冷麵神不會有人了,卻沒想到,裏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你真是一個狠心的男人。”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說的是日語。
  冷麵神沒有說話。
  “你可以傷害每一個愛你的女人,”那個女人接著說,“可能你隻愛你自己。”
  我無法進退,隻好停在當口,雖然沒有聽牆角的習慣,卻接連兩次讓我聽到不應該聽到的東西。
  “你錯了。是女人喜歡講求愛情的代價!”冷麵神今天語氣很冷淡,太公式化了,不是我喜歡的語氣。
  “有哪個女人不講求愛的代價,”女人開口便是利落的話語,“女人都希望自己是男人的唯一,希望被男人寵著,愛著,關心著,沒有那個女人會追求沒有回報的愛情!隻是要求的多與少的問題。”
  “那你跟著我,又是為了什麽?”冷麵神說道。
  女人笑笑,用很溫柔的語氣輕聲細語,“我隻希望每天可以看到你,這樣就足夠了。”
  再聽下去我會受不的了。我搖了搖頭,敲了敲外麵的大門,裏麵聽到我的聲音,對話停了下來。過了幾秒,門開了,出來的是一位看似精明強幹的女性,套裝顯出很成熟的味道,妝是補過的,在應該係有絲巾的地方隨意散開著,就算是女人的我,也會被她的笑吸引。
  “請問您找哪位?”她用眼光掃過我的臉,又掃過我的全身,讓我有種安檢時的感覺,十分不舒服。
  還沒等我開口,冷麵神從裏麵走了出來,拉著我,向著美女說道,“她是來找我的。”他冷冷說了一句。
  “我是秘書木原。”她很有禮貌地自我介紹。
  我也笑著向她點頭,秘書?記得高翔說過,他身邊的女人中,就有一個是他的秘書,原來,高翔的消息還算靈通。
  心情很複雜,跟在冷麵神後麵進了辦公室,我的笑容也消失了。冷麵神的辦公室與其他的辦公室沒什麽兩樣,隻不過大了一些,但是很簡單,沒有想象中的華麗。坐在沙發上,看著冷麵神的表情,我想看到一些不安,可惜完全沒有。
  “你喜歡吃什麽?”冷麵神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問,“日式還是西式?”
  “無所謂。”我隨便回答,心裏卻是想,那位秘書小姐,會不會也象我剛才那樣,在外麵偷聽?不知道她是否聽得懂中文?
  “法國菜吧!去我自己的餐廳。”冷麵神已經收拾好東西,拿起車鑰匙準備向外走。
  門開了,木原站在外麵,臉上的表情複雜,我已知道剛才的話她應該聽到了。“您走好。”木原用很標準的日式禮節目送我們離開。
  我對西餐的所有了解,都來源於冷麵神,他給我講餐前酒,湯,配菜,主菜,甜點的各種方式。今天,終於有實踐的機會,可惜我,並沒有這個心情。
  “我都看到了。”我主菜上來之前,我忍不住說了出來。
  冷麵神挑眉,拿著酒杯的手似乎抖動了一下。
  “並不是故意偷聽的。”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是,全聽到了。”
  “嗯,”冷麵神應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於是,我們又落入了沉默。我感覺我與他這樣很別扭,說是戀人,他從來沒有向我示愛過,說是別的,那種隻能在戀人之間的溫存感覺,又是不能騙人的。現在的我,感覺真的很亂七八糟,也許剛才木原說的對,女人沒有不求回報的愛情。
  對於我的沉默,冷麵神也有些意外,也許是他感覺我應該吵鬧,不然最少也是要追問的,可我什麽都沒有做,隻是靜靜地吃著麵前的菜,並且是食之無味的那種。
  “為什麽不問?”冷麵神終於開口,他放開叉子,抱著肩坐著。
  我想了半天,終於隻有一個結論,“中國有句諺語叫:好奇心害死貓。”
  冷麵神搖了搖了,嘴角露出一點微笑,“盂蘭盆節,跟我一同回家吧!我想把你介紹給我母親。”
  我挑眉,手裏的刀叉就停在原地,這算是,見家長麽?

  第四十六章
  冷麵神看我並不十分熱衷,知道我還在意著自己所看到的聽到的事情,所以也沒有說什麽。送我回去的時候,冷麵神隻說了一句話:“我還是那句話,請你相信我。”
  我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其實處在他這樣的一個位置,怎麽樣我都已經不奇怪,可是自己能接受這樣的一個男人嗎?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
  回到住處,感覺身心疲憊,倒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小夏姐姐,你在嗎?”閉上眼睛還沒一會兒,敲門聲便響了起來,是江霞。
  我吐了長長的一口氣,把自己從床上拔起來,走到門口開門。江霞剛洗過澡,頭發上還滴著水。
  “我剛才看到你回來了。”江霞跳到我的床上,抱起一個枕頭,“陸董送你回來的?”
  我點了點頭,“啊,出去吃了頓飯。有事嗎?”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嗯,有點事想找你商量一下。”江霞坐了過來,靠近了我,“這次有十個留日本的名額,我很想留下來。怎麽樣?可以嗎?”
  今天開會聽說了,兩邊會交換一些新進職員,大概會留十個人在日本這邊工作,有十五名日本職員會到上海工作。
  “當然,隻要考試通過的話,而你又遞交了申請的話,是完全可以的。”我笑了笑,“不過,你舍得高翔嗎?”
  “所以,要請你幫忙啦!”江霞歎了口氣,“高翔不許我留日本,讓我回上海。可是,我感覺這次機會這麽好,如果不把握,我這輩子都會後悔的。”
  “交換的職員,合同一般要兩到三年時間吧,你能忍受這麽長時間與高翔分離嗎?”我試探著問著江霞。
  “小夏姐姐,我現在還這麽年輕,就算三年,也不過二十五六歲,而且大家年輕的時候打拚一下事業不是很好嗎?”江霞呶著小嘴,“而且高翔也常到日本來出差的,我們還是能常常見麵的。不是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嗎?難道,他和我的感情,就連三年都不能等?”
  我沒有什麽可說的,她說的每一句都對,但三年,能改變多少,又有誰能知道呢?就如一年前的我,也不會知道現在的我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一樣。三年,是很漫長的一段路。
  “幫我和高翔說說,你說的話,他會聽的。”江霞在離開的時候還求著我。
  “我試試吧,不過他可不見得聽我的。”我隻能這樣說了,天知道高翔會怎麽說我,這閑事,管的有點寬了。
  這一夜,我睡的極不安穩,我夢到自己走在一望無際的薰衣草田裏麵,遠處是高山,聽得到風聲,感受得到陽光,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隻有我一個人在孤獨的前行,田裏的小路,怎麽也走不到頭。
  早上,發生了一件我想象不到的事,方靜正式向總公司提出辭呈,而且當天的飛機飛回上海,一刻都沒有再留。大家都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離開,也許隻有我知道,其實方靜應該看開了一切,離開,也許就遠離痛苦。
  我呢?如果換作是我,我會怎麽樣?我自己又如何說的清。
  因為方靜地離開,我也接替了她的一部分工作,職員考試馬上就要開始,時間已經定在明天。南田航這幾天都與職工一起培訓,不過他總能表現出他的獨特的個性來,讓培訓師們都很頭痛。
  “本來多就感覺這樣不合理麽!”中飯的時候,南田航跟在我後麵,到公司的食堂去吃飯,“如果上司要求你做不合理的事情,為什麽不可以申述?”
  “沒有說不可以申述。”我要了套餐,走在她前麵,“公司一般都有自己的規章流程,而且組織成員之間的關係也很複雜,如果你申述的人就是你上司的後台,那麽你想象一下會怎麽樣?”
  南田航笑了一下,做了個鬼臉說,“死的很慘。”
  “你看,你都知道的。所以,如果你不能有比你申述的人更強硬的後台支撐,你最好還是忍,總人會收拾他的。中國有句古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一到,馬上就報。”我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邊吃邊說上午的公司的章程的課程內容。
  “中國還有一句古話:好人不長壽,禍害一千年。”南田航和我在一起久了,把我的語氣學的十成十。
  “中國還有一句古話:流芳百世,遺臭萬年。”我和他鬥起嘴來。
  “中國還有一句古話:千年王八萬年龜。”他說道。
  “中國還有一句古話:食不言,寢不語。”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居然是周望年,“吃飯也不能安靜一點。”
  南田航瞄了一眼周望年,小聲和我耳語道,“是不是老處男當久了的人,都有點變態?”
  “噗!”我一口湯喝在嘴裏,毫無形象的全噴了出來,惹得許多人都在看,包括周望年在內。
  結果因為噴了湯,弄得我突然打起嗝來,走到電梯的時候還沒好。進了電梯,滿滿一下人的時候,我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弄得南田航直搖頭,“什麽好東西啊,拉麵也能吃兩碗。”
  所有人都轉過頭看著我啊,結果我一直紅著臉到下電梯,“南田航,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做惡狠狠狀問他。
  他一臉單純的表情,委屈地說道,“我真不是故意的!”看到我臉上放鬆下來,緊接著又說了一句:“我根本就是存心的!”
  果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下班的時候,開會準備完明天考試的相關事宜。當所有人都站起來離開的時候,周望年跟在我身後,輕聲問道:“聽說你能一口氣吃兩碗拉麵?”
  我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回敬他:“聽說你還是處男?”
  周望年的臉都可以開染房了,真是赤橙黃綠青藍紫什麽顏色都有了。還沒出門的幾個人都站在那裏,若有所思地看著周望年,現在,我可不怕得罪他。看到他咬著牙握著的手,我故作鎮靜地從他身邊離開。
  媽媽呀!走出門口,趕快拍了拍胸,多喘了幾口氣,一時情急,說錯話了。
  第二天,正式考試。
  考試分為筆試和麵試兩部分,筆記在上午,麵試在下午,麵試是從有意向交換職員的人中進行。上午筆記我監場,不是很辛苦地活兒,隻是監督大家不要作假就好。
  我監督的是日本方麵的職員,兩個小時裏,所有的人都很認真的答題,包括南田航在內,不過南田航答的很快,才一個小時,就坐不住了,在椅子上搖來晃去。我走過去拿起他的卷子,幾乎所有的空白都滿了。
  “走吧!”我直接收走他的卷子,讓他退出教室,省著影響其他人。
  南田航笑了笑,收拾東西離開,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放了一張小紙團在我的手裏,“大姐,晚上請你吃飯,請穿的可愛一點。”
  我看了一下南田航的背影,把紙條收到了口袋裏,這家夥,又要搞什麽花樣?
  晚上,冷麵神又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拒絕了,“對不起,今天,有約會。”
  “約會?”冷麵神很好奇,“可以問嗎?”
  我笑了笑,“航說,想請我吃飯。我已經答應了!”
  冷麵神有點擔心,“那孩子……”
  “你相信我嗎?”我問道。
  這次換冷麵神無語了。
  其實看到南田航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會用什麽招術了。想來他也小不了我幾歲,就算他很聰明可以早早畢業於大學學業,但他玩的那套把戲,隻要稍加留意,就可看出一些端倪來。
  對於南田航所說的可愛的要求,我便是牛仔七分褲加T恤衫,頭發在兩邊各梳了一條辮子,為此,我還特意上了一點點淡妝,以示對他的尊重。
  南田航領我去的是一家西班牙餐廳,帶表演的那種,同去的有三四個他的好朋友,其中還有一個女孩,眼睛大大的,樣子很可愛的那種。
  “大姐,你可夠‘樸素’的了。”南田航對我的牛仔褲這樣評價,“還是穿套裝顯得成熟一點。”
  “好像是你要求服裝標準的吧!”我反擊道。
  “可愛,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吧!”南田航指了指旁邊的女孩,大夏天穿著篷篷裙,她也不熱?
  “因為年齡的差異,欣賞觀點也是不同的。”我白了他一眼。
  “姐姐就是姐姐啊!”他們幾個人笑的亂沒氣質的。
  過了一會兒,南田航靠了過來,“姐姐,聽說你跳舞不錯,和我跳一個吧!就跳你拿手的,鬥牛如何?”
  配合著南田航的話,樂隊的吉他手已經開始彈起音樂,四周的人也都響起了掌聲。
  鬥牛是需要大擺長裙的,穿著牛仔褲的我,如何跳這樣的舞蹈?不過不想被這個小子打敗,於是走到一張大桌前,伸手拉起桌布一角,用力一拉,穩穩把桌布拉了下來,上麵的盤碟隻是輕微晃動了一下。
  這一招,我可是練了許久的。
  有人打起了口哨,我把桌布斜著折了一下,然後圍在腰間,在旁邊係了一下,然後擺了擺下擺,沒有裙子的效果好,不過可以閃起來就是了。
  我站在原地,左手提著裙擺,將右手抬起至頭頂,向南田航行了個注目禮,南田航也把T恤的下擺係了起來,甚至還露出一小段腰來。
  到底是父子,舞都跳的一樣好,隻是冷麵神是那種很成熟的逛野,而南田航,最多算是有樣學樣,眼神上的不羈,倒是比父親淩厲了幾分。
  一曲舞罷,我已經滿身大汗,南田航到後來幾乎要跟不上我的步伐,到底年輕,經驗不足。我踏下最後一個音符,高傲地抬起頭,用下巴對南田航示意,這一局,我贏了。
  “姐姐跳的好棒呢!”小女孩跑了過來,不過是貼在了南田航的身邊,“不過,航最棒了。”
  別看長的不像,招人的這個特點倒是十分合拍呢!
  剛坐下,還沒來的及喝口水,旁邊一上叫祥吉的男生喊道,“我們來講笑話吧!”接著,他講了一個挺冷的笑話,講完,大家都看著他,沒有一個人笑。他也不好意思起來,“換人講吧,航,你來!”
  南田航看了我一眼,笑著開始講他的笑話:“兩個人一起掉到陷井裏,死了的人叫死人,活著的人叫什麽?”
  “活人嘍!”叫美子的女孩兒說道,“還能叫什麽?”
  “叫救命!”我在一旁淡淡地接道。
  “姐姐講一個吧!”南田航把難題扔給了我。
  我看了看他們,“冷笑話嗎?”
  幾個人都笑了,“隨便啊!可以笑的就行了。”
  “那好!我的故事很簡單的,從前有個人。”講冷笑話,誰怕誰啊?想當年我可以聽這種冷笑話聽到惡心的。
  “下麵呢?”美子一臉天真地問道。
  “下麵沒有了。”我攤了攤手。
  除了南田航,幾個人都是一頭霧水,南田航則把臉歪到一邊,小聲地笑了起來。
  “為什麽啊?”美子一臉單純地問道。
  “有人聽懂了,問他去。”我所包袱扔給南田航,美子還真的去問南田航,弄的他一臉的通紅,說不出來。
  這一局,他沒有占到什麽便宜。
  在南田航送我回去的時候,我和他說:“小子,雖然你很聰明,但有一句話你別忘了,鹽不是白吃的。”
  南田航笑了起來,“我以取勝鹽吃的比我的人為樂趣。這樣有趣的女人,希望你別太早出局。”
  “雖然我還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麽目的,但我也要提醒你,”我抱著肩膀,看著眼前這個隻有十七歲的少年,“別自以為很了解女人,你的那些技倆,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用的。”
  “我才不會那麽笨,”南田航搖了搖頭,“對待不同的女人,我會用不同的方法。今天和你一起很開心,希望下次再有機會。”
  南田航離開後,我長出一口氣,“還要有下次嗎?”我搖了搖腦袋,把這個小惡魔從我腦袋裏先趕出去。
  到達住處的時候,在大門外,冷麵神的車停在那裏。當我從旁邊經過的時候,車窗的玻璃搖了下來,冷麵神在裏麵對我說:“上車!”

  第四十七章
  “你們,去哪兒了?”冷麵神把車開到一處安靜的地方,把車停了下來,從車後座拿了一瓶橙汁出來遞給我。
  “去吃飯,跳舞,還講冷笑話。”我接過橙汁,卻在手裏把玩。
  “那孩子!”冷麵神歎了口氣,便也沒有再說下去。
  我咬著橙汁的蓋子,一下又一下的,最後,我鼓起勇力來問,“航那家夥,是不是把你身邊所有的女人都趕走了?”
  冷麵神苦笑了一下,“趕走的,嚇走的,威脅的,能用的手段他都用過了。”
  “包括,色誘?”我挑眉。
  “你怎麽知道?”冷麵神吃了一驚,想問什麽,卻又沒有問出來。
  “也許你很吃驚,”我手裏把玩著橙汁,“我以前,也幹過這樣的事情。”
  冷麵神挑眉,我也感覺自己說的有點問題,於是趕快擺擺手,急急地加了一句:“可不是色誘。”
  “嗯?”冷麵神不解。
  “我有一個好朋友,他爸媽離婚了,她被判給她爸爸,一年後,她爸爸再婚。我朋友恨死那個女人了,於是我們一起整出來不少事。比如把自己摔的一身傷,說是那女人打的,她爸爸出差的時候,她兩天都沒有吃飯,餓暈在學校,說是那女人不給她飯吃。做了許多幼稚但很有用的事情,後來他爸爸認為那個女人是個惡毒的女人,於是和那個女人離婚了,和我朋友的媽媽又複婚了。想起來,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講著以前的事情,仿佛南田航就是當時那個朋友,所以我能接受他的惡作劇,因為他所有的緣由,都是為了自己的父母。
  “後來呢?”冷麵神問道。
  我搖頭,“不知道,後來她家搬走了,我們就失去了聯係。但那個時候做的事情,卻沒有辦法忘記的。”
  “也許,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不信任吧!”冷麵神輕輕地說,“在遇到你之前,我遇到了方靜,”冷麵神開始講他的故事,在我並沒有要求之下,“她真的如她的名字一樣,文靜,賢惠,和她在一起時,總是感覺到身心舒暢,那時候,我已經準備好娶她。她曾經也和你一樣,教導過航,航那時候才十六歲,還沒成年……”
  我似乎可以想象得到,方靜和南田航之間的事,似乎也隻有這樣,才是父親最不能接受的。
  “他們,相愛了?”我試探著問道,我沒好意思直接問他們是否上床了,這樣太直白,我怕他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冷麵神苦笑了一下,“方靜跟我說: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愛上別人了。那時候我還很生氣,並不知道那個人是航。直到有一天,我去航的宿舍,看到他們……”
  “於是航以不能背棄父親為名,給了她一筆錢,把她打發了,是吧!”我接著向下說道,“那個時候方靜知道自己上當了,可又沒有辦法解釋,隻能離開你。”
  “可是她又不甘心,我以為她會離開公司,可是她沒有提出,我也不希望我們的事影響到她的前途,所以一直也沒有說話,隻是盡量避開不見麵。”冷麵神說道。
  “真的很冷淡啊!”我轉向冷麵神,一本正經地說道,“明明是自己的兒子犯了錯誤,卻要把一切歸到別人身上。其實這件事中,最可憐的,應該是方靜吧!”
  “可憐的應該是愛情吧!”冷麵神反問我道。
  “女人把愛情放在第一位,享受愛情的快樂,品嚐愛情的甜蜜,豈知愛情不過是一個假象,蒼天會老,愛情會死,沒有什麽東西是永恒的。”我淡淡地說道。
  “蒼天會老,愛情會死。”冷麵神念著這兩句話,然後他問我,“你還相信愛情嗎?”
  我把手放在胸口,“愛情這個詞太深奧了,可能我不懂。不過我相信,愛情需要兩個人去經營,所以我隻相信,我還有一顆可以愛的心。”
  冷麵神猛地把我擁進懷裏,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他,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掙紮。我沒有拒絕,隻是輕輕拍著他的背,這樣安慰著他。
  男人與女人,哎!
  “你為什麽會讓江霞上名單的?”麵試結果下來了,江霞並不是前十名,卻依然在留日的名單中有他的名字,於是,我拿著名單去找周望年。
  周望年看了我一眼,接過名單來又看了一下,“我隻是不喜歡她留在我手下幹活!像這樣的女人,留在日本三年,不用三年就能找個日本人嫁了,放在我手下,我還要總擔心著出事公司要負責的。這樣順了大家的心,不是挺好嗎?”他給我的理由簡單明了,可是我無法接受。
  “人家有男朋友的,而且感情很好!”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感情好的我見得多了,我也相信某些人所說的愛情,但現實就是現實,其實看一個人是怎麽的人並不是件很難的事情。對於江霞我想我看的很準,你可以直接和他男朋友說,分手算了,指不定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呢!”周望年說的相當的認真。
  “自以為是。”我把紙甩到他桌子上,氣衝衝地跑出去了。
  下午的時候名單就公布了,江霞樂的和什麽似的,我站在一旁,想看透她的內心,可以,我沒有一雙可以透視人心靈的眼睛。
  放假了。
  留日的十名人員要回到國內準備,半個月後到日本本部來報到,其餘的人這周由公司組織活動,假後開始在總部的實習,結束後回國。兩批人兩種心情,晚上江霞跑到我的房間來,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麽好,那股興奮的勁,一時半會兒也還過不去。
  “高翔也許會很生氣!”我似乎能想象高翔的樣子。
  “小夏姐姐,可不可以求你件事。”江霞很認真地站在我麵前,“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幫我看著高翔,不要讓他喜歡上別人了。好不好?”
  我能決定他的喜歡嗎?我苦笑,腦子裏又想起周望年的話來,我替她來看著高翔,誰又會替高翔來看管她呢?
  第二天,送走了回國的人員,我也回到宿舍收拾東西,我已經接受了冷麵神的邀請,要與他一同回群馬的家,去看望他的母親。
  冷麵神開車來接我的時候,我發現車上還有兩個人,這兩個有都是我認識的,一個是南田,一個是南田航。
  “真巧!”南田向我點頭,並把車門為我打開。
  “是很巧。”我把包放在後備箱裏,坐到車後座上,冷麵神開車,南田航已經占據了前麵副司機的位置。於是,我隻與有南田坐在後座上。
  “我也是群馬縣人。”南田向我介紹,“南田家群馬縣經營溫泉,所以在全國的溫泉民宿,都能拿到特價。”
  我笑了笑,群馬的溫泉很有名,卻不知道南田家本身就是經營溫泉的。不知道冷麵神家裏,是做什麽的?開飯店的?
  “姐姐,群馬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到時候我帶你去玩。”南田航轉過頭來對我說,“我們可以去白根山湖,還可以去穀川嶽,輕井澤也是不錯的地方呢!”
  “好啊!到時候還可以找個地方去講冷笑話!”我又與他逗起來。
  “冷笑話?”南田聽到我們的談話,好奇地問道。
  “是啊!”南田航今天特別興奮,“姐姐特別會講冷笑話,特別是那個‘下麵沒有了’的冷笑話,很好玩的。”
  南田似乎來了興趣,“噢,夏還會講笑話,而且是冷笑話,說一個來聽聽。”
  “冷笑話是要講給人欣賞的人聽的,像你這樣的人,講了你也聽不懂。”我已經把南田歸到與南田航同流合汙的一夥兒裏麵,時刻防備著他們的招式。
  “夏,你可真會傷人。”南田一臉受傷的表情。
  “姐姐講一個吧!”南田航也是百無聊籟。
  冷麵神也透過觀後鏡看著我,我摸了摸下巴,想到一個來,“housing understanding sharing buying and never demanding.”
  三個男人都沉沒了一會兒,隻有冷麵神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南田與航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
  “答案是什麽?”南田投降了。
  航更不可能知道答案,於是我來揭曉,“H——housing,有房子,U——understanding,心靈相通,S——sharing,分享的喜悅,B——buying,有錢買想要的東西,A——and,還有,N——never,絕對不,D——demanding,要求太高。”
  “HUSBAND!”南田航先拚出答案,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南田也仿佛若有所思地,總算輕閑了我。
  車子走到半路,冷麵神和南田換了位置,由南田來開車,南田航累了,把坐椅放倒了睡覺。我正坐在他後麵,為了讓我舒服一點,冷麵神側了側身子,讓我靠近他一些,這樣就可以讓我把我的長腿伸開。
  外麵開始下起了小雨,敲打在窗子上,讓我也有些困乏,在冷麵神身上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我也閉上了眼睛,我感覺到冷麵神一隻手停在我的腰側,將我向他懷裏帶了帶。有前麵那兩個人在,我不能很明目張膽地與冷麵神調情,於是我偷偷把用放在腰側,表麵上看象是摟著自己的肚子,實則把手放在冷麵神的手裏,與他這樣相握。
  我累了,本來隻想眯一會兒的,卻迷迷糊糊睡著了。
  我是被冷麵神喚醒的,這時車子已經停了下來,外麵是一座老式的日本和室房子,古老的大門有些沉重的感覺,大門的旁邊印著家族的徽章,類似於九頭鳥的東西。
  雨還在淋漓地下著,我們四個人在車前站定,那扇木門吱呀一聲打開,裏麵出來了一個老頭,“是少爺回來了嗎?”
  冷麵神點了點頭,帶頭走了進去,當我跨過門檻的時間,我才發現,自己,已經開始走進冷麵神的生活了。

