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田反:你是我學生又怎樣

(2009-03-28 10:11:53) 下一個

  書被催成墨未濃
  一高二的夏天總漫長得讓人咋舌,趙水光爬在桌上,呼出熱熱的氣,南京,真不愧是四大火爐之一,即使在這地方生活了16年之久每年夏天還是讓人情緒無比煩躁,頭上的電扇還在呼拉拉拚盡氣力地搖著頭,虧是十中還是省重點,連個空調都裝不起,這不是坑害“接班人”嗎?磨練人也不是這樣的啊!
  難怪上星期那懷了孕的英語老師上課上了一半差點暈倒,給人抬出去了。
  趙水光也很想暈過去,可惜她沒人家那麽大的肚子,更可惜她向來沒那個膽子!
  “我剛在辦公室看到個大帥哥,也不知道是誰的親戚!”高蕁轉頭說“真的?不會吧,是哪個老師的朋友嗎?”
  “ 長什麽樣子啊?”
  “你們這些女生就這麽無聊!”
  “哈,男生就不無聊”於是好好的英語課在大肚子老師提前回家待產的情況下又再度變成口水戰!
  “噓,百合子來了!”
  班級又全部安靜下來,王莉莉,趙水光她們班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人如其名,長得象個氣質百合,脾氣也很好,是少數在是中有人氣的老師之一。
  百合子今天怎麽怪怪的,平日白皙的臉上紅撲撲地,天氣太熱了嗎?
  “從今天開始大家的英語自習就到此結束了,我來介紹,你們的代課老師,談老師!”
  門框邊的陰影一下子沒了,人走了進來“啊?大帥哥!”高蕁小聲來了句偏偏全班人都安靜的要命,聽這麽一咕嚕全笑開了“大帥哥”挑了眼,微彎嘴角趙水光想高蕁講錯了,不是帥哥,是大大的帥哥,真是個漂亮寶貝呢,幹淨的輪廓,細挑的眉角,不厚卻飽滿的唇,不經心地上翹著這是趙水光從小的習慣,看男人愛看唇線。
  薄唇的男人比較寡情呢!趙水光端正著身子不著邊地想著希妙的胡話“這是班長陳思揚” 陳思揚站起來,點了下頭又坐下去,從趙水光的角度正好看到陳思揚的側臉,高挺的鼻,細巧的眼鏡,好看的線條,百分之百的乖孩子,真不虧高三三班的鎮班之寶。
  “這是副班長李佳然, 這是學習委趙水光,也是英語課代表!”趙水光趕緊站起來,露出趙水光式的招牌微笑開玩笑,趙水光是誰啊,年級重點發展對象,老師口裏的“三班的趙水光,陳思揚,你們要多學學人家!”
  百合子說:“班委們多配合下談老師!”
  “談老師,我們班就麻煩你了”百合子滿臉羞怯地講大帥哥頷首一笑:“不客氣!”
  百合子淑女地抿著嘴笑,說:“那,談老師,我先回去了,有什麽問題盡管找我!” 走出教室,帶出一陣香風談書墨走到講台側邊,把書一放幹淨的長袖亞麻襯衫,精致的紐扣,小小的扣子上細細地金色圖騰,在抬首時一閃而過除了第一顆口子沒扣上,其他都扣好了,就連手腕的地方都平整地扣上趙水光想著,這個談老師就不會熱嗎“我是談書墨”談書墨笑,環視全班說了第一句話“書畫的書,紙墨的墨嗎?”高蕁插嘴,她對這談書墨是花癡地緊談書墨說:“是書被催成墨未濃的書墨”勾嘴一笑,輪廓越發好看談書墨接著說“好了,開始上課吧,誰告訴我上次講到哪了?”
  趙水光直著身子想,平時的老師都會先點個名認識下,這談書墨真當自己來代課的了!
  一節課完,大家都發現這次來了不得了的老師了,語音地道,語法分析清楚,文章概括簡單明了!
  連平時上課不在意,都是回家看書的趙水光都不由得聽得聚精會神,很快跟上了談書墨的講課速度“周一和周四下午兩點到五點,是我的OFFICE HOUR, 大家有什麽問題可以找我!”談書墨最後邊收書邊說了這話,走人天啊,這位談老師,你還OFFICE HOUR,大學教授也沒這麽玩的啊!

  "我們班老師就坐裏邊"
  “聽說你們班來了個帥哥老師?”放學路上,劉嘉倫巴著趙水光胳膊問。
  “啊,頂極帥” 趙水光想起談書墨神氣的眉眼。
  “哇,你說帥,肯定就帥得不行了,可惜他不代我們班的課,劉嘉倫一副扼腕的樣子。
  劉嘉倫是趙水光的發小,想來兩人還有段淵源,話說幼兒園時,趙水光在草莓班,劉嘉倫在香蕉班,為了蘋果的王小明大打出手,等到劉嘉倫她爸和趙水光她爸去老師辦公室接人時才認出對方原來是兒時玩伴。劉嘉倫和趙水光當場“吃”了頓毛栗子被按著頭向對方道歉,從此引發一段孽緣。
  本來這兩人除去小學,初中是不在一起的,自高中劉嘉倫考到十中後又膩在一起。
  “哎,你每天把我眼睛帶過去吧!”劉嘉倫說。
  “好啊,我每天把你眼睛粘屁股上帶去!”趙水光說得很正經。
  “你去死……”
  “劉嘉倫,我今晚上去“蘇”, 我媽問你的話,記得啊說我在你家看書!”趙水光一向喊劉嘉倫叫劉嘉倫,劉嘉倫也直接喊趙水光,
  趙水光說:“劉嘉倫,我如果喊你嘉嘉,我會吐!”
  劉嘉倫說:“死小孩,我先吐啊好 !” 女生的友誼往往都很莫名其妙。
  1912白天看上去隻是一條樸實的街道,光滑的鵝卵石路,石砌的棟棟茶座,酒吧, 就連KFC都不由流露出古樸的韻味,拐了彎走幾步就是600多年曆史的總統府,再走就是孫中山當年的住處梅園。 石子間,樹葉間,微風中,百年古韻淡淡流轉。
  到了晚上1912又搖身一變,成了最喧囂的地方,茶座昏黃的光,酒吧妖豔的燈,門口服務生大聲的寒暄,混在一起的音樂,男人女人的眼,曖昧的姿態, 晃眼的街燈,街上釋放出股啤酒的氣味 ,莫怪曾經有的報道說南京有了1912後,把城市的夜生活平均推遲了1~2小時。
  “趙水光,你下次要再穿校服來“蘇”我就踢你出去!” 希妙抓到窩在角落穿著夏季校服捧著果汁喝得開心的趙水光。
  趙水光抬首,半眯眼,看清是那明豔得不輸身後那片燈紅酒綠的希妙。
  希妙在趙水光的沙發裏窩下,很快就有服務生小函給希妙端來酒水。
  “嘖,嘖,到底當老板就是不一樣”趙水光側身看著希妙輕搖酒杯的手,紅瑪瑙的手鐲在昏黃的燈下一閃而過。
  希妙“鐺”地一聲放下酒杯,伸出指頭戳著趙水光的腦袋:“你以為我願意啊,某些人當時是怎麽說的:放心,我會幫你的! 放屁,天天害老娘放了學就往這跑,自己連毛都不見!”
  “蘇”這酒吧原來是單陽那一撥文化坯子開的,後來單陽和希妙分手去了武漢,留下“蘇”。趙水光記著單陽走時對希妙說的話:“有形的東西總是最先消失的,真正留下的都是活在心底的。”
  希妙是在上了南藝後的一次期末報告演出是認識的單陽,關係一直吵吵鬧鬧,分手卻是雲淡風輕。
  最終單陽有沒有上了希妙的心,趙水光是不知道的,也從來沒想過去問,誰沒有自己的那點小事呢,朋友間並不是什麽都要說白的,至少現在的希妙活得五光十色。
  趙水光有點心不在焉,發呆時把吸管的一頭咬得平平的。
  “希望要回來了”希妙靠在沙發上,不知是對誰說,卻明顯感覺到了身邊人一滯的身體,不由默默歎了口氣。
  趙水光直著身子,在心裏默念那個名字。
  希望要回來了,霸占了她初中所有回憶的希望,笑著罵她呆子的希望,冬日握住她生滿凍瘡的手的希望,揪著她的鼻子說傻瓜是不會在夏天感冒的希望,她趙水光曾經的希望,出了國的希望,離開了她的```````希望
  希妙看著眼前穿著名校校服大大刺刺坐著的女孩,想起三年前的光景,她那自小驕傲得誰都不放眼裏的堂弟在“蘇”裏找到她,拉著旁邊那個穿白色滾邊連衣裙的女生的手對她說:“希妙,這是我家小光!”那女生笑邊踢希望的腳邊說:“誰說是你家的,豬頭!”抬頭對她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
  再後來,希望出國,希妙再次在街頭看到趙水光差點認不出她,那女生站在街邊等車,身上是白色TSHIRT,下身黑色短褲,利落短發,那麽簡單地站在人群裏,卻和周圍那些時尚晃眼的女生截然不同,那麽一瞬間就注意到她!
  事後希妙和趙水光混熟知道趙水光其實穿衣喜歡越簡單越好,最討厭粉色,蝴蝶結的,最好就是單色,連有亮片或繡文的都抱怨半天。趙水光看著希妙又是褲子又是七分襪的混搭風總是皺眉,希妙也總是嘲笑趙水光的簡約風。
  趙水光卻一本正經說:“我過了裝可愛的歲數了,內心平靜才穿得簡單,舒服就好。 浮躁的人才裏三外三得把所有東西都恨不得穿上,想著今天穿什麽明天穿什麽,又要搭什麽墜子,耳釘之類,人那樣過於在意自己,太累。”
  希妙老是在裝點自己的時候想起趙水光這番話,也會想:希望的走真的是給趙水光平靜了嗎?
  “我上去了,要十分鍾不回來就原計劃行動!”希妙拍了下趙水光讓她回神,說著就又混進一片五光十色中。這是希妙和趙水光的暗號,希妙是個極愛玩的人,也敢玩,但難免會遇到愛鬧事的主,以前都是單陽幫著收拾,現在這任務就落到趙水光頭上,
  就象希妙說的:“某些人當初說了:‘放心,我會幫你的’!”
  每次希妙講這話,趙水光都想抽自己, 誰叫當時嘴快在單陽麵前對希妙承諾這話!
  可惜趙水光又沒單陽那撥痞子的本事,每次隻好假裝和希妙是同性戀。
  希妙教她對著凶神惡煞的酒鬼要說我們是蕾絲邊,英文是lesbian懂不懂!
  過了一會趙水光就收到希妙的短信, 2個字:C7。
  趙水光認命脫了校服,整整身上的係脖吊帶上電梯。
  嗬, 這三樓可是雅座區啊,微暈的燈光照在暗花的毯上,由於是VIP區,每個包間都十分隱秘,加上單陽他們的個性有比較變態,所有的門都是玻璃的,但堅硬無比,更重要的是外邊完全看不到裏麵發生的事,裏麵卻一清二楚地看到外邊走廊上的人,趙水光“叱了”聲,明顯滿足了有錢人的要的刺激感。
  C6,C7,這間,趙水光和希妙演這出可是老手來著,所以這丫頭一點都不緊張。
  醞釀了下表情,推了玻璃門就喊著進去了
  掐著嗓子喊了句:“親愛的”, 一看屋裏就愣了
  一群俊男靚女的坐著, 卻硬是沒看見希妙那賊人的臉
  那一幹正在喝酒的男女也楞了, 隻聽沙發裏“叮”的一小聲,金騰的紐扣閃了下,冰塊互相敲擊的聲音。
  趙水光本來還想裝個酒風呢,仔細一看那沙發角裏那人,一手支著沙發座,一手正拿著玻璃酒杯不急不慢晃著冰塊。
  燈光暗得看不到臉隻能看到俊挺的輪廓,偏就這樣的輪廓,趙水光也是一下就認得了
  那不是上午的談書墨是誰,這下趙水光不知怎麽好了
  一單鳳眼的男人先笑開來,站起來說:“小妹妹,這哪個是你親愛的啊?”
  那座人也笑了,趙水光眼角看了眼沙發角裏那人似乎在專注著手裏的酒杯。
  鬆了氣,正想裝瘋賣傻混過去
  卻聽希妙的聲音:“DAILING,怎麽又走錯路了, 就和你說別喝那麽多不聽!“
  邊說邊把趙水光往外揣,嘴裏還念著:“我家的,一喝多就亂跑,大家繼續,擔待些,今晚上的記我帳上!”
  趙水光直盯著希妙卡著她的手,恨不得抽上去
  希妙陪了笑, 關了門,也沒忽略門關的當口那座人驚訝的嘴裏可以飛出鳥來的表情
  但她和趙水光可是見慣了的,希妙每次都說我們采用快攻政策,單刀直入,趁人不備,關門就溜
  希妙賣乖:“今天怎麽輪我救你拉?”
  趙水光沒好氣她說:“你不在C7嗎,人死哪了!”
  希妙奇怪說:“我在啊,等了二半年你不來,隻好自己混出來了,一出來就看你在對麵廂聳著!”
  趙水光看看左邊的C5,右邊的C6,悔得腸子都青了
  憋了半天說了句:“誰發明的門牌按奇偶數排的!”
  希妙和她邊走邊笑,賣乖說:“看,還好我出現拯救你!”
  趙水光看她一副感恩戴德的臉,伸手掐:“我們班老師就坐裏邊哪!這下好,不良少女加同性戀!”
  希妙一聽樂了,掉頭就走直說:“哪個,哪個, 指我看看去!”
  趙水光覺著告訴希妙這事又足以榮等趙水光這輩子一晚上幹的幾大銼事的第二寶座!
  敢緊拖了希妙就走, 這準大學生是不會懂她趙水光這高考生要過多艱辛的生活的!

  你之希望我之砒霜
  趙水光一邊跟全班人讀著英語課文,一邊不留痕跡地拿眼睛掃著正靠在講台那把玩著粉筆的談書墨。
  去泡個吧給新來的老師逮著,還上演了一出“玻璃之戀”。
  量趙水光膽子再大,再會裝,也隻是個17,8歲的高中生,不抖和是不可能的。
  但這半堂課下來了,談書墨除了點名回答問題叫了下趙水光,就什麽都沒發生了。
  趙水光想也許談書墨根本就沒有看到自己呢!
  就放心地拿書遮著臉和前邊米妮, 高蕁小聲說話。
  高蕁偷偷摸摸說:“昨天放學我爸來接,看見談書墨開的車,寶馬5係,我爸說是530Li 要60多萬呢, 有錢人!”
  米妮說也把身子往後靠小聲說:“我聽李佳然說他是海歸,家裏好象和省教委有有什麽關係,校長請半天才把他請來的。 我要是他,我也不來啊!”說完看看談書墨的方向。
  趙水光壓低聲音:“咱李佳然是校長女兒,她說是好象就是是了!”不由想起昨晚上的事,這下恨不得拿腳抽自己臉!還是安慰自己這談書墨這種人物是不會記得自己樣子的。
  正慶幸呢卻聽談書墨說:“課代表來下辦公室,下課!”
  趙水光突然就有拋到冰水裏感覺,大熱天的居然出了冷汗,還頂著米妮,和高蕁欣羨的目光出了教室。
  外聘教師是有專門的辦公室的,現在全校就一個外聘教師,這倒成了談書墨的專門辦公室了。
  趙水光硬著頭敲了敲門,就聽到談書墨清清淡淡的聲音:進來。
  開了門,看見談書墨一手拿了杯子,一手挑了筆,站在桌子旁邊低頭改作業,能看到俊挺的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的陰影。
  趙水光想自己真是潛力無窮,這時還不忘花癡,開口:“談老師”喊得禮貌至極。
  談書墨沒抬頭,一會 “啪”得一下摔下筆,把本子往旁邊的一疊一搭。
  才抬頭說:“作業本回去發下,上頭那摞是要訂正的” 黑亮的眸子看著趙水光,嘴角微微上揚又說:“謝謝”
  趙水光連忙說:“不客氣,您還有什麽事嗎?”
  談書墨說:沒有。 拿了水杯仰頭繼續喝水
  趙水光抱了本子樂顛顛地出去了。
  離高三開學還有一個禮拜不到,學校終於放了這群準備生的假,趙水光本是想去“蘇”混著的,看到那火辣辣的太陽,人就沒了力氣,怕再遇見談書墨,幹脆窩在家白天複習,晚上看電視, 倒讓她老爸老媽驚訝了下。
  過了兩日經不住希妙的短信轟炸,還是趁沒開學溜去了“蘇”。
  任何一個女生都會在分手後至少有一次想象和前度戀人再見的場麵,不論是以多麽憤恨不平的心還是抱以祝福的感慨。趙水光曾無數次想象過和希望的再一次相見。 或許在街上他挽著女朋友,那女生有著趙水光曾經也有的明淨笑靨,而她是上前微笑抑或是轉身離去。 或許是在辦公的地點,他的眉眼依然自信飛揚,帶著驚訝再次相遇。 或許, 她會牢牢抓住他的手。或許,他們隻能默默的點頭然後祝對方幸福。
  然而趙水光透過包件半遮的門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她隻能忘了呼吸地站在那裏,望著那人的每一個動作,她曾經笑過的他白皙的皮膚,他習慣地在不滿意時撩額前柔軟的發,他抓著酒杯開口笑。
  “小光” 她聽到希妙的叫聲
  趙水光看見希妙打開門看到她後微訝的表情,有些小小的尷尬。
  她也看到了希妙身後他的表情,清晰的臉突然模模糊糊起來。
  那時她說:“我不是那種人, 談不了遠距離的感情”
  然後就聽他說:“屁的距離,距離根本就不是問題!”
  她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臉, 最後他掐著她的手, 仿佛入了骨頭,他說:“我留下來,小光,我留下來?”
  她抬頭, 看到男孩堅定的眼,他長的本來就是比帥氣還多了分漂亮,傲氣至極的臉不曾出現如此的肯求。
  她差點頭就答應了,可是可能嗎?他們都15歲,能做下什麽,他全家都移民去了加拿大, 他媽媽怎麽可能讓他一個人留下來。
  她說:“我們還都隻是孩子!”
  他耷了頭,慢慢放下他的手, 他也是知道答案的
  那是他們最後的爭吵。
  正如她所說的彼時他們都是孩子,除了對方不曾喜歡過誰,誰也沒說了分手就這樣過去了,想著或許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吧。未來還很長,生命中總會出現美好的插曲,下一個路口說不定就會出現讓自己深愛的人,然後就牢牢抓住。
  卻不曾想到,人生中美好的人或物總是有限,一不小心就錯過了。下一個會更好隻是安慰自己的借口。
  於是趙水光安全上了高中,依然做個好孩子。
  希望跟著媽媽去了一個寒冷的國家,這裏有有著最長的冬季,是趙水光最喜歡的季節。
  希妙瞧瞧門外的,看看門內的,著實受不了,
  一把拉了趙水光進屋, 指了希望說:“你們兩就說個清楚吧!”

  “難怪酒鬼都說自己沒醉”
  希妙側了身拉趙水光進門,屋裏有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臉,有的人一看就認出是趙水光來,氣氛有些微微的尷尬。
  希妙嚷著:過去,過去。 排開眾人一把把趙水光按著坐下。
  趙水光再一抬頭就看到希望的臉,漆黑的眼,辨不出的心緒。 希望的右邊還坐了個女生,伸出手拍了拍希望的膀子,對趙水光一笑露出兩顆虎牙,趙水光心裏有格的一下有些刺痛。
  轉了頭索性放開對大家說:“幹嗎呢,喝酒啊?希妙,希妙我要“子彈頭”!”
  希妙看她就像看不爭氣的孩子白了眼說:“還子彈頭呢,隻有綠茶!”就趙水光這沒酒量的,還喝子彈頭。
  大家看看沒事就繼續鬧,趙水光就和著平時鬧慣的人了喝綠茶,身邊還有希望和那女生低低的說話聲,背景太吵了,連聲音的輪廓都抓不住,喝著喝著就變成綠茶對芝華士,喝著喝著又變成紅酒,眼角被酒精熏得火辣辣的,不敢看旁邊人的臉。
  趙水光在半瓶紅酒下了肚時,站起來一把揣住希妙說:“我醉了!”
  爾後的事她都記不大清,
  過了一會掙眼發現自己賴坐在露台上,身邊有人抽煙,她閉上眼,不去想了
  那人知道她醒了,問:“你還好嗎?” 聲音一下子散在風裏
  趙水光想笑,以前看電影《情書》的時候不明白裏邊那女的找了半天藤井樹,最後隻是對著大山大喊一句:“你好嗎?”
  現在是有些明白了,時間的痕跡太深連想普通人一樣的寒暄都是尷尬,
  憋了半天隻想了一句:“你好嗎?”
  其實已不在乎答案,因為我的好與不好再與你無關
  趙水光撐著頭站起來,她很想對希望微笑說:“我很好。”
  可惜今天的一切都措手不及,她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說出想了好幾遍的台詞
  “希望”虎牙妹妹在走廊上喊。
  趙水光別開希望的手,下樓, 一路上隻覺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後腦勺無比之重,心跳又快,每走一個台階都像要栽下去。
  想著想著也真的栽下去了,幸虧樓梯下有人,一把接住她,
  後邊是希望的聲音,喊得很急:“小光”
  趙水光再聽到那聲音喚自己的名字,心緒更加複雜,頭也沒回說:“我沒醉!”
  一口氣踮起腳,看都沒看嘴巴貼上接住她的那人。
  在一片靜默中趙水光想, 難怪酒鬼都說自己沒醉。
  其實就是嘴唇貼到了嘴唇,牙齒磕到了牙齒。
  在趙水光的年齡是不太懂什麽叫接吻的,後來想想這估計是人生中莫名其妙的KISS
  趙水光不記得那黏合的狀態持續了多久,開始貼上去隻是氣自己,氣希望,後來就真的醉迷糊了,
  被人箍著手臂拉開,耳裏有音樂聲,女人的叫聲,男人低低的聲音,太多的雜音
  她站著想努力瞧瞧被她抓到的冤大頭是誰
  望進一雙晶亮的眼,趙水光咕嚕說:“這位哥哥好熟悉啊!”
  隻覺得臂上一鬆,金色袖扣一花眼鏡,她頭嗡嗡的往後一倒
  跌入黑暗時想,說自己醉了沒人信的,現在好了吧!

  “希望,你幸福!”
  趙水光第二天醒來,一開機十多個未接電話提醒
  手機還在震著希妙的電話就進來了。
  這女人劈頭蓋臉一頓罵,
  希妙說:“你小姐能喝啊,知道我昨個怎麽把你折騰回家的啊,還和你媽說昨天是我生日玩高了,這不抹黑我在咱媽心中美好形象嗎?您一睡就沒事了,真是,啊,說到你昨天獻吻的帥哥,極品啊!……”
  趙水光頭疼起來,掛了希妙的電話
  吃早飯時,免不了被老媽說,
  趙爸爸是某銀行分行經理,趙媽媽是會計主管,一輩子和數字打交道,絕對的傳統家庭。
  兩人平時是忙了點,但覺得這女兒還是讓人省心的
  念叨了下,在趙水光說好不犯的情況下就算了
  趙水光早上喝牛奶的時候,想到希望的臉,有是一陣難過。
  過會“啊”地一聲掉了筷子,
  “幹嗎呀,這孩子”趙媽媽從廚房裏提了鍋鏟就出來了,看到一臉癡呆的趙水光
  趙水光突然想這輩子都不去上學了,她想起來最後看到的那張臉,金色袖口,金色圖騰,
  索性離開學還有兩天。
  過了假期,趙水光老老實實背起書包回學校做她的好學生,一開始心裏是害怕的,尤其是英語課,去個辦公室送本子還要抖和下,但一個月的觀察,談水墨並沒有對她有什麽特別的。
  趙水光這年紀是不無風花雪月的幻想的,現在的情況亂得她都來不及去幻想什麽了。
  趙水光不笨,她知道自己是個準考生,在這風頭浪尖上,忙於學業是首要的。雖然她是愛玩的點。平時胡混,但她知道學習好才是以後一切美好日子的保證。“蘇”在學期間她是不會去了。
  之於談水墨這輩子被投懷送抱的機會多了去了,吻過的美女從東方到西方,幹柴烈火的也不是沒有。趙水光這出隻是唇碰唇牙齒撞下牙齒,在他談水墨的看來根本不是個吻,簡單來說他是被個酒鬼非禮了,巧的是,那個酒鬼還是他的學生。
  他難道能更一個十七八歲的女生計較。到了談水墨的這種境界是不會關心這些,充其量記住了班上這個叫趙水光的女生。
  下課時,希妙打了電話來:“希望下周回去”趙水光站在走廊上靠著扶手,旁邊是高荀和米妮趴那唧唧喳喳說話的聲音,趙水光:“哦”了聲。希妙有點惱:“趙水光同學,你真當我是八婆啊。你看看這幾年你兩都變什麽樣了,就不能好好談談嗎。算了,我不管了。”喀嚓一下掛了。“怎麽拉?”高荀點了下,趙水光才回神,希妙是真氣了那麽大的聲音,米妮笑說:“碰著情敵了,老實說啊”趙水光很無奈說:“什麽啊。欠錢了!高利貸”三人哄笑回教室。
  趙水光想起那句“現在你兩都變什麽樣了?”她什麽時候都不記得以前什麽樣子
  放了學和米妮去車棚拿推了車出來,老遠看到了熟悉的人。
  自從接了希妙的電話,心就躁動起來。
  已經不記得多久前了,他也是這樣在校門口等著,邊和朋友打招呼說話,等她走近了總是能立刻回頭笑:“走吧!”走了十幾步就接過車龍頭,他抱怨過:“這樣多麻煩!”她說:“這樣不容易發現.”他勾了手擰她耳朵:“就那麽委屈你”又壞心笑:“呆子才不發現!”
  初中的戀愛總是更打遊擊戰一樣,怕老師發現,家長知道,同學之間的指指點點,於是想盡辦法的躲避眾人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嗬護,卻……終究難抵過時間
  今天,他走到她麵前,接過龍頭回頭說:“走吧!”
  趙水光還在琢磨要說什麽,聽希望這麽一說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走著走著,她仔細一想這個希望現在也太狡猾了,沒有尷尬,沒有寒暄,沒有爭吵,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讓她挑明了說也不得翻臉部承認也不得。
  算了,就當是個老朋友,也是會牽掛的,
  “加拿大好玩嗎?”想了下,她問,
  希望愣了愣,淡淡的說:“在哪都一樣。”有點哭笑不得,這個趙水光,還是一樣脫線,正常人都會問問你還好嗎?什麽時候走啊之類的吧。
  旁邊有女生過,隱隱約約聽到:“那不師大附中的希望嗎?”“他那時……”一片低語
  趙水光抬頭看希望的側臉,不馴的眉眼,高挺的鼻,這是大家眼裏的希望吧
  看起來很傲氣的男生,其實一笑起來會有兩顆小虎牙。
  希望問:“為什麽到十中?”轉頭看她,這樣的眼神是如此熟悉。
  她說:“待得太久了,換個地兒。”這是真話。
  他很想問:“你……真的要把什麽都忘記嗎?”
  十中和附中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同樣出色的兩個學校,所以學生初升高都不會選擇離開原來的學校。她卻跑到這來,離開有他們共同回憶的地方,一切又關他的聯係,他問過,連當時班上的交好女生她都不怎麽聯係。
  希望很氣,但不能做什麽, 因為先離開的是他。
  這次回來,他是想見趙水光的,但想想是她不要他的,17,8歲的男生,又傲氣如他,不是拉不下身段,而是怕她忘記他。
  “上車”他跨上去,一米八幾的大男生騎在女式自行車上,微弓了腰特別好笑。
  趙水光還在猶豫,希望說:“你再不上來,我帶你車子,書包全跑了!”
  她咕咕嚕嚕斜坐上車。
  兩人一路無語。
  其實想的是同一件事,初中時他也騎車帶她,她一坐上去,他就說:“最近有胖啦。重啦!”
  可每次她一說要減肥,他卻鬧騰著要吃什麽,揪了她一起去。
  “你沒把家也換了吧”希望問
  “什麽啊,沒有!”她嚷嚷
  兩人笑。總有點沒變的東西吧。
  他慢慢地說去加拿大的事,第一年學校旁邊的森林發現一隻小棕熊,鎮民趕緊放回去因為熊媽媽肯定在附近。他說前年從圖書館出來在操場上看到極光,他說在他家旁邊有個每天都一大早遛狗的胖太太。她就安靜的聽,這才是真正的希望啊。
  到了她家前邊的巷子,停下。兩人都沒有下車。
  趙水光在後邊說:“謝謝。”
  不是謝謝你載我到這裏,而是謝謝你陪我度過的那一起度過的青澀時光,遊離在枯燥的學業之外,另一番奇妙鏡像,謝謝你無私的支持過我,關心過我,謝謝你讓我知道另一個從來沒去過的感情世界。謝謝你回來看我,勇敢地麵對過去的我們。謝謝你……陪我長大。
  她知道希望是懂她的謝謝的。
  希望沒有回頭,說:“小光,”三年後再聽他喊,她突然又流淚的衝動
  他說:“將來,我是說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隻要你要我幫忙,我不論在哪在做什麽都會立刻來的!”
  趙水光從後邊伸手抱了抱希望,說:“希望,你幸福!”
  這是她最後一次擁抱希望,多年以後想來希望的話,她會溫暖地笑,那是一個少年多麽固執的承諾,雖然過了一兩年後到了大學她就明白這是永遠不可能的承諾,既然不和你在一起,連聯係都是一種多餘,無法對你回報,又怎麽可能再要求你為我去做些什麽。