  第四十八章
  全日式的回廊,全日式的景色,全日式的拉門,全日式的——和服。我抬起頭,一位美婦人站在我的麵前,高貴並且高傲,正在打量著我。
  “媽媽!”冷麵神已經站在老婦人的麵前,“我回來了。”
  我好奇地看著冷麵神的媽,自己在心底裏算計,冷麵神三十七,他媽應該二十歲左右生他,那他媽就應該在五十五到六十歲之間。不過看上去,真的好年輕啊!也許是保養的好,怎麽看都隻有四十幾歲的樣子。不過說實話,看到她,我才知道冷麵神為什麽不喜歡笑,他媽臉冷的也很嚴重,怪不得是“冷麵神他媽”呢!
  “我應該叫什麽?”我心裏問道,“陸媽媽?陸伯母?或是陸夫人?其實,我更喜歡管她叫冷媽!”
  “叫我阿姨吧!”冷麵神他媽似乎看出我的不安來,開口說道,卻是標準的日本關東腔,讓我十分不習慣,因為這種語言通常保存是許多古日語詞匯,不是我的強項。
  “阿姨好!”我裝模作樣叫了一聲,她也隻是衝我點了點頭。
  南田航早在一邊等的不行,看到我打過招呼,於是馬上粘了上去,“奶奶,我想死你了。”沒想到平時很沉穩的他,在奶奶麵前卻是把十足的孩童心性顯露無遺。
  “打擾您了,阿姨!”南田也走上前來,向冷媽行了個禮。
  “永一郎今年也回來了,很難得啊!”冷媽的話說的平緩而有力,我似乎看到南田的臉抽動了一下。
  果然,冷媽接著就說了一句:“和陽子小姐的相親的事,我會替你安排時間的,到時候你隻要參加就可以了。”
  看著南田成功變臉,有點讓我忍俊不止,差點笑出聲來。原來老人喜歡做媒,並不是隻有中國才有的。
  在門口寒喧夠了,我們才一起進了主屋,那種塌塌米的房子讓我很不習慣,因為在這種人家做客,是要跪著的坐在自己的腳上的。由於我小腿比較長,隻能坐到自己的腿後跟上,腿的受力在這樣的壓迫下很難受,一會兒就麻了,而且還不能把腿分開,這樣是不禮貌的行為。
  “日本人真是麻煩。”我在心裏說道。
  三個男人已經在墊子上跪坐了下來,我也隨著在後麵裝樣子坐下。有人端上了茶,遞到我麵前。先是匯報時間,冷麵神與南田“交待”公司的事情,冷媽在一旁仔細地聽著,不時會插上一兩句,我不太習慣人家把我當自家人,他們說的那些,可以算得上機密了,如果我把這些宣揚出去話,可是會夠他們受的了。
  無聊,我在地上用手畫著字,這樣可以把身體的重量壓到一半屁股上,一會兒再換一邊,就不會麻腿了。
  南田航似乎和我一樣的無聊,我看到他也在自己的腿上畫著什麽。看到我在看他,嘿嘿衝我一笑。
  好一會兒,他們才談完事,當我可以站起來的時候,腿已經快要不是我的了,膝蓋上壓的紅紅的,雖然有墊子,可真的是上刑一樣的感受。有傭人領我去房間,冷麵神的家很大,全布局是舊式的。前麵的是堂屋,接待客人的地方,住人的地方在後麵,有一個院子,有些像四合居,卻多了一個幽長的回廊。
  “小姐,您的房間在這裏。”傭人拉開房間的拉門,把我的行李提了進去。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收拾的異常幹淨,浴衣與必備用品已經收拾好放在地桌上,另一邊的拉門打開著,可以看到後麵的小院子,和院子角落裏的溫泉。把溫泉引入家裏,是這邊的風俗,這與我在另一處溫泉的房間感覺有點相似,如果院子裏再有樹櫻花的話,就更漂亮了。
  “這間屋子,原來是關香姐姐住的。”在我打量房間的時候,南田航出現在門口,“關香姐姐嫁人後,這間屋子就一直空著。”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關香姐姐是誰,我感覺現在我聽到任何事,都不會感覺很吃驚了。南田航走了進來,來到後院的拉門門口坐了下來,“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你可以叫我。”
  這應該是臨分別時說的話,但他完全沒有走的意思,我也不好說什麽,就任他在這裏坐著,而我則收拾自己的東西順便參觀一下自己的房間。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個拉門裏麵,是帶衛浴的衛生間,寢室用拉門隔開,不是很大,卻有很好的通風,起居室有個小小的梳妝台,可以顯示這裏曾經住過女客。
  把東西都擺放好之後,我回到起居室,南田航還坐在那裏,他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過來坐吧!”
  我與他並肩坐在口門,在這裏,可以看到遠處的山欒,連綿起伏,也可以看到外院的院牆與上麵青色的瓦。
  “這個季節,來這裏避暑是最好的了。每年夏天我都會回來住一段時間。”南田航幽幽地說道,“奶奶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不過她的脾氣有占強,喜歡為別人做主。”
  我聽著他的話,點了點頭,其實來之前,我已經做來被趕走的準備,最壞的結果就是被他媽趕走,然後回中國,大不了就是自己從頭再來找工作,但說實話,我現在還真有點舍不得離開冷麵神,我喜歡和他在一起時候的感覺,喜歡他的懷抱。
  “在想什麽,笑的那麽傻?”南田航用胳膊碰了碰我,讓我清醒過來。
  我搖了搖頭,“沒有什麽,我要休息,你可以回你自己的房間了。”
  我們在路上吃的中飯,來到這邊已經下午,冷麵神的家裏晚上七點開飯,傭人已經告訴過我了。我洗了個澡,換了套運動服,這樣的衣服在家裏比較舒服,頭發散在身後,還沒有全幹。
  “夫人請你去一下。”傭人在門口說道。
  我應了一聲,比我想象的要早一點,太後接見,不知道會有什麽樣事情?我在離開前照了下鏡子,臉上因為洗澡紅撲撲的。
  傭人把我領去茶室,南田航居然也在,冷媽麵前擺著茶道用具,我心下暗暗叫苦,不會,真的叫我喝這玩藝吧?
  我喜歡美食,但我不喜歡日本茶道,而且一聽到吃一次茶最少要四個小時,我便會發瘋的。好在冷媽並沒有用傳統茶道來招待我,估計我也不會有這樣的待遇。我向冷媽點了下頭,在南田航旁邊坐了下來,正麵對著冷媽,這樣的儀式不需要說話,隻要安靜等待就好了。
  說實話,我第一次喝茶道的時候,曾罵過遣唐使,為什麽把中國流傳了幾千年的好東西傳給日本,被這些日本人變著樣的糟蹋。也怪那些日本人,學東西學一半,“清茶淡酒”,淡酒倒是學到了,這清茶,可是弄的麵目全非了。
  在我想這些的時候,冷媽已經開始動作了。茶道有繁瑣的規程,茶葉要碾得精細,茶具要擦得幹淨,主持人的動作要規範,既要有舞蹈般的節奏感和飄逸感,又要準確到位。即使向點炭火、煮開水、衝茶或抹茶的動作,都是要按規定動作完成的。
  看著冷媽順暢地完成這一串動作,我還真有點冒冷汗的感覺,冷媽把茶煮好,分別倒在麵前的一黑一白的兩個碗中,並把其中的黑碗遞給了我。
  這接茶也是有規定的,必須恭敬地雙手接茶,先致謝,爾後三轉茶碗,輕品、慢飲、奉還。飲完茶,還要對茶具進行鑒賞,讚美一番。
  我先道了謝,然後雙手接過茶碗,輕轉了一下,轉到自己的方位,然後晃了晃茶碗,讓茶葉均勻,然後低頭喝了一口。
  才喝了一口,我就幾乎就要把茶噴出來了,這麽狠,居然在茶裏加瓦沙比,眼睛裏頓時蒙上一層水霧。冷媽眼睛都彎了,南田航更是沒形象的跑到外麵去,在院子裏笑個不停。
  我看了一眼冷媽,她故作無辜狀,不過我看她也要忍不住了。這個時候,一個惡毒的念頭在我腦袋裏形成,我抓起要給南田航的白碗,喝了一下,是很正宗的茶,於是,我也不管是不很苦,一仰頭,把茶都倒了進去,然後把自己茶碗裏的茶都倒了進去。
  這一套動作完成速度之快,讓冷媽在旁邊都睜大了眼睛。就在我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南田航也回來了,假裝不好意思地道歉,然後用眼角地餘光看著我,又看看我麵前的碗,得意的表情不言於色。
  “航!”冷媽喚了一聲,把麵前的白碗遞給南田航,眼光卻流走於我們之間,一付看好戲的樣子。
  南田航對冷媽的腹黑一點防備都沒有,規規矩矩接過碗,喝了一大口。
  “噗!”南田航沒我道行深,全部噴了出來,冷媽仿佛早有準備,從腰間拿出小扇,象武林高手那樣,把南田航噴出的茶全擋了回去。隻見南田航再次衝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大叫:“水,水。”
  房間裏剩下我和冷媽,感覺有點怪異,隻見冷媽給自己倒了杯茶,自己喝了起來,果然是那種高人,是那種“一個人也可以喝茶”的高人。
  喝完茶,她抬起了頭,說了一句我想不到的話,“我想這麽做很久了,就是下不去手。”
  冷麵神與南田去了南田家拜訪,直到晚飯的時候才回來。我們三個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客套地說著漂亮話,可下午的那件事,三個人很默契地誰也沒有講給他們聽。
  夜晚,換了浴衣,坐下回廊下乘涼,冷麵神來到我身邊,在我旁邊坐了下來。我調了個位置,靠在他的背上,與他背對背坐著,雨後的空氣被清刷的特別幹淨,在這裏,可以看到很美的月亮。
  “當我,躺在媽媽懷裏的時候,常對著月亮甜甜地笑,它是我的好朋友,不管心裏有多煩惱,……”我哼起了小時候的歌,院子裏靜靜地,能隻到蟬的嘶鳴,流水潺潺,有風吹過,順便把歌聲吹散了。
  冷麵神轉過身來,從後麵擁住我,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兩隻手摟著我的腰,在身前合攏,緊緊把我固定在懷裏。我的手複在他的手上,臉貼著他的臉,輕輕磨擦著。
  “夜深了,去睡吧!”我們這樣坐了好久,我才輕輕推開他。
  冷麵神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說,“今天,我到你那裏去睡!”
  我搖了搖頭,摟住他的脖子,用額頭抵著他的,“第一次到別人家,這樣做太不禮貌,你媽媽和航都會看不起我的,我可不想給他們留下這樣的印象。”
  冷麵神“嗯”了一下,卻沒有放開我,又纏綿了一會兒,才拉開與我的距離。
  “回屋去吧!”冷麵神把我送回屋,隔著門在兩邊道晚安。
  “嗯,晚安。”我說。
  “晚安!”冷麵神伸出一隻手,在我臉上拍拍。
  拉門關上了,我靠在牆邊,外麵很安靜,卻聽不到他離開的腳步聲。於是,我又打開門,冷麵神也靠在牆上,抱著肩膀。看到我把門打開,又站了起來,我伸手又拉住了他的手,粘在他身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冷麵神淡淡地笑容凝結在臉上,捧起我的臉,細細地吻,左邊一下,右邊又一下,就是不碰我的唇。我心急起來,左右尋著他的唇,尋到了,含在嘴裏,晚飯時候他喝了酒,仿佛也把我熏醉了。
  “再親下去,我就不能走了。”好半天,他才放開我。
  我笑了,最後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晚安!”
  “你真是……哎!”冷麵神搖了搖頭,於我視線中離開,消失在轉角處。我關上拉門,靠在門邊,輕撫自己的嘴唇,回味親吻的感覺。

  第四十九章
  早上醒的很早,換了地方睡的不習慣。洗了個澡,開門來到院子裏,別的人還在睡覺,家裏靜悄悄地。在回廊做了一會兒伸展體操,活動一下筋骨,早晨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
  “起的這麽早?”冷媽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嚇了我一跳。
  “阿姨,您早!”停了下來,向冷媽行了個禮。
  冷媽臉上雖然冷淡,卻藏不住心事,沒等我讓,便已經登堂入室,來到我的房間。“住的還習慣嗎?”
  “還好!”我跟在她後麵,也進了房間。
  早上起床,我已經收拾好和室裏的鋪席,幾扇拉門也是打開著的,讓空氣流通。我站在後麵看的清楚,冷媽一定是來看,他兒子是不是藏在我房間裏。不過,叫她失望了。
  “明天就過節了。今天,家裏要招待前來的客人,可以請你幫忙嗎?”冷媽轉過身,在一邊說道。
  “好啊!隻要我能幫上忙。”不知道,冷媽是不是又有什麽新花樣出來,我現在變的極度小心,他們一家人,老的是老狐狸,小的是小狐狸,那個不老不小的,現在還看不出來。
  用早飯的時候,男人們都才起床,南田航還打著哈欠,一付沒睡飽的樣子。冷麵神與南田還倒好,不過回到家,換了家居的衣服,還讓我感覺挺不習慣。
  “中午家裏要招待客人,吃完早飯你們就去準備吧!”冷媽在主位上,態度安然地布置工作,“航今年也去吧!你也應該出來見見人了。”
  男人們應了下來,冷媽又看向我,“夏,你十點鍾的時候到廚房來,和我一起準備客人的飯食。”
  我沒想到冷媽所說的幫忙,就是在廚房裏麵,家裏來客人要準備大量的飯食,家裏傭人不多,主菜一般是冷媽親自來做。
  “你來做湯吧!”冷媽在一旁邊說道。
  大醬湯在日本被稱之為“媽媽的湯”,一般是由家裏的女主人來做,這讓我有些下不去手。年似很簡單的大醬湯,其實要做好很難,而且做法也有多種,但卻無法迎合所有人的口味。
  我在廚房找了一圈,為了午宴,已經準備了很全的材料,備好我所需要的材料,然後在門外挽起頭發盤好,回來做湯。
  我先做的是小白菜排骨湯,把排骨洗淨用開水浸一下,然後放在水裏清煮,除了鹽之外什麽都不加,等水麵渾濁之後,把湯水倒掉,再放入清水重新煮,這樣兩三次之後,排骨煮出來的湯很清,上麵隻能看到一點點的油星。這次再放入調料,用小火慢慢煮,白菜用紗布包了,扔在湯裏,這樣,湯裏有小白菜的清香味道,又不怕小白菜被煮爛。
  在湯在鍋裏煮著的時候,我準備大醬湯的材料,我做的在醬湯與別人不同,我是懶人,通常喜歡很方便的做法,我是湯與料分來做,日式醬湯裏主要材料是豆腐、海鮮、菌類除了菌之外,都是很容易熟的。把醬與其他鋪料煮成湯,除了雜質,其他的就隻在吃之前加點進去,再煮上五分鍾就可以了。
  這邊醬湯差不多的時候,那邊排骨湯也好了。把紗布包的小白菜倒掉,然後把湯盛出來,用西餐專用的吸油紙,把上麵的油星都吸除,剩下的,便是如水一般的湯來。
  因為不知道冷媽家宴會的級別,所以做了兩個湯。前幾天給南田航做培訓的時候,我也教過他,一般重要的宴會,飯食是配兩湯的,其餘的隻配一湯就可以。
  冷媽一直在一邊忙碌著,不過我知道她那雙眼睛沒事便會向這邊看過來,傭人們布置小桌,將飯菜湯一起端上去,不過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有這樣的待遇,一般是在主屋用飯的人才用這樣的小桌,其餘的有專門的房間與桌子,隻是飯食都是一樣的。
  “這排骨怎麽處理?”一個傭人過來問我。
  這小排已經燉的很爛了,但味道已經入味到湯裏,肉隻是這樣吃的飯,會很生硬。我想了一下,炒了一個糖醋小排。
  “將這個小排與前麵的排骨湯一起上,飯食和醬湯一起上,麻煩你們了。”我仔細告訴了她們布菜的樣式與安排,傭人們開始上菜了。
  我的工作做完了,我也從廚房裏出來,站在院子裏麵擦汗。
  “給。”一杯水遞到我的麵前,是南田航。
  我看著水杯,卻不敢接過來,他笑了一下,“不介意是我喝剩的吧!外在人太多,我的腰都要斷了。”
  我笑了一下,接過水杯喝了一口,“今天很熱鬧。”
  “嗯,”南田航點了點頭,“日本人很注重盂蘭盆節的,遠離家鄉的人都會回來,許多不見的人都會相聚……”
  我笑了一下,把頭發放了下來,雙手玩著杯子,聽他講。
  “姐姐,”南田航喊了我一聲。
  我轉過頭,他的臉上有點憂鬱,“一會兒,我媽也會來。”
  ……
  中飯開始的時候,我是躲在一邊的,我不想露麵這樣的場合。剛剛和冷媽才吵了一架,冷媽拿來一套和服讓我換上,結果被我拒絕了。原因很簡單,我是中國人,不喜歡穿和服,我不喜歡那種被束服的感覺,和服裏裏外外七件,在這樣的天氣還不得熱死?而冷媽堅持我穿,那種語氣就象我不穿和服就不能出去見人一樣,但是我就不穿,於是鬧了個不歡而散。
  其實我帶了套裝的,白色的連衣裙,算是很正式的服裝,在一些正式場合也可以穿,絕對不會丟人。但是強迫我穿和服,有損我作為中國人的尊嚴,這樣的行為是不能被原諒的。
  “你也是中國人的媳婦,中國講求嫁雞隨雞,你應該按中國式的禮儀才對,而不是一味想把別人同化為日本人。”我情急之下,說了很嚴重的話,結果,冷媽氣的不理我了。
  所以,在大家都吃飯的時候,我一個人躲到後院來,眼不見為淨。好在早有預見,包裏裝了好幾袋餅幹,就像現在,我撕開一袋餅幹,狠狠地咬著。
  也許冷麵神聽到風聲,也許是冷媽向他告狀,就在我想撕第二袋餅幹的時候,冷麵神出現了。一身黑色的西裝,正統的不得了,手裏拿著一個食盒,在我麵前蹲了下來,把我的餅幹拿走。
  他在笑,淡淡地笑容在我麵前放大,手指輕輕滑過我的唇,把上麵的餅幹渣擦掉,“吃飯吧!”
  我呶著嘴,把食盒打開,裏麵精致的飯食讓我很吃驚,我看了看冷麵神,“外賣嗎?”我問道。
  冷麵神拍了一下我的頭,“我媽給你做的。”
  “幹嘛給我做吃的。”我的小孩子強脾氣上來,仰著頭問他。
  “說你幹了半天活,還要餓肚子,到時候到處宣揚我們家虐待你,毀了她一世的英明。”冷麵神笑了起來,在我旁邊坐下,“我媽還第一次第麽用心做東西給別人。”
  我捧著食盒,挑起一點菜來,很好吃的味道,比起餅幹不知道要強多少倍。飯團也是那種手包的鹽飯團,小菜也擺放的很精致。用筷子挑起來菜,放到冷麵神的嘴邊,冷麵神張開嘴吃了下去。於是,我們倆個像兩隻小老鼠一樣,躲在後院瓜分一盒飯菜,剛才的不快也就忘在腦後了。
  “一盒飯菜就把你收買了。”許多年之後,我對蘇眉講起這段經曆的時候,蘇眉這樣說我。
  那時候真的是很開心,可以完全不想任何事情,隻有用心去體現快樂的感覺就好,能讓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感覺到美好的心情,也許一生也隻會有一次。
  就在我收食盒的時候,回廊傳來輕輕說話的聲音,我抬起頭,一個和服美人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冷媽,但看到她的臉麵的時候,我便知道她是誰了,與南田航長著相似麵孔的女人。
  冷麵神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轉過頭,似乎也變了臉色,說不上是什麽感覺,我們三個人就這樣對視著,情形無比複雜。
  “凡,你回來了!”和服美人奔入到冷麵神的懷裏,緊緊抱住,全然不理會旁邊還有一個我。
  “媽!”南田航從前院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現場隻有我與冷麵神兩個人尷尬,像我是從來沒遇到這種情況,有點蒙了,冷麵神是皺著眉頭,咬著下唇,看著我,卻沒有推開粘在身上的可人兒。
  “那個,”好久,我才艱難地發出聲音,“我去把食盒還回去。”
  在他們一家三口麵前,我咬著牙,暈頭暈腦地向前走,直到走到廚房,我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把食盒拿過來。於是,我隱身於院子裏一處水池邊,用手和裏麵的魚兒嬉戲,心思卻不知道飄到什麽地方去了,整個人都空了。
  直到天已經擦黑,冷媽出現在我的麵前,“回去吧!吃飯了。”
  晚飯隻有我與冷媽兩個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比起我的食之無味,冷媽的味口要好的許多。
  “一會兒,一塊陪我去參加夏夜活動吧!”冷媽在吃飯的時候開口說道,“這次是要穿浴衣的,你就不要再和我爭了。”
  我心思無全,也沒有力氣再與她爭論什麽,吃了飯,安靜地回到房間,換上浴衣,把頭發在一側用手絹紮了一下,南田航的房間裏停是滅的,他也不在。
  冷媽已經在門口等我,看到我的裝扮,平常很冷淡的臉上也露出了一下笑容,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帶著我一同去參加夏夜活動。
  街上人很多,大多穿著浴衣,有些人還舉著一些小燈籠,冷媽帶我來到河邊,從口袋裏拿出許多折好的小船,一個一個打開,又拿出一捧小小的燭燈來,點上一個,放在小船裏,然後放到河裏。
  在日本的習俗中,水燈是為了給親人的鬼魂引路,帶他們回來,與親人一起團聚四天,然後再送回到陰界。與中國的鬼節傳統相類似,冷媽媽把紙船一隻隻放走,沿著河飄成一串。
  “夏,有沒有要牽引的親人呢?”冷媽問我。
  我搖了搖頭,輕聲說,“我啊!在中國的習俗中被稱為十全之人。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姑姑舅舅,叔叔阿姨,父母全雙,兄弟姐妹都有的人,而且這些人都在健在,是很有幸福感的人。”
  “能看出來夏很有福氣。”冷媽把最後一隻船放到水中,然後站了起來,“去廟裏吧!我想為凡的爸爸去敲下鍾。”
  “嗯!”我陪著她,走在熱鬧的街上,街上的人都是快活的,在我看來,他們是這樣的。我沒有進到廟裏,冷媽讓我在外麵等。我坐在石椅上,看著來往的人們。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冷麵神,與和服美人——航的媽一起,航跟在後邊,三個人臉上都是開心地笑容,他們朝著廟裏走過來,想來也是為了冷麵神的爸爸。
  其實在中午的時候,我一直就心情沉重,我並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也不會因為冷麵神的前妻出現就大發醋意。可是,我感覺到了不安,見到方靜與木原的時候,我都沒有這樣不安過,可是和服美人一出現,那種不安的心情便向潮水一樣湧來。
  女人的心思敏感,所以第六感也最強。所以,我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便感覺到了,她在冷麵神心中是不一樣的,雖然他們離了婚,他們有航,可是他們的感情不是那麽很簡單的,過去的故事我不知道,可是我能感覺得出來,沒有人可以替代她在冷麵神心中的地位,我也不行。
  “優子是不是很漂亮?”冷媽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站在我的身邊。優子航的媽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樣。
  “看不出來吧,她要比世凡還要大四歲!”冷媽拉著我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說,“從小,世凡就特別喜歡和優子在一起,跟在優子後麵,像個小跟屁蟲一樣。世凡十八歲那年,南田家生意失敗,老南田想借著世凡爸爸重起開始,於是,我就向南田家提出了很過分的要求,要他們把優子嫁過來。”
  我挑眉,看著冷媽,冷媽輕聲歎了口氣,“自己兒子的心思,當媽的怎麽會不知道。可是我不知道,優子已經有了心上人,她從沒有愛上世凡,是我把他們硬逼迫到一起的。”
  “優子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在家裏什麽都沒有做過,過門之後,我才發現她有這麽多的毛病。”冷媽就像在講故事一樣講道,“我是那種天生喜歡操勞的人,那時候世凡還在讀書,於是我一心想培育優子成為自己家未來的女主人,教她打掃,做飯,洗衣……,結果,在她心裏我就成了惡毒的婆婆。”
  “後來呢?”我聽得入神,不由得接道。
  冷媽看了看我,“後來,世凡知道了這件事,與我大吵了一架,帶著優子搬到東京去了。世凡學也不上了,在一家餐廳打工,優子又懷了孩子,世凡撐的很辛苦,我偷偷去看了幾次,都要忍不下去了。可是世凡的爸爸說,這樣也好,讓他外麵磨練磨練,會成長的快一點。”
  “坐下來喝杯茶吧,我老太婆都要渴死了。”冷媽在一家茶館停了下來,不高興地說道。
  我笑了,引她進去,要了葡萄柚子茶,又給她倒上,接著聽她講故事。
  “航出世後,世凡便更加辛苦,同時打三份工來養活老婆孩子,優子還是什麽都不會,世凡要請傭人照顧她,又要付傭人的工資,兩個人常在錢上產生矛盾。”冷媽停了下來,喝了口茶,然後對我說道,“太甜了。”
  “啊!再加點茶吧!會衝淡一點。”我又給她倒上茶,然後等待她講故事。
  冷媽笑了,“優子是不能吃苦的女人,又拖累著世凡,這樣下去,會毀了他一生的。於是,我又做了一回惡人。航一歲的時候,我逼優子提出和世凡離婚,卻沒想到,優子說,航要歸了她,又以世凡的家世為名義,要求世凡每個月付巨額的贍養費。為了我唯一的兒子,這些條件,我都答應了。”
  “他知道嗎?”我小心地問道。
  冷媽放下茶杯,看了看我,“世凡離婚之後就去了法國,在那裏麵一待就是五年。在那個時期,優子把航送回到我這裏來撫養,自己跟了一個外國領事去了美國。不想五年後世凡回來的時候,她也回來了,那個領事並沒有要與她結婚的打算,優子受不了這樣屈辱,回到日本。”
  “我也感覺到,以前那樣對優子是過份了一點,所以現在我也沒再阻止她做這些事。可是世凡不一樣,除了每年這個時間,會和優子、航一起渡過幾天,剩下的和我絕口不提。”冷媽若有所思,又停了下來。
  “也許,他心裏還是愛著她的。”我沒有辦法承認為樣的事實,冷麵神看優子的眼神,不一樣。
  “但,世凡是不會和她在一起的。”冷媽很肯定的說,“那樣的女人,配不起他。”
  我笑了,世上的事情哪裏有這樣的簡單,特別是感情的事,誰的愛與不愛,隻有自己都看得清楚,別的人又怎麽會知道,曾經在自己心底的痛苦與煎熬。