  希望的番外
  乳白色的子彈頭火車轟得一聲在灰綠色的土地拉開一條線。
  “尊敬的旅客,無錫站快要到了,請您好拿行李準備下車。”
  希望拿著行李站進下車的隊裏,本是看著窗外的,車一頓所有人都一衝,那熟悉的臉突然就撞入眼底,
  沒有去記分開的時間,因為都以為這輩子或許是不可能再遇到了吧,似乎過了很長的時間了,已經習慣了沒有你的日子,已經習慣了另一個人在身邊的笑,已經不再去想起,一轉身卻發現記憶卻好好地躺在心底,不曾離開。
  還是微卷的發,比之上次分開留長了許多,微張的嘴,他再清楚不過的睡顏。
  好幾次放學他去打球,她總是等著在教室裏看書,看著看著就睡著,等他回來就隻看見紅彤彤睡熟的臉還有書上的印的一灘口水,他總是覺得很好笑,外表很乖很文靜的人其實很懶還有一肚子的小聰明,外麵人老以為她受委屈,其實總是她在欺負他,但這也無妨,他都喜歡。
  他會邊看她睡覺,邊寫會作業,收拾好東西,再喊她。,
  拿餐巾紙墊在她嘴邊,她會不舒服過會就醒了
  他就抖抖紙巾說:“滔滔江水”
  她本是又羞又惱的,氣得都忘了,瞪著眼張牙舞爪地和他搶。
  就三步的距離,他轉頭去看她,曾經的傷痛都不重要了,這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擁擠的車廂裏,她就安靜地睡在那裏,戴著耳機,靠在旁邊女生的肩上,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前麵人流動了動,他又敢忙往前捅了捅,伸出手,差點擦過她的發,覺察到她旁邊女生奇怪的注視,狀似不經意地抓住她座位的靠背。
  希望有點惱怒,氣她就這樣聽著音樂睡著。他很想知道再看見他她會是什麽樣的表情,是否有和他一樣忐忑難安的心情,為什麽隻有他一個人在思緒紛飛。他很生氣,恨不得換手去掐她的臉,他以前做過很多次的。
  可是他卻又害怕她醒來,他要以怎樣的表情來麵對她詫異的眼,像看個好久不見的陌生人一樣嗎?他做不到。
  他就這樣低頭看她,她就熟睡在他的手邊。
  “咚”的一下,車子到站,人流開始動起來,直到後麵的人開始推擠喊:“往前走唉”
  他動了下手指,一抬頭看到站台上妻子的笑臉,有點恍惚。
  他開始往前走,站到門口不爭氣地停住,側身讓人先走,他回頭去看她,她還是那個姿勢,他早知道的,她一向很能睡,隻要想睡哪都能睡著。
  “希望”她的妻子在門邊喊他,他笑,走出火車,握住妻子的手。
  “咚”的一聲,火車毫不留情地前行
  趙水光在聽到有人叫希望的時候,一皺眉就醒了,側頭看到旁邊的過道上,兩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在聊天,其中一個直搖頭連喊:“希望不大,希望不大哦!“
  趙水光就覺得自己好笑,這樣已經是條件反射了
  表妹晨晨看她醒說:“老姐,剛過無錫的時候有個狂帥的帥哥就站我們旁邊!我還和他對視了下呢!”
  趙水光可惜死了連說:“真的啊,真的啊,你怎麽不喊我呢!”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幾分鍾前那個人是懷著如何複雜起伏的心緒凝視過她。
  人生那麽長,世界還那麽小,總有一天我們會一不小心擦肩而過,你在這裏,我在那裏,沒關係,因為我知道這已經是我們最大的緣分。

  水果糖香
  就這樣,希望再一次走出趙水光的生命,劃下很深的痕跡,至少這次好好說了再見,以後的一切就交給時間。趙水光的頭發長長了,還是微微的卷,蓬蓬地在耳朵後麵,相反於時下高中生流行的柔順的直發,但舒服對於趙水光就是流行。希妙還是白天學校晚上酒吧地打混。
  “劉嘉倫,今天周三我要去謄分,不和你一起走了。”趙水光邊發短信給劉嘉倫邊往談書墨的辦公室走。臨近模考了,學校的測驗也多起來,每周三下午老師都去交流學習,各科的課代表都要留下來。
  談書墨的辦公室是獨門獨立,所以每次都是趙水光一人被發配過來。
  天色漸晚,夕陽散在紅漆的辦公桌上,紅紅的光暈在女孩微微蒼白的臉上,微嘟的嘴,毛絨絨的卷發被陽光漆成金黃色。
  談書墨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發現辦公桌上睡倒了隻小倉鼠。
  談書墨和趙水光的淵源除了那次的“惡作劇之吻”,就隻是幾次的錯身而過。
  上課的時候她會開下小差,被點名了又在周圍同學的擠眉弄眼下安全過關。她作業寫得卻很工整,字不是很好看,但卻很認真。見了老師很很恭敬地喊:“老師好。”走過老遠又聽到她唧唧喳喳的聲音。有幾次車子從學校旁的小路駛過,看到她邊吃冰淇淋邊和班上幾個女生打鬧。這樣的一切都是所有17,8歲高中女生平時所作的。
  趙水光微微動了動醒了,抬頭一下子看到一雙黑亮的眼,嚇了一跳,趕緊站進來喊了聲:“談老師好。”
  談書墨覺得有點好笑,被一隻小倉鼠一本正經地喊了下。
  愣是憋住了,挑了挑眉問說:“寫完了嗎?”
  “快了!”趙水光趕緊坐下繼續,暗暗罵自己昨天看魯魯修看過了都,今天居然跑這來睡覺了。
  “趙水光”她一抬頭,看到一張逼近的俊顏。
  和喜歡裝酷的小鬼不一樣,到了談書墨的年紀所有的一切都是渾然天成的,被這樣的男人深深的凝視,這並不是勾引卻造成致命的吸引力。
  趙水光氣都不敢出一下。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出一張紙巾, 他說:“口水擦一下!”
  天啊,囧死她算了!
  胡亂接過紙巾,她突然想起記憶中是誰也在她睡醒的時候遞上純白的餐巾紙,那個人現在已遠走它鄉。
  談書墨從書架上抽了本書,在沙發上坐下,他不是沒發現趙水光的忡怔的,他有些好笑這個十七八歲的女生有什麽好那麽化不開的煩惱,現在的煩惱之於以後想來肯定都是好笑的事情了。但談書墨又是隱隱覺得這個女孩是不大一樣的,在人前是愛笑愛鬧的普通女生,在老師前規規矩矩的好學生,她以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但在談書墨這種道行麵前也就是地鼠精比如來佛的等級,看看都很好笑,但他會想起在“蘇”喝醉後晶亮的眸子背後無聲的傷感。
  “老師,做好了。”趙水光把卷子分號類堆好,談書墨放下書看了表六點多了說:“家住哪,我送你。”
  談書墨把車開來的時候,看到趙水光在停車場門口的身影,背個大書包,頭上戴著大絨球的紅色毛線帽子,低著頭遠遠地站著,看到談書墨的530Li,站好打開前門坐了進來,對談書墨說:“謝謝,談老師。”
  談書墨想其實趙水光是個極有靈性的孩子,外表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很是沉穩,本來他是叫她在教學樓下等的,她還是一路說話跟他走到停車場,選擇座位的時候也是禮貌地坐到前排,規規矩矩係上安全帶。
  其實他不知道,趙水光是個典型的兩麵派,在家的時候老趙同誌說:“丫頭,來,到前麵陪爸爸坐。”趙水光都是賴在後麵說:“不要,難過死了,要係安全帶。”
  趙水光其實坐到前排也很是無聊,看看方向盤的藍白標誌,就看到談水墨骨節修長的手指,突起的腕骨,視線往上,嘖,這男人真是好看得沒道理。
  不過說也奇怪,大家都知道才調來的英語老師帥得透頂,每次他們班一上英語課窗口路過的女生概率就會大大上升,花癡之心人人皆有,但大家都是憋在心裏意淫下就好,從來都沒人敢花癡到談書墨麵前去。
  趙水光有點坐立不安,一路上能說的就那麽多,她又是個不在兩人情況下習慣冷場的人,隻好問:“談老師,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談書墨說:“英國”。
  趙水光再接再厲問:“英國是不是真的有九又四分之三月台!”
  談書墨正在開車,側頭睇了眼小女生好奇的臉說“有”, 隻是他沒無聊到去實地考察。
  她問:“那福爾摩斯的家去過嗎?”
  他說:“去過.”
  她問:“那阿加莎?克裏斯蒂的家呢?”
  他說:“沒有”
  她問:“那馬克吐溫呢?”
  他說:“那在美國”
  趙水光暴汗地閉嘴,談書墨揚起嘴角,這女生並不是那麽聒噪的人,但還是絞盡腦汁地想話說,裝乖巧活躍。
  趙水光心裏都難過死了,摸摸大書包,掏出個小鐵盒,匡匡地搖,談書墨斜了眼看去原來是一盒糖罐,殼子上是兩個卡通的奶牛什麽的。
  趙水光倒了一大堆糖出來,前麵正好紅燈,她就伸手問談書墨:“談老師,吃糖嗎?”
  談書墨踩了刹車,低頭,一隻白白淨淨的小手捧著五顏六色的糖珠。
  趙水光加了句:“不甜,都是水果味的。”笑得酒窩一閃一閃。
  談書墨本不喜從別人手上拿東西吃,不衛生,而且他性格如此,今日卻鬼使神差地挑了顆黃色扔進嘴裏,繼續開車,甜膩的檸檬味就蕩漾在舌尖,果然,哪有糖是不甜的,他早就知道。
  一會趙水光的家到了,她抱著大大的書包跳下車,說:“謝謝談老師,談老師再見。”
  談書墨倒車,遠去,一車的水果糖香。

  800米是噩夢
  今天絕對是趙水光的末日,事實上每年都有這麽一天是趙水光讓趙水光從早上開始就眼皮直跳坐立難安的。這個記錄一直保持了6年。
  自從上個禮拜劉嘉倫問了句:“趙水光,你們班什麽時候考800米啊?”
  趙水光就覺得人生美好的日子都瞬間過盡了。
  站在這紅漆塑膠跑道上,秋末的寒風一吹,草皮上石子一飛,趙水光徹底地絕望了
  “男生都跑完了,看看,陳思揚在那踢球哪!”高荀邊脫運動校服外套邊嚷嚷。
  其實不是嚷嚷,隻是這個天生的大嗓門說什麽都變成了嚷嚷!
  男生和女生一直都是分開各由男女老師來上體育課的,一般都是趙水光她們3班和4班的女生和起來上課,現在那幫子4班的女生就一起去花癡陳思揚了。
  趙水光沒心思管,一緊張肚子又痛起來。
  趙水光這人最會的就是耍小聰明,臨時抱抱佛腳照樣拿不錯的分,50米之類的短跑不再話下,最傷心的就是一切於毅力有關的事,800米是永遠地痛啊!
  話說初中某次考試,她跑著跑著就不實在扛不住了,偷偷摸摸地退下來,跑去和隔壁班的女生玩拍球去了,結果那記分的老師等啊等說數數怎麽少了個人啊,最後逮著玩得滿臉紅光的趙水光,一頓好罵:“我以為你跑著跑著跌到溝裏麵去了!”趙水光楞楞地看著跑道旁邊的下水溝想:不能啊,人家有蓋子蓋著呢!
  現在惡夢重演了,“3班女生準備準備跑了啊!”體育老師方便麵說
  其實方便麵不叫方便麵,方便麵姓什麽也不記得了,她燙了一頭的小卷跟個統一康師傅麵條一樣,所以大家都叫她方便麵。那時候高中女生絕對不待見卷發,直直的清湯麵條才是王道。
  趙水光認命地脫了外套,擠到跑道裏麵。哨聲一想,咬牙就跑。
  一圈下來就脫離了大部隊,心跳得耳朵都疼,大口大口的呼氣吸氣。
  跑了幾步被她們班正在踢球的男生看到,有幾個就喊:“趙水光加油!”
  趙水光扭頭看了眼,拚了命擠出個個笑臉,後來上下節課前,同學甲特地跑過來來問趙水光:“您老跑步就跑步幹嘛那麽麵部猙獰啊?”
  趙水光跑到後來了心想反正自己是最後的了,丟人就丟人吧,就幹脆跑跑走走。
  到了最後的拐彎了,使出吃奶的勁衝刺!
  跑到方便麵跟前,一看怎麽還有一個人,不是那談書墨嗎?
  大冷天,上身穿著淺灰色羊絨V領套衫,下身是全棉條紋闊腿褲,雙手叉在口袋裏和方便麵正說得開心。
  趙水光氣喘籲籲地上去說:“老師,跑完了。”
  方便麵還在滿麵紅光地和談書墨聊天,趙水光實在沒了力氣,隻好到蹲一邊等她
  不到一會,隻聽談書墨說:“鄧老師,我去拿考卷,下次再聊。”
  談書墨臨走,還若有似無地側頭,貌似譏笑地看了眼趙水光,趙水光丟人丟大了紅著臉死活當沒看到,心裏把談書墨罵了個遍。
  方便麵過了會回神,看見蹲那的女生,說:“那同學,對,是你,你跑多少,怎麽不說啊!”
  趙水光很是委屈,乖乖站起來說:“老師,我說了,但你在忙,可能沒聽見。”
  方便麵尷尬了下,說:“聽到了,4分20,過了。”
  趙水光樂得個要死,心想你表都不掐就算我過啦,你也太好了吧,還有這談書墨還真是個好人啊,算了,算了,就不罵你了。
  挪到高荀旁邊又一屁股坐下,米妮直拉她們兩坨爛泥說:“不能坐,屁股會大的!”
  她們也不理就賴那,高荀問趙水光:“怪怪,我們跑了一半時,談書墨怎麽來了,你看看把四班的那些女生和咱們方便麵激動的。”
  趙水光也八卦說:“不知道啊,他說去拿試卷的。”
  高荀說:“啊,難怪,唉,不對啊,那試卷在德光樓,跟操場不是一個方向啊!”
  卻不知此時談書墨正走在教學樓樓梯上,回頭看了眼落地窗外,操場上蹲著的短發臉紅撲撲的女孩,想:那孩子,應該過了吧。繼續往會議室走去。

  批鬥大會
  我並無過人的特長,隻是忠誠老實,不自欺欺人,想做一個“以身作則”來教育人的平常人
  --------吳玉章
  臨近模考,學校出了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高三七班有個女生懷孕了,自然是勒令退學,這消息傳到省教委那去了,勒令全校檢討。
  那女生趙水光是認得的,她們是同一個初中畢業的,那個女生叫陳冉,初中的時候已是個風雲女子,趙水光一直記不得她的樣子,不是陳冉長得不漂亮,而是實在搞不懂她長什麽樣子,那個女生從初一起就是每天都化了妝來上學的,雖然化了妝也是個美人可在那濃妝豔抹下到底是什麽樣的臉蛋大家都不知道,老師說了好多次她也不聽依然故我,同學在背後指指點點,人人都知道師大附中有這號人,她不管。直到畢業那天,她卻做了件足以讓全校人下巴都掉下來的事情,她那天什麽妝都沒化左右紮了兩根辮子就來了學校,上了高中的主樓直接向某高三男生表白,真相揭開,原來陳冉清純的樣子是勝過化妝時的幾十倍的,終究是個美女。
  趙水光再見陳冉她還是眼影粉底全部塗好,點了下頭就過去了,趙水光感歎自己當年因為希望也算紅得徹底。名人見名人兩眼淚汪汪。
  趙水光後來也聽過陳冉的種種傳聞,什麽和校外的人在一起,墮了胎之類的,趙水光雖是個八卦之人,但對於這些謠言卻是一句話都沒說的。希妙也是知道陳冉的光榮事跡的,人希妙說:“這女人我喜歡!”
  下午的時候,全體高三師生留下加開年紀會議,禮堂裏校長痛心疾首說:“現在的孩子,書不好好念,你們每天都在想什麽啊,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不把自己的人生當回事……”
  趙水光在下邊聽得有些麻木,高荀抵抵她,往談書墨那呶呶嘴,這男人真是穿什麽都好看,一身紫藤色羊毛亞麻細方格開衫和海軍藍長褲,身材修長。一排老師都站那哪就卻一眼望過去就是他。
  “看看,咱談老師玩個手機都有氣質。”高荀悄悄對趙水光說。
  趙水光很是無語,不過這談書墨也太牛了吧,校長在台上口沫橫飛,他在就靠著牆漫不經心的樣子。
  校長終於發表完他偉大的演說,看了眼台下鴉雀無聲的陣營,非常滿意他的演講能夠循循善誘這些無知的孩子們,接著批鬥大會開始,班主任上台陳詞,各科老師上台講話,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下麵就是談書墨上台,他往台上一站,眉眼俊挺,貴氣天成
  談書墨調節了話筒的高度,雙手一插兜裏,開始說話:“大家覺得隨著年紀增長而消失的是什麽?”
  全年級的人嗡的一下摸不找頭腦,連校長也捧著大茶杯愣在哪裏,
  談書墨也不需要人回答接著說:“人一旦上了年紀就會懂得羞恥,變得膽小,學會了裝作沒看到,裝作沒聽到,雖然這叫做大人,但等你覺察時,成長已經停止了。年紀增長首先會消失的是勇氣。”
  如同在每一堂英文課上他優美的朗讀名句的聲音,他說:“你們不懂事,因為經驗不足,所以不懂得害怕,會有那種連自己的身邊的人事都看不到,被不愛和空虛所糾纏的時候。珍惜的時光一分一秒的過去,因為過於焦慮,甚至有些人迷失了現在的自己,不過,也用不著因為不成熟就輕視這樣的自己,用不著害怕會丟臉。” 清晰的聲音在大禮堂裏回響。
  空曠的演講台上,他傲氣逼人,快30歲的男人抬頭卻眼神清澈動人:“照自己所想的的放手去做,等到察覺到錯誤再重新來過,不會有事的,你們的腦筋足以承受這些柔軟,你們年輕而且極為聰明,你們該去愛那些不成熟,把這不成熟當作自己最大的武器,挺起胸膛來。”談書墨站正了身子說完,下台。
  “哐當”一聲校長的水杯打翻了,趙水光看見陳思揚鼓起掌來,大家都霹靂啪啦地鼓起掌來,她心裏漲漲的,也鼓起掌來,高荀拍地巴掌都紅了,扭頭對趙水光說:“這談書墨太牛了,太牛了,我比愛小古還愛他!”