  第五十章
  冷麵神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我聽到他與南田航道晚安,他就停在我的房間的門口。航房間的門關上後,我的門被拉開了。我躲在被子裏,不想起來,我很早就睡下了,不過就是怎麽也睡不著。
  我是喜歡開著門的,月光可以透過庭院照進來,太黑或是太安靜,都會讓我難以入眠。冷麵神關了門,走到我的鋪前坐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推我的背。我是麵向窗子的位置,他看不到我的臉,我也看不到他的。
  看我不動,他站了起來,我以為他要走了,可他卻脫了外衣,鑽進我的被子裏,抱住我的腰身。他的身上冰涼,嚇了我一跳,忙坐了起來,他卻又把我拉回到他的懷裏。
  “還在生氣?”冷麵神問我。
  離著他這麽近,讓我有點難為情,“我為什麽要生氣?”
  “那你下午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半天!”他用手掐了掐我的臉蛋。
  我拍掉他的手,卻又被他握在手裏。“你要是想找我,就這麽大的地方,還能找不到我?你根本就沒想要找我!”
  冷麵神笑出聲來,很認真地對我說,“我很高興!”
  “高興什麽?”我不理解。
  “很高興你為我吃醋。”他在我耳邊低聲地說道。
  “才沒有吃醋,”我空著的一隻手也學樣子在他臉上掐了掐,“幹嘛要吃醋?”
  冷麵神笑了起來,把我摟在懷裏,“對不起,沒有事先和你說。本來她說她今年不會回來的,一般隻有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們才會見麵,和航一起生活幾天。”
  “今天冷媽都和我說了……”我用手點著他的胸膛,一下一下的。
  “冷媽?”他問道。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嘴,說漏了,於是笑著說,“是你媽媽,給我講了你的事。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你若是想說,早就和我說了,不想說,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你還真特別。”冷麵神閉上眼睛,“那你是不打算提問了?”
  我搖頭,“我記得有人說過:‘你的過去與我無關。’我感覺這句話很有道理,何況,你也沒有問過我的,這樣很公平。”
  “隻可惜,這幾天不能陪你了。”冷麵神麵有愧色。
  “我無所謂的。我今天已經定好了計劃,決定來個自助群馬三日遊,三天後我會回來。這樣,你過你的家庭日,我玩我的,互不幹撓,等三天後你忙完了,我也回來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冷麵神似乎有點不相信,“你確定?”
  “百之一千地確定。”我重重地點頭,“其實呢,我今天是挺別扭的,總感覺自己和第三者似的,可是後來我想開了,她不過是和你多一張離婚證書,或是你肯怎麽樣,她也不會年年隻盼著這幾天了。生殺大權在你手裏掌握著,我相信你的眼光!”我舉起他握著我的手的他的手。
  冷麵神被我逗樂的,手撫上我的臉,整個人也貼了過來,我心下一顫,理智告訴我要推來,情感卻要我迎合他。於是,理智與情感打了起來。
  就在冷麵神的手拉開我浴衣的時候,拉門被大聲地拍響,“姐姐,你睡了嗎?”南田航的聲音大聲地叫了起來。
  我忙推開冷麵神,心下慌了,完了,被南田航看到,我的清白啊!我把冷麵神的衣服推到他懷裏,拿了他的鞋,把他推到後院,關上門,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浴衣和頭發,應了一下,跑去拉開拉門。
  南田航一身睡衣出現在我的房門口,“姐姐,我睡不著,可以找你聊天嗎?”
  我歎了口氣,這小子哪裏像睡不著的樣子,眼睛不住地向我寢間裏瞄,我側過身,讓他進來,然後關上門。
  “姐姐睡了嗎?”南田航問我。
  “快睡了。”我跟在他後麵,看他在我房間裏巡視著。
  “好熱啊!”南田航快步走到後院的拉門前,打開拉門。
  我心裏跳快了好幾拍,可是院子裏靜悄悄地,完全藏不住人。冷麵神呢?我發現我都快要笑出聲來,腦子裏想象著他抱著衣服和鞋子,爬過牆去的狼狽樣子。
  “姐姐,我困了,回去睡覺了。”南田航吐了下舌頭,快步向外跑,然後重重地幫我關上門。
  待聽到南田航房間的門關上之後,我早已忍不住笑了出來,今天的事,跟演戲一樣。太好玩了!待一切平靜之後,我反而睡意全無,盯著角落裏放著的背包,心裏還是有點酸的。
  第二天一早,我很早起來,收拾好房間,換好衣服,背上背包,再看了一眼整間房間,然後離開。院子裏好安靜,讓我的心情也平和下來,然爾,在轉彎的時候,我愣住了,冷麵神站在轉角那裏,抱著肩在看我。
  “等你好半天了,我以為你會更早。”冷麵神走了過來,“招呼也不打麽?”
  我笑了笑,“昨天和阿姨已經說過了,也給航留了信,至於你,也知道了我的去向,我還要向誰通報麽?”
  冷麵神搖了搖頭,從口袋裏拿出一張信用卡和一撂現金來,“給,一個人在外,多備點錢防身。”
  “我還有呢,夠用了。”我沒有去接他的錢,“再說,我一個人也花不了多少錢。”
  冷麵神頓了一下,還是把錢放在我手裏,“算是借給你防身的,用不了,回來再還我。”
  我笑了,把錢收好,再磨下去,大家就都起床了。
  “那,再見。”我向他擺了擺手。
  冷麵神把我拉回到懷裏,輕輕在我唇上一吻,“你可真是無情。”
  走出大門,我仍回頭觀望,冷麵神站在門口,眼光是那麽溫柔,那麽清澈。其實剛剛的時候,我真的不想走了,可是我修為還不夠,不能看著他與優子在一起而無動於衷的。所以,我選擇我想要的離開。
  “你還真的是很無情呢!”剛要離開,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是冷媽的,“放下我老太婆就走了,你怎麽忍得下心。”
  冷媽穿著休閑的罩衫,頭上戴著帽子,背上也背著一個包。我愣住了,不知道她這是唱的哪一出?
  冷媽看出我的疑惑來,湊到我麵前小聲說,“把我老太婆也帶走吧,我都許多年沒有出去玩過了。”
  我“噗”的一聲笑出聲來,想了一下,然後接過她的背包,我心裏在想,剛才冷麵神給錢的時候,是不是已經知道他媽要跟著我這件事啊?
  三天時間很短,三天時間也很長,我們利用三天時間,去群馬四周的風景區轉了轉,又順道去看望了冷媽的幾個朋友,其實冷媽是個很好相處的人,雖然表麵上冷冷的,但對他人都相當的好。
  第三天晚上,我們宿住於一家溫泉湯館,主人是冷媽的一個朋友,晚上熱情地招待了我們,我還和他們家小三喝酒喝到高,不止我,連冷媽都喝大了。
  還沒把冷媽送回到房間,冷麵神的電話就來了,“你怎麽還不回來?”冷麵神的語氣有點急。
  冷媽搶過電話,“是凡凡嗎?我們不回去了,我們還沒玩夠呢!”
  我在旁邊已經笑出聲來了,這幾天冷媽和我在一起,都已經被我帶壞了,我現在都已經接直叫她冷媽,當她知道我管他兒子叫冷麵神的時候,她說叫冷媽也不錯。
  “冷媽喝多了。今天我們不能回去了。”我搶過電話,一手拉著冷媽,一手拿著電話講。
  “你們在哪兒?”冷麵神語氣已經是很生氣了。
  我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拉過一個傭人,才問到這個溫泉的名字來,向冷麵神報告。冷麵神什麽話也沒有說就放下了電話。
  “完了,這下小冷可要生氣了。”我把冷媽送回到房間,安頓她睡下,給她蓋好被子。
  我搖了搖頭,不管了,反正鞭長莫急,到時候回去就死活不承認好了。回到房間,我也懶得洗澡,倒在鋪上,眼睛就已經睜不開了。
  半夜是被開門的聲音弄醒的,我睜開眼睛,門已經被打開,門口站著的是冷麵神,他向傭人點了點頭,順手給了傭人一點小費,然後進了房間,反手把門關上。我看了看放在身邊的手機,已經兩點多了。
  “你怎麽來了?”我迷迷糊糊的問道。
  冷麵神也不說話,伸手就把我按倒,給了我一個滿是侵略的法式長吻。冷麵神什麽時候有這樣的神情,嚇得我清醒過來,確認他到底是不是冷麵神的時候,我的衣服已經被他扯開,一雙手也放了上來。
  “你,你,你……。”我推開他,腦子裏亂七八糟的。
  (未完)
  “為什麽不回來?”冷麵神湊了過來,他是真的生氣了。
  “不想回去!”我冷靜下來,抱膝坐了起來,把衣服合攏,“不想看到你與別人幸福的樣子!”
  “沒有與別人。”冷麵神搖頭,“沒有!”
  我衝他笑了笑,也隻有自己知道這笑容有多苦,“能騙得了自己嗎?能騙得了自己說不喜歡那種感覺嗎?我在局裏都看得清楚,能騙得了別人嗎?那種笑容,那種安心感,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沒有見到過的。”
  “所以,你不想回來?”冷麵神問道。
  “很矛盾!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淡淡的幸福的感覺,”我喃喃自語道,“可是與別人競爭是件很苦的事情,與一個看不到的第三者競爭就更苦了。在感情的世界裏,我是一個逃兵,我甚至不會去爭取,就像被人家放棄了,我隻會安靜地走開,連理由都不會去問。不愛了就是不愛了,人的感情都是自私的。”
  “夏,”冷麵神爬到我的身邊,抱著我,“不會的,不會放棄的。”
  我在他的懷裏,感覺到的溫度,真的很溫暖,可是這種溫暖能有多久,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這一刻,我不想離開他,真的不想。
  那一夜,我把自己交給他,別問我是為什麽,我說不清楚,並不是很自然地發生的,但是還算是一次很美妙的經曆。那種感覺,就算在看不見的黑暗中順水前行,你不知道前方有什麽,總是有些不安心。就在這時,耳邊可以聽到流水潺潺,花香陣陣,然後眼前光明起來,那是一片竹林,微風吹過,樹枝搖曳,有沙沙的響聲。再往前,可以聽到海浪的聲音,卻看不到海,竹林很大,讓人找不到通路,隻能向前走,向前走,直到一處高地,站在上麵往下望,是大海,在崖間怪石中奔騰的大海,海浪很大,拍擊在岩石上,讓岩石發出陣陣呻吟。

  第五十一章
  早上是被走廊裏傭人說話的聲音吵醒的,我淺眠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旁邊睡著的人讓我心慌亂起來,忙推醒了他,如果被冷媽看到,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快起來了,天亮了。”我推著他的肩膀,他卻翻了個身,用背對著我。
  “快點起來了。”我又推了他一次,他才睜開眼睛。
  “還早呢!”他拿過手機來看了一下,然後出奇不意地把我摟倒,拉到他的懷裏。
  肌膚與肌膚的接觸讓我臉紅,又想起昨夜的瘋狂起來。“不早了,一會兒冷媽就要起來了。”冷媽起床的時間很固定,這個時候也差不多了,至少目前,我不想讓她看到我和冷麵神這個樣子出現。
  冷麵神擰不過我,隻好放開我,坐了起來,被子掀開,卻看到了一點不應該看到的東西——床單上,有淺淺幾點紅花。
  在我發呆的時候,冷麵神也看到了,他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那個笑容,對我來說,感覺很刺眼。
  “那個,我不是。”就像我不想被欺騙一樣,我同樣也不想欺騙別人。
  “嗯?”冷麵神好像沒有聽懂的樣子。
  “我已經不是處女了。”我的心感覺很冷,說出這樣的事實對我來說,還是挺在意的,“我不想騙你,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流血,但不是了就是不是了,希望你不要太在意了。”
  冷麵神看著我,似乎想把我看穿一樣,過了一會兒,他長歎了口氣,把我拉進懷裏,“是與不是,有什麽關係嗎?我不會因為你是就會喜歡你更多一些,因為不是就不喜歡你的。也許有的人真的很在意,我也不能說自己不在意,但你不也說過,你的過去與我無關。現在,我也要這樣對你說。”
  其實不管他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我都很感激他。於我來說在意的事情,被他化作於無形,我說不上是不是那種傳統的女人,但這件事對我來說,仍然是很受傷的。女人最珍貴的隻有一次,雖然很想留給你最深愛的那個人,但在你沒有遇到之前,誰都說不好,誰是你生命中的真命天子。
  “那個,還是先起床吧!”好久,冷麵神才放開我。
  在他洗漱完畢的時候,我已經把床單上的血跡洗掉了,曬在院子裏,有點突兀,白色的床單似乎想說什麽,卻又顯得那樣的無力。
  冷媽對冷麵神的到來並不感覺到意外,我們用過早飯之後告辭回家,一路冷媽都沒有什麽多餘的話,我與冷麵神也隻是偶爾用眼神交流一下,不敢有過多的舉動。
  到家的時候,南田航站在門口,靠著大門很隨意的樣子,對於我的歸來,他隻說了句:“你回來了!”表示,很明顯的感覺,他對我的態度變化了,似乎有些不友好,與之前的態度明顯不同。
  “有空嗎?我們談一談!”終於,在傍晚的時候,南田航來到我的房間,對我這樣說道。
  “姐姐,”南田航很正經地坐在我的對麵,滿臉無助的表情,“離開我爸爸吧,他不適合你的。”
  雖然已經有心裏準備,可是聽他說出來,卻又是另一回事,看著眼前的成熟、認真的南田航,心裏真是什麽樣的滋味都有了。
  看我不說話,南田航接著說起來,“我父親是不會離開我母親的,不管他與誰在一起,心裏都是沒有辦法放下她的。而我母親也是需要我父親照顧的那種人,絕對不會離開我父親的。你看他們分開十幾年,現在在一起的時候,仍然很有感覺!我是一路看過來的,不管我父親喜歡誰,在他心理最重要的,仍是我母親,這一點是不會因為別人而改變的。”
  “航,”聽完他的話,我沉默了,許久才開口,“你的努力一直選錯了方向。”
  “嗯?”南田航看著我,似乎不太理解。
  “如果你父母是相親相愛的,彼此都不能離開對方,那你的任務就不是趕走你父親身邊的女人,而是想辦法讓他們知道他們彼此是對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彼此都不能離開對方。如果他們自己都不這樣認為而去尋找自己想要的那種生活的話,你認為他們的相愛有幾分?”看著南田航的臉色變化,我又開口,“你母親對你說過嗎?你父親是她最重要的人?親口說出這樣的話嗎?如果有,但她隻靠你的這點小把戲來贏取,那麽我感覺她不是一個好母親,居然這樣利用自己的孩子,利用愛自己,信任自己的孩子。如果沒有,那你豈不是多管閑事?而且破壞你父親認為的幸福感覺,你認為是件很自豪的事情嗎?你就那麽見不得你父親身邊有別的女人嗎?”
  “那你又算什麽?你認為你會給我父親所謂的幸福嗎?”南田航變的有些激動起來,也許是因為我的話,我說的太過平淡,讓他無所適從。
  “什麽是幸福感?”我反問道,“並不是一個人在一個人身邊的感覺才是幸福感。也許一杯清茶,一碗米飯,一首詩,一幅畫,都可以讓我們有幸福的感覺,關鍵的是,是誰和你一起品味這些東西,是給你幸福感的人,也許是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良師,你的愛人,你所想要珍惜的人。”
  “我和你父親在一起的時候,他給了我一種安心感。不是那種轟轟烈烈的愛情,而是如流水般淺淺淡淡的安心感,有他在身邊的時候,一切都可以感覺很安靜,安心,安全,可以什麽都不去做,什麽都不去想,什麽都不去聽,什麽都不去問,就這樣淡淡的相處,就是這樣的感覺。”我知道南田航還不能體會這樣的感覺,於是他這樣的年紀來說,還太深奧。
  感情的事,沒有經曆過,是無法體會的。
  “姐姐,”南田航在離開的時候說道,“離開他吧,把他還給我母親,你要的那些,我來給予你,好不好?”
  望著南田航的臉,我輕笑出聲,“傻瓜!”
  ……
  從那天到離開,我都沒有再見到南田航,他一個人離開,說是要去散散心。最後的兩天,我和冷麵神在一起,他帶我去附近的景區去遊玩,隻我們兩個人,過著淡然的日子,可以牽著手,一起漫步在鄉村的小路上,可以一起去爬山,一起下河玩水,一起看落日,一起進廚房做一頓可口的晚飯,就像最普通的夫婦那樣生活,這兩天,是我有生以來過的最安心的兩天。
  “明天,要回去了吧!”傍晚,我靠在冷麵神的肩膀上,拉著他的手。
  “嗯,”冷麵神有點累了,閉著眼睛靠在門廊的柱子上。
  我沉默了,就這樣靠著他,他似乎感覺到我的安靜,睜開眼睛,“怎麽了?不想走?”
  我搖頭,“日子過的太安逸了,讓人懶惰了。”
  冷麵神笑了,把我摟得更貼近他,“這次結束日本的培訓後,把我,介紹給你的父親母親,可以嗎?”
  “嗯?”我抬頭,冷麵神的臉上是認真的表情,反倒是我,有點難為情起來,要帶回家嗎?介紹給父母,好像是件很不自然的事情。
  “有問題嗎?”冷麵神問我。
  我搖頭,“我先問一下我爸媽,可以嗎?”
  冷麵神的眼光中閃過一點什麽,但隨之又消失了。
  “爸,我想帶個人回去給你們看看,可以嗎?”晚上,我在房間裏給家裏打電話,冷麵神坐在我旁邊,伸著耳朵在聽著。
  “什麽,什麽?”老媽也湊過來,在旁邊聽著。
  “你女兒想帶個人回來給我們看看。”老爸把電話換了免提,和老媽兩個人在電話前麵坐下。
  “小雨啊,”老媽在那邊說,“你不會是要帶個日本人回來吧?你爺爺,你外公都是老紅軍了,他們年紀可大了,受不了這種刺激。”
  “你是日本籍嗎?”我捂著話筒,小聲問冷麵神。
  冷麵神搖了搖頭,“我現在拿的是中國的證件,是純正的中國人。”
  “媽,他是中國人,不過有個日本媽。”我對著電話那邊喊道。
  “那還是可以接受的。”我聽到老爸在小聲說。
  “多大了?”老媽在那邊又問。
  “先不要說這個了。”老爸那邊說,“女兒,他對你好嗎?”
  “到目前為止還不錯。他媽對我也挺好的。”我特別強調了後麵一點,讓爸媽安心一些。
  “你看好就行,我們沒什麽意見。”老爸想了想,然後又接了一句,“這家夥,能不能背一百斤大米上四樓?”
  冷麵神挑眉,不解。我倒是捂著嘴笑了,小聲與他說,“我們家住四樓。”
  “其實我爸還有一件事沒好意思問呢!”打完電話,與冷麵神聊起來了,“你,能不能喝酒?”
  “應該還算可以吧!”冷麵神還算是有點自信心的。
  “我爸爸是酒廠的廠長,與酒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他最喜歡的是以酒看人。在喝酒的時候,可以從一個人的酒品看到一個人的人品。是中國千年酒文化的精華之一呢!”
  “那個,你有沒有一百斤?”冷麵神問我。
  “當然有了。別看我瘦,我還是挺有肉的。”我挺了挺身子,我最不喜歡別人說我瘦了。
  “那就好。”冷麵神蹲到我麵前,看了看我,冷不防把我打橫抱了起來,“練習練習。”
  人一下子騰空,讓我沒有安全感,隻能抱住他的脖子,把重量依靠在他的身上。冷麵神還算挺有力氣的,抱著我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圈,才把我放下來。
  “不行了,”冷麵神擦了擦額上的細汗,“看來,真的要加強練習才好呢!”

  第五十二章
  回程時候,隻有我們倆個人,冷麵神車開的很慢,到達東京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在一家小店吃過飯,我回到宿舍,我還是堅持自己的原則。大家也都回來了,看起來精神都不錯。周望年也很有精神,晚上開會布置新進職員的實習分配問題。這些都已經不用我們操心,總部也有相應的人事安排。
  這一個月過的很快,我暫時作為周望年的助手,與他時常奔跑於上海與日本之間,新公司成立的事已經差不多了,相關的執照也都已經辦下來,就等新職員進場,公司就可以正式運作了。
  “再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中午的時候,我們倆在外麵吃中飯的時候,他問我。
  “我想回策略部了。”我如實地回答,我想念部長,想念師兄,想念上海總部認識的所有的人。也想念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的感覺。
  周望年一點都不吃驚,“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看來給你些壓力還是正確的。”周望年笑笑說,“你知道嗎?總在意別人的眼光,是沒有辦法成長的。當空降兵沒有什麽不好,我不說自己努力有什麽錯處,隻是在中國這樣的一個大環境下,即使是你自己努力得到的成果,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認同的。像你這樣有能力的人,是需要機會來體現的,如果隻靠自己一點一點地向上爬,隻要有一點點的阻力,就會毀了你所有的努力。所以……”
  “是因為這樣,所以對於方靜的行為不給予阻止,是嗎?”我打斷他的話,“明知道方靜在怎麽努力也不會得到的東西,你仍縱容她去得到,是嗎?”
  周望年看了看我,“沒錯,方靜的錯誤在於她沒有看清楚男人的本性。對於一個已經不愛你的男人,就算你苦苦追求又有什麽用?前情舊愛,散了就了散了。”
  “那優子呢?”雖然我不想去問,但我仍然不能控製我自己。
  周望年想了想,“這個,隻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事,不是你現在能阻止得了的。我認識陸世凡有十五年了,在我眼裏看的真切,沒有人可以代替優子的地位,就像你們女人永遠都不可能忘記初戀情人,是一樣的道理。如果你想在他身邊待的更長一些,那麽,就不要碰觸他心底不想讓人碰觸的東西,這個,是底限。”
  “太複雜了。”我苦笑了一下,感情的事,太複雜了,複雜到,我已經不敢對它有所觸動的地步。
  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當分公司正立成立之後,我便回到了上海本部,回到了策略部。這裏的人還和以前一樣的歡迎我,在這裏,我身心都得以平靜。日子還和重前一樣,冷麵神在上海日本兩邊跑,有空的時候,我們會在一起吃個飯,偶爾也會在他的家裏留宿一個晚上,享受一點點的甜蜜時光。
  我也沒有放棄我的朋友們,時常大家還會聚在我的小窩裏麵,路曉與那個日本職員戀愛了,雖然明知道沒有結果,卻仍愛的深切。大宇也交了女朋友,聽說是網戀來的,兩個人天天粘在網絡上,穿越著一切的距離。
  高翔沉默了許多,自從江霞離開後,他便沉默起來,雖然大家在一起時還會笑鬧,但明顯的落寞的情緒寫在臉上,他常常爭取去日本出差的機會,為了就是能有那麽一兩天短暫的相聚,一開始大宇還會嘲笑他幾句,到後來我們什麽也不說了,說實話,像這樣的愛情,太苦了。
  一般都是高翔興衝衝地去了日本,結果卻是敗氣而歸,他與江霞總是吵架,分手也鬧了好幾次,搞的高翔身心俱疲,沒有什麽心力了。
  夏天就這樣過去,秋天又再次來臨。我們的合同期滿,麵臨再一次的選擇。
  “你要再簽嗎?”晚上,我與高翔相約去吃杭幫菜,最近清閑,我們總混在一起。
  “我還在想,要不要申請去日本的公司。”高翔為了江霞,真是費盡了心力。
  “你呢?”半天看我沒有說話,高翔問道。
  “我當然會再簽了。”我強打起精神,“工資高,福利好,而且機會還多,我沒有理由不再簽下去的。”
  “你是因為他吧!”高翔用筷子指了指我,“看你現在的樣子,終於有一點女人味了。”
  “我以前沒有女人味嗎?”我問道,“至少以前也會被說成是溫柔可人之類的吧,怎麽到你嘴裏,連女人味兒都沒有了。”
  “吃你的吧!晚一點不還要接飛機嗎?”高翔把一塊雞肉放在我的碗裏,臉上笑眯眯的,“男人都喜歡女人想念自己的。”
  與高翔吃完飯,已經七點多了,冷麵神九點的飛機,現在我也要準備出發了。坐上去浦東機場的大巴,顯得有點悶,冷麵神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在上海了,感覺很想他。
  因為下雨的緣故,飛機晚點,到港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我已經把左腳換成右腳第N次了。通關的地方,冷麵神的高個子很明顯,剛要打招呼,發現他身邊還有一個人,走得近前,才發現,是優子。
  兩個人邊說話邊走出來,臉上的笑意深濃,讓我心裏很不舒服起來。這時冷麵神也看到了我,急步走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他問道。
  我有點尷尬,不過我盡量把語氣說的很隨意,“我待著沒什麽事,想過來接你。”
  冷麵神點了點頭,拍了拍我的頭,“傻瓜!”
  優子也走了過來,她今天穿了很時髦的套裝,是那種我說不出來牌子的衣服,高貴優雅地笑容展現在臉上,“凡,可以走了嗎?”
  我們沒有正式打過招呼,最多便是這樣點了點頭了事。冷麵神“嗯!”了一聲,拉著我與優子向外走去。
  在出租車上,我坐在前麵,冷麵神與優子坐在後麵,這樣的態度讓我很是難受,但也不好說什麽出來。
  “夏,我們先送你回去吧!”冷麵神開口。
  極度敏感的我很小心地捕捉到他語氣中的“我們”兩個字,我以為這樣的情形,他會先送優子去酒店,然後再與我一起。但是這樣,我感覺很別扭。
  “如果你們不過江的話,我自己打車走就可以了。”冷麵神的公寓在江這邊,我的家在江那邊。
  冷麵神猶豫了一下,“那我們在先下車,讓司機送你回去吧!”
  “噢!”我盡量不在優子麵前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假裝歡快地點了點頭。
  在離冷麵神公寓不遠的路口,把他們放了下來,車子又繼續前行,我看到冷麵神拿著優子的行李,把他引向他公寓的方向。心裏有說不出的酸來,再怎麽說,他們現在的關係,也不應有住在一處的考慮。這算什麽?我心裏很惱火,卻又無法說出來。
  回到家裏,把自己丟在床上,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是酸酸的。
  什麽時候睡著的,我不知道,再次醒來,是電話把我吵醒的,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三點了。電話是冷麵神打開的,我有點賭氣地把電話掛掉,直接關了機。看著黑著屏的電話,想翻個身接著睡的念頭都打消了。
  過了一會兒,小窩響起了敲門聲,一下一下,輕輕的。站到門口,看到外麵的人,冷麵神站在門口,手裏還拿著手機。
  心裏一軟,手下便把門給打開了,冷麵神看著我,滿臉的疲憊。
  “為什麽不接電話?”冷麵神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的意思。
  “為什麽要來找我?”我現在很喜歡用反問句,既可以表示自己的不滿,又可以向對方以質問。
  “哭了?”冷麵神的手撫過我的臉,那上麵似乎還有眼淚的痕跡。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於是轉身回到屋子裏,給自己倒了杯水,委在沙發上。
  冷麵神跟了進來,也靠著沙發坐了下來,“是吃醋嗎?”
  我搖了搖頭,水杯在手裏把玩,“不是吃醋,而是感覺到很悲傷。”
  冷麵神把我拉進懷裏,“優子隻是來參加活動,她又不習慣住酒店,所以,我才讓她住到我哪裏去的。”
  “是前妻吧!有著航的前妻,果然還是不行。”我自說自語,讓冷麵神有點吃不準我的想法。
  “夏,不是你想的那樣。”冷麵神很有耐心地對我說道,感覺得到,他很累,不想與我多說些什麽。
  “別擔心,我沒有亂想。”我長長喘了口氣,“睡吧,明天早上我還要開會的。”
  與冷麵神睡在床上,我似乎有種預感,我身邊的這個男人,其實是屬於另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現在正光明正大的住在他的家裏,睡在他的床上。這樣的想法,讓原本使我安心的他身上的味道,也令我不安起來。天亮了,我才感覺到困倦,也隻眯了一小會兒,鬧鍾便響了。冷麵神今天不用上班,在我離開的時候,他依然睡的香甜。
  “昨天晚上做賊去了?”今天是和營銷部一起開會,高翔看到我的時候,淺淺地笑著,我明顯的精神不足,很明顯。
  “高翔,可不可以閉上你的烏鴉嘴?”走在他前麵的我,狠狠地用後腳跟踩了他一下,可惜被他避開了。
  “你還沒簽呢?”開會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高翔一直在擺弄著手裏的合同書。
  “我的申請沒被批準!”高翔輕聲與我咬耳朵,“這次沒有去日本的名額。”
  “那你還簽不簽?”我擺弄著手裏的筆,“我早上已經把合同交上去了。”
  高翔搖了搖頭,搶過我手裏的筆,在合同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我暫時也沒有什麽好的出路。”
  “你們兩個,認真一點。”上麵的部長看到我們小聲聊天,大聲提示我們。