  平安夜
  一個學期很快就過,12月一來大家都蠢蠢欲動起來,很快就是聖誕節了。
  高中生對聖誕節的定義很是迷茫,在報紙,偶像劇和漫畫的多重宣傳下,對這個節日有種莫名其妙的神往,但和誰過呢,怎麽過呢,哪有那麽多錢去過,這類節日都是商家搖身一變吸金的大好時機,於是最後都變成在台燈前憧憬的幻想。
  今年的聖誕對兩個人有著特別的意義。
  當趙水光在“蘇”裏把某個喝得酩酊大醉的女人連扯帶拖得揪出來時,她想到法國電影《兩小無猜》裏的話:“朋友就像眼鏡,初時總覺得好看,後來卻發現再也擺脫不了了,幸運的話,你能挑到一副好眼睛。”很明顯希妙就是個哈利波特鼻梁上的那個玻璃瓶底。
  “小光啊,咯,來來,讓姐姐。咯,讓姐姐好好看看,這麽久都不來了,咯,這沒良心的娃……”希妙猴在趙水光身上,不停地說話。
  趙水光很是無奈,9點多鍾,在家裏做作業做得好好得,聽到某個女人的一通電話,自己還沒吭一聲,就聽那頭尖叫了聲:“聖誕HAPPY”啪地掛了,趙水光隻好認命地收書包,再和爸爸媽媽說去劉嘉倫家對作業,溜出來。
  現在那個罪魁禍首正掛在“蘇”後門的垃圾桶上吐得開心。
  寒風衣吹,清冷的巷子裏,蹲著一個背著碩大無比的書包愣頭愣腦的女生,和一個還在打酒嗝的無比猥瑣的女人,十分詭異。
  趙水光扶希妙站好,看她臉上的妝因為汗和淚都花了,塞了張紙巾個她。
  兩人跌跌撞撞走出去,發現路燈下站了個人,正靠在電線杆下抽煙,看她們出來便抬起頭來,眼神炯炯,臉龐剛毅,下巴有淡淡的青渣,一陣風吹來,黑色風衣衣擺飄揚。
  趙水光樂了,那不是失蹤了兩年的單陽是誰。
  旁邊有一個人已早她一步做出反應,希妙巴巴被風吹到臉前麵的長發,“塔塔”地踩著高跟鞋往前走。趙水光知道這女王想保持下高貴形象,可惜她已經醉得站都站不穩,還死撐,格外好笑。
  單陽掐了煙站在路燈下,一雙眼呈著動人的光。
  希妙扭著腰,一步步往前走,身子已經背叛似地微微前傾了,
  終於她站在路燈下,他的影子當中,輕輕地抬頭,伸出修長的右手,
  “給老娘……滾!”她掐著他的臉如是說。
  他卻笑得像找到了組織一樣,也伸出右手,嬉皮笑臉地說:“老婆,我滾了,世上哪找得出像我這樣比你還甩的人!”動作卻是輕柔的,把她臉上沾著的紙巾削挑去。
  路燈下,她的臉上花花綠綠,他笑得燦爛無懼,噢,為什麽在我那麽猥瑣的時刻遇見你!
  趙水光整整包帶走出巷子,今晚上她是功德圓滿了。
  “男生都是這樣,暴力,苛刻,愛欺負人,最討人厭了!”說這句話的女孩,曾幾何時也會靦腆的仰望著她心儀的男孩。
  她也曾有過那樣的聖誕節,狀似不經意地把袋子放到車簍子裏,再貌似更不經意地說:“喏,聖誕禮物!”那個人卻是巨大的開心,立馬把袋子抓過來,掏出那條圍巾,喜滋滋地戴上,說:“我明個就戴到學校去。”趙水光著笑說他:“急什麽啊,隨便你戴不戴。”其實心裏甜得都要開出花來,你能不喜歡嗎? 我可是挑了一個下午的!
  如今為什麽她已記不得那條圍巾的顏色,卻還能憶起那張笑臉?
  看看表快10點,趙水光有點不想那麽早回家,即使知道回去後又要挨說了,但看著繁華的街燈,走在街上的人的笑臉,她裹裹圍巾哈口氣也悠悠閑閑走著。
  經過安特魯,推門進去,買了一盒蛋撻,想回家也好哄哄媽媽。其實是自己想吃。
  坐到路邊的椅子上,打開盒子,抓了一個慢慢吃,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老是站在某人旁邊走邊吃,還硬是要他嚐一口,那人說皺眉說:“那麽甜,小姐,看看你的吃相。”邊幫她抹去嘴角的酥皮屑
  唉,過了,那麽久還是會想起來啊,在聽見某首歌的時候想起,在看見某樣東西的時候想起,想起某個人。
  有人說過:“初戀受傷的人,這一生都是戀愛的低能兒。”
  但她趙水光就硬是要活得好好得,告訴自己要長大,要學會保護自己,把自己藏起來,做個人人都喜歡的孩子,但為什麽看到希妙和單陽之間流露的真摯情感時,她會想起過去單純的歲月,去欣羨美好的愛情。
  趙水光笑原來自己也是個俗人,容易動搖,容易被傳染。
  吃完兩個蛋撻,撣撣衣服褲子上的碎屑,站起來,往前走。
  正好碰到有個商場在做運動課程推銷,趙水光一開始隻是順手接過來,發傳單的男人就是扯著趙水光讓她上去看看,趙水光說:“不好意思,我趕時間。”那男人不但不聽,手上的動作好大了,趙水光有點急了,心想夜路走多了,真碰上流氓了。 沉下臉說:“你要再這樣,我就喊人了。”
  那人倒真是流氓了說:“小妹妹,別這樣,我也沒怎麽樣啊。”
  旁邊那幾個發傳單的也聚過來說:“別害怕啊,上去玩玩啊。”
  這下趙水光是慌了,想了下說:“這樣啊,我認識個女生,平時也喜歡做建身的,我喊她一起玩啊。”
  那幾個人說好,趙水光掏電話播出去希妙的電話直接轉成留言信箱:“希妙,我在長安路的國貿大廈,你不是想報名說健身班嗎?快過來,我等你啊。”
  回頭又對那幾個人是說:“我朋友說她過會就過來,我等下她。”
  那男人就上來拉趙水光的膀子說:“這多冷啊,陪你上去等吧。”
  趙水光急了,伸手亂抓了一把,居然把那男人的臉抓傷了一道紅痕。
  那男的罵了聲操,就伸手過來了,趙水光想完蛋了,隻覺得腦袋熱辣辣的,整個人都不知道怎麽反應了。
  這時,卻被人扶了一邊胳膊往後一拉,一個肩膀擋在眼前,抬頭一看,那人側臉在斑斕的街燈裏刻下冷峻的輪廓,回頭看她溫暖的一眼卻柔和了線條。
  談書墨低頭看看身邊小女生有點發白的臉,伸手拂過她的頭發以示安慰,卻發現她是在輕輕顫抖的。
  談書墨失笑,剛遠遠聽到他們的對話,還在心裏稱讚了下她冷靜沉著,其實她不管外表裝得怎樣終究還隻是個孩子。
  談書墨雖然身材修長,外表俊美,氣質豐華,但骨子裏是讓人不敢輕易冒犯的冷漠疏離,一看便知不是好惹的角色。
  那男子也是少見這等人物的,硬是怔在那裏。
  談書墨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趙水光趕緊抓住他大衣袖子跟著,從來見他都沒那麽親。
  那群人估計是想了下,麵子上撐不知,就圍上去想攔談書墨,隻聽有人說到:
  “兄弟,我勸你們最好別亂動,不要惹了不該惹的人!”
  趙水光聞聲回頭,看見不遠處停了一輛奧迪,車牌上是個WJ兩個字母,再看那數字也知道是軍區的高官。 車旁邊正依著個男子,穿著也是不下談書墨的精致的,但和談書墨是兩種迥然不同的類型,談書墨身上有種冷冽的貴氣,一舉手一投足卻又是說不出的性感。這男人一雙單鳳眼,比女人還有嫵媚,可有點怎麽說呃, 妖氣衝天。
  男子邊說邊淘氣地對趙水光眨了眨眼,趙水光“噗哧”一下子就笑出來。
  談書墨上車,趙水光趕緊跟著他先爬進後座。
  趙水光一上車就說:“謝謝談老師,謝謝哥哥。”
  那男子一聽就笑開了說:“談書墨啊,我當你什麽時候那麽見義勇為呢,原來是當了熱血老師啊。”在車鏡裏,對趙水光笑了笑說:“妹妹,叫我楚大哥就好!”
  趙水光說:“叫我小光就好了。”.現在一聽有人叫她妹妹就全是抖和,快惡心的。
  談書墨本是坐她旁邊看著窗外的,回頭說:“叫他楚菲菲就行了。”
  那男子,不,是楚菲菲怪叫一聲說:“靠,誰叫老子這個,老子跟誰急,談書墨你也太不厚道了。”
  他就一個人在抱怨,一張好看的臉被折騰得歪七扭八。
  趙水光,安靜下來,就又開始後悔,為什麽每次遇到談書墨總在狀況之外呢,酒吧裏的同性戀,接吻達人,現在有多了個,半夜三更在外邊閑晃的不良少女。天啊,注定她高中的最後一年命途多舛,她現在就是這麽在談書墨麵前裝也沒有了吧。
  這麽想著,車子就開到她家附近,趙水光說:“謝謝,我就在這下就行了。”
  談書墨說:“去景怡花園。”
  趙水光也不推辭了,她本來就很害怕走夜路,做人也不能太假。
  車停在她家樓下,趙水光看看表10點半,趕緊下車,對著玻璃鞠了個躬,說:“謝謝談老師,謝謝楚大哥。”
  就在想這車子怎麽還不開走啊,車窗降下來,露出談書墨的俊臉,他說:“趙水光”
  趙水光想,黑了,黑了,我該怎麽解釋呢,上次的帳,上上次的帳,立馬把百八種可能想了一遍,那腦子轉的比馬達還快。
  “你的蛋撻。”談書墨看了眼她說,蔥玉般的手指拎出了她那盒油瀝瀝的蛋撻。
  趙水光接過蛋撻,目送車子遠去,揮手,啊,讓她死了算了。
  楚菲菲哈哈大笑,看著坐在後座的談書墨眸子裏的點點笑意,說:“這孩子真逗,我說剛剛車子開過去硬是刹車怎麽回事呢,來,談老師,好好給咱說說到哪找來這娃娃的。”
  談書墨本是坐那優哉遊哉地看窗外的,就傾了身子,臉探到駕駛座旁邊,楚菲菲邊開車邊回頭,看到談書墨放大臉,老友愉悅的眼神點得精致的臉龐無比生動,楚菲菲就愣了下,談書墨伸出食指點點前麵說:“好好開車”
  “媽的”楚菲菲罵出來。
  這邊,趙水光正上樓呢,希妙的電話到了,開口就問:“小光,你在哪?”
  趙水光按開樓道的燈,黑漆漆的空間頓時明亮,她說:“在家呢,剛想讓你來玩,你不來,我隻好回家了。”
  希妙罵:“瘋掉啦,那麽晚了上什麽健身班啊,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
  趙水光笑:“沒有,你好好二人世界啊。”
  希妙還在那頭嚷說:“什麽啊!……”一通抱怨不完
  趙水光又笑出來說:“得了啊,拜拜”按了電話。

  “我還未成年”
  一月份,學校開始進行一模,也當作期末考試,這是高三學生最期盼也是最惆悵的考試。前者是一位考完雖然要補課但畢竟還有一段假期,很快就過年了。後者自然是離“一考定終身”的時候也越來越近了。
  今天是最後一門,趙水光早上起來的時候就覺得有點頭暈,媽媽就說她是低血糖催她快吃早飯。
  這麽一轉眼就在學校了,考場的座位是按平時成績排的,趙水光,陳思揚,米妮都在這個班,高荀在樓下的一個班,也跑上來打著找趙水光實際看陳思揚的名號上來聊天,
  高荀大老遠就問出來:“今天你們是哪個監啊?”
  全班人都哄得笑起來,高荀想了下臉紅了,她說:“此監不是彼奸,看你們思想複雜的。”
  趙水光沒力氣笑,米妮見她不像平時神氣活現的,就問她怎麽了,趙水光懶懶地扒在桌上,正想說肚子疼呢,零聲就響了。
  趙水光隻好認命地把筆袋擺擺好,大家都在猜最後一場是誰監考,過了會卻看談書墨拿了卷子走進來。
  趙水光想這場注定考不好了。
  最後出場的果然是壓軸的,談書墨穿了一套石墨色小羊駝絨高領毛衣,襯得眉眼更加俊挺。一班女生自他進來就竊竊私語,趙水光想這還是第一考場呢,唉,好學生怎麽也這樣心猿意馬的。
  談書墨放了卷子依講台站好說:“書包放前麵。”全班人鴉雀無聲,立馬動作起來。
  趙水光實在沒力氣,點了點前麵的陳思揚示意幫她帶下書包。
  談書墨說:“請發到卷子的同學保持卷麵向下,全班人都發到我會說開始。”說完一張桌子一張桌子的發卷子,
  趙水光第一次見識那麽注重公平意識的老師,看看全班人都不由對談書墨心生敬意,卻哪裏知道談書墨是在國外待久了自然養成的習慣。
  談書墨說:“全班人都發到了嗎?好,考試。”就像發了起跑令一樣,全班都刷地一聲,翻麵答題。
  教室裏安靜極了,隻聽到筆筆“答答”的聲音,這班的學生都是年紀的全40名,向來都你追我趕隻為了前進一兩名。
  這時隻有一個人冷汗直冒,死活都想把注意力集中。那人就是趙水光。
  趙水光此人心裏恐慌極了,每個人都沉浸在卷子中,她卻肚子一陣陣的疼,頭暈暈的,就她不在那個世界裏,她本是想說不考了,但又覺得是自己緊張才肚子疼,這麽丟人的事她做不出,更何況今天是談書墨監考,不能再出狀況了。
  談書墨一直是站在窗戶旁邊的,過了會繞教室走了一圈,趙水光看他走近都緊張死了,挺直身子,拿胳膊把沒做的大題遮遮好。談書墨也隻是走過她的桌子而已,趙水光向來無所謂監考老師在旁邊站著,今天算是好好領教了。
  談書墨轉完了居然就出了考場,全班人也有點訝異,不過很快又繼續答題,沒一會談書墨就回來了,還是往前麵窗那一站,隻是時不時看看手機。
  再過了一會,校長風風火火地過來了,談書墨出了教室,全班都有點騷動,他們的的對話聽不清,模模糊糊地知道什麽沒事,不舒服,監考的。校長進來拍了桌子說:“安靜,繼續考試。”
  談書墨從後門進來,走到趙水光桌邊,微彎了身子,低聲問:“站得起來嗎?”伸出手。
  趙水光點了點頭,右手按著肚子,左手握著他的手慢慢站起來,不敢看談書墨的臉,不敢看全班人的臉,丟人丟大了。
  談書墨扶她到休息室坐下,已有醫務室的老師等在那,為趙水光量了體溫,高燒,問她哪不舒服,趙水光說肚子疼,那老師說:“可能要去醫院檢查下,掛水。”
  趙水光想不是吧,一年沒生病一生就這樣。
  “想回去考試還是去醫院?”趙水光聞聲抬頭,看談書墨站在門邊兩步遠的地方看著她。
  以前她做什麽都是大人說應該怎麽樣不應該怎麽樣,看著談書墨的眼睛,她第一次覺得在這般緊急狀況下,也是被做為大人對待著的,心裏突然被著份尊重震撼了下。
  趙水光想就是回去也不能集中了,又不是長跑運動員,吃顆止疼藥回去繼續,她也範不著要那麵子,她看看談書墨小聲說:“談老師,我想回家休息。”
  那老師卻說:“估計是闌尾炎,回家也沒用啊,去醫院吧。”
  談書墨說:“我送她去醫院吧。”走過來扶趙水光,趙水光無語了,能不能重選啊
  那老師說:“不用您去的,我找人送就行了。”
  談書墨說:“沒事,她是我學生。”
  趙水光已經燒迷糊了,隨便他們了。
  覺得有雙手輕輕地扶起她,有個聲音對她說::“上來。”她就糊糊塗塗地爬到溫暖的背上,然後一顛一顛的,再然後她就著了,徹底睡著。
  再醒來已經是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她睜開眼,發現走過去的護士小姐都用無限關懷的眼神看著她,琢磨著怎麽回事呢,側頭就看見談書墨的俊臉,難怪啊,難怪。
  談書墨回過頭來,趙水光這是第三次如此進距離的看談書墨,即使在生病還是覺得這男人俊美得讓人不要命啊。 在神聖的白色走廊上他微微一笑,對趙水光說:“等下,打點滴。” 呯嘭,一箭穿魂。
  輸液室裏人滿為患,談書墨高挺的身材舉著輸液瓶,牽著趙水光走到座位前,看著髒兮兮的椅子,談書墨皺了下眉,二話不說把大衣鋪在座位了,趙水光看著DKNY的便簽,心疼得不行,但人家都坐了,還是把自己的屁股印上去。
  聽著嘈雜的聲音,趙水光又迷糊地睡過去。
  不一會醒來,發現靠在談書墨身上,臉低下的毛衣很是暖和,趙水光尷尬了把,還好談書墨穿的是高領毛衣。
  談書墨正坐在旁邊看報紙,膝上放著趙水光的點滴控製器。
  趙水光的角度,正好看到他的拿報紙的手,細長的手指,修得圓潤的指甲,性感突起的指節,一下子就入了神,這隻手幾小時前才有力地把她從考場扶出來,前幾天還拎了她油膩的蛋撻,幾月前還伸給她擦口水的餐巾紙,再早是在“蘇”裏的相遇。
  趙水光有點奇怪,覺得這談書墨對自己是不同的,但他這樣的男人,一路順風順水的走過來,什麽樣的陣仗沒有見過,又怎麽會對自己上了心,不可能的。
  別看趙水光這樣的年紀,平時對人對事不太計較,同齡人都覺得很是活潑易處,其實心裏是什麽都透徹的,她明白什麽是自己想要的人生,該走的路,她願意改變自己去適應別人,對生活妥協,隻為了能早點長大,不再做無能為力的孩子,不再……對自己所愛的人說再見。
  但這談書墨不是她年齡心智所能抗衡的範疇,對他的一切她很是迷惑,他是她的老師,她又不是說能不去理就不理的,況且趙水光也頗相信自己的直覺,既然在談書墨麵前什麽都無法掩飾,那什麽都不要掩飾,破罐子破摔吧。
  在人來人往的輸液室裏,在滿是藥味的狹小空間裏,
  她輕輕喊了聲:“談老師”
  他報紙放下,恩了一聲。
  她說:“我是你學生。”嘈雜的環境裏,她卻隻聽到點滴“嗒嗒”地掉落聲。
  他沒說話,肩膀動了一下,端起報紙。
  她說:“我有喜歡的人。”
  麵下的肩膀還是在動,
  她急了,來了句:“我還未成年。”
  這下旁邊的人徹底笑出來,過會,放下一邊的報紙,伸手拍拍她的頭說:“知道,睡吧。”
  前麵護士回過頭,低了眼去瞄坐牆角處的一身貴氣優雅男子,發現他竟然微笑了嘴角在看靠在他身上的女生,那女生死閉著眼睛,細軟的頭發似乎蓋住了紅彤彤的臉蛋。
  過了會,趙水光的媽媽來了醫院,連連對談書墨說謝謝,拍了把趙水光的頭說:“這孩子愣什麽,快謝謝老師。”
  趙水光低眉順眼說:“謝謝,談老師。”
  談書墨不卑不亢,說:“不客氣,回家好好休息。”就開車離開了。
  趙媽媽坐在出租車上直說:“你們談老師年紀那麽輕,長得又好,怎麽就到你們學校當老師了。”趙水光沒說話眯了眼靠在座位上睡覺。
  當午後的微風溜過窗欞打得報紙啪啪作響,當冬日的暖陽的細細茸茸地照在臉上,誰能來告訴我,那是不是愛情?

  “那就不要忘記”
  今年省教委規定高三一律不準補課,據說是有學生往電視台投訴給鬧騰的,這可樂壞了一幫孩子苦了家長,算了,有什麽事能比過年還重要。
  年初五的時候,單陽請吃飯,自然少不了趙水光的份,反正大家都很熟,趙水光也不推辭,到了才知道原來單陽請吃飯的地方是“唐朝盛世”,全城最有名的粵菜酒家。
  吃完喝完都已經下午了,這幫子人還說是要去續攤,趙水光跟在大隊伍屁股後麵,很是無奈,這個準考生怎麽能和這幫子活鬧鬼比,希妙在前麵說:“咱學校上課就是大家一起放假,放假就是大家分開放假。”這是廢話,哪能和她這個編導係的準大學生比,單陽那撥子就更是無敵,個個說自己是無業遊民,這時私家車的鑰匙卻都在手上晃好。人比人是氣死人啊。
  “小光妹妹”趙水光正走得好好的,就被人拉著了膀子,抬頭一看,此人三分妖嬈五分邪氣,還有兩分酒氣,不是楚菲菲是誰。
  趙水光旁邊的橈藍也是單陽一票的,看見有人拉了趙水光自然往前一站,就那麽杠上了,單陽他們正走前頭也覺得不對就停下來,趙水光連忙說:“橈藍,沒事,我認得的。”氣氛也緩和下來。
  之間有人走出來,喊了句:“楚少,這是怎麽啦,沒事,沒事,大家都認識的。”來人好像是隔壁包間的,似乎都認得。
  楚菲菲也不理那人,就是不依不饒說:“小光妹妹,走,上楚大哥那玩去,你談老師也在呢。”
  趙水光一聽談書墨也在就是十個膽子也不能去啊,正想著怎麽推辭呢,希妙就發飆了:“你這人怎麽回事呢,放手啊。”單陽拉了她說:“既然大家都認識,正好,咱們正準備去續攤,不如一起?”
  說著呢,就看談書墨拿了電話從那頭過來,楚菲菲樂了哄趙水光說:“看吧,沒騙你,你談老師也在。”
  任何人或許都會遇到這種情況,有很多的好友圈子,不同的圈子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世界裏是不同的你,當趙水光的一個世界撞上了另一個世界,她也隻能低著頭喊句:“談老師好。”
  這可把單陽那撥子人愣了一下,誰也沒像到眼前這個看起來非富則貴的男子據然是人民教師啊,真不知道說他是辱沒了教師,還是說教師是辱沒了他。
  談書墨掛了電話,清淡的眼光在楚菲菲扣住趙水光的膀子那一轉,走過趙水光的身邊說:“你也來吧。”咱們的趙同學隻好收收外套,大步跟上,小步回頭求救希妙,希妙卻巴著單陽說:“小光啊,原來是老師啊,不早說,看誤會的,老師,那咱小光就麻煩您啦。”
  趙水光深深地想:希妙,偶恨你啊。
  趙水光跟著談書墨,楚菲菲推門進去,好家夥,兩桌子俊男靚女在那砌長城,門一開大家都回了頭,有人就說:“呀,菲菲啊,出門了一圈怎麽拐賣兒童啦。”楚菲菲說:“不得,兄弟我想做那勾當沒路子呢。”戳了戳那人起來就一屁股坐下,跟趙水光擺擺手說:“坐啊。”趙水光看看談書墨早就情定神閑地有人讓他坐下,有人說:“這妹妹很是眼熟。”趙水光一驚,突然想起這幫子人以前也似乎是見過,就和希妙裝蕾絲邊的那次,這下好,她看看楚菲菲,人正在和旁邊那桌子的逗架,似乎也沒注意這句,趙水光已是出了一身冷汗,談書墨知道是毋庸置疑的,她開始隻以為楚菲菲事事都逗她隻是尋開心,某非他也是早就認出來了。
  趙水光想起剛剛那男人四十多歲穿著考究卻單對楚菲菲畢恭畢敬,這房間裏的人說話還時不時飄幾句英文,唇齒之間還有兒化音,自己不由謹慎起來。
  她一本正經說:“也有同學那麽說我,我長得比較大眾。”大家都笑起來,原來還是孩子氣十足的學生啊。
  “我得還比較帕薩特呢,這孩子哪找來的?”那人笑完說,睜開眼睛,卻是儒雅之風,剛才的說話完全不像從他嘴裏出來的。
  “孫羨,別逗了,她是談書墨學生。”楚菲菲拉了凳子,讓趙水光坐下,這一坐下恰恰就在談書墨和楚菲菲之間的拐角。
  一桌人其樂融融地打牌,趙水光今日是開了眼界,抬眼去看談書墨,眼神慵懶,細長的手指卻毫不含糊地碼牌,出牌,甩了一張牌出來,說:“杠”,搓麻到了他這竟成了優雅的活動了。
  趙水光也看過大人打牌,烏煙瘴氣地,這邊大家糊了也鬧騰給錢,輸了也罵罵咧咧,但從一張張漂亮地嘴裏冒出來也就不像是那麽一檔子事了。
  大家就在那閑聊,趙水光也和希望在的時候也被帶出去玩過,那是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略顯青澀,毛毛躁躁地,但是友誼也是不輸得楚菲菲,孫羨,談書墨一群人的好的,原來不論時間怎麽過去,年少的友誼就是擺在那越釀越醇的酒。
  過了會,談書墨接了電話要出去,孫羨就說:“不讓走,肯定去接曦熙,你看看,你家小朋友還在這。”
  談書墨說:“那就我家小朋友打。”就把趙水光拉了抵上, 低頭對趙水光說:“贏了你的,輸了扣平時分,爭氣點。” 趙水光隻敢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領口的金色圖騰扣子,熱熱的氣在臉上冒起來,點點接受任務。談書墨拎了外套就出去了。
  趙水光哪裏會打,隻好按剛剛記住的去出牌,幸好麻將的規則本就不難,三個連,兩個雙的,不難記,卻聽得楚菲菲說:“來,來,咱不來錢的,不好玩,咱贏的人和輸的最慘的人說真心話。”
  趙水光一聽就完蛋了,這楚菲菲絕對地大恨啊,步步都出得謹慎至極,看了半天發現沒牌出了,正納悶呢,楚菲菲的腦袋過來了,說:“哎,糊了啊,小呆子。”
  趙水光想這下好,隻想別當輸得慘的,怎麽就贏了啊,做老千原來那麽簡單啊,難怪那麽多人做啦。
  一盤點,輸得最慘的是孫羨,孫羨一甩牌說:“我就知道你不幹好事,問吧。”
  楚菲菲一笑,臉是越發妖嬈啊,他說:“下麵就請兩位一句話概括上段感情史吧。”
  孫羨咬牙切齒說:“楚菲菲,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來這套啊。”
  楚菲菲也不氣說說:“好好答,給咱小妹妹做個好榜樣。”
  孫羨才知道楚菲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沒好氣說:“上禮拜,分了。”
  趙水光心想,媽媽的,難道真的要我在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人精前說啊,講沒有也是不得信的,隻能硬了頭皮裝作雲淡風輕地說:“初中,分了。”
  做孫羨傍邊的女人就說:“啊呀,現在的孩子真早熟,初中算什麽感情啊。”
  楚菲菲淩厲的眼就瞪過去了,趙水光最是見不得人這麽說,我賤我才會在你們麵前說出來,但沒有任何人有權利批評她和希望的感情的,那是她珍惜的回憶,即使分開了,絕對不容許有半點輕視,這些所謂的大人不會懂得的。
  趙水光抬頭認真的說:“阿姨,不算什麽,隻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再那麽喜歡別人了,有人年齡心智再怎麽大也不會懂得。”
  那女的愣了一下,隻覺得剛才還坐那以為好欺負的小女生現在卻不是那麽一回事了,明明頭發短短翹翹,坐那低頭悶聲不響地打牌,抬起頭卻有如此銳利的眉眼,嚇了她一跳。
  “怎麽啦,都愣那”門開了,走進個香豔的大美女,來人波浪的長發,耳朵上的大耳環叮叮當當卻一點都不顯俗氣,相反,得體的衣著,渾身上下的明媚氣質卻相得益彰。談書墨就依在門那,手插在兜裏,高深莫測的看著趙水光。
  楚菲菲說:“看,把曦熙招來了,沒呢,逗咱談老師學生玩呢。”
  曦熙笑,看到趙水光就走過來,伸了手說:“你好,我是韓曦熙,還在追求你們談老師中。”
  靠近一看,臉上的妝容細得連毛孔都看不出,唇上卻是誘人的密色,一笑有說不出的性感。
  趙水光愣了愣,起身伸手回握,隻覺得那人手細滑柔軟,說:“我是趙水光,叫我小光行了。”
  心想起希妙說過,一個女人懂不懂善待自己,是不是全方位的美女,看手和腳的保養就知道。
  不論是女生還是女人之前都喜歡相互比較,暗自較勁,但隻限於自己覺得有可比性的範疇之類,韓曦熙這種女人早和趙水光不知隔了多少個等級,在韓曦熙的眼裏,趙水光不成威脅又是心儀之人的學生自是要做好關係。
  趙水光,回身才發現剛才說她那女人不知何時離席,自己也早沒了興致說想回去了,被楚菲菲按著說:“再玩下送你回去。”隻得留下,看他們繼續。
  談書墨入席一笑說:“繼續打啊”,也沒人再說真心話的爛主意,倒是此後幾圈,孫羨和楚菲菲都輸地相當淒慘,兩人隻好苦笑著掏錢給談書墨。韓曦熙就坐在談書墨旁邊笑著看牌,不時拿點水果,飲料,苦了趙水光如坐針氈地。最後孫羨和楚菲菲請客晚飯。
  晚上8點多,大家散場各自玩樂,楚菲菲本是說要送趙水光,談書墨隻說了三個字:“不順道”,就變成談書墨送韓曦熙和趙水光回家,趙水光很是尷尬,無奈當了個電燈泡。
  一路上,韓曦熙問趙水光:“高三了吧,什麽時候考試?緊不緊張?”之類的話,趙水光都快答爛了的問題還是耐心回她說話, 隻是剛才還奇怪這談書墨是不是有病,這麽個大美女不喜歡,想來或許一切不是那麽不可理喻。
  韓曦熙說:“書墨,先送小光回家吧。”
  談書墨頭也沒回說:“已經過了,先送你。”
  韓曦熙也不說什麽了,車裏一陣安靜。
  車到了,韓曦熙回頭,親了親談書墨側臉說:“到了打電話給我。”又轉頭對趙水光說:“小光,有空再一起玩。”優雅地下了車。原地揮手,看車漸遠。
  韓曦熙回神往家走,笑自己戒心太重,對方不過是個17,8歲的孩子,何必呢,對於愛情她向來懂得如何爭取,三年前在倫敦遇到談書墨,她就沒有改過心思,她知道感情上一味的付出不一定有回報,但她是聰明人,也相信自己的條件,26歲,這時候正是自己事業感情應該豐收的時期。
  她韓曦熙也曾有過17,8歲的清純,或許有人會說17,8歲的女生很可愛,有點小脾氣還喜歡撒嬌。男人過了24歲卻會說:“可愛能當飯吃嗎?”不是他們事故,而是已接近了生活,不是17,8歲的男生了,看到女友撅著嘴撒嬌會心底一片甜蜜。男人過了24歲就開始計劃以後的家庭,為事業打拚,他們要的是一個能讓他們在外邊時能安心的女人,一個在他失落時給他理解支持的同伴,一個在能為他洗手羹湯的妻子,他願意為家庭付出一切。而這是一個17,8歲的女生在每天想著發卡應該怎麽搭配,校服裏麵穿什麽的時候永遠無法觸及的世界。
  所以說什麽女人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而是因為可愛而美麗的話通通都是……放屁!
  她想著想著就對著化妝鏡裏勝券在握的自己笑出來。
  那一邊,談書墨的車子沒有往趙水光家駛去,反而倒了大橋邊上掛擋停車,談書墨下了車,趙水光隻好默默下了車,研究下附近的地形,很好,夜很黑,行人不多,旁邊是江,死局。
  “啪”談書墨點了煙,難道今天是教師形象摧毀日,趙水光想,這一下午,搓麻,抽煙,什麽不該做的事談書墨都做了,就是現在談書墨在她麵前跳土風舞,說不定她還給麵子地驚訝下,很想笑,還是正經地喊:“談老師,……”
  談書墨的側臉隱在黑暗裏,隻有煙頭星星點點的光,不臭不嗆,有淡淡地香草氣飄來。
  談書墨問:“趙水光,你的一輩子是多久?”語調不變,語氣不變,就如同平日在英語課上他說:“趙水光,你來解釋下過去完成時的用法?”
  趙水光愣住了,談書墨說:“一輩子很長,別掛在嘴邊。”
  趙水光想到談書墨是原來是聽到她說的“隻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再那麽喜歡別人了”那句話。
  原來他是聽到了啊。
  趙水光有點不知所措,像幹了壞事,可又不知錯再哪,她回頭趴在車上,看著稀稀疏疏的人流,說:“老師,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忘記他的。”
  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樣一個人,陪我長大,教會我珍惜,也為他在被子裏流過眼淚,贈我以歡喜給我以傷悲,但現在想來過去的種種不好都已經不重要了,留下的都是值得微笑的記憶,我,不曾忘記,也不可以忘記。
  談書墨淡淡地說:“那就不要忘記。”
  趙水光訝異於他的話,人人都在否定她的情感,人人都說要勇敢地往前看,人人都說以後會有更好的,連她都要問自己是不是那段感情很是幼稚,為什麽過於執著,這時卻有個人對她說:不要緊,你可以帶著所有的美好和痛苦一起前行。說不無振動式是不可能的。
  江邊吹來濕潤的風,打入眼裏鹹得要流出淚來,談書墨踩了煙,回身,這樣冷漠疏離的人,在大橋下昏暗的燈裏卻清澈暖人,他伸手繞過趙水光的大圓球帽子,扯扯兩麵的墜子,靈巧的手幫她打出漂亮的蝴蝶結,趙水光隻覺得鼻間滿是是飯店裏檸檬味洗手液的味道。
  約是覺得自己手藝不錯,談書墨揚起漂亮的唇角,溫暖的大手,貼在趙水光兩頰垂下的帽邊上,燙紅了趙水光呆呆的臉。
  他彎下腰來,眼睛對眼睛,可以看到他黑眸裏點點的光彩,他說:“正因為有第二,第三次的戀愛襯托,初戀才得以美好,。”
  收手,上車,發動,搖下車窗,對石化了的人說:“上車。”
  趙水光才拉了帽子,遮住了臉,躲進車裏。