  第五十三章
  回到家,冷麵神已經離開。對於這件事,我們倆個絕口不提,但在我心裏,總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東西存在裏麵,隻是,大家都不想去碰觸那些傷痕,自己也是一樣。
  至少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冷麵神在上海,卻沒有給我打過一次電話。白天在本部見了,我們也會全然當做看不見的樣子,隻是到了晚上,我就會抱著電話坐在露台上,看江上的船隻來來往往,那種心情,也隻有自己才能體會。
  周末的時候,冷麵神來了電話,號碼顯示他正在日本,“夏,可不可以求你幫忙一件事?”冷麵神顯得有些為難,“優子在我的公寓裏,這幾天鍾點工不在,能不能請你幫忙照顧一下她。我現在在日本有個非常重要的簽約,星期一就可以回去了。”
  剛接到電話時的興奮隨之他的話也漸漸降溫,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讓新歡去照顧舊愛,又是什麽樣的一種道理。不高興歸不高興,起碼在優子麵前,我要表現的大度一些,於是,周六的下午,我去了冷麵神的公寓。
  雖然冷麵神的公寓我也有鑰匙,但我還是禮貌性地敲了敲門。許久之後,在我快要不耐煩的時候,優子來開了門。她隻穿了件冷麵神的睡衣,樣子很不好,說話的聲音也不利落,我摸了下她的額頭,她在發燒。
  “吃藥了麽?”我問她。
  她搖了搖頭,“看不懂瓶子上的中文。”
  按說冷麵神是中國人,優子多多少少應該用幾句中文,如果南田航,也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冷媽也能說上一些,誰知優子卻是一點都不會的。
  “飯吃了嗎?”我再問。
  優子坐在沙發上,上麵堆的衣服淩亂,看不出鍾點工有來過的樣子,“我叫了外賣,大概一會兒能送到。”
  外賣送到了,她給自己點了高級壽司,全是生冷的東西,發著燒還吃這些東西,我歎了口氣,四十歲的女人,能把自己過成這樣,我也夠佩服她的了。
  “你先回去躺一會兒,我一會兒叫你。”我沒收了她的壽司,把她趕回去睡覺。
  站在房子中間,真的有些讓我無所適從的感覺。走進廚房,冷麵神的冰箱裏總有許多吃的東西,可打開一看,裏麵基本上都已經空了,幾剩下一兩盒酸奶放在那裏,了無生氣的存在著。
  已經沒有力氣再生氣,還好家裏還有米,淘了點米,用電飯煲燙上粥,自己到樓下的超市去采買東西。用最快的速度回來,粥也剛好煮的爛爛的,拌上兩樣清淡的小菜,把客廳清出一塊幹淨的地方,再把優子從床上拉了起來。
  “吃吧!吃完粥好吃藥。”我對她一點都沒有客氣。女人做到這樣,在中國是很難嫁得出去的,難為她怎麽可以過的這樣悠閑?
  優子看了看桌上的白粥,剛想說什麽,就被我冷著的一張臉嚇了回去,乖乖坐下來,把一大碗粥都喝了下去,小菜也吃的幹淨。末了,她擦了下嘴,“還有嗎?”
  看她的樣子,我真的懷疑她有幾天沒有吃東西,足足喝了兩大碗粥,她才停了下來。我找出退燒的藥,遞給了她,“半個小時之後吃下去,自己看著時間。”
  把她趕回臥室,我開始收拾房間,百來坪的房子,收拾起來還是很費力氣的,等我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的事情了。優子吃了藥,已經睡著了,睡著的她,似乎全然無害,我小心地關上門,自己坐到客廳的地上,那盒高級壽司還放在那裏,我也沒有讓它浪費掉,把它們想象成冷麵神的樣子,一口一口地吃掉。
  “這樣的笨蛋,隻有我一個人了吧!”我自嘲地笑笑,把一大塊壽司扔到嘴裏。
  優子足足睡了一個下午,這期間我已經把能洗能幹的都弄完了,她醒了的時候,我正在燉排骨湯。
  “好香。”她聞到香味,來到廚房。
  我放下手裏的東西,摸了下她的額頭,溫度下去了一些,但還沒有完全退下去。“多披件衣服,別再著涼了。”
  優子居然笑了,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我想給航打個電話,可以嗎?”
  “這種事情不用問我,航是你的兒子,不是我的。”我搖了搖頭,這樣的女人,是怎麽樣生存下來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在廚房裏,能聽到她與航的通話,完全不像是一個母親與兒子的對話,航反倒是象家長一樣,安慰著優子,並承諾明天一定到上海來照顧她,不會丟下她一個人。
  “航要和你說話。”在我把火關掉之後,優子遞過來電話。
  我接過電話,是很久未聽到的航的聲音,“姐姐,謝謝你照顧我媽!給你添麻煩了。”
  如果按道理,我也許會說一聲是我應該做的,可是轉念一想,我又不欠優子什麽,也不欠航什麽,更不欠冷麵神什麽,自己的所作所為算是什麽,我自己都不知道。
  “知道給我添麻煩就好!”說出這句,其他的話卻說不出來,隻能呆在原地,聽航在那邊的感謝。
  其實,我要的並不是他們對我的感謝!
  晚飯給優子用排骨湯煮的龍須麵,再加一點點小白菜解毒,優子喝光了排骨湯,麵也幾乎吃幹淨了。晚上我沒有多留,吩咐過優子,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了她,便一個人離開。
  一個人,在路上走過很遠很遠,身邊的車水馬龍,都不足以打動我,這個城市裏有的牽盼,又有哪個是屬於我的呢?
  晚上冷麵神又打過電話,我沒有接,隻是站在窗口,看著外麵的天空,任隨手機唱響一次又一次,直至它再也不響為止。這樣的感情,太壓抑了,對於我來說,是這樣的。
  南田航周日中午到的,到的時候,我正包著第二十七個餛飩,早上到超市,正好看到有賣餛飩皮的,讓我自己做,我沒有這樣的心情,不過有現成的,包包也不累人。昨天的小白菜還剩了不少,切碎了拌在肉裏,把薑切成細沫也混在其中,在客廳的菜幾上包上保鮮膜,這樣就可以動手了。
  “過來一起動手做吧!”我喊著優子,“不學一點,將來非餓死不可。”
  優子哪裏做過這樣的東西,但是她仿佛對我的淡漠有種畏懼感,不得已也走了過來,坐在沙發上,聽我的指揮。
  “這樣,把肉餡放進去,對,少放一點,然後對折一下,然後再把兩個邊彎一下,像我這樣。對,這樣就可以了。”我耐心地教著優子。
  南田航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麵,雖然以前聽說過那句“心比天高,手比腳笨”的話,但看到還真是另一回事。
  我這邊包的餛飩都是像銀元寶一樣的,一個一個擺在那裏,優子那邊擺的,各種形狀的都有,有餡子在外麵的,有的和小豬一樣的,有的又成了小白兔,而優子還玩的不亦樂乎,手上臉上都是麵粉的印子。
  “她包的你們兩個人吃。”我在南田航耳邊小聲地說。
  南田航看著我,一臉的委屈,“我不要。”
  南田航來了沒多久,冷麵神也回來了。兩個人是一班飛機,冷麵神先轉回公司去了一趟才回來的。
  “合同呢?”他本來應該明天才回來的,今天不是有合同要簽嗎?
  “放棄了。”冷麵神有點累的樣子,把外套放在架子上,走到客廳裏來了。
  我愣了,放棄了合同,是為了能早點回來看優子吧!我轉過身,看冷麵神與優子談話,冷麵神在優子的額頭試探,問著這兩天的病情,又為她擦去臉上的麵粉,那樣子,讓我心裏很痛。
  我走回到桌前,繼續包著我的餛飩,在他們談話還沒完的時候,我已經把餛飩包好了,整整一桌的小元寶,樣子要比優子包的不知道可愛多少倍,與她那十幾個餛飩相比,簡單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我去廚房的時候,冷麵神跟了過來,靠在我旁邊,輕聲說,“謝謝你照顧優子。”
  我搖了搖頭,手下的活計也沒有停下,“出去吧,一會兒就可以吃了。”我把冷麵神推了出去,在關上廚房門的一瞬,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掉在鍋裏,被熱氣蓋住了。
  六樣精致的小菜,五顏六色地擺在桌上,另外一個大鍋,裏麵是煮好的銀湯餛飩。他們三個人都坐在桌上,我把最後一個大碗端上來,直接放在冷麵神的麵前。這是優子包的餛飩,下到鍋裏都散了,成了一碗片湯。
  不理會冷麵神的眼光,給自己和優子和航盛上我包的餛飩,並給他們加上調料,放在他們麵前。
  “可以開動了。”我故作開心地喊道。
  優子看著他碗裏的餛飩,看著冷麵神,航也看著冷麵神的碗,我們三個人,都看著他有著什麽樣的舉動。
  “凡,還是換給我吧!”優子伸手出拿冷麵神麵前的碗。
  冷麵神伸出攔住了她,自己拿起湯匙,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第五十四章
  又是一個周末,離上次去冷麵神公寓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優子與航也回到了日本,我的生活也平靜了下來。這段時間,我與冷麵神都沒有見麵,他打來過幾次電話,我都以太忙作為借口推拖掉了。
  這段時間他在日本,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我想要怎麽的一種感情,直到他回來的前一天,我才做了最後的決定。
  “回來到我這邊吧,我買了好吃的回來。”我打電話給他,讓冷麵神有點反正不過來。
  “要直接過來噢!”我在後麵加了一句。
  冷麵神回來那天正好是周末,不過上海下了雨,出奇的冷,他的飛機依然晚點,等他到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
  “還沒睡?”給他開了門,裏麵溫熱的氣息與外麵顯然成鮮明的對比。
  “我在等你。”撲到他身上,給了他一個暖暖的親吻,讓他抖掉身上帶來的濕冷的氣息。
  冷麵神被我弄的有點發蒙,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我還以為你回不來呢,聽電台說,明後天會有台風過境,我還怕飛機飛不了。”
  “還好。”冷麵神被我拉到客廳,我煮了一壺花茶,也是因為它,小屋裏沒有濕冷的感覺,相反,暖暖的。
  幫冷麵神脫掉外套,讓他坐在沙發上,給他倒上一杯茶,“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我準備了火鍋,不知道你還有沒有胃口吃?”
  冷麵神點了點頭,我從廚房裏搬出電飯鍋,我們都是用這個當火鍋的,給上電,看著裏麵的水慢慢開花,我買的都是些蔬菜,還有一點海鮮,這些把小屋的氣氛又推向火熱。我坐在矮凳上,一邊看著腳邊的火鍋,一邊微笑著看著冷麵神。
  他應該是很累了,伸長了腿,捧著茶杯,也看著我。
  “看什麽?”我把頭發甩在身後,把海鮮放了進去,再有幾分鍾,就可吃了。
  冷麵神搖了搖頭,“這種感覺很好,遠行歸來,家裏有心愛的女人,還有熱騰騰的可口飯菜,這就是所謂的生活吧!”
  “你的要求不算高。”我站了起來,拔下電,可以了,大功告成。“辣的?還是不辣的?”我舉著兩杯調料醬問他。
  “不辣的。”冷麵神也站了起來,拿走了我右手不辣的那杯調料醬。
  我捧著那杯辣醬,細細看著,“不吃辣,少了許多的樂趣呢!”
  冷麵神打開領帶,把衣領拉開一些,袖子也卷了上去,和我一樣坐在矮凳上,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你怎麽不吃?”半天,他抬起頭,看到我還在看他,便停下來問我,“你不餓?”
  “我晚上吃過了,這會兒還不餓。”我坐在一邊,給自己倒了杯茶。
  冷麵神自嘲式的笑笑,“我還以為你一直在等我一起吃。”
  “我是在等,可是等到不行的時候,我就讓自己不要再等了。”我喝了口茶,“這樣不好嗎?陪著你,看著你吃。”
  冷麵神不再說話,隻是低頭吃著火鍋,可是卻沒有了剛才的那種情緒。他在想心事,我能感覺得到。冷麵神吃的不少,消滅了大半,看來在飛機上並沒有吃飛機餐,是想等我一起吃頓飯嗎?我心裏是這樣想的。
  吃過飯,冷麵神站在露台上,點上一根煙,他從不在我房間裏抽煙,現在也是這樣,外麵很冷,他卻隻穿著單衣,站在露台上,背影孤單。也許是因為明天的台風來襲,黃浦江上出奇的安靜,除了燈光,什麽聲音都沒有。我走到他身後,從後麵抱住他的腰,整個人貼在他的背上,閉上眼,享受這片刻的安靜。
  冷麵神任我這樣摟著他,直到我開始發抖,他才轉過身,把我整個人擁在懷裏,把我帶回屋子裏。熱水衝刷過的身體已經暖和過來,套上運動服當成的睡衣,放下頭發,跳到床上,被子已經很暖和了,窩在裏麵的感覺,就是幸福。
  冷麵神進來的時候,我正在聽隨身聽,頭發散在肩膀上,閉著眼,享受著音樂帶來的安穩的感覺。他在我身邊躺下,我便分他一隻耳機,與他共同分享。音樂是寧靜的,等音樂結束的時候,我現在冷麵神已經悄然入睡。我輕輕拿下他的耳機,鑽進他的懷裏,尋找舒服的位置,而他,也似乎有感應似的,摟住我,把我帶入懷中。
  那種安心的感覺,再一次湧上心頭,我不忍心睡去,隻想多享受一會兒,再多享受一會兒這種安心感。就這樣,我就停留在他的懷裏,直到天空微亮,才沉沉睡去。
  當我再次醒來,外麵在下雨,天氣陰沉的很,冷麵神在客廳接電話,可以聽出是優子打來的,在問他上海過台風的事情。冷麵神好脾氣地一點一點地解釋,語氣溫柔,讓人感覺很溫暖,這樣的男人,應該沒有人願意離開的吧!
  我不想起來,於是翻了個身,接著睡去。過了一會兒,感覺冷麵神走了進來,鑽進被子裏,從後麵擁緊我,這樣的他,才是最讓我心痛的吧!
  外麵雨很大,讓人再也無法入眠,冷麵神也猜到我已經醒來,隻是我不動,他也不做聲,就這樣,兩個人躺在床上,一起聽外麵的雨聲,雨水衝打玻璃的聲音,又脆又響,一下一下,就像打在心上,狠狠地。
  “夏,”過了好久,冷麵神才開口,“夏。”他呼喊著我的名字。
  我慢慢翻過身,與他對視,一隻手拉著他的手,放在臉上,輕輕摩挲。冷麵神臉上是淺淺地笑容,用手指輕輕在我臉上滑行。我喜歡這樣的感覺,隻要不去想其他的事,與他這樣在一起是很幸福的,但是真的能不去想什麽嗎?我無法給自己這個答案。
  被冷麵神帶著走向海灘,再次感受海浪衝擊地時候,他輕輕在我耳邊說,“叫我的名字!”
  我用牙齒代替,在他手臂上留下印跡,專屬於我的印跡。
  兩天的時間,我們就這樣窩在小屋裏,就像許多在上海躲避台風的人一樣。隻待在家裏,享受兩個人的溫暖。
  “你是什麽時候注意到我的?”煮上茶,茶幾上是一堆小吃,我與冷麵神坐在地板上,我倒在他的身上,拉著他的手,與他聊天。
  冷麵神用下巴支著我的肩膀,這是他最喜歡的姿勢,他想了一會兒,自己先笑了,“還記得你來公司麵試的前一晚嗎?你一個人坐在酒店的沙發上,抱著膝望向窗外,一臉落寞的樣子。說實話,那時的人,特別吸引人。”
  “我記得,”我把他的手拉緊了一些,“那天晚上南田向我搭訕,被我罵的時候,你也在?”
  “啊!”冷麵神點頭,“我就在旁邊的咖啡店裏,南田打賭賭輸了,於是井上讓他找個女人搭訕,結果他就找到了你。”
  “那時如果我跟南田走了,你會怎麽樣?”我仰起頭問他。
  “如果那樣,也許我就不會記得你了。之所以吸引我,是因為你對南田說了很惡毒的話,把作為日本人的他罵得抬不起頭。”冷麵神低頭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我很高興,能在第二天的麵試會場再看到你,那時候我就對自己說,就算你再差,我也會把你招進來。”
  我失聲笑了出來,“我很差嗎?我當初麵試的表現,真的很差麽?”
  “不會,所以我才更開心。證明你不是,怎麽說,繡花枕頭?”冷麵神倒了杯茶,遞給了我。
  “所以,你想盡辦法接近我,是不是?”有點困了,我把眼睛閉上。
  “你知道嗎?我很早就想吻你了,隻不過,我一直在忍,直到那次情人節,你就在我身邊,露出那樣的微笑。你知道嗎?我自己都嚇壞了,真怕你給我一個耳光。”冷麵神任我在他懷裏調整到一個很舒服的姿勢。
  “這樣的感覺,很幸福。”我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兩個人的感覺,很幸福。”
  冷麵神沒有回答我,隻是把我抱的更緊了。
  台風過去了,天氣也恢複了晴朗,就像我與冷麵神的關係一樣,到了要明朗的時候。晚上,我們在一家法國餐廳用餐,在結束餐食時,我終於說出了口。
  “我們,分手吧!”其實,說出這樣的話並不難,隻是對著他的時候,讓我感覺有些殘忍,“我實在不能習慣你的那種生活,對於喜歡簡單生活的我來說,你太複雜了。”
  冷麵神看著我,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皺緊了眉頭。
  “我原以為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但是我沒有力量與其他人競爭,這樣太苦太累,特別是當你的對手根本沒有辦法競爭的時候,是最可悲的。”我擺弄著最後一點紅酒。
  “所以,在你無法看清自己的感情,處理好自己的情感的時候,請與我分手。”我近似於請求的口氣說道,“如果不能給我那種我要的簡單生活,請放開我的手。這樣走下去,我們倆個人都會感到精疲力竭,心裏那些美好的感情也會變成負擔,這些都是我們不想看到的,所以在這一切發生之前,放開我的手。”
  冷麵神隻是看著我,用他的淡然的眼神,看著我。
  “你確定,不與我一共努力,而是選擇放手?”冷麵神問我。
  “感情不是靠我與你一起努力的,慢慢你會看到,我曾很努力很努力地嚐試過了,可是,我看不到回應。”我其實已經很難過了,但在他麵前,我還要保持自己的風度,“辭職信我已經打好了,上班的時候,我會遞交上去。”
  冷麵神歎了口氣,長長的歎息過後,他抬起頭看著我,“我放開你的手,但請你不要辭職,因為合同上的違約金很高。”
  他這算什麽,和我談違約金?還是——不想放我走。
  與他站在餐廳門口,兩個人一下子似乎都沒有什麽可說的,一輛出租出過來,我攔了下來,回頭給冷麵神一個微笑,“再見!”
  “就這樣再見嗎?”冷麵神臉色沉靜,似乎又回到我最初認識他的時候的樣子。
  我放開已經打開的車門,慢慢走回他的身邊,拉住他的胳膊,在他唇上印下最後的一吻,我的唇冰冷,他的唇火熱。
  轉過身,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不能回頭,不能再回頭了,一切都是計算好的。我選擇了最溫暖的分離,大家都留下最美好的回憶,即便將來再想起,也不會有恨的回憶。
  出租車上放著不知道哪個國家的歌曲,淡淡的悲傷的歌飄蕩著,我一個人坐在後座上,失聲痛哭出來。司機幾次在觀後鏡裏看我,都無奈地搖了搖頭。
  車子在我家樓下停下,我還沒有從悲傷中緩過來,一隻手拉開車門,是來我家找我的高翔,本來想對我吐苦水的他,卻看到這樣狼狽的我。
  “能不能借肩膀給我靠一下?”我哭泣著撲到他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高翔一隻手裏還拎著炒菜,兩隻手就這樣擺在空中,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實真愛與否,隻有自己才能體會!

  第五十五章(一)
  和冷麵神分開,已經有兩個月了。上海進入了冬天,很冷。世界很小,世界也很大,這兩個月,我並沒有刻意避開冷麵神,不過我們見過麵的次數用一隻手就可以數過來。也許是我的態度冷淡,有一次冷麵神已經走過來要和我說話,我卻拉著一個同事聊工作,眼睜睜看著我從他身邊走過,我聽到他長長的歎息。
  兩個月,是怎麽渡過的,我自己也不清楚,這個季節是銷售的淡季,沒有太多的工作,我總喜歡一個人發呆。
  在這期間也發生了一些事,路曉辭職了,她去了日本,與她喜歡的男人雙宿雙飛,那個男人為了她解除了婚約,讓路曉甘心跟著他到天涯海角。能遇上這樣的人一個人,是不是也算是幸運的。
  高翔和江霞還是貓一天狗一天。這時高翔有個項目,可以去日本三個月,他就打破了頭,努力了好久,才爭取到這樣的機會,為了江霞,他也真是付出了許多。也許愛情就是這樣的,你無所謂對,也無所謂錯。
  月初我接到趙楓的請貼,他結婚了,對象卻不是石雪,而是一個我很陌生的江南水鄉的女子。他發的電子郵件,發到我以前的信箱,他說:我這輩子沒做什麽錯事,隻有對你,我是真的錯了!
  我笑了笑,給他回了封郵件,我說:沒有了愛,也就無所謂恨了。最後,我沒有忘記祝賀他的新婚。
  也許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
  蘇眉和老白也修成正果,正準備結婚,原因是蘇眉懷孕了,雖然很意外,但蘇眉卻想要留下這個孩子,老白二話沒說,第二天就動手回家和蘇眉領了證。原本以為很不男人的老白,做出的事情都是很出人意外的。
  最後,身邊的人,就剩下方中宇一個人。這小子正在熱戀之中,每天捧著電腦聊天,這兩個人約定,放假的時候,一起去天涯海角,如果能找到對方,那就是天定的緣份。方中宇傻乎乎的準備論文,寫完了好早點走人。這一時候,他比任何人都要積極。
  我似乎也回到了平靜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有空和同事一起吃飯,喝茶,泡吧,與飄在上海的其他人沒有什麽區分,但一個人的時候,我總會想起過往來,有時候睡覺的時候,我還總能感覺到身邊有個人。
  於是,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上去,部長和同事們對我也好,策略部的機會也要比別的地方多,前幾天師兄被調到日本,我接下了他手裏的所有的工作,讓自己忙一點,日子也會好過一點。
  “還沒睡?”晚上,正在整理師兄留下的方案的時候,MSN上跳出一句話,是日文。
  我打開看了一下,居然是冷麵神的號碼,我沒忘記上一次的教訓,如是問道,“你是?”
  那邊停頓了一會兒,“是我。”
  我笑了,隻兩個字,是冷麵神的風格。
  “噢!”我回複他。
  “快十二點了吧,怎麽還不睡?”冷麵神發過來一串問號。
  “在忙,整理明天要用的文檔,師兄調到日本去了,我接手他的工作。”我如實回答,沒有什麽難為情的。
  “你,還好嗎?”又過了半天,那邊才發過來一句話。
  我想了想,卻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於是,我發過去一張笑臉,吐了吐舌頭。
  “我,很想你。”我一直注視著屏幕,跳出來的幾個字,讓我心裏不僅一顫。
  “我也想你。”我衝動地打出了幾個字,可是,我按不下發送鍵,咬著唇,把那幾個字刪除,改成了,“可我想過的生活,你給不起。”
  那邊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冷麵神下了線,我等了許久,他卻再也沒有上來。
  “就這樣結束了吧!”我歎了口氣,安慰著自己。

  第五十五章(二)
  周末,和組裏的一位同事去逛街,一口氣買了好幾件衣服,上海的冬天很冷,我是很怕冷的人,雖然我出生在北方。回來的路上,下起了小雨,讓我的手心更加冰冷,急急跑了幾步,好快點回家,我現在隻想鑽到暖暖的被子裏麵,不想出來。
  一進門,一股溫熱的氣息,我立刻立起耳朵,有人。我自己的房子自己太清楚,走的時候是早上,因為家裏冷冰冰的,不可能回來就這樣溫暖。我輕手輕腳地走進客廳,電熱風打著,沙發上睡著一個人,還蓋著我的被子,看到臉時,我卻愣了,怎麽會是冷麵神呢?
  拍拍腦門,他有我家的鑰匙,我沒好意思向他要回來,可是我們分手了不是嗎?這樣堂而皇之的到別人家裏,睡在別人的沙發上,是件很難讓人接受的事情。
  我走上前,想把他推起來,卻發現他的臉上犯著紅暈,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好燙。認識冷麵神以來,他向來是那種健康寶寶,從來沒見過他生病,測了一下體溫,居然快三十九度了。
  “真是會給人找麻煩。”我歎了口氣,扔下所有的東西,換了件衣服,去廚房燒水,把冷麵神叫醒,扶他進屋子裏去睡,把空調開到最熱,然後把暖風也搬了進去。
  冷麵神燒的迷糊,出奇的聽話,任我脫下他的外套,給他換上睡衣,當然,睡衣是我的。給他吃完藥,水也開了,衝了一大碗薑糖水,硬給他灌下去,然後把電熱毯也打開了,給他蓋上厚被子,捂汗。向他這 身強力壯的男人,出一身汗,就會好的。
  給他收拾完,我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坐在床邊,一個人生悶氣。幹嘛還要管他,有病了知道來找我,怎麽不去找他前任老婆,讓她照顧他。難不成我照顧完他前妻,還要來照顧他,我是他家保姆不成?他們又沒付我工資。心下想的生氣,惡從膽邊生起,順手從床頭拿了隻眉筆,在冷麵神額頭上寫下,“變態!”然後在臉蛋上各寫了一個字,“色”,“魔”。寫完之後感覺很開心,拍拍手做飯去了。
  周末的剩飯還有,本來自己一個蛋炒飯就可以解決,多了屋裏這位,我還著實有點不忍心。就當再做一次爛好人了,我這樣安慰自己。
  拿出肉切一點出來,再切了點青菜,煮菜肉粥,自己傻笑了一下,再煮上兩個雞蛋,定好時間,再回到屋裏。
  冷麵神已經出了了細汗出來,臉上的紅暈也明顯起來,床頭放了毛巾,給了擦了擦臉上的汗,再把被子壓緊一點,看著他臉上的字,我就不由得笑出聲來。
  這時,電話響了,是蘇眉打來的。
  “在做什麽?”蘇眉那邊在吃東西,話也不是很清楚。
  “沒有什麽,才回來,今天買了好多東西。”我靠在窗邊,外麵的雨下大了。
  “怎麽,生日也沒有活動,就自己一個人在家?”蘇眉在那邊叫道。
  我笑了,“不是一個人。”
  “高翔?”蘇眉問我,“不會,你們倆好上了吧!”聽她的聲音還有些激動的樣子。
  “怎麽可能?”我不由得提高了聲音,“我們隻是朋友好不好?再說,人家名草有主,還輪不到我呢!”
  “切!”蘇眉顯得有點不屑,“敢不敢打賭,江霞早晚會甩了他的。”
  “別把人想的太壞了,姐姐,”我翻了翻白眼,“在你家寶寶麵前,不要亂說話,有損你當媽的聲譽。”
  蘇眉笑了,那是幸福的笑聲,“不和你說了,我還不想教壞我兒子呢!不過,生日快樂!”
  “謝謝你!”我的生日,也許隻有蘇眉不會忘記,也隻有她,還知道在這個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啊!又大了一歲了。”關上電話,我自嘲地說道,“馬上就要成老女人了。”
  看了一眼床上,冷麵神老老實實地睡著,連身都沒有翻一下。

  第五十五章(三)
  “起來喝粥。”天黑的時候,我叫醒了冷麵神,他的燒退了一點,身上也已經全是汗,我把他拉了起來,用被子圍個了個嚴實,端著粥來到他麵前,“張嘴。”
  粥已經涼好了,溫度我也試過,在他麵前坐下,用湯匙裝了粥喂他。冷麵神的表情很委屈一般,沒什麽精神,我說什麽,他聽什麽,連一句話都沒有。
  才喂了兩口,我就忍不住了,他每喝一口,臉上的色魔兩個字都會跟著肌肉運動,看起來有趣極了。冷麵神不解我笑什麽,也沒有問。
  一碗粥冷麵神喝了許久,看得出他的嗓子腫了,咽東西很困難,說實話我看到他的樣子,都感覺到替他疼。可是他什麽都沒說,喝完粥,乖乖地躺下來,閉上眼睛。
  冷麵神什麽時候變成乖寶寶了?
  才七點,我也沒有什麽消磨時光的方法,於是在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卻是《簡?愛》。我以前挺喜歡看簡愛的,感覺她敢愛敢恨,最後也算有個不錯的歸宿,不過這次看的心情卻是完全的不同。屋子裏沒什麽地方,我是靠在床頭看書的,冷麵神就躺在我旁邊。每當看到有關羅切斯特先生前任瘋妻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優子,對身邊的冷麵神就更加怨恨。
  九點多的時候,冷麵神的體溫突然上到了三十九度,而且身體也不再發汗,把我嚇到不行,忙跑到廚房,拿出一瓶白酒,給他做了一個全身物理降溫,又給他灌下去一碗薑湯,心下自問如果還不好,就隻能打120送他上醫院了。
  好在一個半個小時後,體溫回落,讓我的一顆心又放了下來,這一夜反反複複幾次,直到天亮,才算安定下來。
  “三十七度五。”我看了一下體溫計,長喘了一口氣,“可算是降下來了。”
  我已經困到不行,在床邊找了一個角落,團了一團,沾到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整個人被在冷麵神的懷裏,外麵天已經亮了,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他也睡得深沉,我探手摸了下他的頭,已經不熱了。想起身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手摟著我的腰,把我抱的緊緊的,心裏沒來由的一酸,我不想他隻有在這樣的時候才想到我,背負著一個人的另一半感情,對我來說,太累了。但是,我又舍不得離開,隻能當作沒有睡醒,把自己深深投入到他的懷裏。
  當冷麵神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這時我早已起來,做好了飯,在客廳裏看電視,他出來的時候,我正窩在沙發上吃著昨天買回來的零食。
  他站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好,於是我站了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不熱,再摸摸他的身子,也沒有昨日的熱度了。
  “去洗澡吧!身上的味兒亂難聞的。”我拍拍他的肩,把他送到衛生間去。
  裏麵水聲響起,我也把昨天的粥熱了一下,又切了一小半香腸放在碟子裏,混著粥吃的。放東西擺到桌上,我又重新窩回到沙發裏,接著吃我的零食,眼睛在電視上,心已經不知道飛到什麽地方去了。
  “衣服已經洗好了,放在床頭。”冷麵神出來的時候,我告訴他,“桌子上有粥,熱的時候好好喝掉。”
  冷麵神於是坐下來喝粥,喝完之後又回到房間,把衣服換上。再出來時,我已經洗好了碗,正洗了手出來。
  “麻煩走之前,幫我把鑰匙留下。”我擦了擦手,說的沒有表情。
  “心真狠!”冷麵神走到我麵前的時候,有氣無力地說道。
  “真正心狠的,是對每個人都溫柔的人。”我呶著嘴,從他身邊走過,還不忘撞一下他,狠狠地。
  下一秒,我已經被冷麵神抱回到他的懷裏,“變態和色魔,是怎麽回事?”
  我已全然忘了這件事,忘記他衛生間裏有鏡子,不過早上起來那字跡已經很淡了,難為他還能認得出來。
  “照顧了你一個晚上,我吃不好睡不好,也沒有要收你的看護費,拿你本身來娛樂一下我,算是報酬也說得過去。”近來與師兄弟們在一起,嘴皮子也變得溜了許多。
  “夏,”他緊緊抱著我,“我不要走。”
  他不想走,賴在我這裏也沒有什麽意思,隻不過被他抱著,心理的感覺是說不出來的。我想念他的懷抱,真的很想念。
  “看來有病這招還是挺管用的,老爸,我的主意也不都是壞主意。”晚上,南田航來了電話,冷麵神以為我睡了,跑到客廳去接。
  我躺在床上,嘴角有一絲笑容,“笨蛋!”隻有那個機靈鬼才能想到這樣的主意來。可是,優子呢?南田航能放任優子的傷心嗎?畢竟是自己的媽,要是我,我也會幫親不幫理的。果然,太複雜的東西,不適合我。
  過了好一會兒,冷麵神才回來,鑽到被子裏,帶來一股涼氣,讓我打了一個冷顫。冷麵神從後麵抱著我,在我的脖子上親上一下,然後摟著我睡去。
  我反而睡不著了,手握著他摟在我腰上的手,心裏是甜的,可是甜蜜之後呢?問題還沒有解決,我會有那麽大度,看他溫柔對待別的女人嗎?答案是不能。愛情都是自私的,我也沒有什麽分別,我希望我的男人眼裏隻有我一個人,不要再有其他的女人,前妻的也不行,兒子的媽也不行。
  於是,我把冷麵神推了起來,“你走啦,我們已經分手了。”
  冷麵神睡眼迷茫的看著我,然後又摟回我,“睡覺吧,很累!”
  我把他的手打開,“我是說認真的,我們已經分手了,你睡在這兒不合適,回你自己的窩去睡去。”
  “真拿你沒辦法。”冷麵神忽然整個人撲過來,把我壓下身下,嘴唇貼上我的,把我想說的話都給堵了回去。一雙手也穿進我的衣服,熱切地動作起來。
  “人家不是要這個啦 !”我的話還沒喊完,就被他堵住了嘴。