  糖水鋪子
  放假沒幾天快開學了,希妙又攛掇著趙水光去上瑜珈,希妙說:“小光,誰讓你那麽能屈能伸,一看就是練瑜珈的料。”
  趙水光本是懶得和她扯,看看手上的卷子,作業都差不多了,就去了,反正試上課也不用她交錢。
  哪裏知道第一次上課,居然是運動量最大的流瑜珈,希妙這賊人是能偷懶就偷懶,明明練舞蹈的筋骨那麽活絡,能做到的動作硬是做一半就好,就這一半也是相當的漂亮,苦了趙水光,半年沒運動的老胳膊老腿,隻好死掰,做完之後,隻有五馬分屍的感覺。
  走出新世紀大廈,腿都軟了,卻聽得希妙說:“哎,那不是上次看到的大帥哥嗎?小光,是你們老師吧。”趙水光的注意力本是集中在腿上的,聽她那麽一說,抬頭一看,果真是談書墨,一身複古格子紋毛呢大衣正從旁邊的大廈走出來,英倫風的搭配使得談書墨身上學院派的華貴氣質顯露無遺。
  趙水光還沒花癡完呢,就聽到希妙喊:“老師”趙水光很想掐死希妙,積極個什麽勁啊,他什麽時候變你老師啦。
  談書墨從來沒想過人家在大街上喊老師是說他,還是徑自往車位那走,希妙看談書墨沒有反應,拉了趙水光就上前去,趙水光累得腿都快沒了,隻好磕磕絆絆隨她扯,希妙跑近了喊:“老師”,談書墨才回了頭,看到趙水光耷個腦袋喊:“談老師好。”冬日裏大大的太陽照下來,隻看得到她的翹得肆無忌憚的短發。
  趙水光自打上次之後就有些尷尬,想想還是抬頭說:“談老師,這是我好朋友,希妙。”“希妙這是談老師。”介紹人時,把年輕的先介紹給年長的,地位低的先介紹給地位高的,這等兵荒馬亂的情況下,趙水光還是穩得住的。
  談書墨對希妙點了下頭,說:“你好。”
  車窗滑下來,一看那標誌性的鳳眼就知道是誰,楚菲菲見到趙水光很是開心,剛才還嫌談書墨丟他在這裏很沒意思,一下子又找到樂子了,開心地說:“小光妹妹,真巧啊,怎麽在這呢?”
  趙水光說:“楚大哥好,來這練瑜珈的。”
  楚菲菲說:“啊,那你能把腿扛到臉上啦。”
  趙水光答:“不能。”想我練那幹嘛,又不是準備去要飯。
  希妙說:“小光,難得見到你朋友,兩位有空嗎?到哪去坐坐聊聊?”
  趙水光知她是職業病又犯了,希妙是學編劇的,一天到晚最喜歡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人一不小心,就被她寫去了,正像阻止呢, 楚菲菲卻說:“好啊,晚上才有事,小光妹妹請客,咱不能不去。”
  趙水光心裏憋啊,什麽時候變成她請客那,趕緊就往談書墨那看,心想哪有老師願意老和學生玩的,哪有老師讓學生請客的,您一定是不會去的。
  談書墨本是拉開了車門依在那的,看到趙水光殷勤的眼神,說:“那……”彎了手指輕輕敲了敲車頂,很是愉悅:“就走吧。”
  趙水光滿臉菜色被希妙二話不說拉上了車,楚菲菲發動車子問:“小光妹妹,咱上哪去啊。”
  趙水光本是烏雲罩頂,想能到哪去,去五星飯店不如把我賣了,學小說裏的,咱大家都去吃麵條吃蓋澆飯,本小姐到哪去找那七拐八繞的店啊,再看看前麵的那兩位主,一個比一個金貴。不管了,既然你們讓我決定就別怪我啊,說:“湖南路。”
  一路上都是希妙和楚菲菲寒暄,希妙邊說話邊拿出手機兩手連彈,把手機甩給趙水光,趙水光一看:我聽單陽兄弟說這姓楚的是大軍區少將,難怪那天那人喊他楚少。趙水光早猜到談書墨,楚菲菲那群人非富即貴,但她是在不懂什麽官銜,也懶得和希妙八卦。
  “前麵是步行街,就這停吧。”趙水光說,車停好,四人慢慢走過去,一路搶鏡無比,趙水光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這一路上男人要不就是皮夾克,要不就是羽絨服,裹裹攘攘,穿大衣得也皆不如談書墨,楚菲菲的考究,加上這兩人長相又極佳,女人不好意思地多看兩眼,男人氣鼓鼓地看看但又敗下陣來,更甚者心裏還要安慰自己這兩人肯定是特殊職業。
  “到了”趙水光,在塊花花綠綠的門牌下停住,楚菲菲跳後兩步,一看牌子:糖水鋪子。叫出來:“小光妹妹,你確定是這。” 趙水光笑,不顧後麵希妙掐了她一把,笑的更甜說:“這裏的湯水很好吃的!”心想,快說啊,不要進去了,大家撒油拉拉。
  談書墨本是手插兜裏站一邊的,看見趙水光骨碌碌轉的眼,就猜到這孩子在耍什麽花招,對著趙水光燦爛一笑說:“來都來了。”細挑的眉眼妖冶逼人,抬了腿就進去了,趙水光想,這談書墨絕對得惡魔氣質啊!
  糖水鋪子裏不大其實極其雅致,藤編的椅子,白桌布的桌子,架子上還有最新的時尚雜誌,在這喝糖水的人不是很多,大家一般都是買了帶走,隻有小情侶會講究氣氛地留下,此時也隻有兩三個桌子的人。
  談書墨,脫了大衣外套坐下,露出了裏麵的V字領羊毛衫,開口不大,卻隱約露出微凸的鎖骨,堅硬的骨線,領口的三條紋飾邊清楚地框出微微的胸肌線,舉手投足間身體輕輕滑過絨衫,貼身但不緊身的裸露散發出恰如其分的性感。
  四人坐定,開始點單,趙水光和希妙駕輕就熟,點了一份杏仁豆腐,一份紫玉西米,趙水光推薦說:“談老師,楚大哥,他們這的芝麻糊很出名的,都是自己磨的,也不是很甜。”這樣說一是的確是知道大多男生都不喜甜食,還有個小心思就是,趙水光知道吃完芝麻糊牙齒上都會粘著小小的黑芝麻沫,我看你這談書墨怎麽優雅。
  楚菲菲點了凍鴛鴦,談書墨說:“就芝麻糊好了。”
  不一會糖水就上來了,一碗灰乎乎的芝麻糊就擺在談書墨精致的臉下,談書墨眉頭也不皺,伸出修長的手指捏了白瓷勺舀了一口,沒說話,趙水光有點擔心,以為他不喜歡吃,挖了自己的杏仁豆腐到談書墨的碗裏說:“談老師,你嚐嚐這個,我還沒吃過,不好吃可以和你換。”
  趙水光平時和一棒子女生吃慣了,都是你嚐嚐我的,我喝喝你的,不喜歡就換過來的,一時也沒覺得不妥。
  談書墨看見杏仁豆腐像個小白胖子一樣浮在芝麻糊上,有點好笑,這個趙水光有時大大咧咧像什麽都不放在心上,其實對別人的一舉一動觀察的仔細,比同齡人的心思敏感很多,有點小聰明整整人,卻還會內疚。
  其實趙水光哪裏知道,談書墨對咖啡過敏,一喝額上就起疹子,就是在英國都是紅茶代之,她沒選正經的咖啡店反幫了他。談書墨在國外待慣了,那的甜甜圈,小餅幹比這種甜度大烏見小烏,他知道這甜但又怎麽會吃不下去呢。
  談書墨挑了白白嫩嫩的杏仁豆腐慢條斯裏的咽下去,趙水光本是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希妙卻在旁邊擠眉弄眼,想想臉紅起來。
  最吃驚的人是楚菲菲,他坐邊上看見談書墨把杏仁豆腐送進嘴裏,覺得這談書墨是腦殼壞掉啦,他們倆從小玩到大,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時候,他跑談書墨家玩,一時口渴,拿了談書墨的水杯就喝,從此以後,談書墨連那水杯碰都不碰,倒成了他楚菲菲在談家的專用水杯。
  楚菲菲那個憋屈啊,爾後知道,談書墨對誰都這樣,長大後,他們那一幫子人一起打球,男人都是一瓶水傳來傳去喝完的,偏偏談書墨就是不喝,不喝也有人專門送水給他。
  楚菲菲抱出自己的鴛鴦奶茶,樂顛顛地對談書墨說:“來來,嚐嚐兄弟我的。” 談書墨轉頭,冷冷一瞟,一雙眼睛似笑非笑,楚菲菲二話不說收起自己的奶茶。
  氣氛一時有點尷尬,談書墨身出手去,挑了趙水光剛看了擺旁邊的時尚雜誌來看,室內放著柔美的音樂,俊美男人坐在窗邊,窩藤椅裏,一手支了腦袋,另一隻修長的手指翻動膝上的書頁,微眯了眼睛懶懶的看,趙水光和希妙突然覺得“米娜”是書上最最有氣質的雜誌。
  楚菲菲掃了眼花花的雜誌說:“唉,這些女還沒咱小光好看。”
  希妙笑得開心擺明有戲看,趙水光連忙說:“沒有,我覺得這個女生好看。”身子隔了桌子探過來,指頁麵的模特,談書墨看見白白嫩嫩的手指努力伸過來。
  楚菲菲起身在趙水光後麵的架子上,拿了‘ELLE’,伸手拉趙水光坐下,彎腰指給趙水光看封麵說:“我知道,你們談老師喜歡這款。”趙水光看看歐洲美女火爆的身材,點點頭,也是,談書墨原來喜歡這款。楚菲菲就站著興致高昂地和趙水光討論,一邊的手搭在趙水光肩膀上,低著的腦袋快擦到趙水光的短短的頭發,
  談書墨放下書,不動聲色的看,這兩人何時那麽熟,希妙吃著自己的西米露,看看這邊看看那邊,很是有勁。
  終於,談書墨,皺了下眉,這一皺,趙水光沒看到,楚菲菲沒看到,談書墨自己不知道,希妙看到了,談書墨甩了書,站起來,淡淡地說:“走了。”楚菲菲愣了下,笑了笑拿了外套跟上。
  走了五步,談書墨回頭,懶懶地喊:“趙水光”,
  趙水光聽到,立馬起立,立正, 談書墨一笑,潔白的牙齒,可以拍廣告了,哪有什麽黑色芝麻沫啊,趙水光很是懊惱。
  “多寫4頁紙的作文,手寫,作業紙,每行20字,不許空行,開學交。”轉身,走人,下了樓,說:“楚菲菲,掏錢。” 楚菲菲認命買單。
  趙水光欲哭無淚啊,離開學還有幾天啊,希妙在一邊笑得快把西米露噴出來了。
  這一邊,楚菲菲邊開車,邊看向老友冷冷的側臉,他不知為什麽覺得談書墨對趙水光很是上心。
  說起談書墨,楚菲菲也是一肚子的火,他楚菲菲自小也認為自己是帥哥一枚,談書墨長得是漂亮,他楚菲菲也不差啊,可惜自幼兒園開始就是談書墨是第一,楚菲菲就隻能認第二,老師喜歡,同學買帳,好不容易,這談書墨高中說是要出國了,可把他高興的,就等著風聲水起了,可發現姓談的這小子走了之後,他一樣是風光了,可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過了幾年,談書墨回來,他還是屁顛屁顛地回來做他的第二,沒辦法,誰讓談書墨就是有這氣勢呢。
  他又不是滋味的瞄瞄談書墨,同樣是男人,他也輸得心服口服,但這樣的人是真能喜歡個十七八歲的孩子,沒理由啊。
  楚菲菲想著想著居然問出來了,談書墨看了他一眼,轉臉還是看著窗外,冬末的樹都是光禿禿的醜的可憐,土地也是灰蒙蒙的,車開過去,卻能看到,有幾顆小苗嫩嫩綠綠的冒出倔強的頭。
  他按下車窗,吹入冬日的寒風,把手搭在窗邊,指尖穿過一陣陣風,他的聲音輕輕淡淡卻不無真誠:“不小心看到一顆歪歪倒倒的嫩芽,一開始也隻是給它陽光,也曾在澆水的時候想象它會爆發出怎樣的花朵,後來開不開花,結不結果都不記得了,都已經不重要了。”
  到這把年紀談書墨也知道,對一個人好奇感興趣也許是一切感情的開始,但他向來都不壓抑自己,不逃不避,就,順其自然好了。
  車子啪地一下,打了個滑,楚菲菲驚訝的表情在他那妖氣的臉上甚是滑稽,談書墨笑了笑說:“楚菲菲,我來開吧。”楚菲菲呆呆地滑開安全帶,下車,談書墨換好位置,做在駕駛座上說,搖下窗對還在做石雕的楚菲菲說:“楚菲菲,你剛剛說什麽來著,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歡洋妞,你自己走回去好了。”發動,絕塵而去。
  可憐的楚菲菲少將,在寒冷的風中,看著他的奧迪越來越遠。

  綠肥紅瘦
  學校周圍的樹葉偷偷冒綠的時候,高三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二。
  開了學後,趙水光的班是理化班這學期除了語文數學外語物理化學再沒有其它課了,老師看來看去就那幾張臉,雖然有時候談書墨的臉很是賞心悅目,但生活也再無所圖。大人們總說高三了緊張了,其實對這群孩子來說並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麽,隻有被老師拉著團團轉。
  人生就是這樣,當你站在某個點上不知身處何處,再走幾步回頭一看都已山明水秀。
  這周輪到趙水光值日倒垃圾,別人對這活是能躲就躲,她是樂顛顛的接受,趙水光不認為倒垃圾有什麽不好,又不用一大早到學校,又不用站著打掃,頂多放學晚一點,扛了塑料袋扔了就好。
  等班上的人都走得一個不剩了,趙水光收好書包,當她拖著垃圾袋走到西走廊的時候,卻聽到有婉轉的口哨聲,高高低低斷斷續續一首曲子,她突然想起剛才背的課文:“大珠小珠落玉盤。”
  拖了大袋子往下走幾步,隻看到樓下的台階上坐了個清瘦的身影,微揚了腦袋,兩手隨意撐在身後的台階上,手肘彎出閑適的弧。廊上的風吹來,吹起了白色的校服衣角,吹散了悠揚的口哨聲。
  “陳思揚”趙水光喊,趙水光和陳思揚都是班幹,從高一到分班之後還是在同一個班,算是朋友了,平日裏陳思揚就是個極穩重的孩子,像趙水光這種人不知怎麽就是和陳思揚的氣場無緣反倒老吸引些瘋瘋癲癲的人,例如希妙,再例如高蕁,其它的還可以一一列舉。
  那人回了頭,果真是陳思揚,“趙水光,你還沒回家啊?”
  “我倒垃圾呢”趙水光指指腳邊的黑色袋子,“你在幹嗎呢?”走到陳思揚的台階上坐下。
  “沒什麽,對了,你預備誌願準備怎麽寫?”陳思揚抬眼問趙水光
  陳思揚也是個漂亮的孩子,雖然這時候的男生都還沒長開,自然是沒有談書墨那種男人的大氣,但也是清俊的臉蛋,看著有說不出來的舒服。
  趙水光瞄到陳思揚搭在書包上的空白誌願書,說:“還沒有填,你怎麽寫?”
  陳思揚轉過臉去,輪廓模糊在夕陽的光暈裏,他說:“我不想填了,不想上大學。”
  趙水光一下子就愣了,她心想這陳思揚是毛病吧,他那種分數不是想報什麽學校就報什麽學校嗎,趙水光徹底被炸飛了。
  陳思揚許是覺得沒人說話,回頭看了眼趙水光呆呆的臉,笑說:“我是說我現在不上大學了,反正我兩年後要跟家人移民去澳洲了,到時還是讀不了。”
  趙水光這才明白,陳思揚繼續說:“雖然我家人說先在國內上著將來轉學分,但是我相信談老師說的,應該拿出勇氣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我還有兩年就要走了,國內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很多事都沒有做,我不想就這樣子等下去。”
  17歲的少年說著這些話時眼裏閃著璀璨的光。
  趙水光想起談書墨的演講,難怪陳思揚那時聽得那麽激動,這談書墨真是毀人不倦啊。
  趙水光一直覺得陳思揚隻是成績好點,能力強一點,看著這樣的陳思揚不知怎麽突然有種感動的感覺,一個敢於追求自己理想的人總是讓人心生敬佩。
  陳思揚看趙水光崇拜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笑,跳起來,說:“來,來,我幫你倒垃圾吧。”
  單肩背了書包,拖了黑乎乎的大袋子就往樓下走。
  此後的幾日,趙水光發現在西邊走廊經常可以遇著陳思揚,兩人閑聊,陳思揚說他已經申請了IVPA國際誌願者,陳思揚說第一站要去西藏,漸漸熟起來,很奇怪的,兩年多的同學比不了幾天的交心。
  其實還有個原因,趙水光看到陳思揚會想起另一個已遠走他鄉的人,他說過他不想走,可是也逃不過父母的安排,如果他能有這樣的時間,是否也會如此神采飛揚地和她訴說他的理想,那該有多好,那該有多好,每當這樣想著,趙水光心裏有一塊就濕潤起來。
  過了幾日,有個男生跑過來問:“趙水光,你覺得陳思揚怎麽樣?”趙水光正在收英語作業,想都沒想說:“很好啊。”那人笑得一臉詭異,跑開。
  於是,下午的時候,新鮮出爐的流言就是:“高三三班的班長和學習委正在‘敘’”,敘是當年流行的一詞,好聽點是手拉手關係,講白了就是有一腿。
  趙水光很是莫名其妙,這話題真是聳動極了,多配啊,學習委和班長,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是出校園愛情劇,關鍵是她趙水光和陳思揚之間連根毛都沒有,什麽時候多了一腿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陳思然和趙水光骨子裏是同種傲氣的人,自然不會理會這種謠言,照樣該怎麽樣就是怎麽樣。
  趙水光知道有句話是流言止於智者,事實證明她和智者搭不上邊,過了幾日,流言就變成了:三班的趙水光還和師大附中的前校草‘敘’過。趙水光好生佩服,這種舊事也能被挖出來。
  連高蕁都跑來說:“小光啊,你比一班的×××還紅。”
  趙水光這次真笑不出來了,因為這個謠言是真的。以前的種種又回到了眼前,似乎走哪都有人說:“看看,趙水光,希望的×××”,而今北冰洋另一端的那人知道她和他的名字又被放在了一起會有如何的表情?
  人會常說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趙水光相信這樣的人是有的,但絕對是個聾子,政治老師說了,人是社會人。於是,我們不得不學會去適應社會。
  終於,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趙水光同學和陳思揚同學一起被請進了老師辦公室,這兩個常常進出辦公室的優等生,第一次因為這種尷尬的原因被請進來。
  王莉莉老師也很是尷尬:“陳思揚,趙水光,老師也相信你們。”
  趙水光很好笑,如果相信那她幹嗎要站在這,但還是低了頭聽話。
  王莉莉繼續說:“你們兩個都是好學生,一向比其它同學自覺,怎麽會……”
  這時響起敲門聲,談書墨走了進來,海洋藍的開司米係扣背心,絨絨的毛線一下子帶進滿室春意,王莉莉趕緊站起身來,談書墨淺笑說:“不忙,我來找下上屆試卷。”掃了眼趙水光,往文件櫃走。
  王莉莉看見站在眼前的兩個得意門生,坐下,努力收會流連的眼光,苦口婆心勸到:“再過幾個月你們就上大學了,那時幹什麽不行呢? 你們好好想想。”
  趙水光差點就笑出聲來,真的到了大學就幹什麽都行,為什麽每個人都這麽說,隻有希妙捏著她的耳朵罵:“放屁,別以為上了大學就了不起,不過換個地方繼續混,騙人的!”
  到底誰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麽人人都擠破頭了要上大學?
  在這一刻,趙水光突然很羨慕陳思揚,他已經數著自己的步子向前走,而她的呢?
  為什麽剛剛在教室裏她還覺得他們在同一跑道上,現在隻有自己一人在向不知名的未來奔跑?忐忑不安。
  王莉莉說:“趙水光你先回去吧,好好努力,陳思揚你留下。” 趙水光看見她拿出那張空白預備誌願。
  趙水光點頭離開,關上門的時候,看見談書墨站在古舊的書架下翻試卷的身影。
  趙水光沒有離去,站在辦公室門口等待著,“吱呀”一下,門開了,是談書墨走出來。
  趙水光突然覺得像做了錯事,低著頭,尷尬極了,談書墨走了幾步,她想想還是喊:“談老師好。”
  談書墨停住,側了身子。
  趙水光囁囁諾諾小聲說:“那個,不是陳思揚。”
  偏是這麽小聲,他也是聽到了,他淡淡的說:“我知道。”隱隱露了笑意。
  他記得那時她說過的有喜歡的人,如果真的是那男生的話,這孩子不該如此煩惱,所以他是知道的,不是他。
  趙水光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她想談書墨這種人一路上順風順水,以他的傲氣也必是什麽都不會放在眼裏的,自然不會像她一樣為流言蜚語這種小事煩惱。
  談書墨對於趙水光的留言也是有所耳聞,但沒有太多的驚奇,他相信現在之於她痛苦的事以後必定是值得微笑的財富,大家都是如此過來的。
  但談書墨又是知道趙水光看似什麽事都不著緊,其實心思敏銳,放在別人身上的事擱她那破壞力可能加倍。
  談書墨轉身說:“我從不拿別人的缺點委屈自己,也從不拿別人的優點為難自己。”
  對於她,他隻能說那麽多,還有三個月了,以後不會再有一個談書墨,事事親為提點,一切隻能靠她自己走出來。
  趙水光也是聽懂了,猛的抬頭看過去,原來學校的樹葉已經碧了一大片,探頭探腦伸進走廊來,微風吹來,發出“沙沙”聲,那日陽光灑下來,談書墨身後的樹葉閃著黝黝的光,生氣逼人,那樣的人站在那樣的景裏一下子撞入心裏。
  談書墨扭頭看了眼勃勃生機的葉,轉身,消失在走廊拐角。
  不一會,陳思揚出來,充滿歉意地對趙水光說:“不好意思,連累你,我下禮拜就不來學校了。”趙水光搖頭:“沒事兒。”
  陳思揚和她並肩而行,說:“我下個禮拜就不來了,家裏也同意了,我去南非的誌願也批了。”
  陳思揚撓撓頭語氣堅決:“少不了被我媽罵,但我要去的,我查過,國外像我們這麽大的也早有參加了,還有很多日本人都去做。”
  趙水光停下,真誠地說:“加油。”
  陳思揚笑說:“你也是,先走了。”
  趙水光看著他筆直的背影,在很多年後,她會想起坐在樓梯拐角吹出青澀口哨的夕陽中的少年。
  天馬行空的少年,年少輕狂的青春。
  漸行。漸遠。漸無聲。

  春日靜好
  之後的幾天,趙水光都很是迷茫,她對陳思揚說加油,其實也是為自己加油.
  高三到最後的日子反而是不忙亂的,最後的一個多月,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沒做的急也沒用。
  趙水光經常會在寫完作業的時候拉開窗簾去看萬家燈火,聽到隔壁才上初中的小妹妹練長笛的聲音,望到對麵樓有戶人家老爺爺和老奶奶坐沙發上看電視的背影,偶爾聽到大人罵小孩子的聲音,日子反而寧靜悠長,寧靜得可怕了,她想到底什麽樣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現在的一切艱辛以後值得嗎?
  從小到大,長輩都說要上個好初中,上個好初中可以升個好高中,升個好高中就可以考個好大學。
  那考個好大學以後呢?日子是不是就這樣了,對於未來的道路,趙水光還隻是個18歲的小姑娘,充滿了不安。
  以前她對自己要走的路很明了,長大,變成熟。但她卻發現成長是要付出代價的,趙水光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很麻木,但又覺得自己還不可悲,到真正有一天連麻木的感覺都沒有了才是可悲。
  雖然談書墨說:不拿別人的優點委屈自己。在陳思揚的理想麵前她覺得自己亂得像一團線,一扯反而更緊。對於感情,她想不開。 對於生活,她參不透。
  時間就像拉鏈一樣發出“呲拉”一聲在身體上滑過。
  趙水光坐在英語口語模擬考的準備教室裏,抬頭看到窗外,花開正好,卻突然發現自己的高中生涯就要這樣結束了。
  米妮站起來,拍拍趙水光說:“我上樓考試了,等下在校門口等你。”
  趙水光回頭嬉皮笑臉說:“GOODLUCK”硬是把“K”的音發成“KO”,被米妮打了一巴掌。
  班上的學號是按名字排的,偏偏好趙水光同學就是最後一個,她也不介意,低頭背誦課文反正多點時間。
  48號上去,趙水光起身抽了簽,打看:Talking about today’s weather. 這題不錯,才背到。
  過了15分鍾,趙水光抱了大大的書包上樓,在門口等著,走廊上很是安靜,為了保持考場的安靜,這層樓是清場的,過了一會隻聽清清冷冷的聲音:“下一個,進來”
  趙水光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凶多吉少,硬著頭皮,進了教室,果真是談書墨
  教室的桌椅已經重新擺放過,空空曠曠隻留一張桌子在中間,談書墨坐一邊正低頭看表,另一邊還有一張空椅子,趙水光把書包放門口地上,上前拉了椅子坐下,身子端正,手放膝蓋上。
  談書墨不知什麽時候已抬起頭來,一手轉著紅筆,一手支著頭,漆黑的眸子靜如夜空。
  室內一時很安靜,樓底下學生的打鬧聲遠遠飄過來。
  “How are you?”談書墨開口,濃重卻又性感的英式腔。
  趙水光很是納悶,範本上不是這句啊,還是說:“Good, thanks.”
  談書墨的紅筆點點測評紙,發出“嗒嗒”的聲音,趙水光開始局促起來。
  不一會,談書墨拋下筆,一笑,說:“趙水光,我看你一點都不good,是not too bad吧。”
  趙水光一驚,抬了頭看去,那人坐在陽光裏,幹淨的亞麻衫,金色圖騰的袖扣,冷峻的臉,這樣的一個人,轉眼已快一年了,他,卻絲毫未變。
  趙水光笑笑說:“老師,我沒有什麽,真的。” 如果向他訴說這種煩惱,必是會被笑話吧。
  趙水光習慣了在老師麵前當個好學生。
  談書墨是知道趙水光的焦躁的,但他除了靜觀其變,也無可奈何,這是每個人成長必經的路,任何人說什麽都沒用。很多年後,再回想這樣的迷茫或許連執著的原因都記不得了,青春就是讓你張揚的笑,也給你莫名的痛。
  談書墨瞥見她握起的手,轉頭看向窗外說:“做好手邊的事吧”聽起來聲音淡淡,卻不知他心裏已是糾結。
  他還是放心不下這孩子,也嘲笑過自己。他談書墨做事什麽時候有過猶豫,但就是對著這個趙水光,他老是對這孩子低著頭徘徊的身影戀戀不忘,讓他不由伸出雙手拉她一把。
  是啊,未來的路還很長,難免有點忐忑,先做好在眼前的事,卻也是在邁向遠方。
  這樣短短的話卻把趙水光拉了回來,與年長的人相處永遠受益良多。
  如果說談書墨的長相令人羨慕,那他的氣質就是令人嫉妒,這樣的氣質是經過歲月沉澱的,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這在趙水光這個年齡的學生是用來仰望的,
  趙水光愣愣得看著談書墨清冷的眉眼,再過幾日學校就要放考前假了,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像這樣麵對麵和談書墨說話。
  看他的輪廓在陽光裏模糊,她突然覺得很是感傷,這樣的感傷,和同學的分別又是不一樣的,這個談書墨教給她的東西絕對比做為老師教給她的多很多,生命中有這樣一個人這樣不求回報地對你好,在這樣的時刻碰上這樣的人是她趙水光的福氣。
  趙水光誠心誠意說:“談老師,謝謝你。”站起來對談書墨認認真真的鞠了個躬。
  談書墨坐在那裏,眯著眼睛看那孩子,彎了腰板,低下頭去,露出青色的發線,他突然想伸出手去,捏緊了自己左手又鬆開。
  她直起身時想,這次的考試就或許就那麽結束了吧,一切也都是那麽結束了吧,心裏流淌過莫名的酸楚。
  轉身的時候,被人扣住了手腕轉過來,溫溫的東西就貼上了唇,趙水光隻能那樣扶著課桌僵硬地站在那裏,談書墨的身子隔了課桌探過來,趙水光瞪大了眼隻能看到他濃密的睫毛輕輕地扇動著,像染上的蜜一樣泛著晶瑩的水光。
  那一刻,春日的和風溫柔地擦過她的眼睛,操場上少年們打球的喧鬧聲一下子遠了,窗外那顆古舊香樟的青澀氣息被微風送過來,圍繞在鼻尖和他身上的菸草香混在一起漲得滿滿的讓人屏住了呼吸。
  桌上的測評單突然被風吹亂了。
  Talking about today’s weather, 那一日,春日靜好。
  趙水光從來都不知道這樣一個渾身散發冷冽氣質的男人會有如此熾熱的唇,像點燃生命一樣把她燙著了。
  她嚇得一把推開他,回都不敢回頭,跑出教室。
  趙水光突然明白談書墨的強大,更確切的說,她的生命中從來沒遇過這樣的男人,看似一切淡然,實則對想要的人,事很是執著,但聰明如斯的人向來都是慢慢計劃,坐在那不聲不響,關鍵時刻卻像頭豹一樣凶猛地撲過來。
  趙水光也不笨,再怎麽年少自是知道什麽人可以親近,什麽人惹不起。惹不起,她隻有逃。
  談書墨收回手,看著那像隻驚慌失措的小倉鼠般逃竄掉的女孩消失在拐角,他承認自己是心急了,但他談書墨做事從來都不後悔,他一向都沒有抱著一顆單純的心去當她的老師,他本來就不是如此樂善好施的人,他,從不掩飾這一點。
  慢慢走出教室,低頭看到牆角的大大的書包,如她的主人一樣委委屈屈地窩在那裏,輕薄的嘴角微微上揚,一手插在兜裏,微彎了腰,一把撈起包,往樓下走。
  趙水光跑出教學樓,才發現把包忘了,那個後悔啊,誰讓自己被美色衝混了頭!
  捧著紅彤彤的臉,在一樓的大廳來回踱步,隻有等過會人走了,再偷偷上去拾回來。
  “趙水光”來人站在樓口喚,修長的身子,卻拎著大紅色皺巴巴的大書包,當然也不損帥氣,隻是一下子就把他周身冷淡的氣衝散了。
  趙水光猶豫了半天,看到他靠在扶手上不耐的挑了眼:“再不來,我扔了。”
  趙水光這才慢慢走過去,從白玉般的手上接過她髒兮兮的包,她說:“謝謝,談老師。”
  談書墨自嘲一笑,抬腿往上走。
  趙水光想想,還是說:“以前我不相信空間的距離,現在我又怎會相信時間的距離?”語氣認真卻露出倔強的味道來。
  他回過頭來,那女生抬眼過來,一雙大眼裏水光盈盈。
  樓外的葉子早已全碧得泛出光來,一陣微風吹來,樹葉沙沙地顫動,想極了一眨一眨的眼睛。
  之後有天夜裏夢見希望,醒來已不記得夢裏發生了什麽,坐在床上,抱著被子想了半天。
  5月23日,是希望的生日,她是記得的,想打電話過去還是忍住了,今後每一年的今天都會有人第一時間祝你生日快樂,但那人,不是她趙水光。
  淩晨的時候,手機響了,陌生的號碼,趙水光坐在床上,看見來電顯示,想這麽一長串是哪個農村的號碼吧,接過來,有點不清楚,有人說:“喂”偏是那樣,她也明白是誰了,一瞬間手機熱到燙耳。
  希望說:“小光,你好嗎?”趙水光恩了一聲,兩方都是長久的沉默,你已不在我的生活,能聊些什麽。
  希望半響說:“沒事,隻是想給你打個電話,掛了啊。”
  趙水光的心突然柔軟,她說:“等等,希望,生日快樂。”
  希望那時靠在廚房的窗戶邊,看見對麵的外國老太太牽著她的黑貴賓走過窗前,溫哥華的天氣難得特別的好,抬頭仰望被大大的太陽晃了眼,希望閉上眼去聽那熟悉的聲音。
  他笑說:“恩。” 趙水光爬到床邊掀開窗簾一角,外邊卻已是漆黑的夜,她說:“希望,對不起。”
  對不起,我曾沒有堅持,對不起,我曾以為戀戀不忘的東西卻在說著不會忘記的時候模糊了痕跡。對不起,我曾如此相信世間再沒有的上那樣的感情的了,但,我卻動搖了。
  希望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說:“我知道,沒事,啊”,最後一個“啊”子,上揚了聲音,像在寵溺地哄孩子。
  又匆匆說“ 不說了,考試加油。”來不及等趙水光講什麽收了線。
  我也想過要你幸福,真心的祝願過,但是現在的我卻無法對你真誠的祝福,不願意接受沒有我也能幸福的你,所以還不如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不說。
  那一邊,趙水光覺得明明就在腳下另一邊生活的人,為什麽老是如此遙遠。

  結離
  趙水光最後決定,聽談書墨的話,先做好眼前的事,急也沒用。
  於是,高考的時刻真的到了眼前。
  考前的那晚,趙水光睡得特別早,起來的時候隻覺得神清氣爽,趙媽媽無論如何都要送考,趙水光想說不要了,最後還是乖乖跟著媽媽上了車,本是不緊張的,這樣一來反而不安了。
  離考場的路越近,越發緊張起來。
  考場不在十中,但也離趙水光家不遠,趙水光下了車的時候,看到熟悉的寶馬530LI,那人閑適地靠在車邊,淺灰色羊絨棉質混紡係扣V領衫,手插在炭灰棉府綢褲裏,站在清晨的光裏,清冽美好,一瞬間成了一幅雋永的畫。
  在這考場的幾乎都是十中的學生,過去都停下來和談書墨打個招呼,趙媽媽說:“那不是你們談老師嗎?去打個招呼啊,人老師多負責啊,還來送考。”
  趙水光想今天這談書墨肯定吃錯藥了,居然跑考場來,心裏咕咕嚷嚷,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去了,上次之後,談書墨還是待趙水光像平日學生那樣,但趙水光到底道行差了一截,總是有點尷尬。
  “談老師好。” 她輕輕說。
  談書墨回身,看見趙水光背光站在他麵前,眼裏有局促的光,有點好笑,他還以為這孩子是不會緊張的呢。
  他莞爾,很想伸手揉揉她短而翹的發,卻隻是道:“趙水光,進去吧。”
  那一雙琉璃的眸裏卻似有淡淡光華流轉。
  什麽都不用多說,隻是這樣一句話,趙水光的心卻似有了巨大的力量般安定下來。
  “談老師,早。”隔壁班的女生停下來喊,談書墨收回目光,淡淡笑,對那女生說:“早,加油。”
  過了會,坐進車裏,離去。
  看看車鏡裏漸遠的女生,他沒有對她說加油,對一個一直以來都很努力的孩子是不需要說加油的,他是懂的,她早已給了自己太多的壓力,這樣的孩子最不需要說加油。
  高考的三天天氣早上微涼,中午燥熱,晚上又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最後一天,鈴一響,一切都已結束,一切又剛剛開始。
  趙水光慢慢騰騰地整理書包,突然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旁邊的學生們也是大喊大叫,整個校園裏有股沸騰的氣,走出教室抬頭望向空蕩蕩的天,一瞬間,就是有股憋著的氣,人不知道要做什麽好,卻渾身上下熱得很。
  高蕁過來推了趙水光一下,說:“想什麽呢,幹嗎去啊?”
  趙水光說:“不知道,你呢?”
  高蕁大聲說:“唉,我想我還是不燒書了,賣了算了,還能拿點錢。”
  趙水光想起複習時她們對著在桌上碼得老高的書,還在討論以後要怎麽處理有人說:一把火燒了,有人說好好留著,將來就跟孩子說:看,你爹當年多認真,有人就像說:還不如拖個車全扔到江裏,當時恨如骨髓的東西,現在又變成淡淡的不舍。
  這一年,我們的青春,未涼。
  考試的時候總想到考完了要怎麽瘋著去玩,考完了卻真的不知道要玩些什麽,怎麽玩都覺得索然無味。
  過幾日,要返校去開會,拿畢業證書,趙水光一到學校,嚇了一跳,嗬,三年的同學,班上怎麽多了那麽多不認識的人,仔細一看又都是熟麵孔,原來有的女生一考完不是去把頭發拉直成花子造型,就是燙成爆炸頭,大家都是一副我已經長大了的麵孔,其實還是那群小屁孩,見了麵又很快扭打在一起玩做一堆。
  “好了,好了,大家到禮堂開會”王莉莉進來說,經過這麽一年班主任的操心操肺,麗人的臉上也有了歲月的痕跡,對著這幫孩子還是相當不舍,畢竟付出了那麽多。
  依照慣例,還是校長先發言,顛著大肚子上了台。
  老師代表發言,不知學校是不是怕了談書墨,安排了教物理的小老頭上去發言,一個講著圓周運動時口水也在做圓周運動掃射的老師,小老頭一笑,臉上皺紋一片,扶扶話筒,有點緊張。
  說:“同學們,恭喜你們,你們的人生正以加速度前進著。”
  這麽物理的一句話,讓在場的的同學全笑出來,
  高蕁回頭,對趙水光擠眼睛說:“陳思揚虧了,不在這。”
  陳思揚可是小老頭的得意門生,老頭動不動就說:“三班的陳思揚這次又是最高分”,“這題三班的陳思揚五分鍾不到就做出來了”
  這老頭隻不定認為陳思揚現在正在非洲大草原上和羚羊賽跑呢。
  小老頭搓搓手,往口袋裏掏出張皺巴巴的紙。
  學科學的人到底嚴謹,居然寫好了演講稿來的。
  小老頭,咳咳,說:“同學們,恭喜你們,站在這人生重要的轉折點上,未來將是你們的,老師現在隻想說以後無論你們成了怎樣的人,不管你們的願望沒有達成,也許你們中有人會過上富裕的生活,也有的人會過著非常潦倒的生活,老師都不會生氣。希望你們記住不管你們將來過得是怎樣的生活,都要做個自問是喜歡自己的人,不自欺欺人,不蒙混過日,堅持自己的信念,也希望你們今後都能夠抱著今日的熱情大步走下去,老師相信你們辦得到的。”
  小老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經過歲月洗禮的褶子開出美好的花。
  台下,掌聲一片。
  高蕁小聲說:“這老頭肯定是陳思揚走了,給刺激的”嘴上這麽說,巴掌卻已拍紅了
  趙水光突然想,真好,能碰上那麽多好老師,對老師來說可能一輩子的學生數也數不清楚,
  對學生來說,這樣的老師一生就一個。她突然想知道談書墨是為什麽想做老師的。
  小老頭快下台時想到了什麽,又說:“畢了業後,大家常回學校看看,老師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如果不記得你們的名字,也請你們不要介意提醒一下,這,永遠是你們的母校。”
  趙水光的眼睛紅了,心裏的傷感莫名其妙地要衝出來。
  人的回憶就想葡萄一樣,一串串掛在那裏,晶瑩剔透,"撲"地一顆掉下來,砸得你措手不及!
  第一次她明白是真的要離開了,雖然在三年前,她並不是抱有仰望的心走進這個學校,但現在這裏滿是她三年的記憶,每周晨會的禮堂,偷睡午覺的草地,教室的走廊,是誰在樓梯口喊住了誰,是誰在吼:"還沒打掃衛生呢,又跑!",是誰拍拍你說:"放學一起走啊!" ,又是誰在夕陽的光中吻上了誰。
  趙水光就沉浸在這樣的思緒裏,一直到會完,一直到人潮湧出去,卻看見談書墨依在禮堂門口,雖然還有別的老師站了一排,但一眼望去就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時間的流光中變得清晰燙眼。
  學生們走的時候都免不了停下和親近的老師寒暄幾句,談書墨的周圍也滿是學生,這人也是奇怪,說不上是個多負責的老師,又不是多愛護學生,一向都是該做的不會少做,不必要的絕對不做,但大家就是吃他那套。
  趙水光和高蕁,米妮,閑聊著,眼卻看向談書墨周圍的人,人少點了,趙水光說:“我們要和談老師打招呼嗎?”
  高蕁自是求之不得,拖了她們就跑啊,跑到談書墨,麵前大聲喊:“談老師”
  趙水光突然笑起來,想起談書墨第一次進教室,也是這個寶氣的高蕁喊了聲“大帥哥。”
  談書墨回了身來,莞爾一笑,俊俏的臉龐生動的飛揚起來,說:“恭喜你們畢業。”
  米妮說:“謝謝談老師。” 高蕁花癡得看著談書墨,隻覺得這男人一笑頓時人生美好啊。
  談書墨伸出手來,高蕁趕緊握上,一會又緊張兮兮地放開,米妮也紅著臉伸出手,握了下。
  能和談書墨這樣生命中再不可能遇到的美麗男子握手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談書墨,一個個握過去,側身,對趙水光伸出修長的手來,勾起好看的唇線,說:“現在,該你了。”性感的聲音透出幾份魅惑。
  趙水光癡癡地看著他,這樣狂傲的男人,屈就和小女生一一握手盡是為了她,她趙水光是何德何能。
  她伸出手去,握住,溫潤的手指,不黏不膩,沒有手汗的痕跡,堅定地像握在了心上。
  趙水光知道,這一握手此後是一輩子相離,這樣的一個男人,教會了她趙水光太多寶貴的東西,更甚是一把把她從沉溺的海裏撈了出來。
  喧鬧的禮堂似乎就隻有他們兩個,深深凝望。
  談書墨放了手,別人不知以為是短短一刻,他們卻已是過了幾世般喘不過氣來,心中有上千種想法百轉千回。
  談書墨低聲說:“趙水光小姐,恭喜你畢業。”眼裏溫柔的寵溺融化了冷凝的眉眼
  趙水光收回癡戀的眼,認真說:“談老師,我想讀好的大學,我想了解這世界,想,去深深地愛”
  這一切都是他教會她的,此生此世永不忘記,趙水光認為對於談書墨的恩情她無以回報,隻有不辜負他的期待,挺直腰板前行,或許這也正是他所期盼的。
  談書墨側著頭看站在眼前的女孩,一年了,她的頭發還是沒有長長,但眉眼已是堅定, 初見隻認為是個諳不經事的孩子,深處才知她的矛盾,從開始從善於掩藏自己到現在的敢想敢做,那顆細芽何時已迸發出如此清麗的花朵呢,談書墨這樣想著,麵對這樣的她,他似乎沒有辦法再說什麽,隻覺得身處芬芳的花香中。
  談書墨慢慢把手放回兜裏,回身,往外走,頭也不回擺擺手,消失在夕陽薄暮的光裏。
  麵對這樣的她,他真的矛盾,是否可以伸手拉住如此渴求未來的少女,她的人生即將開始不是嗎?
  於是不用再見,我無法那麽大度地再見你,如果你的人生已不再有我,還是不見的好。
  談書墨突然感到當你真正愛一個人,無論你為她付出多少都覺得不夠,你甚至想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對她好,他就這樣坐在車裏,打開窗,伸手遮住蔚藍的天空,自嘲地笑了,輕輕說:“嘿,談書墨,我真他媽不知道,原來你也可以是那麽舍己為人的人”,發動車子,決然離去。
  趙水光在禮堂裏,看著還有餘溫的手,握了又放開,放開又握上,想到她說過的:“遇上他談書墨是她趙水光一生最大的福氣”,此後,不再有!
  有些人,自此一別,已是一生。