  第五十六章
  似乎又和冷麵神回到原點,又似乎這一切變的都不一樣。現在的我更是顯得有點無理取鬧,冷麵神對我的寵愛也變本加厲。隻是,他不許我再說“分手”這兩個字,而我,就無時無刻地提醒他“我們已經分手了!”從中文說到日文,也從上海一直說到東京。
  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冷麵神要在日本逗留一段時間,而他也害怕長時間的分離使我再蒙生分手的意願,直接把我打包回東京,就差用一條鏈子把我鎖在身邊。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把雙手拍到他的辦公桌上,再一次強調道。
  冷麵神看了我一眼,“現在是上班時間,你應該去策略部報到了,井上在等著你。”說完,又低下頭辦他的公事。
  我氣得咬牙,這個人聽不懂人話是怎麽的。我跺了一下腳,然後走出他的辦公室,在木原的注視下,大叫一聲,坐電梯下樓。
  “井上前輩,我來報道。”我把調度令遞到井上麵上,看著他一臉笑意地接了下來。
  “歡迎加入,夏。”井上伸出一隻手,我很勉強地握了握。
  這個調度,並不是我想要的。師兄也走了過來,拍拍我的肩,“小夏,又在一起了。你沒把我的策劃搞砸吧!”
  “我有那麽差勁麽?”我瞪著師兄,這次我來這邊,他可是“功不可沒”,要不是他提出要把我這個“搭擋”調過來,我哪有那麽容易出來的。
  “這次,就要麻煩兩位了。”井上前輩笑的陽光燦爛,“晚上我請客,全體人一起去。”
  大家都歡乎起來,我卻提不起精神,這邊策略部的人我也都很熟的,沒見過麵的也打過電話的,大家也沒把我當外人,隻是,心裏總是有點那個,說不出來。
  “晚上原田也會來,他聽說你來了,還是很高興的。”井上前輩給我安排了坐位,“不知道還能共事多久,你要是辭職了,我們是會想你的。”
  我挑眉,“我幹嘛要辭職?”
  井上笑了,在我耳邊小聲說,“我們都知道了,老大這次是動真格的,到時候別忘了請我們噢!”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握緊了雙手,可是這話說出來會有人信麽?
  我的工作是和師兄一起做大商場的調研,每天奔波於東京各大商場之中。工作最大的樂趣,是你不覺得工作很累,卻能感覺到工作的快樂,我們現在就是這樣的,我發現隻要投入到工作當中去,我的心情就會超級好,什麽不快樂的事情,都可以忘掉了。
  我與冷麵神住在他東京的公寓,離公司很近,走路隻要一站地,是很高檔的住所。其實我更喜歡自己住,可是他堅決不讓,說我自己住的話,就要做出分手的傻事來。
  在總部,又見到江霞,現在她在總務部,做的工作也不複雜,但是看得出來她很開心,我來的時候,高翔還沒有回去,因為我的到來,我們還一起去吃了個飯,慶祝一下。
  江霞與半年前已是判若兩人,與日本的時尚相隨,很日式的穿著,日式的化妝,手袋,錢包,若不知情,不會知道她原是中國人。而且說話中,也帶了不少新時代日本青年的時髦詞匯,有一些我都不太懂的。
  “你們看樣子不錯嘛!”看到他們倆,說實話還是很高興的,畢竟在國外,身邊有個朋友什麽的,是件很開心的事情。
  “什麽不錯啊?”江霞嘟著嘴,湊到我身邊說,“我家哥哥現在可粘人,一點都不像個男人。”
  “你這話不對啊!”我認真的和她說,“你也不想想,他這樣是為了誰,上海本部可是有許多小姑娘喜歡他的呢!”
  “就他?”江霞嘴上雖然這樣說,但眼裏卻是笑著的,每個女人都希望被別人看作有魅力的女子,江霞也不能例外。
  高翔一整晚都沒有說什麽話,隻是微笑地看著我們,臨走的時候,江霞有點醉態,走在路上有點打圈。
  “我先送她回去,”高翔拉著江霞,手裏拿著她的皮包,“一會兒看一下手機!”
  我挑眉,但是看到高翔的樣子,也不由得點了下頭。待他們走遠,我拿出手機,上麵是高翔發給我的一條短信,“一會兒在街口等我一下,有事和你說。”
  我不知道高翔有什麽事,便一個人在街口徘徊,二十分鍾後,在我把所有的耐心都磨光之後前,高翔出現了。
  “對不起,讓你等這麽久。”高翔有點喘,想來是跑來的。
  我搖了搖頭,“有事嗎?”
  高翔長長吐了口氣,“幾個月沒有人說心理話,太苦悶了,看到你可真是太好了。小夏,我要你做我的垃圾筒,可以嗎?”
  我白了他一眼,其實我也知道他有許多話要說,“好啊,不過我要收費,按小時噢!”
  高翔笑了,“真黑暗!小夏你變壞了。”
  “一般一般。”好久沒有這樣笑的開心,與高翔邊說邊聊,不一會兒,在街角找到一個小酒館,不大,裏麵也沒有什麽人。我們要了一個小包間,弄了幾個小菜,又要了兩瓶酒。
  “說吧,我,準備好了。”我吐了口氣,一臉就義的表情。
  “太誇張了。”高翔隔著桌子敲了下我的頭。
  “小夏,我真的很迷茫了。”高翔開始吐他的苦水。
  原來,高翔來的這三個月,江霞對他並不親熱,比起以前冷淡了許多,而且聽本部的人講,江霞似乎有了別的男人,但這點還是不肯定的,因為江霞自己不承認,高翔抓不住把柄,也就不能落下口實。
  不過,也許真的應了蘇眉的話也說不定。
  “也許,真的沒有這回事呢!”我安慰他,“江霞的脾氣外向,和同事打成一片也是正常的。很難說和哪個好和哪個不好的,再者,如果她真的有外心,還會和你在一起麽?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愛情中,信任也是很重要的。”
  高翔喝了許多酒,也許是我的安慰起了作用,他整個人也都精神起來了。把自己的想法和行為反省了一下,也找到許多不足的地方。
  “小夏,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太好了。”高翔是這樣說的。
  這時的我,居然對高翔與江霞的事沒有反感,也許是自己正感受著愛情,所以,也希望別人也能感受到幸福是一樣的。
  這時的我,可以平靜地與高翔聊天,在我眼裏,他和方中宇似乎沒有什麽兩樣,年少的愛慕,在多年之後,化成了一縷青煙,隨風散了。能這樣做朋友,也是件很幸福的事。可以什麽都說,可以什麽都談,除了感情。不,我們也談感情,不過是談對方的感情,而不是自己的。
  “高翔,我想問你件事可以嗎?”當我聽完高翔的苦水,也想向他求證一件事,畢竟,他也是男人不是麽?
  高翔點頭示意讓我說。
  “如果,假如說如果,你和江霞真的分手了,而你又交了新的女朋友,若是江霞有事求助於你,你會幫他嗎?”想了許多,還是擺出不太適合的比喻。
  高翔想了一下,“以現在的方式來看,如果分手時候沒有恨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我會的。畢竟是自己喜歡過的人,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也斷然不會求助到自己的頭上,是吧!”
  “那你會照顧她多久?一個月?一年?十年?”我接著問下去。
  高翔笑了,給了倒了杯酒,“那我還不如直接娶了她算了。一時的照顧是可以的,如果一直照顧下去,那我新女朋友就算不殺了我,也決對會甩了我另找他人的。那我就要在兩者之間判斷,我到底是愛哪個多一些。別人離不開我是一回事,我離不開的人,才是最愛的吧!”
  “是你與陸董的事?”高翔說完,看我苦著一張臉,關心地問道。
  我點了點頭,“是他前妻,他們還有一個兒子。我感覺得到,他前妻對他還餘情未了,也的確需要他的照顧,可是,他又不想放了我。”
  “你呢?”高翔問。
  “說實話嗎?”我看著高翔,“說實話,我舍不得。說來可能會讓你笑話,可是,我真的舍不得。難得有這樣一個和我對脾氣的,還溫柔地,可以包容我所有缺點的人,我想我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可是,我接受不了他和他前妻之前的交流,看著總感覺自己是第三者一樣,渾身的不自在。我想放棄了,可是,當他一站在我麵前,我又軟蛋了。”
  “是不是很沒用?”我苦著臉問高翔。
  高翔點了點頭,“是挺沒用的,除了我,就算是你了。”
  他的話把我逗笑了,與他碰了下杯子,“翔子,我們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可以什麽都說,什麽都不顧慮?”
  高翔也笑了,“如果我未來老婆答應,我決對沒問題。”
  “重色輕友的家夥。”我一掌打在他的胸膛上,害得他一口灑差點沒有噴出來,不停地咳嗽。
  “會死人的。”高翔推了我一下,“我還沒兒子呢,下手輕一點。”
  我們倆個人都笑了起來,那時候真單純,什麽都沒有多想過。

  第五十七章
  幾天後,高翔離開了,他要直接回家,我托他給爸媽帶了些日本的特產。江霞去機場送他,走的時候淚眼婆娑,高翔站在身邊小聲地安慰,任誰看了都相信,這是對感情深厚的情侶。
  新年的前幾天,我和師兄的任務也完成了,師兄要趕新年假回家,隻怕過了這幾天,中國的新年是沒有辦法再回去了。
  “和我回群馬吧!”冷麵神這樣說道,“冷媽很想你。”
  “優子,是不是也會去?”我小心地問道。
  冷麵神想了想,點了點頭,“她會回南田家,但不會來家裏,一般都是航去南田家。”
  “騙人。”我看著他,“你會去南田家找她的,我可不想大過年的,再去什麽山林作修行。”
  冷麵神笑了,“這段時間,你變了,這麽喜歡猜測?幹脆去算命好了,看優子會不會來找我?”
  “不用算了,我的直覺是百分之百。”我早有不祥的預感,優子才不會輕意就放棄冷麵神,再說,她身邊還有一個叫南田航的小惡魔。雖然,這個小惡魔最近好像站在我這邊,並且安靜的不曾出現過。
  “冷媽,我能請你來東京過新年嗎?”晚上,我給冷媽打電話問道。
  “不行,新年在日本是很傳統的,”冷媽一口就回絕了我,“而且,凡還要給他父親上香的,不能不回來。”
  “小冷,”我推了推冷麵神,抱著一絲幻想,“我一個人留在東京,可以嗎?”
  “想都別想。”冷麵神在看報表,頭都沒有抬就回了我一句。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再一次的大喊,並跑過去把他的報表扔到一邊,嘟著嘴看著他。
  “我知道,”冷麵神沒有理我,又拿回報表,“不必要每次都提醒我。”
  最後,我還是乖乖和冷麵神回群馬。這家夥,扣了我的護照,偷走我的信用卡,我本來想逃跑回家的計劃,也破滅了。
  “母親,我們回家了。” 冷麵神拉著我,在冷媽麵前行了禮。
  “歡迎回家。”冷媽站了門口,看來是等我們許久了,看到我們倆下車,臉上居然掛上了一絲微笑。
  “那個,傭人們都回家過年了,今天的年夜飯,就交給你了。”冷媽與我走在一起,笑著對我說。
  “不是吧!!”我苦著臉,“這家人,怎麽都是一個模樣?”
  日本的新年是我們的元旦,12月31日在日本叫“大晦日”,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除夕了。這一天要吃蕎麥麵,有細水長流,帶來好運的意思。而且蕎麥這種植物有著任憑風吹日曬雨淋都能馬上回複直立的能力,是很好的象征。不過,蕎麥麵容易咬斷,意味著將這一年的辛苦勞動都切斷的意思,所以,蕎麥麵,不是那麽容易做出來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壓根沒做過蕎麥麵。
  “奶奶,救救我。”我一通電話,直接拔回到老家祖屋,我年近八十的老奶奶的手上。
  奶奶當了一輩子家庭婦女,別的不會,做麵食也是相當有水平的,於是,在遙遠的奶奶的指引下,我學著做蕎麥麵。這個,和我以前做麵條的發法有很大的差別,怎麽能把蕎麥麵做筋道,也是一種學問。
  在廚房忙了一個多小時,才把做好的麵條端到冷媽麵前,冷媽沒有嫌我做的慢,而是先端起麵碗,喝了口湯,我采用的是朝鮮冷麵的做法,不過做的是熱湯的。
  “酸酸甜甜,味道還不錯。”冷媽誇了我一句。
  “麵也夠筋道,”冷媽嚐了一口,“你是用什麽做的?”
  我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秘密。”
  冷麵神和南田航都不說話,在冷媽說話的這會兒,把一碗麵都吃了下去,然後把碗遞給我,“再要一碗,可以嗎?”
  冷媽看到神麵神的樣子,嚴肅了一下,“既然是秘密,我也就不問了,不過,請在十點之前,準備三十人的份,為不能回家的工人準備著。他們十點鍾,會過來吃的。”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她,絕對是故意的。
  冷媽家沒回家過年的工人有三十人,在十點前做完麵,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拉了冷麵神在廚房幫忙,我做麵的時候,他在一邊陪著我。
  “還記得去年的年夜飯嗎?”冷麵神問道。
  我笑了,反問他,“還想吃我做的蔥油餅嗎?”
  冷麵神笑了,“那時候的你,真的很好看。那麽認真,那麽仔細地工作,很吸引人。”
  “現在的我,也在很認真的工作,難道不吸引人嗎?”我停下手裏的活,擦了下額頭的汗,結果把麵沾到了上麵。
  冷麵神走過來,幫我擦掉沾上的麵粉,手卻沒有離開我的臉蛋,“夏,現在的你,要比那時更吸引我。”
  若不是冷媽到廚房來,冷麵神準保在廚房就親上我。結果冷媽進來,看到的是冷麵神幫我擦汗的樣子。
  “怎麽樣,好了嗎?”冷媽看了看我手裏活,“還有十分鍾他們就來了。”
  我點了點頭,“沒問題,水燒開了把麵下下去,滾幾個滾就好了。”
  工人們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我看到冷媽拿了一碗麵,擺在了先生的靈前,“這個是夏做的,很不錯的女孩噢,你來看看怎麽樣?”我沒有打擾他,餐廳裏熱鬧的氣氛,與冷媽的孤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冷麵神與航在為工人們盛麵,以感謝他們一年來的照顧,而我站在門口,遠遠望著他們,心裏泛起異樣的酸楚來。
  “累了嗎?”夜晚,躺在熟悉的房間,卻一點都睡不著,冷麵神看我翻了半天,於是坐起來問我。
  我搖頭,坐起來靠在他懷裏,“明天,你去找優子一起去神社吧!”
  “那你呢?”冷麵神低下頭問我,手上也不由得抱緊了我。
  “我陪冷媽一起去,她總是一個人,太寂寞了。”
  冷麵神點了點頭,“今天,一起去神社吧!叫上媽媽和航,我們四個一起去。”

  第五十八章
  新年鍾聲敲響的時候,是我與航一起結束了守歲。冷媽習慣了早睡早起,偏偏冷麵神卻喝多了,與工人一起,談起了許多年前的往事,結果不堪回憶地他把自己喝倒了。最後隻剩下我與南田航一起,在靜靜的祖屋裏麵,守著一年的歲末。
  “姐姐,看來,老爸還是挺在意你的。”航端來了小菜和清酒,與我一起,難得他現在成年了,已經十八歲了。
  “我以為你會高興我們分開,這樣一來,你爸媽就能在一起了。”我給他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航臉上露著笑容,一口喝下酒,表情誇張地說道,“好喝!”停了一會兒,他又開口,“姐姐,也許換了別人,我會這樣做的。但是因為是姐姐,我下不去手。”
  “為什麽?”我挑眉。
  “因為姐姐是笨蛋。”航自己倒了一杯酒,“姐姐不喜歡錢也不喜歡帥哥,還去很認真地照顧我那個傻媽,還告訴我要拆散你與老爸,我要努力的方向,你說你是不是笨蛋?我想,是個女人都不會這樣做,姐姐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我笑了,舉著酒杯,輕輕搖了搖頭,對著航說道:“航,你還不明白,愛一個人,並不是希望他能否與自己在一起,而是他過的是否快樂。我所理解地真正的愛,是不會講求回報,而是在乎付出的。看到自己喜歡的開心,足夠了。”
  “明知道沒有回報的愛,你還會去愛嗎?”航問我。
  “也許會,也許不會,要看對方是怎麽的人。”我和航碰了碰杯,“我也曾經有過暗戀的人,再看到他的時候,我也還會心跳加速,不過如果不是長時間在一起了解的話,也許我會繼續暗戀他,把他放在心底。可是,因為太了解了,又常常在一起,就發現,我所暗戀的人,隻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也會做一些傻事,當呆瓜,也會為了別的女人心痛,為別的女人付出真情。因為太了解,那種暗戀的心情就慢慢淡化了,最後剩下的,就隻有無奈了。”
  “那如果他現在是單身,你還會喜歡他嗎?”航停了下來,很認真的問我。
  我搖頭,“若是一年前,我會。可是現在,不會了。”
  “為什麽?”航不解,“因為老爸嗎?”
  “也不算。有的時候,想清楚了,也就放下了。以我們現在的性格,都還沒有定性的時候,做戀人,早晚是要分手的,但是做朋友,可能會做一生的朋友。可能這樣做,自己會留在他身邊久一邊,有時候能看到對方,就是一種幸福感。”我想起了高翔,臉上露出了笑容,“不過不知道,男人和女人,是否可以做一生的朋友?”
  “絕對不會。”航用力地搖頭,“真的,不信我們打賭,世界上絕對沒有那麽純粹的友誼。隻所以能做朋友,至少有一方,心裏是不願意點破的。我是這樣想的。”
  “那就讓時間來證明了,我也不知道答案,這種東西,教科書上是不會寫的。”我喝光了杯子裏的酒,站了起來,“不早了,我要去睡覺了。”
  “姐姐,”航喊住我,“我還是感覺,你和我老爸不合適。你人太好了,我老爸又肯定放不下我媽的,最後受傷的人,絕對是姐姐你。所以……”
  “航,”我回衝他笑了一下,“我是個堅強的女人噢,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請你,一定相信我。”我一字一句地對著航說著。
  第二天一早,航便去南田家,每年的這一天,他一定要去陪母親的。冷麵神和冷媽也換上和服,準備去寺院。
  “大年的第一天,哪有不穿和服的道理?”冷媽和我又開始了新的一年的爭論。
  “不要。”我自行穿上大衣,又套上靴子,“我是中國人,不會穿你的和服的。謝謝你的好意。”
  冷媽倒是緊緊跟著我,“每個人都穿和服,你是要顯得與眾不同嗎?”
  “如果你介意別人的眼光,那我留在家裏好了,您老走好,我不遠送了。”我把穿好的靴子又脫了下來,大衣也脫了下來。
  “別鬧了。”冷麵神走了過來,身上一套黑色的和服,真難看,“媽,算了。就這個樣子吧!”
  “你是中國人吧!”我改用漢語說道,“幹嘛穿和服?”
  冷麵神搖了搖頭,“我一年當三百六十天的中國人,隻這一天當日本人,可以嗎?”
  “那還有四五天呢?你準備當什麽?”我開他的玩笑。
  “隨便吧,什麽都行。”冷麵神把大衣又給我披在身上,“我就當一根樹好了。”
  冷麵神開口,冷媽也不說什麽了,隻是看了看我,自己找了披肩帶上。我們三個人一起出門,去不遠的寺院。
  外麵出行的人很多,一路有許多人跟冷媽與冷麵神打招呼,這時他們也會打量我,一身白色長呢子大衣,顯得很是突出。在寺院,冷媽為家人求了禦守,隻沒有忘記我的份,雖然才和我吵完架。
  “這個給你,也希望你這一年都是平平安安的。”冷媽遞給我的時候,居然是有些笑容的,“這個是小凡的。”冷媽又給冷麵神一個,“還有航的,回去給他。”她把最後的一個抱在胸前。
  “不知道這日本的神,能不能保佑我這個中國人?”我拿著禦守看了一下,很漂亮,不知道管不管用。
  給冷麵神爸爸上香的時候,我又看到優子,她比我們先到,與航一起站在前麵,低著頭,沒有看到我們進來。
  “爸爸,請你保佑凡、保佑航,保佑媽媽,新的一年平安、健康。還有那個女孩子,她是個很好的姑娘,是會給凡幸福的人,也請你保佑她。”優子拍了拍手,把香放了上去,然後示意航也這樣做。
  看著優子,我竟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像這樣的一個女人,不應該是我的競爭對手,她,除了不自立之外,也是個非常好的女人。
  我沒有說話,隻站在旁邊,冷麵神走了上去,看到優子對他笑笑,然後給他拿過香,讓他拜祭。冷麵神低頭無語,航站在他的身後,那些對父親所說的話,是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但我知道,裏麵一定有我的存在。
  我還是不能習慣冷麵神與優子站在一處,隻要這幅畫麵一出現,我就會強烈的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是個錯誤,那樣和諧的氣氛,不是一時半刻才能形成的。如果和冷麵神在一起,就必需要接受優子這個附屬品,自己能接受嗎?
  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