  誰是誰的無所謂
  轉眼放假快一個月了,趙水光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個閑人,沒有作業的假期,提前放假後全看別人忙活。
  和希妙吃著冰淇淋在街上閑晃,吵吵鬧鬧地放慢腳步。
  “小光,你考完怎麽也不出去玩玩,旅行一下啊,看你天天掛網上”希妙問趙水光:“這個好不好看?”
  趙水光咬了一大口冰淇淋,抬眼看看,恩,很閃很騷包,希妙的風格,說:“好看啊,在家挺好,懶的動,天熱又曬。”
  希妙拿了發卡,給老板討價還價,趙水光就捧了冰淇淩在旁邊有滋有味地看,這事希妙最拿手。
  果然希妙2分鍾搞定問題,喜滋滋地把發卡帶上,看了眼站鏡子旁的百無聊賴的趙水光說:“你裝什麽頹廢啊,小小年紀的。”
  趙水光很是無奈,她隻是提不起精神來,隻是天熱了就心煩罷了,隻是對日子沒有計劃罷了,隻是悵然所失了吧。
  “聽說希望有女朋友了,就是那虎牙美眉,你見過的。”希妙舔了口冰淇淩說,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掃了眼趙水光。
  看她不小心碰到了擦肩而過的路人。趙水光抬頭說:“不好意思。”眼神有點空
  希妙搖搖頭,一把勾住她。
  趙水光低著頭還沉浸在剛才的話中,她知道總有一天會有人告訴她這樣的結果,她也知道沒有誰是沒了誰就活不了的,她更知道無論多深的傷口總有愈合的那天,隻是沒有人告訴她這一天會來的那麽快。
  她努力去想希望的臉,笑起來的虎牙,尷尬時撩頭發的動作,突然發現有多久是沒有這麽回憶的了。
  好吧,她承認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有點不甘的吧,為什麽作為男人能那麽快就放得開,難道真的是腦細胞結構不一樣嗎?為什麽隻有她困在原地,她不懂。
  希妙巴住趙水光的胳膊,說:“小光,我有時覺得人一輩子的激情就像是一杯水一樣,用一點就倒出來一點,最後就沒有了,我的水到了這裏。”
  希妙筆筆胸前,說:“小光,你還那麽小,水都沒有倒滿,有什麽事是不可以重來的呢。”
  趙水光抬頭看希妙,她是懂希妙說什麽的,她說:“沒有,我隻是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一心一意做好身邊的事。”
  希妙想想說:“也對,上了大學,將來美男多的是。”話沒說完就叫起來“啊,走,走韓複興的鴨油燒餅開始賣了。”
  趙水光看著往前奔的希妙,想希妙這個人要麽不認真講話,要麽一講就直逼要害,關鍵是自己講完還就忘了。
  希妙後來說:“來來,小光,姐姐要好好和你談談。”
  於是就變成了兩女人坐在糖水鋪子裏,對著一袋鴨油燒餅的局麵。
  希妙挑著糯米糍,眼睛晶亮:“小光,告訴你,其實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不是單陽。”
  趙水光有點吃驚,她以為以希妙和單陽好到這樣的程度,中間是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希妙伸手掐掐趙水光臉:“你這什麽表情啊,老娘我又沒有劈腿。”
  收手繼續說:“我初中時很喜歡同桌的那個男生,喜歡了三年都沒告訴他。”
  趙水光聽得下巴都要吊下來了,她從沒想過希妙這種人也會幹暗戀這檔子的事。
  希妙惡狠狠地瞪了她眼說:“幹嘛啊,最後我告訴他時候,他有女朋友啦,但他有找我出來,好好對我說清楚。”
  趙水光憋著笑,希妙凶巴巴說:“人現在在北大呢,姐姐我眼光不錯的好不好。”
  趙水光看著這樣的希妙其實是不無感動的,這麽彪悍的人卻坐在她麵前老老實實回憶過去隻為了幫她解開這個結,她趙水光也曾扮演過這樣的角色,其實真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個中酸甜隻有自己知道。
  趙水光感到十分窩心,對希妙說:“我知道,我隻是沒有想到那麽快,真的沒事,其實我覺得當時在一起的那人是希望是件很好的事。”
  她明白希望隻是交了新女朋友,但他從未做過欺騙她趙水光的事情,就連在一起的日子大多也是笑著度過。
  所以這是誠心誠意的話,謝謝你當時讓我喜歡你,謝謝你陪伴我度過如此青澀的歲月,因為是你,我才能誠心地祝福,因為是你,我才懂得去相信愛情,學會如何去愛別人,如何珍惜一個人,正因為是你,才會有今天的我自己。比痛苦更大的是這樣的感激之情。
  雙方都無語,過會,希妙說:“小光,我覺得你們老師對你挺好。”
  趙水光抬頭看她,像看一個精神病患者。
  她回頭望過去,想起談書墨那年冬天坐過的位置,一切都已很遙遠。
  希妙再接再厲:“趙水光,這世界那麽多人哪個說是一開始就遇見一輩子在一起的人,很少好不好,總有一天會出現讓你覺得不是希望也無所謂的人。”
  趙水光皺了皺眉,她想到談書墨,她知道大多人都是這樣,到激情磨盡時,隻求出現個對自己好的人,於是是不是最初的那人已無所謂了。
  但談書墨之於她趙水光並不是無所謂的人,她就是如此肯定地覺得的,她眼前浮現那張桀驁的臉來。
  那雙不隻一次伸出堅定的的手,給她安全感和真實的溫暖。
  在我如此渴望一個笑容,期待一陣春風時,你就剛剛好經過,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就靜靜地在我身邊。那是怎樣的幸福。
  店裏傳來陶晶瑩的歌,曾經唱著:“十個男人七個傻八個呆九個壞”的瘋顛女生,已是做媽媽的人。她認真唱:“曾經 我也痛過我也恨過怨過放棄過,在自己的房間裏,覺得幸福遺棄我,如果沒有分離背叛的醜陋,怎麽算是真愛過,請你試著相信一愛再愛,不要低下頭,別怕青春消失,就不信單純的美夢,我在這岸看著你,又為你的堅持感動,你會的 有一天會幸福的。”<女人心事>
  其實故事的開始都是很美的,因為有希望。
  但幸福確實不曾離開。
  她藏在歲月的某個角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跑出來嚇我們一跳。
  趙水光輕輕說:“他,不是無所謂的”
  今天下午陽光正好,那人卻已不在。
  之後趙水光也試著去找尋那個傲氣的身影,在校園附近的街上閑晃,但假期中的校園早已人去樓空,“可能錯過了吧”她最後這樣的自己說,心中滿是空蕩蕩的痛。
  這日,趙水光去表妹晨晨家玩,因為晨晨的爺爺改革開放時立過功,晨晨一家還是住在軍區大院的房子裏,進出守衛森嚴。
  趙水光在門房打了電話給晨晨讓她出來接,就靠在門口觀察站台子上得跟石雕一樣的軍人,這大熱天,居然一滴汗不流,好本事。
  遠遠聽到有人喊她,趙水光回頭,那人站在樹下,一身戎裝,她好笑,定是幻聽了,她趙水光什麽時候識得解放軍這等光榮人種。
  那人走近,一身筆挺的軍裝,步子昂揚,氣勢高貴,一雙鳳眼已是帶笑。
  門房的小軍官,跑出來,立正,行了軍禮,喊:“楚院長好。”
  楚菲菲點點頭,手指了指趙水光說:“這孩子是我帶來的”
  於是,趙水光同學就大搖大擺跟著楚少將後麵進了院子,頗有點狗仗人勢的感覺。
  走了一段,楚菲菲回身,趙水光上下掃了下,想到底是不一樣,穿了軍裝,這人的妖冶氣去了大半,倒活生生透出點優越感來,製服誘惑啊,製服誘惑。
  楚菲菲站直了行了個禮,趙水光突然就覺得此人很是神聖。
  楚菲菲眨了眨眼說:“小光妹妹,怎麽樣。帥不帥啊?”
  趙水光愣著點了點頭,很是疑惑這樣的人,怎麽當軍官,怎麽打仗啊,果然是因為國家太太平了。
  楚菲菲拍拍趙水光頭說:“小光妹妹,別看不起人哦,當官不一定要打仗,咱還是警官學院副院長,教軍事通信的,算起來也不比你們談老師差。”
  軍區大院的建築都很古老,樹也是茂盛的讓人咋舌,楚菲菲拉著趙水光聊天,找了棵大樹遮蔭。
  趙水光說:“我現在都畢業了,不是談老師教了”
  楚菲菲扯扯軍裝領口說:“啊,難怪,你們談老師上月回去英國了。”
  趙水光,一驚,隻覺得難言的疼劃過五髒六腑,一會還是說:“難怪,談老師是回去了啊。”
  楚菲菲回頭說:“你不知道嗎?談書墨去開會啊。”
  趙水光有被人甩上空中再落回來的感覺,偷偷抬頭地怨恨地看了眼楚菲菲,楚菲菲隻是笑,說:“不過,談書墨應該是不會回你們學校教了。”
  趙水光問為什麽。
  楚菲菲抬眼看看她:“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們談老師會說,談書墨一回國就被召到你們學校教書,是因為退下來的老師是他堂嫂,不然,以談書墨英國名校的金融碩士學位他犯得著嗎。”
  楚菲菲巴巴頭發說:“算了,這事你還是自己問他吧。”
  趙水光才知對談書墨所知甚少,別人口中說出的卻像不是那人了。
  趙水光抬頭看片片樹葉中斑駁的光,想起那人冷冽的眉眼,淡淡說:“我估計是不大容易見到談老師了。”
  楚菲菲回頭皺眉說:“我還以為……”看看那孩子安靜的側臉又不知該說什麽了。
  半響,趙水光直起身子說:“楚大哥謝謝你,麻煩你幫我和談老師說謝謝,祝他以後幸福健康,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這麽說完,便往回走。
  楚菲菲平日雖然玩世不恭,倒也是在官場打混的人,見得人三六五等,早練就一雙火眼晶晶,他倒喜歡和趙水光相處,知道這孩子雖然待人有禮,其實還是很防備的,不無她的小滑頭。
  今日見到她如此不失真誠的樣子,心裏也怪難受。
  看著柔軟的像春天一般的少女倔強地挺直身子向前走,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隻有站在樹下,看著那孩子遠去。
  這年,18歲的趙水光學會,人生看似有很多機遇,但錯過的東西是無論多努力都很難找回的,當下個轉角時你選擇左轉,回頭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月色撩人
  英國,南部古鎮科切斯特,Essex大學所在地,保留完整的中世紀古建築風格,一派安寧悠久的學術氣息。
  “HELLO”談書墨接起電話,眼睛還緊盯著筆記本屏幕上顯示的論文報告。
  “HI”楚菲菲的尾音拖得很長,果然,談書墨好看的眉毛無意識抽搐了下,
  冷冷地說:“有事留言無事掛機”
  楚菲菲邊開家門邊說:“別介啊,兄弟,我才下班就打電話給你,慰問下你。”
  談書墨拿起手邊的水杯,說:“我很好,慰問完畢。”聞到大吉嶺紅茶的香氣,閑適地在靠上椅杯,隨時準備掛電話。
  “對啦,我前幾天看到你家小朋友啦”楚菲菲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礦泉水,滿意地聽到電話對麵沒了聲音
  一會,“磕”地一聲放下杯子的聲音,談書墨冷冷地聲線傳過來:“說”
  楚菲菲勾起嘴角,就知道這談書墨放心不下那孩子,又不敢笑出來,咳了咳繼續說:“幾個月不見小光都變成大姑娘啦,不錯啊,她還讓我謝謝你,說祝你身體健康,幸福美滿。”
  談書墨拿著電話,走到飯店的窗前,什麽見鬼的身體健康,幸福美滿,想像得到那孩子說這些話的表情,他皺起眉。
  楚菲菲繼續調侃:“兄弟啊,咱怎麽不知道你這老師當得那麽受人尊敬。”
  “是麽”談書墨有點心不在焉
  “嘭”地一聲,楚菲菲把空瓶子丟進垃圾桶,說:“談書墨。別人不知道你,我楚某人還不知道你,什麽道德,年齡在你眼裏算個什麽,你他媽就是個瘋子,你在乎什麽啊?”
  談書墨笑出聲來,說:“楚某人院長,注意下形象。”
  “砌”楚菲菲罵了句,說:“兄弟,你爸最近打電話給我,問……”
  不一會,談書墨,掛了電話,打開窗,英國南部的天氣很是宜人,不似中國城市灰蒙蒙的夜空,這的夜空黑得通透,星星也是多得出奇,透出靜謐的氣息,在這樣廣袤的星空下,心情奇異地寬廣起來。
  回來英國快兩個月,交流會的事項排滿時間表,他忙得沒有空去想太多的事情。
  楚菲菲說的對,他的確是不在乎的,他想要的事物想來都是不緊不慢的計劃,自然到手,但對於趙水光這孩子,他是在最後一刻猶豫了,他知道18歲的女生,對於未來有無限憧憬,對於愛情有著夢幻的定義,上了大學後,或許她真的能找到一個年齡相當的男孩,對生活充滿激情的走下去,如她所說的深深去愛,隻是這樣的愛情他27歲的談書墨給起嗎?他忽略了這一點。
  他談書墨從來沒為感情上的事傷過太多心神,也曾遇到過幾段不錯的感情,但感覺都是轉瞬即逝的,他太了解激情這種事情了。
  況且27歲,一個男人正嶄露頭角的時候,談書墨恰恰好是這類男人中的極品,學曆高,能力強,家庭背景硬,長相又如意,一個男人想要有的一切他都有了,一路上都是大張旗鼓地走過來的,這類男人表麵談笑風生,其實對事情是很挑的。他喜歡17,8歲的小女生是匪夷所思的。
  答案其實很簡單,對於談書墨,見過的女人多了去了,長得美的,有才的,有性格的也是不勝枚舉,上了心得極少,見過得多了,到最後反而不在乎了,趙水光是少有的能讓他覺得很原味的人,比同齡人多了點小聰明,比他見過的女人多了份善良,種種特點都讓他覺得難能可貴。
  就因為越喜歡才越會在意,處處為她設想,步步為她布局,反失了精準的判斷。
  在談書墨這樣的年紀是懂得有些事情學會放下對自己更有好處的,但他問自己真的那麽容易嗎?
  對於那孩子,他早已付出了太多,什麽愛一個人要懂得放手對他談書墨來說通通都是狗屁,愛一個人就是要用生命抵死糾纏。
  對於趙水光,他隻想充滿疼惜的擁抱住她的生命,不忍放手。
  南京,八月下旬,天氣漸涼,尤其是晚上,倒也清爽宜人。
  “小光,吃好飯,去前麵街拿下我訂好的西瓜。”趙媽媽的一句話,隻好讓正準備窩回屋當網蟲的趙水光,套了涼鞋出門。
  拎著大西瓜,往小區走,卻看見樓前的枇杷樹下靠了個熟悉的身影,低著頭正悠閑地在把玩打火機,遠遠隻看見銀色機殼的光,和一閃一閃的火花,她有點不相信,輕聲喚了下:“談老師”突然覺得這稱呼是多久沒有提起了。
  就是這麽小的聲音也傳過去了,那人回頭,亮眼的黑眸望過來。
  趙水光小跑過去,近了才發現談書墨今天帥得出奇,一套米白的絲綢襯衫,服帖的襯出肩膀,手臂的線條,暗色的領帶有點鬆鬆垮垮的係著,手臂上還搭著深色的絲絨西服外套。
  還是談書墨本來就是那麽帥,趙水光無邊無際地花癡著。
  看見談書墨上挑的唇線,才拉回神來,想說點什麽,問:“談老師你回來啦?”
  問完後想抽自己,不回來人能站這嗎!
  談書墨眉眼帶笑,也不答她這個蠢問題,伸出白玉的手說:“趙水光,我來拿吧。”
  趙水光愣愣地把裝大西瓜的袋子給他,問:“談老師,您要一起吃瓜嘛?”
  談書墨不理她,拎著西瓜袋往前走,一個男人有著模特兒般的修長身形,穿著高級麵料的衣服,左膀搭著絲絨西服,右手居然拎著白色的大塑料袋,無比詭異。
  談書墨側頭看看石化的趙水光,對這孩子他總是很無奈,歎了口氣:“趙水光,咱們談談”
  趙水光早已忘了她現在不是談書墨的學生,他說“咱們談談”,就像說:“趙水光,下課把作業送到辦公室來”。”她一向遵旨的,趕緊小步跟上。
  走了一段,到河邊的小型市民廣場,靠在欄杆上,遠處是萬家燈火的溫暖,旁邊是他在夜燈下俊挺的側臉。
  這樣的感覺對趙水光來說突然有點可望而不可及了,是來話別的,還是說什麽的,她緊張起來。
  談書墨淡淡地開口:“趙水光,你曾說過不相信時間的距離,我大你九歲,但這有什麽不好的呢?所有的快樂我與你分享,所有的苦痛我比你先嚐。50歲時我幫你買好按摩椅,60歲時我教你怎麽洗假牙,70歲時我幫你挑拐杖。這所有的一切我都先經曆過,所以對於未知的未來你都無需害怕,我會牽你一起走下去。我都站你前麵幫你先做好,這又有什麽不好的?”
  他說“這有什麽不好”,聲音輕輕呢喃,卻飽含包容,對於這樣的人,她還能說有什麽不好,她的眼睛都已潤濕了,沒想到他真的聽進去她給自己找的借口。
  其實談書墨還想說,如果他18歲的談書墨知道十年後會遇到她趙水光,定是要先去看看8歲的她是何種淘氣神態,定是要站在她麵前好好打量的。
  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過去了,他捧起她的臉,河邊的風微微吹過來,帶來夏末的氣,桂花清甜的氣息把兩人淡淡環繞,他看著她晶瑩的眼低語:“when you look ahead to future changes, or think about how the past used to be .Don't forget to look beside you, because that's where you'll find me , loving you with all my heart.”
  (當你遙想變化的未來或回憶過去曾經時,請不要忘記回頭看看你的身旁,因為我會永遠守在那裏,用我全部的愛)
  這男人真是知道自己的優勢的,性感的語調,迷人的眼眸,誰說隻有認真的女人動人,認真的男人是殺死人的好不好。
  趙水光這樣想著,他上揚的唇角就輕輕落下來,這次她閉上了眼,跟上次不同,他溫柔的吮吸她的唇角,軟軟的劃過,她的臉迅速就燒著了。
  她這次真的明白,這樣的男人他是拿生命來燃燒你的,在這樣強悍的男人麵前她真的隻能投降。
  她伸出手環住他精壯的腰線,聽著他起伏的心跳,頭悶在他懷裏,嘀咕:“我是你學生呢”
  他笑起來,胸膛跳得有力,他的聲音傳來:“那又怎樣?”
  她抬起頭來,看見他漂亮的眉眼,清澈的眼溫暖了冷清的線條。
  他說:“貌似是某人先強吻我的”
  她想了下,突然明白他是在說“蘇”裏的那次,原來他是記得的啊
  趙水光急了,連忙解釋:“那個不算”
  他不理她,隻是笑著看著她,平日冷傲如斯的人也有這麽燙人的眼神
  爾後想想,不對,既然他早已知道,為什麽在學校還是一副好老師的樣子一如既往的待他,最後還祝福她,這樣一個狂放的人,向來都是不喜壓抑自己的不是嗎?
  她還是問:“那為什麽……”又不知怎麽開口
  過會,他似是知她在想什麽,隻是伸手把她額前的發撩到耳後,淡淡地說:“因為你在乎”收了笑意,很是認真,又皺了皺眉,這孩子的頭發真長得特慢,算了,笑笑,挺配她的
  趙水光隻能呆呆地感到他溫暖的指尖麻麻地擦過她的臉,是的。對談書墨來說,他才不會在乎這些,但她趙水光向來在意做個好學生,安分守己地生活,他是懂得,所以他願意遷就她的人生,隻因為她在乎。
  他放開她,手插在兜裏,搭著外套的左手,微彎了腰撚起地上的袋子,直起身看到呆頭呆腦的她,勾起好看的唇,笑得極其撩人,他伸出放在兜裏修長的手來。
  那天夜色暖人,她堅定地握上他溫潤的手。
  這世上有如此多的人,我們每天都與不同的麵孔擦身,希望,我曾以為再也沒有如此溫暖的手了,如此讓我珍惜的人了,和如此珍惜我的人了,原來我還是會如此感動於生活的美好,原來我還是如此憧憬著有這樣一個人能再次向我伸出一雙溫暖的手的,原來就算你想躲起來,愛情也一定會找到你的。
  這一次我選擇堅定的向前走,謝謝你新的選擇,也給了我重新選擇的機會,這一次,真的祝你幸福。
  回去的路上,趙水光的心都是開心得要蹦出來,隻覺得這談書墨真是怎麽看怎麽帥啊。
  突然,“啊”了一聲,叫出來:“我都畢業了,不是你學生了,你不是我老師了啊。”
  又是像中了六合彩一樣的快樂,小人得誌得瞅了眼談書墨,被他壓製久了,都忘了自己也有出頭的一天。
  談書墨但笑不語,敲了下她頭,賞了她顆毛栗子。
  快到家了,路燈下一看,趙水光才發現談書墨的一雙有神的眼睛早已布滿血絲。
  她驚了一下,不見他的530LI,又仔細看看他有點皺的襯衣,開口問:“你是不是剛下飛機啊?”
  談書墨沒說話,摸了摸她的頭,眸光溫柔如剛才的一汪湖水,把手上的袋子遞給她,說:“回去吧。”
  他怎麽能告訴他,他開完演講會就直奔機場,下了飛機回家放了行李就過來的,哪還有辦法疲勞駕駛,這樣魯莽的事他這輩子甚少去做,像他如此傲氣的人絕對說不出口。
  趙水光還是點點頭,接過袋子,伸手抱抱他,對於今夜的他,她滿心感動,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閉起眼睛,感到她小小的溫暖的身子偎了過來,心裏的疲憊,坐飛機的厭氣一下子都沒了,滿心的溫柔。
  他也禮貌地送過女生回家,多數女人不是吻別,就是寓意深遠地要他上樓坐坐,她真的是個寶氣的孩子,用這樣單純的動作來表達自己的喜好,卻讓他無以倫比的舒心。
  趙水光轉身,蹦蹦跳跳進樓,歡喜極了
  “趙水光”他喚,她回頭,那人手插兜裏靠在路燈下,昏黃的燈光卻把他的臉龐稱得比月光還嬈人。
  他薄薄的嘴角彎起,說:“忘了說了,我開學後去J大任教。”
  妖魅一笑,轉身,離開,心情大好。
  什麽,趙水光看著某人大搖大擺離開的背景,差點把手裏的西瓜扔出去,貌似她被錄取的學校也叫J大吧。
  “咚咚咚”地跑上樓,身後是趙媽媽的聲音:“這孩子,買個西瓜那麽半天,一回來就上網。”
  J大網頁,新錄入教授名單,赫然寫著“談書墨,工商管理係”
  天啊,她真的是不想活了,早知道就不貪懶選南京的學校了。
  出租車上的談書墨,伸手按按疲憊的眼,望向窗外,想起那孩子的表情,勾起撩人的笑。

  初入大學
  九月,大學城,驕陽似火
  趙水光從車上下來,伸手遮住眼睛,還是被太陽刺了一下,大學城都是新的建築,樹幾乎是才移過來的,哪有什麽校園古樹的味道,身旁就是不停歇的喇叭聲,警衛指示車位的哨子聲,頓時對大學校園的憧憬少了一半。
  趙爸爸去停車,趙媽媽一把拉了趙水光去體育館登記入學,邊走邊說:“這孩子,上了大學要機靈點啊。”
  趙水光拿到錄取通知書後就逃不開母親的緊箍咒,趙家父母一向很忙,大多時間都對孩子采取放羊吃草政策,意識到還黏在自己身邊的孩子突然要出家門了,責任心油然而生,前幾天還忙活著問熟人打聽,到大學住宿要準備什麽。
  趙水光不急不慢把大包小包從車後備箱裏拖出來,想這不還在一個城市嗎,想回來坐下公車顛巴下就到了,太能折騰了。
  爾後,她才明白子女不論年齡多大在父母眼裏永遠都是要人操心的孩子。
  登記處哪有什麽接待帥哥,趙水光深深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中了小說毒了,想想也是,帥哥早被人搶跑了,這開學大好的日子不出去閑逛,哪會在這幹苦活。
  接待她的是大二的學姐,臉上有意味不明的笑,趙水光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賣到這來做苦力的,領了統一的格子被子,床單,臉盆。在紅色的熱水瓶上寫上張牙舞爪的“趙水光”三個大字,就這樣開始了她的大學生涯。
  宿舍不大,四人式,一排床,一排桌,很是整齊,趙水光背著大包包給著她老媽屁股後進去發現已經有個女生在那弄蚊帳了。
  小小個子,馬尾辮,說起話來呢儂細語,白白淨淨地,見了趙水光輕輕一笑。
  話說趙水光同學也是能裝的主,人對她溫柔,她哪敢把自己和希妙那夥子人的瘋勁拿出來,也含蓄一笑說:“你好,我是趙水光。”
  趙媽媽對女兒的表現也很是滿意,就自己去忙活,和趙爸爸兩人張羅打掃。
  那女生說:“你好,我叫彭曉曉,我是無錫的,你呢?”
  趙水光一聽這名字就樂了,說:“我是南京的,我可以喊你彭彭嗎?你也可以叫我小光。”
  其實趙水光是想起獅子王裏麵蓬蓬和丁滿了,那個開心啊。
  彭曉曉笑了下說:“好啊,以前也有人是這麽喊我的,獅子王裏也有個蓬蓬”
  趙水光看她細聲細氣,沒想到也是個憨厚的人,瞬間就印象大好。
  彭小小過會去擺弄自己的東西了,趙水光回頭一看,趙家父母正忙得不亦樂乎。
  掏出手機,發現短信半天下來積了好幾條,索性搬張小凳子慢慢坐著看。
  有高蕁的:“天啊,Wwwwww, 我被發配了,半天連一個帥哥都沒有,我要回南京啊,你那情況怎麽樣。”
  想想這寶氣高蕁被她媽塞到常州不知名的二本,現在估計在狂吼當中。
  米妮說:“浦東的校區太折騰人了,咱被分到八人間了,我媽說走讀算了。”
  李佳然說:“小光,我在D大,你還是J大啊,特近啊,有空來玩。”
  希妙說:“丫頭,今日報到啊,有啥豔遇啊,給姐爭氣點,周末回來玩。”
  趙水光苦笑出聲來,翻下麵的,大多是同學手機換了新號碼的通知。
  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周圍的人來來往往,突然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大家還是在一起的,真好。
  一會,最後一條赫然跳出來:“在北京,後天回。”墨。趙水光也說不懂為什麽不敢寫他的全名,像做了壞事,又覺得不應該是寫全名的,就這樣盯著那六個字看了半天,關起來又忍不住打開來看看。
  下午的時候,宿舍人的都來齊了,高個子的杭州姑娘許瑩,個性卻一點也不杭州,留著及肩短發,和家人說:別操心,我會弄。 三兩下就把那麽複雜的蚊帳給弄好了。
  惹得在場的媽媽直表揚,趙水光看看自己返工的蚊帳羨慕至極。
  四川女生楊楊,大大咧咧,嗓門也奇大,說:我爸姓楊,我媽也姓楊,所以我就叫楊楊。
  一屋子的人全笑出來,趙水光突然想起自己的氣場學說,原來她周圍的人真的沒有最瘋顛隻有更瘋顛的!
  傍晚的時候,父母都走得差不多了,趙水光和許瑩拎了洗澡籃先去洗澡,進了浴室就傻了眼,澡堂原來連遮的東西都沒有,熱水的氣霧蒙蒙撲過來的,就看見那麽多條赤條條的身子晃來晃去。
  趙水光突然想到一個詞:酒池肉林。
  夏天洗澡的人本就多,趙水光在換衣櫥前被一赤裸的女人撞了下,愣愣地回頭問許瑩:“洗嗎?”
  許瑩咬咬牙說:“洗吧。”開始慢慢脫衣服,趙水光看著就有種逼良為娼的感覺。但這天不洗人肯定是要餿了的。
  趙水光18年來也是第一次見這等陣仗,紅著臉低著頭脫衣服,和許瑩兩誰都不敢看誰,拿了小籃子,縮著身子隨便找了個噴頭,眼睛都不敢亂瞄,用史上最快的速度解決問題。
  十多分鍾後和許瑩站在澡堂外的鏡子前,看見鏡子裏兩人憋紅的臉,哈哈大笑。
  後來,過了幾個月下來,脫衣服都神態自若了,還在澡堂裏聊天呢,楊楊說脫了就象穿著,誰能想到有這一天。
  話說J大的澡堂就有這麽一說,大一的女生不敢看,大二的女生偷偷看,大三的女生擺明看,大四的女生不屑看。
  趙水光一班人聽到這話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從澡堂回來,就被楊楊塞了筆本子,說:“來,來,聯係方式。”趙水光愣了愣,規規矩矩坐下寫好,過會又自己找出幹淨的本子如法炮製,結果四個人最後都有一本,不知為什麽大家留的都是家裏電話,不是手機,手機容易換卡,家卻不容易換吧,四個女生就在這本子上寫下了以後注定的友誼。
  多年以後,趙水光在拾掇東西時,掉出本小本子,上麵什麽都沒寫,背麵卻是工工整整的四行字跡,地址,郵編,號碼,趙水光望著這樣青澀的筆跡突然想起這樣初識的第一天,無限唏噓。
  原來,那時以為不大容易記得的事情可以轉眼變成擦不掉的回憶。
  晚上的時候,10點就熄燈了,然後就是樓上學姐乒乒乓乓敲臉盆的抗議聲,在宿管阿姨的一聲暴吼聲下,一片寂靜。
  趙水光她們躺在床上開始笑,大家才第一天認識都沒太多話,又加上一天下來很累,很快也睡了。
  苦了趙水光這夜貓子,在床上幹瞪眼啊,平時這時候還在家上網呢,現在死活是睡不著的,打看手機回讀一天的短信,盯著那人的名字看了半天,電話居然震起來,來電顯示是同一個人,她呆了呆,趕緊按了接聽,宿舍裏很安靜,她也不敢大聲,輕輕“喂”了下,那淡淡的聲音傳過來:“還沒睡?”
  她“恩”了聲說:“等一下”披了外套,躡手躡腳從上床踩下來,聽下鋪彭彭睡熟的鼾聲,笑了下,“吱呀”一聲輕輕開了門出去。
  外麵走廊也很安靜,郊區的天空看得到幾顆星星,還有笑得咧得像嘴角一樣的月亮。
  “在外邊?”他問
  “恩,你呢?”她踩著步子往晾衣台那走,沿途聽見有的宿舍還在夜聊。
  “在外麵吃飯,進去吧,外麵冷。”他的清爽的聲音隔著手機冷冰冰的金屬殼子穿過來,在這樣的夜裏突然讓她全身上下熱和起來。
  她說:“沒事,不冷,南京很熱。”
  他低沉的笑聲傳過來,燙著了耳朵,燙紅了臉,突然想起上次見麵的那個夜晚,仿佛這個人就在身邊了。
  她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換了話題,說:“和你說,學校很大,都是紅色的建築,就是沒有大樹……”
  在電話那端細枝末節的講著,想那人還沒回來,先用自己的眼睛代他看看,慢慢講給他聽,多好。
  其實她不知道,那人上月已在學校周圍買了公寓,早開車路過這塊紅色的建築不下十次。
  但他還是靜靜聽著她絮絮念念的聲音,想象著她神氣的眉眼,嘴角不知覺地上揚。
  北京的夜晚風很大,談書墨和老友聚會,喝了點酒,算算時間該打電話了,不知道這孩子第一天怎麽樣了。
  站在會所的門口,靠著柱子,撥出號碼,聽到她“喂”的一聲早已溫柔地漾開了眉角。
  每個人接電話都有自己的特點,趙水光這孩子,喂的時候自己不知覺拖高了尾音,讓人覺得特別精神。
  他聽著她兮兮索索的忙碌聲,想像她的小動作,抬頭看向同是笑得咧開的月牙,風吹過來,酒氣也散了大半,心情舒暢。
  那日,北京的天氣不大好,車子來來往往,身處在城市高樓,鋼筋水泥裏,那樣的人,一手插在兜裏,一手按著電話,靠在金壁輝煌的酒店門外的朱漆柱子上,也不在意招惹了多少目光,隻是側著臉嘴角上揚,閑適地站在那裏,偶爾輕聲說的話隨風送到耳朵裏卻衝散了,明明是清清淡淡的一個男人周身卻散發出溫暖美好的氣息。
  那一夜“蝴蝶飛過城市高樓開出了花” BY 日光傾城 – 卡奇社