  第五十九章
  新年之後,公司與個人,都是一個新的開始。因為去年的成績,公司準備在新瀉建一座新的工廠,作為本部的附屬生產。
  我也更加有幹勁,在策略部也是如魚得水,現在很少人注意我與冷麵神的關係,他這段時間很忙,和我的時間總是錯開,以至於我們住在同一屋簷下,卻一天說不了幾句話。
  “忙點好。”冷麵神這樣說,“現在這個時間忙的話,二月就可以回中國去過農曆新年。”
  難得有一天我們都回來的早,窩在他懷裏享受一些甜蜜時光。“夏,可以去你家過年嗎?我很早就想在中國式的家庭裏過一個溫暖的新年的。”冷麵神在我臉上親了一下,輕聲問著。
  “啊,這個麽?”我一隻手摟著他的脖子,“你現在能背動一百斤大米麽?”我打趣他道,“我爸爸可是說話算話的,說不定早就準備了大米存在樓下,等你向上背呢?”
  意料之中,他把我抱了起來,“現在開始練習。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呢!希望到時候能過關。”
  其實,我早和爸媽通過氣,告訴他們,也許,可能,大概,我會帶一個人回家。不過,隻是也許,可能,大概噢。
  其實我挺盼望著能有這樣的一天,能在我爸媽麵前介紹我喜歡的人,並得到他們的認可。對於以前的趙楓,老媽沒說什麽,老爸直接反對,隻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沒有把話說在明裏。這一次會怎麽樣,我自己都不知道。
  “小夏,我們又可以合作了。”高翔元旦後被升了職,離開了營銷部,被調到企業發展部,這次的新廠建設計劃,他也有份參與。我們這次又在一個團隊裏麵了。
  幾乎每天往返於新瀉與東京之間,讓大家很難吃的消,於是,我們在新瀉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來,成立臨時指揮部,更方便我們工作。不過冷麵神對此卻很有意見,高翔也因為江霞也不得不與我每天開車往返,其辛苦程度更是成倍增長。
  “你說我們不是賤皮子麽?”高翔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與高翔聊天。
  高翔笑了笑,“樂在其中吧!不過天天這樣也不是辦法,我這次回去會安排一下的,以後就會住在新瀉這邊,你呢?”
  “我也一樣。”我是真的很累,這要下去我會第一個倒下的,“我已經請井上前輩給我安排好了房間,明天就搬過來。”
  “你睡一會兒吧!”高翔看了看我,“到了我叫你。這幾天你也夠累的了。”
  “那好,那我的小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我拍了拍高翔的肩,然後調低了車座,閉上眼睛。
  高翔打開音響,輕柔的音樂流趟出來,把心都醉了。
  這一天冷麵神去了京都,淩晨兩點才趕回來,把我從夢裏吵醒,讓他感覺到很是過意不去,“對不起,吵到你了。”
  我搖了搖頭,摟住他的脖子,把臉放在他的脖子的動脈處。冷麵神也不吵我,隻是幫我蓋好被子,然後摟著我安心睡覺。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他還在沉睡中。收拾好東西,也沒忍心叫他,輕輕在他額頭親了一下,拿著箱包準備離開。客廳的餐桌上,放著一個食盒,打開來,居然是鰻魚茶,想必是他從京都帶來的。心下感覺溫暖極了,拿了食盒,放在微波爐裏熱了一下,準備拿到車上吃。
  高翔早在樓下等著,見我出來走上前來幫我拎東西,“抱歉,我來晚了。”
  “我也沒來一會兒。上車吧!”他幫我把箱子收好,想拿食盒的時候,我卻抱著不放。
  “什麽好東西?”高翔挑眉。
  我衝他笑了笑,神采飛揚地哼著,“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打來食盒,香氣便迎麵撲來,高翔看了一眼,便知道這東西的出處,嘲笑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專心開車去了。我沒有獨享,與高翔分食了這份餐點,出了東京,在快速路的出口,高翔把車停了下來,我們倆個一人一口分享了美味,等喂飽了肚皮,才又重新上路的。
  “好男人,要好好把握。”高翔擦了擦嘴,意味深長的對我說道。
  我眼睛落於窗外,其實,我寧願這個男人不這麽好。我寧願這個男人自私一點,可惡一點,或是無情一點都好,起碼,給我一個可以離開他的理由。可是他表現地太好,除了優子,他幾乎找不到缺點,連我自己,都找不到可以接受的理由。但與好男人在一起的痛苦,又有誰能理解呢?不會有人知道我的心事,除了我自己之外,不再有人。
  “這句話,還是對你親愛的阿霞說吧!”我拍了一下他的頭,讓他的車在路上甩了一個S。
  “老實一點,”高翔有點生氣了,“賺命長啊!”
  不知道是因為我的動作,還是因為我的話,這一路,他再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從來沒看到過高翔發這麽大的脾氣,我很害怕。
  新廠的建設進行的很順利,兩個星期後,就可以啟動開工儀式,雖然說 工程要在四月份才開始,但是儀式卻提前到了一月,因為公司要用這個儀式,作為開創歐洲的市場的禮炮。
  這一段時間大家都拚命工作,全體人員幾乎都停止了休假,我也沒有例外,與師兄幫忙跑宣傳的事情,除了開會的時間,已經沒有與高翔碰麵。高翔的生性還真是很大,居然一個星期沒有理我,就連開會的時候,也避開不與我坐在一起。想與他爭論,都找不到時間。
  “至於嗎?”我寫了個紙條,扔到他麵前的桌子上。
  高翔連看都沒看,直接扔進垃圾筒裏。
  這下,我也生氣了,我也是很有脾氣的人,我做錯什麽了,就這樣對待我?咬了下唇的牙齒用力,血一下子就出來了。不理就不理,難不成會死人嗎?我把本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惹得一桌子的人的眼光,都向我投了過來。
  “那個,夏,你有什麽不同的意見嗎?”一位前輩問道。

  第六十章
  動工儀式的時候,冷麵神到了。公司的重量級人物全部到齊,整個儀式簡單而隆重,也拉開了公司向歐洲發展的序幕。
  “這段時間,你們辛苦了。”儀式結束的時候,冷麵向大家說道,“今天下午休息半天,晚上公司會舉行酒會,到時候我再答謝大家。”
  儀式後,冷麵神有重要的客人招待,我也沒有去打擾他,畢竟我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我拉了同事,陪我去找當地最好吃的東西,最近生活不規律,饞蟲都喂不飽了。
  新瀉的特產,早想嚐試,其實我更想與冷麵神一起嚐試,因為這個地方的特產,是冷麵。長穀川的特產,製作時麵粉裏加入海藻,使麵軟而不爛,十分爽口。而且容器也很講究,放在特製的木托盤上,麵條被卷成一卷,每一卷, 都是一口的份量。一小精巧的小碗,放著精致的湯料,吃的時候把麵條放在湯碗裏,沾一下再吃,是很享受的美食。
  可惜,與我享受美食之人,卻不是冷麵神。
  晚上我們回來的晚了,酒會已經開始,我與同事背著包,被抓了個正著,於是東西也沒放回酒店,就這樣出現在酒會的會場。
  意外地,我看到了優子,高雅地與一位外國人在交談著,臉上露出的微笑是那樣的美麗,在她身邊,是一臉不好意思的航。是來幫航打開社交的圈子嗎?為了兒子而努力的母親,是很偉大的母親。
  航看到了我,分離了人群,走到我麵前,“姐姐,你怎麽這麽晚來?我找你一圈了。”
  “有事嗎?”我問道。
  航搖了搖頭,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這次老爸同意,歐洲那邊的市場拓展,可以讓我參加。以後,就是同事了,我已經正式進了策略部。”
  “太子爺親自出馬啊?那可了不起啊!”我故意拿他打趣,惹得他直瞪眼睛。
  “姐姐,你怎麽可以這樣?”航氣得跳腳,我卻笑得開心起來,航,已經真的長大了。
  冷麵神很忙,應付著各種各樣的人。偶爾優子會走到他身邊,與他一同與外商交流,優子說得一口流利的法語,優美的法語從她嘴裏說出來,很是動聽,雖然,我一句也聽不懂。因為也幫不上什麽忙,我選擇與大家在一起,這裏這麽多美食,也算飽了我的口福。
  “抱歉了,今天太忙,不能照顧你了。”冷麵神抽空走到我麵前,低聲說道。
  我衝他微微笑笑,遞給他一杯果汁,他已經喝了不少的酒了,“不要緊,你在忙工作嘛!不用理我,這裏這麽多同事,我不會寂寞的。”
  對於我的體貼,冷麵神給予感激的目光,遊走於各處的時候,總是給我一個眼神,讓我知道,他在注意著我。
  一晚上過得倒也平靜,隻是沒看到高翔,聽同事說,他不太舒服,先回酒店去了。於是,我決定早點回去,順便給他帶點吃的回去。
  “我送你吧!”一個同事說道。
  “不用了,也不是很遠,我打車回去就好了。”被同事送上了出租車,與他們揮手告別,在車上,我發了一個短信,通知了冷麵神。
  一會兒,他回了短信,讓我注意安全,他晚一點再去找我。看著短信,心裏不禁得甜蜜起來。其實很多時候,並不一定非要在一起,隻要你知道,他是在意你的,你就會很滿足了,我就是這樣的人。
  高翔一個人躺在酒店裏,晚飯也沒吃,想來肯定又與江霞鬧別扭。當我敲開門時,我聽他長長歎了口氣。
  “再怎麽樣也要吃飯吧!”我舉了舉手裏的食盒,“我連吃帶拿拎回來的。”
  高翔給我搬開了椅子,讓我坐下,給我倒了杯水,麵無表情的說,“我不餓。”
  “騙人。”我把食盒打開,“坐下吃飯,有什麽事,吃完飯再說。”
  高翔在我對麵坐了下來,“你怎麽早回來了?我沒有看到其他人。”
  “他們在狂歡,一會兒還要去喝酒,我擔心你一個人在這邊,於是回來陪你。”把筷子遞給他,看他一口一口開始吃。
  “你不怕你的那個他吃味兒?”高翔哼了一聲,狠狠咬著嘴裏的菜,“到時候回來找你算賬,有你受的。”
  “什麽嘛?”我拍了他一下,“弄得跟奸夫淫婦似的,我們是朋友嘛,關心朋友是應該的,如果今天換了別人,我也會這樣的。”
  高翔冷笑了一聲,“我才不信呢!”
  “愛信不信,吃你的飯吧!”我站起來,背著背包,“我回去了,不陪你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房間突然間晃了起來,害得我一個不穩,撞到衛生間的門上,門是掩著的,所以我直接摔了進去,結結實實地。
  高翔大聲叫了一聲,跑了過來,把我扶起來,“小夏,你沒事吧!”
  因為沒防備,這一下摔得不輕,整個右手臂疼的要命,咧著嘴就是叫不出疼來,隻留下抽氣的聲音。
  “大概是地震。”高翔看到我這個樣子,直接把我抱了起來,放到床上。
  緩過來勁兒,手臂更是疼的厲害,可就在這個時候,房間又開始搖晃起來,這次,相比前一次更加巨烈。
  “小夏,能走嗎?”高翔明顯著急了,“看來真的是地震,我們還是到外麵去比較安全。”
  我點了點頭,強忍著被他扶了起來,這時候外麵已經有人在喊,有人推開門,可能是服務員,大聲叫著,“快跑,是強震,快跑到空曠的地方去,要快。”
  高翔拿了件衣服,看我的模樣,直接抱起我,“小夏,抓緊我,有我在,不要怕。要抓牢我。”
  地震要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強烈,電梯已經停了,當我們從十一樓衝下來的時候,新一輪的地震又開始了。這次,居然是毀滅性的。
  當時我們剛下到四樓,眼看就要到達底樓的時候,更多的人湧了過來,每個人都在衝撞著逃命,誰也顧不上理誰,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狂吼聲,交雜在一起。
  高翔抱著我,護著我的身體,在不與別人碰撞的時候,向下移動,突然,後麵有幾個衝了下來,把高翔猛地撞到一邊,高翔一個沒抱住,我便飛了出去,直接從樓梯的安全門滾了出去。
  “小夏,”我聽到最後的聲音,便是高翔高聲地叫喊。

  第六十一章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我第一個反映,就是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可是過了一會兒,我看到了一絲亮光,淡淡地,一點點的亮光,我把手伸到眼前,看到了手掌的輪廓。
  我的眼睛沒事,那就是……,心裏一下子提了上來,渾身上下摸了起來,放在衣服的手機,早已不知道摔到什麽地方去了,四下子摸索著,卻讓我摸到一隻手。
  差一點尖叫出聲,嚇的手飛快地縮了回去。可是,半天,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了好半天,我才重新振作起來,再次向那個方向摸了過去,我摸到了那隻手,是溫熱的。就是我碰觸那隻手的時候,他反過來抓住了我,這次我叫了出來,尖叫出聲。
  “小夏。”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了過來,是高翔的。
  我立刻向那隻手爬了過去,雖然隻有一步路,卻讓我感覺爬了許久。那隻手,在一堆石縫裏伸了出來,我與那隻手的距離,隔著一堆亂石。
  “高翔,你沒事吧!”我嚇得哭了出來,“你說說話,你沒事吧!”
  “我沒事。”高翔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我被壓住了,動不了。”
  我摸索著石頭,不是很大,於是,我開始搬動那些石頭,因為沒有地方放,我隻有搬起來一塊,把我堆到我的身後,一塊一塊地堆過去。我不知道我搬了多久,隻是十個手指鑽心的疼,右手臂的疼也發作起來,疼得我直哭。
  終於,我搬開了一點石塊,摸到了高翔的頭,他臥在那裏,再向下摸去,一條石板壓在他的下半身,使他不能動彈。我在他身上摸索,想看看他有沒有其他的傷痕,卻摸到他上衣口袋裏的手機。
  一時興奮,拿了出來,不過打開手機後,除了一片白光,什麽都沒有,他的手機,也摔壞了。不過,還有光。我用手機的光照著高翔,使他眯起了眼睛,過了八秒,手機又暗了下來,我再一次打開屏幕,光又亮了起來。
  “你沒事,太好了。”高翔吐了口氣,一隻手握住我的。
  “我暈過去了,怎麽了?這是哪兒?”我用另一隻手拔開高翔臉上的頭上,他的臉上全都是灰塵。
  “應該是三樓,或是二樓,我也說不準。”高翔左右看了一下,“你摔出去了,我去找你,結果安全門打不開了,我想抱著你從大廳下來,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了。樓可能塌了,不過我們經過的地方還好,我還來得及把你推到牆角。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我哭得更厲害了,抱著高翔的頭,“傻翔子,你自己為什麽不走啊,要是你自己,肯定走得掉的。”
  高翔笑了,用臉磨擦我的,“把你一個人扔在那裏自己跑,我還算是男人嗎?再說,就看在剛才你給我送飯的份上,我也得拉著你一起跑啊!”
  我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淚,“高翔,我把你弄出來,石板壓得時間長了,阻了血脈,你的腿就完了。”
  高翔搖了搖頭,“別費勁了。你搬不動的。”
  我沒有理高翔,坐起來去摸索他身上的石板,石板並沒有完全壓在高翔的身上,隻是壓了一半,另一半,靠在了一堆石頭上。我在大學軍訓的時候,教官曾教過我們一招,沒想到,今天在這兒能用得上。我把一隻手臂伸到高翔和石板之間,拉住他的褲腿,用肩膀頂起石板,另一隻手用力一拉,高翔居然被我拉出了五公分左右的距離。
  高翔自己也感覺到了移動,也用手臂支著身體,當我再一次用力的時候,他也配合我全力向前,這一次,又出來八公分左右。這時,石板被高翔的骻骨卡到,再也動不了了。我試了幾次,直到沒有了力氣,高翔也沒有再出來半分。
  “休息一下吧!”高翔喊著我,於是我躺到他的身邊,喘著粗氣。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找我們。”高翔歎了口氣。
  這個時候,我也想起來冷麵神來,不知道他那邊怎麽樣了,不知道外麵怎麽樣了。早知道日本是個多震的國家,不過被我趕上,就趕上這麽一場大的,真是要命。
  “要是真的能出去,我一定要這家酒店賠償我。”我對著身邊的高翔說,“樓之麽容易就倒了,我要把那個設計師抓出來,然後活吃了他。”
  高翔笑了,伸出手拉住我的,“小夏,要是這一次我們出不去,與我死在一起,你願意嗎?”
  我點了點頭,輕輕笑出聲,“現在說不願意也不行啊!不過,怎麽說自己身邊還有個認識人,就算出不去,也不會太寂寞了。”
  高翔沒有說話,隻是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大概過了一刻鍾,我坐了起來,再一次嚐試,這一次,我鑽得更裏麵一點,身體幾乎已經貼到了高翔的身上,我已經準備背水一戰,高翔似乎也查覺我想要幹什麽,大聲喊了出來。
  “夏暮雨,我不準你做傻事。”他似乎是氣急敗壞的叫道。
  井離鄉 聽到他的叫聲,我反倒本靜下來,“高翔,我隻能試這一次,你一定要配合我,如果我們配合的好的話,你就能出來,如果配置不好,我們倆個就全都要壓在這裏麵。你想好了,隻有這一次機會。我數三下,我就行動。”
  高翔氣壞了,開始扭動身體,我沒有管他,隻是暗地裏給自己加油,嘴裏大喊著,“一、二、三。”
  在我喊二的時候,高翔停止了掙紮,在我喊三的時候,我用另一邊肩膀去撞抵住石板的亂石。亂石本就不穩,被我一撞,立時倒了下來,我用大半個背部頂著石板,讓高翔抽身離開。在高翔離開的一瞬間,我的暴發力也用盡了,就在我隨著石板落下來的時候,一隻手猛地把我拉了出來,但還是慢了一點,我的右手,還是壓在了石板了下邊,不過因為石板落地後的強彈力,還是把手抽了出來,隻是,那隻手,已經沒感覺了。
  高翔一把把我拉進懷裏,緊緊地抱住。可以感覺得到他的顫抖,我整個人都鬆軟下來,再無半分力氣了,因為我最後的力氣,已經全都用光了。
  黑暗再一次向我襲來,但是這一次,我卻一點都不害怕。因為,身邊有個擔心我的人存在,我,不是一個人。

  第六十二章
  我看了冷麵神,優子,還有航,他們三個人在我前麵有說有笑地前行,離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然後突然間,優子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她是微笑著我,手指放在嘴唇上,擺了一個禁聲的動作。不過奇怪的是,冷麵神與航,卻什麽都沒有看見,仍然拉著優子,有說有笑地前行。
  我醒了過來,自己是靠在一個人的身上,背後傳來的體溫和呼吸告訴我,高翔睡著了。我動了一下,右手傳來火辣辣地疼,手腕被高翔托著,放在身上。我用左手碰了一下,差一點就跳了起來,但我卻知道了一件事實,我右手背上的皮,大半都沒有了。
  我最不能忍疼了,於是哭泣了起來,哭泣聲把高翔吵醒,靠了過來。
  “小夏,你沒事吧!”他並沒有放開我的右手,很小心地舉著。
  “疼。”我靠在他身上,“毀容了。”
  高翔笑了,用另一隻手摟著我,“別怕,沒事的。隻是擦破了皮,不會毀容了。”
  “那毀容了怎麽辦?嫁不掉了。”我靠在他身上,眼淚一個勁的向下掉。
  高翔笑的很大聲,不得不用抱著我的手掩了嘴巴,“沒有人要,我娶你好了。”
  我用左手拍了一下他的腿,“我才不要呢!難不成嫁你當小老婆?”
  高翔沒有說話,隻是吸了口涼氣。我感覺到事情的嚴重,高翔的腿?打開手機的光茫,隱隱能看到高翔的腿一片血肉模乎,左腳向外歪成一個奇怪的形狀,看來傷的不輕。
  “高翔,”我抬起頭看向他,看不清他的樣子,隻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貼近他,用臉與他的磨擦,正如剛才他對我所做的一樣。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肚子也開始餓了,高翔似首呼吸也急促了一些,這樣沒水沒糧的,等不到別人來救,我們就要死在這裏了。沒有水,人能支持七天,沒有食物,能支持十四天。我心裏默默地念著。
  “高翔,你看到我的背包沒有?”我突然想了起來,高翔抱我下樓的時候,我的背包還在身上的。
  高翔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我支起身子,在四處摸索著,不時利用手機的電光照耀一下四周,可是,我什麽都沒有找到。會不會在石板那一邊?我突然想到,於是我爬了過去,在亂石之間摸索起來。
  轟的一聲,在我旁邊的亂石倒了下來,我整個人被壓在了裏麵,我聽到高翔在叫我,聽到他向這邊爬過來。當我從石堆裏抬起頭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前麵居然有一個小小的洞口,何其所幸,洞口的那一邊,利用手機最後的一絲光亮,我看到了我的背包,靜靜地躺在地上。
  下午去逛街,我是著實買了一些吃食的。最重要的是,我的背包裏,還有半瓶礦泉水。我小心地打開背包,摸到礦泉水的時候,隻是瓶子有點變形,裏麵的水,一點都沒有灑掉。
  “太好了。”我抱住瓶子,心裏不知道應該感謝哪位大神的幫忙。
  “高翔,喝點水吧!”我把瓶子遞給高翔,他卻搖了搖頭。
  “我不渴,你先喝吧!”高翔說道。
  他傷的那麽重,如果再沒有水,不知道能支持多久。於是,我強硬地把水遞到他的嘴邊,他卻別過了頭。
  “小夏,留著你喝吧!我是男人,我支持得住。”高翔堅決地說道。
  我知道高翔的臭脾氣,對他無法用強,於是我把瓶子放在嘴邊,含了一小口在嘴裏,毫無預兆的貼近他,在他吸氣地時候,成功把水渡到他的嘴裏,並用舌頭堵住,直到他咽了下去。
  當我正在得意的時候,高翔卻一把拉住我,把我帶入懷裏,嘴唇貼近我的唇,奪走了我的呼吸。那種吻,不是情到濃時的甜蜜,也不是霸道的侵占,甚至連感激都說不上。那是一種絕望的呼喚,是生命的渴求,如果能抓住點什麽,心裏便有一點點希望,是這樣的吧!
  我是這樣想的,於是我開始回吻他,用盡我全身心的力氣,也許,我會再也不會再到太陽,也許,生命的最後,我們隻有彼此的陪伴。些時,除了我們倆,我們的世界已經不存在別人,不存在任何的事情。我們,隻是單純的男人與女人,依偎在一起,直至生命的終結。
  我與高翔靠在一起,因為對黑暗的不適應,我們開始輪流講笑話,以解這沉悶的時間。高翔依然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裏,不讓我的手占到灰塵,因為剛才找背包的時候,手上的傷,又撕開了,可是現在,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高翔便托著我的手,偶爾在我手裏劃著,以便確認我的手還有知覺,我也是這樣對著他的腿,相互照顧著。
  現在的我們,正是天殘地缺,剛好能配成對。
  高翔抱著我,我靠著他的肩,他開始講不知道第幾個笑話,“說,獅子,魔羯,射手,三人去KTV唱歌,獅子點歌: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魔羯看了,在下麵加了一句:我不溫柔,可是我很持久。傳到射手那裏,射手在下麵大手一揮,寫了一句:我不持久,可是我很會玩花樣。”
  我沒形象地笑了起來,我與高翔都是射手座的,可是高翔為人淺淡,完全沒有射手座的特性。我笑,是我沒想到過,有一天,高翔會給我講渾笑話。這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小夏,有機會,一起玩花樣吧!”高翔再一次吻住我,不過這一次,他是那樣的溫柔,溫柔的,讓人心痛。
  “米都都都發米來,老頭背著老太太,上街去買菜,摔個跟頭起不來。”我小聲地哼著歌,我不知道已經哼了幾遍了,隻是這樣有點事情幹,時間過的沒有那麽慢。
  我們在這邊多久了?一天,還是兩天?也許更長,現在,外麵是什麽樣了?冷麵神他還好嗎?我把這些想法,全都化成了糊裏糊塗的哼唱。
  高翔也不說話,他越發的沉悶了。當我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在發燒,腿上的傷可能已經發炎了。可是我,什麽都不能做。我隻能抱著他,讓他躺在我的腿上,用臉貼著他的,輕輕地磨擦他的手一直都握著我的手,一分鍾都沒有再放開過。
  我已經講不出話來了,隻能這樣與他在一起,過一時,算一時。
  “高翔,你說過要娶我的,你不要失約啊!”我貼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高翔沒有回答我,隻有他的氣息,還能證明他的存在。