  一室陽光
  高中的時候老師會說等你們考上大學有的是大把時間享受,趙水光每次想到這句話,隻想說一句話:你丫就是個騙子。
  大學隻是人生中另一種經曆的開始,課業上是輕鬆多了,但卻轉到生活上了,趙水光每天都在洗衣服的時候狂熱地思念家裏的洗衣機。每隔兩日還要被許瑩揪著使出吃奶的力擠牛仔褲。一個宿舍裏總是有一個勤勞者,一個懶惰者。許瑩屬於前者,牛仔褲都要周周自己手洗,趙水光屬於後者,堅持不下去了,髒衣服通通塞袋子裏,袋子套袋子地帶回家,孝敬她家洗衣機去了。
  學校的夥食也是不能和趙媽媽的手藝比,關鍵是沒有油水,趙水光她們宿舍住5樓,她每天饑腸轆轆地衝進去,吃完回去,爬了五層樓,氣喘籲籲,往凳子上一坐,就跟沒吃一樣,全消耗掉了。
  趙媽媽也很奇怪,這孩子每周回家就跟個蝗蟲過境一樣,家裏的洗衣機轉個不歇,好菜全部掃光,吃完了還打包,說帶給宿舍的,臨走了還在家裏繞一圈,零食啊,牛奶啊,全部搬走。
  做媽媽的也是辛酸,幸好沒讓這孩子跑遠。
  趙水光心裏的算盤也是打得深遠,她說:“要喝媽媽煲的湯,媽媽不在身邊的女生老得比較快。”
  趙媽媽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被她的小心眼弄得苦笑不得,說她成熟也不是,說她想得不多也不是,不過做媽媽的還是很樂和被子女需要的。
  宿舍裏四個女生火速打成一片,有件事,趙水光覺得很不公平,大家講電話用的都是家鄉話,唧唧呱呱,在她趙水光耳裏卻都是鳥語一樣,她就琢磨著大家都是中國人吧,咋就是聽不懂,這就算啦,偏偏鬱悶隻有她趙水光一講南京話大家都聽懂,什麽小秘密都暴露無遺,她說是說:咱南京話通俗啊。還被楊楊學說南京話,問趙水光:“我學得像嗎?”趙水光答:“像,像隨家倉出來的”
  楊楊樂了說:“真的,隨家倉是哪啊?”趙水光幽幽地說:“3路車底站,腦科醫院。”
  楊楊一查,精神病院,一個老拳送出去。
  很多年後,趙水光在火車上路過無錫站,上來兩個無錫人坐後麵,趙水光突然發現那兩人都對話她能聽出個七七八八,想想出奇了,難道她是語言天才,突然想到彭曉曉的口音,恍然大悟。
  有些事就是這樣,不知道最後是你改變了我,還是我改變了你。
  親愛的朋友們,那些歲月,讓我永久懷念。
  站在食堂門口,趙水光她們看著窗口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就算開學了一個多禮拜,也著實是吃不消,但這肚子都上演了幾圈空城計了,下午還有課,也隻好硬著頭皮往前衝了。
  衝到一半,發現就隻剩她和許瑩了,周圍大多都是男生,跟上演惡狼的傳說似的,兩眼的放光了,趙水光很是佩服,跟著許瑩殺出條“血路”來。
  衝到窗口了,見到大師傅的揮舞的勺子,那是興奮啊,許瑩正準備開口呢,就被一男生搶白了,那男生卡往機子那一放說:“兩塊大排,青菜麵筋,……”
  許瑩也是個潑辣的人,哪見得這樣,又加上她是個經不起餓的主,脾氣不好說:“這人怎麽這樣啊,排隊還懂啊?有點素質啦”
  那男生也是不饒人,說:“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趙水光一看不對,雖然她自己覺得這男生不是東西,也在心裏把他活活抽打了幾百遍,但還是看的仔細的,扯扯許瑩示意不要在說,畢竟才剛進校沒幾天,這人被人說了還麵不改色,一看就知道不是新生,加上現在是用餐高峰,人太多了。
  許瑩臉都紅了,卻又不好下台,兩人就僵著。
  卻聽得有人說:“得了,男生就讓讓,誰讓咱是女士優先。”
  一高個子的男生就站出來,拖了剛才那男生走了,回頭不好意思地朝他們一笑,濃眉大眼的,憨厚至極。
  這事也就這麽結了。
  趙水光拿了盤子,和許瑩往座位走,逗她說:“別氣啦,男生吃那麽多,遲早把自己吃腫了。”
  許瑩笑開來,烏雲散盡了。
  過會彭曉曉和楊楊也好了,楊楊邊放盤子,邊說:“這學校盛飯的師傅一定得了抖抖病,盛一勺抖一抖,再盛再抖一抖,唉,都抖沒了。”
  眾人看著她盤裏的一小團飯,笑成一堆。
  對啦,這年紀的女生哪有那麽多好計較的事。
  吃到一半,楊楊說:“咱們下午去聽下選修課吧。”
  彭曉曉夾了根菜說:“不是沒開始選嗎?”
  楊楊說:“誰說是去選啊,我們去看那老師啊,聽說咱們係新請來個狂帥的老師,還是英國名校的碩士畢業呢!”
  許瑩正悶頭喝湯呢,也抬頭說:“真的,真的,我也聽隔壁說了,但那選修課好像都是大二的先選,選滿了吧。”
  趙水光正在把她最討厭的胡蘿卜一片片挑出來,聽著這話,在喧鬧的飯堂裏打了個寒顫,頓了動作,抬頭說:“去了也選不上,別去了。”
  想想談書墨前幾日應該是回來了,這麽快自己又跑去做她的學生,絕不幹這事。
  楊楊可不幹,說:“去吧,一起去看看也是好的。“
  彭曉曉也直點頭,許瑩拿勺子敲敲趙水光的盤邊說:“別理她,我們去她肯定是要去的。”
  趙水光咬牙切齒地想,這許瑩怎麽這麽了解她,這幾日下來,四人跟個連體嬰一樣,到哪都是一塊去,新鮮無比。
  是的,她是不可能不去的。
  當趙水光抱著筆記本從後門走進教室,看著階梯教室下那麽多人,確切說那麽多女生時,她就開始覺得今日可能會倒黴,當楊楊那排桌子上鋪了一大截的衛生紙,捏起來說:“這年頭還有人用卷紙占位的。”毫不猶豫的扔了,拉她們坐下來,趙水光就覺得今天是要倒黴的。當她眼睜睜地看著談書墨老師從門口走進來,聽到周圍那麽多竊竊私語聲時,她就知道今天是黴定了。
  談書墨把書往講台上一搭,人就靠在講台前,上身米白色的英式菱形格細線針織衫,微微露出裏麵敞口的藍色細紋的襯衫領口,下身藍灰色絲絨褲,小楦頭的尖頭皮鞋,簡簡單單的搭配卻因為考究的麵料和經典的品牌顯得貴氣無比,讓人驚訝的是,這人總能把嚴謹的學院風穿出細膩的性感來。
  趙水光這是開學第一次見到談書墨,她雖然早已見證過談書墨的到哪都有的張力,今日還是花癡了一把,她就坐在人群裏滿懷歡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談書墨也不管地下到底鬧成了什麽樣,左手拿了一張名單紙,右手插在兜裏,靠在那裏,後還是抬眼看了一下,趙水光硬是覺得他清淡的眸子停了一下,吃了一驚,看看自己明明都盡量縮到窗口了啊。
  在趙水光,她是不願意自己和談書墨的關係曝光的,一來趙水光一直覺得她們的關係還沒穩定。 二來她不想頂著他談書墨什麽人的名字過她的大學生活,他談書墨是他談書墨的生活,她趙水光也有趙水光的生活,趙水光覺得這樣很好。
  談書墨倒也無所謂,想想就算關係曝光了,他談書墨也不能為她多做點什麽,日子還是一樣,就隨她去了。再說談書墨這輩子也是第一次有被人嫌棄的感覺,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真以為自己不說,以後就沒人知道?
  談書墨開口,說:“這門課,大部分都是書上的材料,我也會補充,不想聽的可以不用來,考試請自己猜題。 歡迎旁聽,但希望保持安靜,當然我知道大學課堂很少安靜。”
  心情很好的勾起唇角,底下一片笑聲。
  他正色說:“我不喜歡點名,雖然你們學校有要求,今天點名當認識一下,不用緊張,這也是最後一次點名,如果我念錯誰的名字,請幫我糾正。” 就一個個開始報名字,卻極少說錯的。
  他也真沒拿筆去勾名字,別人說“到”時,他都會眼神清晰地看你一眼。
  趙水光是領教談書墨受的國外教育習慣如此,大家卻意識到這老師不僅僅是長得帥而已。
  讀到最後了,才拿起筆來寫了下,趙水光看得極細,還在琢磨他幹嘛呢,那人卻抬頭,報了聲:“趙水光”
  趙水光都條件反射了,立馬舉手,說“到”
  談書墨轉身,把單子放回講台,背過身時,眉眼早已笑開,她以為他沒看到嗎?緊張兮兮地縮在角落裏。
  他談書墨走哪會沒看到她趙水光,又不是瞎了!
  名單最後一行赫然有手寫字:“國貿一班,趙水光”
  趙水光放下手後,才覺得不對啊,這又不是高中,再說她也沒登記這門課啊,轉頭才發現,楊楊憤怒的目光:“趙水光,你都修了,還說沒有選!”
  趙水光想這下怎麽辯解也沒人信了,看看正神態自若地講課的談書墨,心裏無限怨恨啊,太黑了,這人!!
  趙水光隻好說:“我也不知道啊,真沒填,可能是學校係統出錯了。”
  許瑩想想趙水光也不會幹這事,說:“可能吧。”
  彭曉曉輕聲說:“這談老師要列入我八大帥哥榜,要我,我擠破頭也要上啊,小光,不怪你。”
  別看彭曉曉人文文靜靜,溫柔含蓄,每天入睡前都要誰一遍她的八大帥哥的,什麽古天樂,林峰,霍建華,寶劍鋒,等等,如今多了個談書墨。
  楊楊在底下一把握了趙水光的手,頗有舍生取義的架勢說:“小光,別怕,以後我每次都陪你上課啊!”
  趙水光看著這群惡女的眼神,在看看台上神采飛揚的談書墨,很是無奈。
  一下課,趙水光就一把撈了本子,尾隨談書墨,走了一大段,談書墨手插在兜裏,隻是回身一笑說:“趙水光同學,記得來上課。”
  趙水光看這那人妖魅的笑容,回身,周周準點,一宿舍的人來上課。
  開學了幾個月,學校老師的辦公室是兩人一間,談書墨那間正好那老師放年假了,倒變成獨立的辦公室。趙水光也開始往談書墨辦公室跑動。
  學校的教授大部分時間都不會在辦公室的,尤其是工商管理的,哪個是沒有兼職的,談書墨也是如此,幫著幾家公司做融資顧問,還有博士的論文在寫。今日下午卻是在辦公室的。
  趙水光也想過和談書墨這樣的人談戀愛到底是個什麽景象,其實大部分時間兩人都是身在一處,各做各的事。
  這樣的午後,談書墨戴著眼鏡坐在桌前,看著剛從美國傳真過來的學術發表,趙水光窩在他桌角邊的地板上,膝上抱著他的筆記本上網。
  午後的暖風夾雜著校園裏初秋槐樹的古舊氣息襲來,純白的拖地窗簾被吹得“沙沙”地撩過地板,一切都變得悠遠而安寧。
  趙水光有點昏昏欲睡,談書墨正好瞥到她絨絨的腦袋快搭下來的樣子,發出醇厚的笑聲,趙水光一下子就驚醒了。
  仰頭看見他飽含笑意的眸子,憨憨地抓抓腦袋,突然發現他空下來了,興致高昂地和他說話:“談老師,你紅了,你看,你的照片都貼到聯校網上去了。”
  談書墨淡淡地掃了眼頁麵,果真的他的幾幀照片,都是上課時的側臉,微皺了眉,肯定是學生發的。
  他向來是不在意這些,成年後如不必要,也極少照相,這種情況他也不能說什麽,登都登了,他繼續看他的論文。
  看了幾行,側過頭去,發現那孩子還在看這幾張照片,他微微有點惱了,其他人倒無所謂的,但她都坐那看了老半天了。
  趙水光抬頭,朝他笑笑,露出兩顆隱隱的酒窩,她翻翻上一張,說:“這張不好,你鼻子比這個還要挺呢!”她就像獻寶一樣,往下翻翻,指著其中一張很是認真說:“這張最好。”
  他莞爾,這孩子,人就在他麵前,她也能花癡的坦蕩蕩,他自己不在意,她卻是很執著。
  他索性丟了筆,在她旁邊坐下來,陪她一起看,恩,其實他覺得都一樣啊,同一個人。
  她過會又打開一大堆花花綠綠的博客照片給他,指著一張問他:“這女生好不好看。”
  他看過去,眼睛睜得圓圓的,臉小小的,手還比個V,他搖搖頭,他早過了喜歡可愛的事物的年紀。
  她皺皺眉說:“我覺得很好看啊,楊楊說的沒錯,男生和女生的眼光不一樣”
  她不死心,又找了一張問他,他還是搖頭,妝太濃了。
  她繼續找,硬是要找到他喜歡的型,他都耐心地搖頭了。
  趙水光失敗地說:“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你自己指吧。”
  他掃了眼,那麽多照片,他怎麽可能看看照片就喜歡了,個個都一樣啊,看照片太沒譜了,到底是孩子的心態。
  他合上電腦,手向後撐著身子,仰頭說:“趙水光,我不會因為樣貌去判斷一個人,就比如你,以後就是你變成別的樣子,你還是你,性格,習慣還是在那裏,我談書墨還是會喜歡你趙水光的。”
  趙水光有點講不出話來,隻見那人側頭對著她一笑,竟燦爛得如一樹陽光。
  談書墨看她嘴巴微張,愣愣的樣子,退了眼鏡,壓壓鼻梁,笑說:“你該不會覺得我不用洗澡,不用上廁所吧。”
  趙水光想洗澡可以意淫一下,上廁所咱就算了。
  談書墨歎了口氣,看她放空的眼神就知道她不幹好事去了,伸過右手,擦過她細細絨絨的碎發,柔柔密密地印上她的,唇齒糾纏……
  那日,燥熱的微風卷起窗簾的一角,午後的夕陽偷溜進來,看到在亮漆辦公桌下擁吻的戀人,不小心醉了一室陽光。

  紅葉之國
  期中考試就到了,大學的考試不難,大多老師都會提前劃好重點,所以考前的前兩日,都是“祖國接班人們”展現高壓下臨時做業的大好時機,圖書館自習室都炙手可熱的地方。
  趙水光一宿舍人從開學一直玩到今日,毋庸置疑地迅速投入到臨時抱佛腳的大軍中。
  趙水光平時裏除了上英語課是為了考四六級,其它的統統是去了聊天,看雜誌的,偶爾碰上老師說些好玩的也是聽聽,基本上考試過是沒問題,但她敢就拿著六十多分的成績回家孝敬她老媽,估計以後周周都不要指望回家了。
  明日要考高等數學了,經過宿舍人一晚上的商量決定今晚上包夜自習室,血戰到底。
  於是值日的楊楊同學一下課就去張羅水資源的問題,半小時後這位風風火火的大小姐一路從熱水房提了兩瓶子罵罵咧咧回來了。
  楊楊一進門放了瓶子,揉揉膀子就罵:“太沒品了,我打好水,看人多就把瓶子擱那和隔壁的張婷婷去買晚飯了, 結果一回來瓶蓋子少了一個,水還在那冒熱氣呢,要讓我知道是誰呢,……”一頓好罵。
  全宿舍的人都笑開了,她們宿舍是禁自己燒水的,打水都要去熱水房,人多時就把瓶子留那,每次路過,看著門口一溜的五顏六色的熱水瓶也很是壯觀。
  每人的瓶子上都是寫好名字的,丟是不大會,但也常常聽說有人塞子被偷的,被偷者也有摸摸鼻子自認倒黴到校後門後麵街區去花五角錢買一個木頭腦袋回來的,趙水光她們常常聽說這事,隻是擱自己宿舍人身上了又是不同說法。
  彭曉曉看看兩個木腦袋還在的瓶子,說:“後來呢,這不都還在呢?”
  楊楊正往上床爬,邊踏腳邊說:“哪呢,我靈機一動,偷偷拔了旁邊瓶子的塞子走了,好險!”
  眾人一愣,都笑的喘不過氣來,許瑩在床下就踢楊楊上床的板子說:“還好意思說人家,估計現在人也是在宿舍裏這樣罵你呢!”
  趙水光正躺床上看雜誌,幽幽地說了一句:“唉,冤冤相報何時了!”被楊楊迅速扔了顆枕頭!
  晚上7點,一夥人,拾掇了課本筆記本,浩浩蕩蕩出發了。
  進了自習室,赫,已經來了很多人了,居然還有人帶了大衣和熱水瓶來做長期抗戰的。
  她們輕手輕腳進去,找了一排靠後的位置坐定,大家一本正經地攤看書,互相看看,又噗哧一笑,唧唧喳喳地從前麵的情侶到旁邊的男生全研究的一遍,還是許瑩最後大呼吃不消,吼了句:“不許說話,好好看書了!”
  四人低頭看書,一片寂靜。
  一會,楊楊說:“各位,我就講一句話,就一句。”
  趙水光正被導數搞得發暈,頭沒抬,隨口問:“一句話有多長?”
  N久過去了,
  彭曉曉諾諾地說:“三個字那麽長。”心想,這楊楊怎麽還有空給她們做腦筋急轉彎。
  楊楊很暈,半天憋紅了臉說:“我想問還有人要上廁所的?”
  趙水光愣了下,趴在桌上就開始笑,一桌子人笑得讓前麵的人連連回頭,影響班容了!
  那時的日子,我們常說,每一次鬧的笑話加一起都可以出書了,畢了業了,在不同的地方各自生活著,突然想起就像被觸發了身上名為“笑”的機關,就算一個人也會在人群中笑得像個傻子。
  您問我這群寶氣的丫頭最後有沒有考過,當然考過了。
  後來趙水光同學頂著大黑眼圈變身國寶出現在談書墨的辦公室裏,無奈,談大人正在忙著改考卷,某人根本沒得到國寶的待遇。
  湊過去一看,談書墨批得那個輕輕鬆鬆,勾勾叉叉多簡單啊,可憐了她們夜戰的淒慘,趙水光那麽後悔啊,恨不得拿腳抽自己,這不是有個現成的敵方情報員在這嘛!
  她諂媚地說:“談老師,早知道讓您出動下,搜索答案得了。”
  誰叫她國貿係,從馬克思經濟學到高等數學都是女老師居多,已婚的見了談書墨是眉開眼笑,未婚的是主動要在談書墨麵前晃一晃的,畢竟誰不喜歡美好的事物,更何況談書墨身上還有中迷離的氣質。
  談書墨放下紅筆,轉身看到趙水光的一副小人嘴臉,抬手掐掐她下巴說:“好啊,那下次就告訴她們,我談書墨的小女朋友正好在她們班上,麻煩照顧一下,可好?”
  趙水光第一次聽他那麽清楚地言明兩人的關係,被“女朋友”這詞嚇得不清,紅著臉跑沙發上撲著去了。
  談書墨看著她把頭晤在沙發裏,露出紅得通透的耳垂,笑笑繼續改卷子。
  他知道這孩子也隻是說說玩玩,她也是知道他不會做沒原則的事的。
  過會,趙水光翻過身來說:“我不要,隻有靠自己得來的東西才有成就感,我媽媽也說過我是愛耍小聰明,但靠小聰明取得的東西大多的容易遭來嫉妒,別人也不會服氣,我知道隻有勤勤懇懇和大家一起努力得到的成功的人才對的起別人同樣的付出,也會被人尊重,”
  談書墨一直知道這趙水光就是典型的兩麵派,大多數人對她的第一印像都很不錯,其實都被她蒙了,這孩子喜歡躲懶,毅力又不好,也不是咬牙苦幹的那種人,還好聰明,懂得把握機會才一路走得算是妥妥當當,看來大學生活對她來說也是不無收獲的。
  半響,沒有動靜,他停下筆,走到沙發跟前,發現這孩子都已睡熟了,紅豔豔的嘴微嘟,白皙柔軟得如春天般的皮膚,眼窩那是有兩道灰印,他這樣看著心中也不無歡喜,搖了搖頭,取了衣架上的大衣幫她輕輕蓋上,走回桌前,關了窗,拉了窗簾,打開台燈,一圈黃色的光,暈得小小的空間柔和無比。
  許多年後,我想起你蜷縮的睡姿,依然會感到莫名的滿足。
  下半學期,怪事尤其多,快年末的時候,趙水光認識了個怪人。
  話說,趙水光也是個怪人從小不得數學老師的緣,偏偏就是被語文,英語老師喜歡得不行,到了大學還是如此。
  下半學期,學校為了加強英語教育,組織了外教授課,讓英語老師每班選兩到三人上課。
  趙水光當然是榜上有名,她認為英語這東西不是靠讀讀課文,解釋文法就學得會的,但這外教課是占用了她多餘的時間的,雖然她所謂的多餘時間也就是一周難得有兩天可以跑談書墨拿騙吃騙喝的時間。為了給英語老師麵子,趙水光也還是乖乖去了。
  老師叫PETER是加拿大蒙特利爾人,在老師自我介紹時,趙水光微微得走了神,她突然想起那個人來。
  PETER上課倒也有意思,不用課本,都是講笑話,要不玩遊戲。
  今日,PETER是帶了一個黑布袋子來的,神神秘秘,說要玩個猜謎遊戲,總共就四十來個學生,按座位分成左右兩隊,每隊每次派一人上去摸東西,摸出之後用英文形容不能說中文,也不能說名稱讓底下的人猜,猜對的隊加分,贏得有獎。
  趙水光本就不是那麽樂於活動的人,這可也不算分,她就不大積極。
  大家雖然平時英語成績不錯,但也是中國式英語,說道口語也就隻能結結巴巴蹦幾個詞出來,哪知隔壁隊有個極其囂張的男生,每次幾個詞他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趙水光抬了眼看過去,濃眉大眼的,有點熟悉,一看就是有靈氣的孩子,從小也是順風順水的長大的,正看著呢,那男生回頭衝她們隊一笑,神氣得都要冒煙了。
  其實座位的分布沒有要求,但自古以來的道理就是女生愛擠一堆,男生又愛擠一堆,於是男生隊的比分遙遙領先,男生還很囂張地提起戰爭,惹出一幫子性別戰。
  趙水光這閑人本不想參戰,上去時摸到了把小雨傘,想慢慢說給女生提示呢,才蹦了幾句,就被那大眼睛男生搶了,那人眼神晶亮,說:“I got it”
  趙水光也隻好施施然下台,看看那人對她顯示成功的笑臉,她趙水光這輩子嫌少讓人這樣笑呢,這下也火了。
  吃了炸藥一樣,認真起來,下麵的人才說了個“circle”“money”的,趙水光立馬就舉了手說:”coin”
  女生那邊也熱鬧了,比分就連連超上來,那男生頻頻看過來,趙水光也不理,心想姑奶奶不說話你當我是啞巴。
  最後一道,PETER說很難,是那男生上去說的,就看他皺著眉頭摸了半天,趙水光也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他猶豫了下說:”one face”大家就蒙了,想象了下多毛骨悚然啊啊,那男生有接著說:“having nose,mouth without eyes”
  趙水光想想恐怖片啊,有鼻子嘴的,沒眼睛,真的就想到暑假才看得恐怖片了,當時還覺得挺無聊的,就一帶恐怖麵具的小老頭拿斧子砍人的。
  她靈光一閃,喊出來:“mask”
  就看到那人如負重釋的臉,PETER後來收了袋子,邊說趙水光SMART邊給了她一顆糖。
  下了課,趙水光撥了糖紙,把糖丟嘴裏,往外走。
  被人喊住,她回頭,看見那大眼睛男生,一笑右邊有隱隱的虎牙。
  曾經有個那樣的男生站在她趙水光麵前淺淺一笑的,從此著魔三年,那樣的記憶就像裂開了齒輪般縫的灰色蛋殼一樣慢慢地痛入骨髓地鑽進心裏。她就恍恍惚惚地站在那裏。
  那男生說:“我開始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麽呢,嚇了一跳。”
  他看看發愣的趙水光,想這人是剛剛在課上靈氣逼人的女孩嗎?
  揮了揮手,說:“喂,有人在嗎?”
  趙水光回神,看著一臉娃娃臉笑的燦爛的男生,那人是笑得永遠是一臉張揚的,淡淡地轉了目光,笑笑說:“沒有,我也隻是突然想到。”
  本想走了,那人還說:“英語老師老說國貿係一班有個女生特別聰明,現在我知道是誰了。”
  趙水光微微訝異,但畢竟被人表揚還是開心的,但這人她不認識,對不認識的男生她向來都不善打理,她說:“謝謝,下次見。”轉身,走了。
  低著頭,走在校園裏,踩下腳下的落葉,發出“喳喳”的聲音,在心裏斷成一片,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人的生活,那裏是出了名的紅葉之國吧,她有點無法想象那人是帶著怎麽的蕭索踩過這一片片葉子。
  每個人都心底都會有那樣一個人,已不是戀人也成不了朋友,時間過去,無關乎喜不喜歡,總會很習慣的想起你,然後希望你一切都好。
  在深秋的校園裏,趙水光裹了裹外套的領子,輕聲說:“希望你一切順利。”
  看看手表,今日提前下課了,往教師辦公樓那急步走去。