  第六十三章
  被救出來的時候,我與高翔被困在酒店裏麵,整整四夜三天。當我呼吸到外麵寒冷的空氣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還是清醒的。我與高翔被一起送往醫院時,高翔已經陷入暈迷,隻是手還托著我的右手,或者說,還與我的手握在一起。
  他的左腳腳骨折了,情況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嚴重,隻是經過太長時間的流血,身體的各項生命特征指數都很低。
  “不要太擔心,他算是幸運的了。”同行的一位醫生說道,他正在給我處理手上的傷,我右肩膀可能也骨折了,但也可能隻是骨裂,隻是右手背傷的很重,整隻手背帶著的一段小臂,幾乎一點皮都沒有了,有一處地方已經露出了指骨,幸好有高翔這幾天都拖著我的手,以至於沒有讓這隻手報廢掉。
  “像你們這樣的互救,我也還是第一次看到。”醫生給我手做了簡單的處理之後說,“一會兒我會給你做個小手術,把手背上的爛皮都處理掉,放心吧,隻是一個小手術,很快就能康複的。”
  我也是太累了,到了醫院,我與高翔被分別送到搶救室,醫生給我打了麻醉,讓我好好睡上一覺,一覺醒來,就什麽都過去了。
  醒來之後已經是一天之後的事情了,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護士正為我調整點滴,看到我醒了,很溫柔地對我笑了笑,“歡迎你回來,小姐。”
  我也笑了,我的整個右肩帶手,都被包了起來,身體的其他地方也開始酸痛,高翔就在我隔壁,沒有拉布簾,我能看到他。他的左腳被吊了起來,頭也包著紗布,與我是一樣的,隻是他還沒有醒過來。
  “他也沒事,你們算是很幸運的了,傷的都不是很重。”護士在我身邊站定,手放在口袋裏,“你們是戀人?”她問道。
  我笑著搖了搖頭,以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高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護士看了看高翔,又看了看我,開玩笑的說,“你們很有夫妻相,可以考慮發展一下的。”
  護士被別的病人叫去了,隻剩下我們倆個,外麵很吵雜,我的內心卻很平靜,高翔的皺頭還是緊皺的,不知道現在他的腦子裏,想的是誰?
  下午的時候,井上前輩找到了我們。看到我,他的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他也受了輕傷,額頭貼著一塊紗布。
  “夏,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井上前輩長長出了一口氣,“這幾天,都要把我急瘋了。快讓我看看,你有沒有事?”
  “前輩,我沒事,隻是一點小傷,不重要的。”我安慰著他,眼光不由得向外看去,結果,他是一個人來的,並沒有第二個人在。
  “那就好。”井上點了點頭,“安心養傷,什麽都不要想,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等我忙完再來看你。對了,南田也被急調回國了,他讓我代他向你問好,說是有時間會過來找你的。”
  “那個,”在井上前輩要離開的時候,我叫住了他,“他,沒事吧!”
  井上前輩頓了一下,抬頭給了我一個淺淺地微笑,“世凡他沒事,不過他現在很忙,有空,他會來看你的,你的情況,我也會轉告他的。”
  是啊,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一定是最忙的那個人吧!
  新瀉的地震達到了8.2級,幾乎150萬人受到波及,傷亡人數還在整理中。我在看新聞的時候,看到的是這個樣子的。新聞裏播報的新瀉,已經成為一片焦土,求援的工作還在進行,每天醫院裏都會送到一些人,每當警報器響起,我都會感覺到很恐怖。
  高翔在第三天才蘇醒過來,看到他睜開眼睛,我才長長吐了口氣,把心放了下來。這幾天,我都陪在他的身邊,盼望他早一點醒過來,真是怕一個閃失,他就再也不會醒過來了。高翔看到我,給了我一個他特有的淺淡的微笑,那笑容,似乎是我看到的笑容中最好看的一次了。
  我的肩膀還是不能動,不過我已經可以到處走動了。這是我第一次出來,我想到外麵的院子裏照照太陽,在房間裏待的太久,有些累了。
  剛下了一層,便在轉角處看到了冷麵神,本來一開始還沒有認出他來,許是幾天沒有休息好,看起來樣子很憔悴,他坐在那裏,手裏是從旁邊的飲水機裏接出來的水。可是,他隻是握著水杯坐在那兒,心裏卻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也愣在那裏,他,怎麽會在這兒呢?他沒有動,我也就這樣站在這裏看著他,過了許久,他才站了起來,喝下杯子裏的水,然後離開。鬼使神差,我跟在他的後麵,看到他走進一間病房,病房的門口的牌子上寫的是:南田優子。
  我心下一驚,想起那個夢來,冷麵神進去的時候門沒有關,讓我輕輕推門走了進去,一大堆的機器,維係著這個女人的生命,航趴在床尾,睡的極不安穩。冷麵神在床邊坐了下去,拿起優子的一隻手,貼在他的臉上。
  一切,都盡在不言中了。
  冷麵神似乎感覺到什麽,轉過身,便看到站在那裏的我。
  “你,沒事吧!”他用眼睛與我交流著。
  “我沒事!”我在心裏回答他。
  “夏,”他的眼光深遂起來,“對不起。”
  我淺淺一笑,“不要說對不起,你做的是對的。”
  “夏,真的對不起。”冷麵神看了一眼沉睡在床上的優子,又輕輕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我輕輕地退了出去,靠在走廊的牆壁上,腦子裏有一根弦,輕輕地斷掉了。
  後來,我才知道,優子上演的橋段,是電影常用的,在地震的時候,她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了冷麵神。也許在那種最危險的時候,她用自己換取別人的生存,正是是因為那個人,是最重要的吧!護士告訴我,優子,可能永遠都不會再醒來,那種機率幾乎比中六合彩的機率還要底,可是,冷麵神父子是不會放棄她的,這點,我相信。
  優子用自己的性命,換回了冷麵神的心,女人總是很偉大的。當我看到冷麵神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他的決定,他的決定是對的,正因為這樣的決定,他才是真正的冷麵神,也許也正是這樣的冷麵神,才是最吸引優子的地方吧!
  這次,優子贏的很漂亮,她已經成功把冷麵神的心全部占據,任誰,都擠不進去半分了。而這樣的輸贏結果,代價太大了。

  第六十四章
  一周後。
  一周後,我與高翔經公司的安排,轉移到東京的醫院接受治療。我的傷不重,再有一周就可以出院了,高翔可能還要再多住幾天。不過這時的高翔應該還是很高興的,江霞從公司請了假,專程來照顧他,對於高翔的傷,江霞哭的一塌糊塗,兩個人似乎又回到他們那種哥哥妹妹的甜蜜時光了。
  不過,這一次,我與江霞的見麵卻很尷尬。我們一起被埋在地下四夜三天,已經在公司中無人不知,大家已經傳了許多個版本出來,內容更是從香豔刺激到精彩絕倫,江霞的眼光中明顯多了對我的一些防備。
  因為是在隔壁的兩間病房,我也隻有盡可能減少走動,南田來看過我了,這段時間他代替了冷麵神的位置,可以看出來,他很辛苦。
  “姐姐,轉到京都的一家醫院去了。”南田給我帶來的消息,“凡和航也都跟去了,一時間,可能不會回來。”
  我點了點頭,代表我知道了。
  “你有什麽要求嗎?”南田顯得有點疲憊,“凡說了,隻要是你提的任何要求,都讓我答應下來。”
  這次,我搖了搖頭,“南田前輩,這次回國之後,請充許我辭職吧!”這個決定是我想了許久才決定的,“我要去深造深造,現在也不能工作的時候,我想去遊學,充實一下自己,可以嗎?”
  南田沒想到我的要求隻是這樣樣簡單,有點不能確定。
  “隻有這樣,可以嗎?”我再次詢問。
  這樣的答複南田沒能給我,但是不久之後,冷媽給了我答複,她說:“夏的要求很合理,公司沒有理由不答應。”
  這段時間,公司把我的證件和護照都補辦好了,連同機票,在我出院的前一天,都送到了我的麵前。
  就要離開了,我的心情卻是相當的平靜,最後一件事,與高翔道別。我沒有去他的病房,而是通過房間內的電話,與他通話,這時,江霞剛好不在,我也不希望與她發生衝突。
  “我明天就要出院了!”左手握著電話,有點不太習慣。
  高翔那邊似乎很平靜,“啊!怎麽樣?手臂沒事了吧!”
  “沒事了。”我回答道,“謝謝你,幫我保住了一隻手。”
  高翔沉默了一會兒,“我們不是朋友麽,怎麽說這樣見外的話。”
  是啊, 我們也隻是朋友罷了。我輕輕歎了口氣,歎息聲小到,隻有我一個人聽得到的地步,我很想說,我明天就要離開,可是,偏偏我卻說不出口。於是握著話筒,久久未語。
  “小雨,不管將來如何,一定要幸福啊!”高翔在電話那邊也輕聲開口,不過更多的,是一個朋友對另一個朋友的安慰。
  一定要幸福嗎?!
  第二天出院,有公司的人來幫我辦的手續,我隻一個人,也幾乎沒有什麽東西,剩下的,都是這段時間的美好回憶。
  推開門,江霞站在門口,“小夏姐姐,你要出院了麽?”她的表情淡然,讓我猜不到心思。
  我點了點頭,望了一眼隔壁的病房,大門緊緊關著,“我就不和高翔道別了,替我和他說一聲。”
  “我家哥哥還在睡。”江霞笑了起來,“昨天聽到我懷孕了,興奮的一晚上都沒睡,這個時候,才睡下沒一會兒。”
  我注視著江霞的腹部,平平的什麽都看不到,卻不想,這下麵孕育著一個小小的生命。我笑了,“恭喜你!”
  “已經快三個月了。”江霞象是自言自語,“剛聽到我家哥哥遇到地震,真是嚇到不行,如果他真的有什麽事,我也不要活了算了。”
  “高翔那麽好的人,總會有好報的。”我附上一個我認為是很真心的笑容,然後告辭離開。
  去往機場的路上,當東京的風景在我麵前飛過的時候,我的眼淚也禁不住掉了下來,結果越哭聲音越大,惹得送我的前輩都看不下去了。
  “這是今年情人節推出的巧克力,送你一盒嚐嚐。”前輩遞給我一盒巧克力,很漂亮的一份,可以讓人的心情都感覺到溫暖許多。
  可是我看到巧克力,就想到去年的那麽多事情來,結果哭泣地更傷心了。前輩搖了搖頭,又遞給我一盒麵紙,然後轉過身,不再打擾我的哭泣時光。
  這就樣,我離開日本回到上海,也離開了擁有冷麵神的那段歲月。
  上海,很冷清。
  我認識的人,居然現在都已經不在這裏了。小窩裏是冰冷的,煮上一壺紅茶,溫暖了我的身,卻溫柔不了我的心。
  敲門聲響起,讓我為之一顫,衝到門口,卻看到來人是周望年。
  “怎麽?看上去有點失望。”周望年所帶進來的冷氣讓我抱住了肩。
  我搖了搖頭,把他讓了進來,“自己倒茶吧!我的手不方便。”
  周望年沒有客氣,坐下來自己倒上茶,我回去辦辭職的時候聽說,他現在上海這邊總的負責人,看來,冷麵神已經沒有辦法去管理兩邊公司的事情了。
  “怎麽樣?還好吧!”周望年指了指我的手。
  “廢不了,隻是很不方便。”我舉起胳膊看了看,肩膀的骨裂並不是很嚴重,手背上的皮膚隻要長出來就沒事了。”
  “東西都收拾好了?”周望年看著我的小屋,牆角堆了幾個紙箱。
  我點了點頭,“我東西不多,而且我爸爸會來上海接我回家。”
  周望年沉默了一會兒,“有人讓我問你一句,你恨他麽?”
  我笑笑,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可以告訴他:無所謂愛,就無所謂恨。既然他已經選擇了責任,那麽就請他一心一意去完成。至於我,隻能算是一場經曆,卻不是生命的全部。”
  “你成熟的叫人害怕。”周望年給我下的結論。
  我低頭不語,隻是端著茶杯喝了口茶。
  “聽說你想去深造?有沒有選好地方?”周望年問我。
  我搖頭,“隻是有想法,還沒提到日程上。”
  周望年從懷裏拿出一份文件來,“這個是我朋友在英國開的學校,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去嚐試一下。”
  我接過來,是一份西式餐點廚師的培訓學校的申請。我把文件放下,給了周望年一個微笑,“建議不錯,可以考慮。”
  周望年臨走的時候,又說了一句:“其實,時間是治療傷口最好的良藥。你可以再等一段時間,也許……”
  我打斷他的話,“像是這樣的話,還是不要說為好。請你不要看輕一個女人對男人的愛情,也不要輕看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承諾,那樣,是很不厚道的一件事。”我知道他想說什麽,但我已經不會再給自己那樣的希望,與活著人競爭已經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再與一個看不到,摸不著,卻日日圍繞你身邊、駐紮在那個人心裏的不存在的對手競爭,太難為自己了。
  周望年離開後,我一個人坐在窗台上,外麵的天氣陰陰沉沉,似乎又要有一場難以預料的雨,正如我的心一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個道理我也知道。與其陪在一個男人身邊,看著那個男人為了別人的女人痛苦,不如我這樣的離開,起碼在他心裏,永遠會存著一份對我的歉疚,心裏永遠會有我這樣的一個人存在。
  離開上海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沒有人來送行,也沒有人知道我的離開。就像我來到這裏一樣,走的時候,我的臉上也是微笑著的。
  飛機飛上雲端,與機艙內的吵鬧相比,我的內心仍是很平靜,向下望去,除了雲,什麽都看不到。沒想到離開上海的時候,是這樣的心情,是否越是執著追求的東西越追求不到?這個問題,我還沒有答案。
  翻開周望年給我的文件,心思有點鬆動,那是他們曾經待過的地方,有著他們熟悉的一切,可是我,要追尋著去嗎?
  飛機在上海上空盤旋了一圈,才緩緩離開,我閉上雙眼,輕輕把淚,流到心底。
  再見,上海!再見,我曾留下的那顆心!

  完結章
  五年後。
  五年,可以改變許多東西,包括可以愛人的那顆心!
  又再一次踏上日本,踏上伊豆的溫泉,這片我曾與許多人介紹過的土地,心情,卻再也沒有那麽簡單。車窗外是山欒和山欒上麵所覆蓋雪,連連綿綿地,一直沿伸到天邊,啊,今年的心情,也和往年一樣的吧!
  像這樣,我依然是受邀,來到八重代櫻的家,與她一共慶賀日本的新年,這已經是我第四次來過年,八重代現在已經不姓八重代,嫁人後,被冠上後藤的姓氏,不過,同我的友誼卻也沒有變化,每年必定約我到她的溫泉來,渡過一周的時間,與我講述一年中所發生的事情,四年從未間斷過。
  這裏似乎一點都沒有變化,除了她的女兒,小櫻在一年一年長大之外。五年前,在我離開上海的同時,八重代在美國嫁與後藤,開始過上相夫教子的日子,後藤也告別演藝圈,告別他作為“神秘人”的那段日子。後藤愛酒如命,酒量卻極差,今天拿著我從中國帶過來的、父親造的酒之後,高興的笑了一晚,最終也抱著酒瓶倒在桌下。
  後藤的酒品很好,從沒有喝多酒鬧事的習慣,隻是安靜地睡覺,看著八重代為他鋪床蓋被,眼上也盡是笑意,所謂幸福,就是我現在所感受到的這樣的吧!
  “那家夥能留在我身邊,我就知足了。”八重代看著後藤,笑著對我說道,“有他,有小櫻,夠了。”
  其實,有一個愛你,在乎你的人在身邊,這樣就足夠了。
  告別八重代,沿著兩邊落滿積雪的回廊,回到自己的房間。八重代的溫泉,永遠為我留著一個房間,最令我溫暖的是,院子裏那泓溫泉。就算不泡,隻是看著,就可以感受得到。我常常喜歡這樣坐在門邊,仰著頭看星星,這裏的天空很藍,星星似乎就在頭頂,滿目的寶石般,照耀著人間。可是今天陰天,一顆星星也看不到,不過我還是很享受能這樣坐著,可以想,可以回憶,仿佛滿天的星光,就在眼前。
  被酒醉得微熏,煮上一壺小茶,披散開頭發,靠在回廊的柱子旁,聽著MP3來打發時間。耳邊音樂輕輕響著,像是在安慰我的靈魂。
  其實我的MP3裏的隻有三首歌,全部都是《雪之華》,那還是很久很久之前,一個學生來到我的店裏,用筆記本聽這首歌,當時,我就喜歡上了。中島美嘉用她獨特的嗓音,把那種悲切、哀傷、絕望,表現的淋漓盡致,那時,我自己不自覺被這首歌帶入深深地悲傷之中,想起了許多陳年舊事,心痛不已。
  後來自己上網去下,卻不想下錯了版本,下成了樸孝信的韓語版,因為韓語與日語相似,一開始沒有聽出來歌詞的時候,就被他的聲音所吸引,深沉中帶有點點蒼桑的感動,讓這種原來很傷感的歌,顯得更加悲哀,也許男人所顯示出來的悲痛,要比女人來的真切,更讓人心動。特別是在聽這首歌的時候,腦海中勾起了對那個人的回憶,讓人久久不能平靜。
  後來,滿大街都流行起來雪之華,一次在陪朋友在百麗買鞋子的時候,她們店裏正在放這首歌,是中文的,我坐在那裏,幾乎被這首歌打擊地不能移動。我向來對翻唱的東西從來不感興趣,但那次回家,我立時上網搜找。仔細聽過,才發現,這三首歌中,中文的歌詞居然是最好的,也許是文化的差異,中文版在歌詞的文字上,就帶給人一種近似於絕望的味道,暫不說韓雪唱功如何,就算隻有這歌詞,也能打動許多人了。
  這歌詞,似乎是專門為我而寫的一樣。
  “憂鬱的一片天
  飄著紛飛的雪
  這一泓伊豆的溫泉
  竟是我孤單的思念
  飄零的一片葉
  就像你我的終結
  這一泓伊豆的溫泉
  充滿溫暖的從前
  你的手曾經擁著我的肩
  呢喃著愛我直到永遠
  雪花像綻放的禮花
  天地間肆意地飄灑
  縱情在一霎那
  為何現在隻剩下風吹亂我的發
  撕開我記憶的傷疤
  讓往事像霧氣慢慢地蒸發
  讓我知道什麽叫放不下
  為何我的淚會不停地流下
  滑過你曾經親吻的臉頰
  所有的對錯在頃刻崩塌
  原來你帶走了我生命的暖春盛夏
  就連舊的果實也隻在夢境裏懸掛
  原來尋找的是我自己難了的牽掛
  這泓伊豆的溫泉是天給的懲罰
  如果知道結局我們還會相愛嗎?
  我猜不到你的回答
  冰雪中的誓言是真心的嗎?
  怎麽此刻什麽也沒留下?
  現在隻剩下風吹亂我的發
  雪掩埋記憶的傷疤
  往事就像霧氣慢慢地蒸發
  痛到麻木也許就放得下
  就讓我的淚不停地去衝刷
  衝刷你曾經親吻的臉頰
  伸出手像露珠一樣的冰雪
  那瞬間的落花仿佛在
  記得你和我的愛情童話。”
  我一直以為我會忘記的,可是,每當聽到這首歌,我才知道,我是真的放不下。曾經用這首歌伴著我孤獨了多少夜晚,我自己都說不清楚,曾經想念了多少次的人,現在似乎也已經模糊了。人生也許就是這樣,在不斷的循環中相遇,分離,再相遇,再分離,永遠沒有止點,就像,永遠沒有起點一樣。
  拉門被拉開又合上,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溫熱的胸膛靠近我,輕輕把我擁在懷裏,並摘下我的一個耳機,放入自己的耳朵裏。雖然閉著眼,卻可以聞到好聞的熏衣草的香氣,可以感覺到對方頭上的水氣,貼在我的臉上,一開始熱熱的,後來是涼涼的,濕潤的感覺。
  正聽到動情,一滴眼淚不覺從眼角滑落,還沒滑過臉龐,便被一指溫暖的手指接住,然後聽到手指輕輕一彈的聲音,淚珠兒便掉落在空氣中,再也尋不見了。
  “涼了,進屋吧!”臉上有被親吻的觸覺,聲音中是讓人有安全感的溫潤,讓我舍不得睜開眼睛,怕這一切,隻是自我幻想出來的夢境。
  “看,又下雪了。”隨著他的聲音,我驚訝地睜開眼,院子裏,一點一點的繽紛地雪花,正慢慢從天空中灑落,耳邊還有餘音未斷,仿若心情也是這樣的下雪天,記憶被一點一點封存,有關於那個地方,那個他……
  我伸出已經恢複如初的右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手中,看著它在我手中,慢慢的融化,最後終於消失不見。
  正如同我逝去的那些過往一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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