  不離不棄
  趙水光發現在這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校園裏,你要真認識了一個人,要經常撞見還真容易。
  中午的時候,趕著寫馬上要交的作業,沒有吃飯,趙水光叫楊楊去“後街”的時候帶個雞蛋餅給她。
  後街其實就是校區後門的小區市場,不知道是從哪個宿舍開始叫起,最後大家都叫它後街了。
  事實證明大家的創意是無限的。
  臨陣才磨槍的人下節課前終於把作業交到班長的手上,肚子餓得直打咕嚕,趙水光和許瑩一進教室,看見楊楊和彭曉曉早已占好座位坐在那裏了,趙水光一見桌上擺著她的雞蛋餅就撲上去了。
  “謝謝啊,親愛地”趙水光邊揭食品袋邊和楊楊說。
  “別謝,今晚上請我吃烤雞翅就行。”楊楊也不客氣。
  “莫有問題啊”趙水光此時就是楊楊說滿漢全席都是好的。
  “那我也是啊。還有曉曉。”許瑩接過去。
  趙水光咬了一大口蛋餅,沒反應過來問:“為什麽?”
  許瑩白她一眼:“我監督你寫完作業,曉曉坐這占位,你說要不要請!”
  趙水光不理她,努力吃,晚上的事晚上再說。
  正埋頭苦幹呢,肩上就被人拍了下,趙水光愣是沒噎著,想我都坐這麽角落裏了還有誰認得的啊,努力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回頭。
  那人眉毛俊秀,一雙眼晶亮,一笑右臉有淺淺酒窩,不是上次的大眼男是誰。
  上回說到趙水光是典型的兩麵派,迷糊,懶惰,粗魯等等劣習,是熟悉的人才見識的,換句話說,是她趙水光的朋友,才有幸領教。
  而這位不熟的,趙水光同學自然點頭,微笑,說:“好啊,你也上這門課嗎?”
  實際她今天忙得就帶了個作業本出來,連這是哪門課都不記得了。
  大眼男笑笑說:“恩,和同學一起來旁聽,聽說這老師教得很好。”
  趙水光往旁邊一看,果然是坐了一排的,想來也許和她們一樣是一個宿舍的,她本來就沒有太多話講,點了點頭,回去繼續吃她的蛋餅,恩,嘴巴張大的角度要變小點。
  才咬了一口,就被楊楊揪了衣服低頭湊一起:“小光同誌,來,老實和黨組織交代這是怎麽回事啊!”
  趙水光也是個八卦之人,看楊楊這樣的笑臉也猜到她問什麽,低聲說:“得了,前幾天一起上課的,我連人叫什麽都不知道。”
  許瑩接過來說:“我知道啊,一起上黨課的,坐你後頭的是自動化二班的,叫什麽”想了下說:“啊,滕楊,”
  趙水光下了一跳,趕緊拍了把下許瑩大腿,人就做後麵,也這麽大聲。
  楊楊可樂了說:“是我本家啊。”
  彭曉曉小聲說:“人家貌似姓滕!”
  楊楊轉頭一臉的堅定不移:“人媽媽肯定姓楊!”真回了頭問過去了。
  那個叫滕楊的居然還點了點頭說:“我媽是姓楊的。”
  於是兩個排桌子很快混熟,趙水光隻能想,這年頭大家怎麽都很 “開放“啊!
  最後很是無奈,隻能低個頭聽她們左一言右一語,就覺得這些人跟吃了興奮劑一樣。
  她卻沒想到不久後,她們中另一人遇到差不多的情況,她也變成三人中的一個,甚至比今日更加熱鬧。
  那時,宿舍裏隻要有一個談戀愛,就像一整個宿舍都在談戀愛,大大小小事情無一不幫著分析。有一個失戀,就是一整個宿舍都失戀,定是要花上一個晚上把那男生罵得肝腦塗地才暢快!
  過了一會就看談書墨托了本書走進來,趙水光想真是完蛋了,連談書墨的課都不記得!
  本來上談書墨的課她就是比平常人規矩的,習慣如此,再加上談書墨上課本就有他的特色,雖然楊楊她們是衝著色相來的,但她倒也聽的津津有味。
  過了會,滕楊點點她後背,趙水光不喜人點她後麵,覺得很不尊重,男女之間有點曖昧,自己也是從來不這麽做的,但不好不理,還是回了頭去。
  那人笑笑說:“不好意思,你是叫趙水光吧,你有手機嗎?”
  趙水光想這發展也太快了吧,但人家都問了,說沒手機也沒人信啊,她想了下還是說:“我手機停機了。”
  滕楊一笑,一張娃娃臉格外讓人無法設範說:“沒關係,你可以先告訴我,以後方便聯係。”
  趙水光看看談書墨正側著臉認真講課,還是把自己的號碼報出來。
  一會,口袋就開始振起來,關鍵是她自己還忘了關靜音,蠟筆小新的聲音一下子就傳出來。
  趙水光手忙腳亂地去按鍵,周圍還是笑倒了一片。
  大學課堂裏多少都有學生忘了關手機,娛樂大眾一下,但趙水光也沒想過要在談書墨的課上表演啊!
  果然談書墨清冷的眼就看過來,趙水光趴桌上裝死,就是不看過去,也不承認,第一次那麽恨科技發達啊,要手機幹嘛!
  談書墨發現某人臉突然不見了隻看見絨絨的腦袋,勾起嘴角說:“野原新之助在哪呢?怎麽也來上課了?”
  大家都沒想到這氣質儒雅的老師也會看卡通片,愣了愣又都望望趙水光那一塊,笑起來。
  趙水光知道不去承認也沒事,但偏偏就有人說話,那人說:“不好意思,老師,我以後會記得不攜帶兒童進場。”同學一陣哄笑,氣氛緩和。
  趙水光聽著滕楊的聲音從後麵飄過來,隻覺得冷汗是從腳底起的,別人哪知道談書墨是識得她趙水光的手機聲的,當時就坐他車裏,還被他拍了下腦袋,說她是幼稚兒童。
  藤楊一來覺得罪魁禍首是他,後再一想趙水光一個女孩子定是容易尷尬,才一時出口,想幫著解圍。
  講完隻覺得老師挑了眉眼,身上冷意更甚,想想人家可能就是那氣質,喜歡開玩笑的老師脾氣也不會差哪去,也就不多去想,小聲和趙水光說:“對不起,剛才是我打的”,趙水光是再也不敢回頭了。
  熬到下課,談書墨說:“期中論文,截至到月底交,以下同學下周交上來”
  趙水光太了解談書墨了,就知道下周要忙死了,果然,談書墨拿了名冊,報:“國貿一班,趙水光”
  趙水光的心裏是在滴血啊!
  全班人心全懸著在那等著他繼續報,談書墨卻丟了冊子,眯了眼睛,一笑說:“就這樣,下課。”
  收了書,轉身,走人。
  同學們愣了,都在想不是“以下同學”嗎?過會,教室裏又開始喧鬧,大家都覺得幸運無比,同時又在打聽國貿的趙水光是哪個倒黴蛋。
  趙水光同學,再一次成名。
  趙水光咬牙切齒,灰溜溜地先走出來,又不敢去找談書墨,這時去蓄意解釋,她都覺得是去找罵。
  小新的聲音再次響起,趙水光頭大啊,看了看了號碼,趕緊接起來,那人沒說話她先開口:“對不起。”
  那人“恩”了一聲,有開門的聲音,估計是進了辦公室。
  趙水光再接再厲:“課上我不是故意的,那男生是上周一起上課才認得的”
  有水杯“嘚”一下磕桌上的聲音,他說:“我知道”
  趙水光才安心,想說論文的事,那人卻心情很好喚:“趙水光”
  趙水光狗腿至極地在電話那頭“恩”了聲,
  他淡淡的聲音傳過來:“記得下周這時把論文交過來。”掛線。
  趙水光聽著耳邊嘟嘟的聲音,恨不得把手機砸了!
  周五的時候趙水光去談書墨辦公室報到,趙水光也不是省油的燈啊,您叫我交論文,我總得找資料吧,找人提前指導吧。
  談書墨正要出去開會,拿了鑰匙在手裏,看看趙水光說:“去我家寫,等會送你回家。”開了車先把趙水光送到家裏。
  於是趙水光同學就那麽登堂入室了!
  寫完論文,下午三點多,談書墨還沒有回家,趙水光決定自行參觀。
  談書墨家裏很整潔,看得出是有人經常打掃,采光,布置都很好,看看書架上都是原文書籍,看得她頭皮發麻,正想研究電視櫃裏的影碟,門口就傳來“喀嚓”的開鎖聲。
  趙水光趕緊到門口站好,看談書墨進來,乖乖喊了聲:“談老師好。”
  談書墨把了鑰匙扔進門邊的架子,看看房子,完好無損,挑了俊挺的眉說:“你論文寫完了?”
  趙水光點點頭:“剛寫完的。”
  談書墨“恩”了下,換鞋,想想又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趙水光難得過來,哪有那麽好打發,她還沒研究夠呢,趕緊說:“還早呢,我家也沒人,也沒帶鑰匙,我自己玩,您忙您的。”
  談書墨看看她,說:“櫃子裏有碟”就真的進屋忙自己的去了。
  趙水光就自己折騰,但她也知道分寸,到別人家哪是能亂翻,看看碟子大多是英語,法語的大片,還有些專題片,有日本片,她那個激動啊,總算讓她逮著了吧,一看居然是岩井俊二的《關於莉莉周的一切》,有點好奇,想想談書墨居然也會喜歡細膩的電影。
  挑了《戀戀記事本》,英文是LOVE NOTE看,以前有看過影評,覺得男主角很帥。
  開始放的時候,談書墨正好出來了,趙水光的注意力就跑到在不比男主角差的談先生身上去了。
  談書墨一身灰色的連帽套頭運動衫,下身是月牙白的棉質休閑褲,走出來的時候活脫脫就是個學生,趙水光是從來沒看過那麽閑適打扮的談書墨的,眼睛都直了。
  她不知道談書墨保持了在英國時的習慣,居家服都是這麽穿的,不似大多男人要不穿背心要不就是土得掉渣的睡衣。
  趙水光隻覺得這樣的談書墨拿著水杯走出來,慵懶至極,卻一如少年的打扮,又清新無比。
  趙水光跟在談書墨後麵進了廚房,發現那人正拿了水果刀在削蘋果,靠在吧台邊,低了眉眼專心致誌,紅嫩的果皮就順著他筆直美好的手指沿下來。
  趙水光兒時看過個電影,名字不記得了,卻一直記得男主角為女主角削蘋果的情景,從此她一直堅信一個男人如果肯站在那裏,花那麽長的時間細心地為你置備一個蘋果必然會是一輩子都會愛護你的男人。
  趙水光站門口看著,心裏有說不出的感覺,隻覺得找來找去,突然就是他的感動。
  走過去,輕輕從後麵環住他緊實的腰身,隻覺得,心中溫暖。
  談書墨覺察軟軟的身體趴上來,說不出的好笑,以為她又打什麽鬼主意了,歎了口氣說:“怎麽了?我真的沒生氣,去看電視吧,好不好?”
  他以為趙水光還認為他介意手機的事,天知道他談書墨隻是想逗她玩玩,再說如果她現在不被他催著趕好論文,月底考試一多,某些人火燒眉毛才動手的個性,到時又要變身熊貓了,他看著也會心疼。
  以他談書墨的傲氣是斷然不會去吃醋的,好吧,好吧,他承認他是小小的介意的,但他對她趙水光有信心,對他自己更是有自信。
  趙水光在他柔軟的後背上蹭了蹭,溜回去繼續看電視。
  等談書墨拿了果盤出來,她早已忘了這事,入了戲。
  談書墨笑笑這孩子就是做什麽事都靠一股勁,太容易投入,看看還有時間,索性坐她旁邊,陪她看。
  兩人都是專心的人,一路無聲看戲,直到結束。
  結局是男女主角到了老年,手握著手一起在病床上死去。男主角講的一句話極其震撼,他的妻子已得了老人癡呆,經常連他都不記得,他卻堅持留在醫院裏,子女紛紛勸老人回家住,他卻說:“she’s my home, your mother is home”(有你母親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趙水光聽到這話的時候,眼睛已經潤濕了。
  看完後,談書墨正在收桌子,她看著他堅實的肩膀,還是問了:“將來,你是願意比我早死,還是比我晚死?”
  談書墨知她還在電影裏,回身彈了她頭一下,好氣又好笑:“傻瓜,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吧,別想了,去收東西吧,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到底是大了她九歲的思維。
  趙水光收好東西出來,談書墨已靠在門後等著,趙水光不喜被人等,也就趕緊走過去,腳直接往鞋子裏一蹬,鞋帶也不係,腰也不彎,走兩步,就好了。
  她是當懶人慣了,談書墨看了卻好笑,把鑰匙放回架上,彎了腰去幫她係好。
  趙水光就這樣背著她的大包包站在門口,看他那樣傲然的人,真的低下腰,曲了膝去幫她把鞋舌拉好,鞋帶拽緊,從她的角度隻能看見他柔軟的黑發,落下來的眼睫毛,翹而秀美,靈巧修長的手,一下子就把她的鞋帶係好了。這樣的光景,讓她眩暈。
  談書墨直起身子,看她呆頭呆腦的樣子,揉了揉她腦袋說:“幹嗎呢?小呆子”
  “你這樣的極品怎麽給我撞上了。” 趙水光脫口而出
  談書墨不理她胡言亂語,拿了鑰匙,出門,外邊天已經灰了,他開了樓道的燈,側頭說:“走啊。”
  趙水光隻覺得他的背影在昏黃的燈光裏暈了開來,溫潤而柔和。
  她上前握住他的寬厚手掌,突然明白,電影裏的故事有的或許隻在電影裏才會發生,現實的世界雖然不大一樣,但也有真實而動人的情感,就像現在這樣,她覺得握住她的手會是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過了幾日,宿舍人居然告訴趙水光滕楊他們宿舍要請他們吃飯,趙水光是摸不著頭腦,她雖是愛吃之人,平時也貪點小便宜,但不該吃的絕對分得仔細,她說她不想去。
  楊楊很直接說:“我覺得滕楊對你有意思的啊!”
  趙水光正在聽音樂,想假裝聽不到,被楊楊扯了耳機說:“別裝了,說,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
  趙水光倒也坦白說:“有”很快的想到談書墨,心裏一陣甜蜜。
  許瑩說:“好啊你,也不說,平時也沒看出來啊。”一頓好問。
  趙水光卻不知道怎麽說,隻好打哈哈,被逼個夠嗆。
  趙水光雖然八卦,但也知道感情的事最好別和別人商量討論,不存在旁觀者清的事,談戀愛這種事情你情我願,冷暖自知,再有,女生間話一多,很容易失去客觀與尖銳的直覺,把一個可能本不好的人會說成一朵花,把潛在的好伴侶卻又說毀了。
  這樣下來,宿舍人隻當趙水光是有個暗戀的對象,革命尚未成功而已。
  索性吃飯事也就不提了。
  又過幾日,趙水光收到電話,來人聲音清爽說:“你好,我是滕楊。”
  趙水光正在外邊陪楊楊買水果,楊楊正在挑橘子,她“你好”後就找了安靜的地方聽電話。
  滕楊說:“上次的事不好意思啊,你還要趕論文。”
  趙水光想論文早就被催著寫完都交上去了,也沒在意,說:“沒關係,我已經交了”
  滕楊說:“那就好,有空我請你吃飯吧,真的過意不去”
  趙水光隱隱覺得有點不對,還是說:“我沒在意,真沒事,如果你介意,我接受道歉,請客就不用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一陣沉默,趙水光想信號有問題嗎?
  滕楊的聲音就傳過來,有點笑意說:“趙水光,我都那麽主動了,你不是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吧。”

  說出口的拒絕
  他說:“你不是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吧”
  趙水光真的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想著這滕楊也太狡猾了,他如若不點明,自己還好跟著打打岔,開開玩笑就過去了,這樣的局麵叫她怎麽是好。
  滕楊也不等她回答說:“趙水光,我們談談吧,晚上8點,圖書館後麵的空地見,就這樣說啦。”掛了電話。
  趙水光站在那裏愣愣地,直到楊楊拍了她一巴掌:“想什麽呢?”
  趙水光收了電話,說:“沒事”,滕楊沒說這事要不要告訴別人,但趙水光想以他那種好勝個性的人,這種事自然還是不要說的好。
  晚上八點,圖書館後邊的小草坪是出了名的情侶地,每個大學都會有這麽一個經典的地方,
  趙水光除了有天早讀被拉過來,就再沒來過,一路過來都是有點尷尬的。
  滕楊在就坐在小河邊的石砌欄杆上,看見趙水光過來,往下一跳,一張娃娃臉就在路燈下笑得連星星都要落下來了。
  趙水光想自己大學這年怎麽就沒見過這等人物呢,但好看的東西還是就看一看就好了。
  她退開來點說:“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滕楊眼眸晶亮,看著她笑說:“我就知道你會那麽說,但你們宿舍人說你還沒和他在一起不是嗎?我也沒看你像有男朋友的樣子。”
  趙水光真想衝回宿舍把那個大嘴的給踢飛了,心裏咕嚕,嘴上還是說得有理有據:“我是有喜歡的人,你怎麽知道我們不在一起呢?再說不管在不在一起,我都沒有那打算現在和任何人在一起,對不起。”
  她總不能說:我現在的男朋友大人就是談書墨,談老師吧。心裏憋死了,但想想也是自己選的路,隻有堅持下去。
  滕楊低了頭,趙水光就站在河邊被風吹得腦袋都僵了,以為事情結束了,正準備往回走,滕楊卻喊了句:“趙水光”
  她回頭,那男生笑起來右臉的酒窩濃得醉人,眼裏的堅持卻強硬無比,他說:“我不介意你有喜歡的人,我們這年紀怎麽會沒有喜歡的人呢,總之你考慮下再告訴我。”
  轉身,離開。
  趙水光真的是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她也聽說過大學裏,有好多情侶都是在談著戀愛,家鄉還有男女朋友,雙方都說不介意,她趙水光真是覺得匪夷所思,喜歡一個人怎麽可能不介意,愛情又不是穩定三角形!
  回了宿舍,這事也隻能自己憋著。
  過了幾日才知道,變節的是彭曉曉,誰讓她男朋友就出自滕楊宿舍呢,說來世事真奇妙,原來那天在教室一見,真的有顆種子發芽開花。
  無錫的呢儂女生,做什麽事都愛說:“高興怎樣”“不高興怎樣”
  趙水光一開始真是找不著北,舉個例子吧,和彭曉曉說:“蓬蓬,要去打飯嗎?”
  人彭曉曉說:“才下課,人多,不高興現在去哇。”
  趙水光南京話直來直去慣了,真是不懂,吃個飯還有高興不高興,不高興今兒就不吃了?
  一開始是覺得不舒服的,後來聽習慣了,才知道人就是那麽講話的。
  江蘇一個省份,說話卻南轅北轍的,譬如說吧,今天天很熱這話,就有典型的不同說法
  南京人說:“靠,這鬼天怎麽那麽熱啊”疑問調
  常州人說:“天熱啊熱的哇。”三聲調
  蘇州人說:“這天,熱的咧!”上升調
  大學裏,才能學到這些呢!
  於是,趙水光她們宿舍這幾天像過節一樣,人男朋友新上任當然要服務惠及全宿舍,吃飯,唱K是免不了,晚上還有宵夜吃。趙水光當然是必須出席,弄得就很尷尬,但滕楊就像個沒事人一樣,但明裏暗裏都對趙水光無微不至。
  女生宿舍熄燈有講不完的話,楊楊就說:“趙水光,你快把滕楊給收了吧。”
  許瑩也說:“你看看彭彭,早飯有人送,打水有人拎,多好。”
  趙水光說:“得得,你們是想再招個苦力吧,不說。睡覺。”
  蓋上被子,趙水光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高三那年,沒有遇見談書墨會是怎麽的光景,但沒談書墨就是沒有她現在的趙水光的,這麽一想,就覺得是侮辱了談書墨。
  大學情侶本來就是不知含蓄為何物的,那時的戀愛恨不得昭告天下,趙水光看見那情景,不是沒幻想過,有人一起在食堂吃飯,一起打水,一起上夜自習,一起在校園裏旁若無人地牽手散步,但她告訴自己既然選擇了和談書墨在一起就要懂得珍惜已經擁有的,談書墨是用比自己大九歲的愛來給予的,她能回報的自然也是不同的,她趙水光談得起這樣的戀愛!
  談戀愛也好做事也罷,最重要的是耐得住寂寞!
  趙水光對滕楊的忍耐總算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爆發,那天說也奇怪,趙水光的手機真停機了,趙水光那個恨啊,一語成讖!想,過兩天都回家了,再拿家裏的卡充值吧
  過了一會,手機振了,打開一看:尊敬的移動客戶,……(自動省略以上字數),您的手機已成功充值50元。
  趙水光就覺得奇怪,發了短信給談書墨:剛才有打過我電話嗎?
  一會,談書墨回了:沒有,怎麽?
  這人一向發短信極其簡短,趙水光就知道不是他充的,回了說:沒事,隨便問問。
  趙水光知道談書墨是有那個錢的,但以趙水光的個性,她是從來不主動要什麽的,她向來就認為談書墨有錢是談書墨自己的事。感情的事,一牽扯到錢,就會意味不明起來。
  雖然她趙水光自己沒經曆過這類事,但這點她還是有數的。
  趙水光就趴在桌上想,是不是真的天上掉餡餅了。
  過會,凶手就自投羅網,“能收到短信了嗎?滕楊。”
  趙水光二話不說,電話撥過去:“滕楊嗎?你五分鍾後下樓來,我有話對你說。”
  錢包裏掏了三十元現金,問許瑩借了二十,衝下樓。
  第一次在男生宿舍樓下等,趙水光有點不好意思,男生來來去去都要回頭看看,大多情況都是男生在女生樓下等的,這事倒是稀奇。
  還好一會,滕楊就過來了,趙水光也不說話,兩人走了一段,人少了點。
  趙水光才回頭說:“滕楊,謝謝,但這錢我不能要。”就像伸手把錢給他
  滕楊也是個有脾氣的孩子,瞥了頭說:“我不要,我幫你充了就是充了,你別還我,不要你丟了。”平時的一張嬉皮笑臉倒繃得緊緊的。
  趙水光有點火說:“這錢不是錢啊。”一把就扳了他的手塞給他。
  苦口婆心說:“滕楊,我還是那個答案,我有喜歡的人,而且我是和他在一起的,這種事是不需要誰看不看得出的吧,信不信隨你。還有,你仔細想想,你是真的喜歡我嗎?一開始就是你可能覺得我比較強,恩,或許認為我有點小聰明才注意我的吧,但那是喜歡嗎?至少對我來說,我不覺得是。”
  說來好笑,有些人喜歡你是因為你不喜歡他,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其實她明白,以滕楊好勝的性格,其有可能是這種。
  也或許,滕楊也不是她想的那樣,但趙水光不想去想,生命中遇見一個談書墨,其他人之於她趙水光便都是過客。
  滕楊轉過臉來,看著那女生,在月光下的臉很是白皙,五官不是很突出,但擺在一起卻極其協調,一雙眼睛裏靈動的光華流轉,當時不就正是被這樣的眼神迷惑了嗎?

  “啊一希太路”
  周五的時候,談書墨打電話過來說去在市區開會,可能回不回來了。趙水光隻有自己背著她的大包包往車站挪。
  周五下午,正是大學城車站的高峰期,趙水光排著隊,看著那麽多人,怨到習慣真是可怕,她已經習慣每個周末坐談書墨的車子一起回市區了,這樣擠著站隊似乎是很久遠的事了,想著想著又想到談書墨,兩人說的好笑的話,那人的每一個表情,就是身處這樣擁擠嘈雜的環境,她都渾然不覺,心中一陣甜蜜。
  “啪”的一聲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滕楊,趙水光真是覺得陰魂不散,滕楊已經先說出口:“趙水光,你也在這等車,真巧!”
  趙水光回頭,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人滕楊待她無任何異樣,她也知道接過去說:“
  恩,我回家。”
  藤楊說:“正好,我去阿姨家吃飯。”看了看趙水光的大書包,又說:“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我幫你背一段。”
  趙水光說:“沒事,沒那麽重。”就不再多說。
  兩人是被擠著上去的,上了車,手機震起來,趙水光摸了好半天才把手機掏出來。
  “路上小心,晚上打電話”談書墨
  趙水光笑得齜牙咧嘴,騰出手來,五指連彈:“恩,沒事的,沒事的,回去再說,你忙吧。”
  那時,談書墨正坐在窗明幾淨的會議室裏,掏出手機,看見短信,這孩子老愛說沒事,他都能想象她現在擠在車上掙紮著回短信的光景了,心裏的笑意一路蔓延到眼中。
  趙水光在車上可叫夠嗆,快到夏天,車上味道不大好,隨著人流擺來擺去,還有個不願麵對的人,幸好碰到個係裏認識的女生,一路轉移下注意力。
  到了市區,車上的人流開始疏鬆起來,到站,趙水光下車準備換地鐵,藤楊也跟著下來,看她臉通紅,汗直流的樣子,伸過手去拿她的包,說:“還是我來吧。”
  趙水光就快翻白眼了,這人一路跟下來,她才叫難過呢,都說得那麽清楚了,還是回身說:“我就快到家了,估計不順路,你也趕快走吧。”
  她明白既然不接受人家,那是一點點希望都不能給的,現在狠心以後對大家都痛快。
  這樣想著就被人喊了聲:“趙水光”,趙水光心裏一驚,轉身果然是談書墨,深咖色的絲絨西裝,一手插兜裏,一手拎燙金,馬球標誌徽章的手提袋,站在旁邊大樓的大廳樓梯口,一身的精明幹練氣質。
  趙水光頭皮發麻,看看滕楊,一路小跑過去,藤楊也看見談書墨了。奇怪這老師居然會當街喊學生的,但還是跟過去了。
  趙水光喊:“談老師好”,藤楊正好走過去,也喊了句:“談老師好”,談書墨看了眼趙水光,眯了眼,頷首。
  “談老師,你也在這,今天真巧,我剛好還在車上遇見滕楊。”一句話先交代清楚,講完後又想抽自己,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這時,大廳的自動門開了,走下幾個也是穿西服的男男女女,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走過來,一臉的熱情,對談書墨說:“談先生,剛快完會,你就先下來了,今晚我做東,別客氣啊。”講了會才發現有人,說:“這兩位?”
  談書墨收回目光說:“這兩位是我院裏的學生。”,
  何總打量了兩個學生,想不到寫出那種犀利透徹的計劃案的談書墨真是個教書匠,連忙誇到:“談先生的學生也看起來機靈得很,真是什麽樣的老師教出什麽樣的學生,要不,今晚一起去?”
  他估是老師都喜歡別人說自己學生好的,誰知談書墨是堅決不吃這套的,還有對東方這種商業飯局之類的也是深惡痛絕。
  談書墨說:“何總的心意我領了,今晚上正好有點事情,下次吧,以後還有合作機會的。”
  何總心想年輕人周末晚上到底是忙些,一聽他說以後還有合作機會自是眉開眼笑,連連點頭說:“那好,那好。”
  談書墨回身說:“往哪走?我送你。”
  趙水光一聽他說我送你,還不是我送你們,抖和一下,說:“談老師,您忙吧,我快到家了,走了,再見。”
  回頭和滕楊說:“我和你不順路,先走了,拜拜。”
  趕緊走人。
  藤楊硬是覺得有什麽不對,看看那談水墨,站在那兒,撥弄著鑰匙,像沉思著什麽,看似漫不經心,卻又感到他周身的寒意。
  滕楊還是硬著頭皮說:“談老師,那我也先走了,再見。”自是知道談書墨那等人多半不會應他的,也就轉身走了。
  談書墨往停車場走,想,剛才她喊什麽來著,“您”這個詞是多久不曾聽到了,故意拉開距離啊,這孩子是真的皮癢了。
  趙水光回家,晚上在床上滾來滾去,打開電話撥了又按掉,想想還是打了,響了幾聲,那人 “喂”一聲,冷冷的從電話裏傳過來。
  趙水光坐直身子,說:“嘿嘿,今天真巧啊。”
  談書墨剛洗完澡,擦了頭發,說:“恩,正談完一個項目。”能想到她嬉皮笑臉的樣子
  趙水光想估計又是什麽IPO,私人募資之類的融資計劃,她向來對那不感興趣,但知道今天自己不對,還是興衝衝問他關於工作的事,談他的話題。
  談書墨知道她的小心眼,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但還是捺著性子說話,看她賣什麽關子,但讓人聽得覺著既沒有不生氣也沒有開心的,硬是把趙水光懸在那。
  趙水光奮力自救,努力說些好玩的,例如今日在家鬧得笑話之類的,最後說到,最近被楊楊拉著看動畫,一頭就栽入日劇的環抱了。
  趙水光窩被子裏,問:“談老師,你知道日語早上好怎麽說嗎?”
  談書墨一向歐式作風又極少看日本電視電影,哪會留意,他也不說:我不知道,隻淡淡地問:“怎麽說?”
  趙水光趕緊狗腿地說:“叫‘喔哈喲’!”小小得意下,也有談書墨不知道的
  又說:“嘻,知道“對不起”怎麽說嗎?”
  談書墨從冰箱拿了飲料出來,“啪”一聲開了口,不知道這孩子在打什麽主意,他也很有耐心“恩”了下:“怎麽說?”
  趙水光的諾諾聲音就從那邊傳過來:“宮 門 納 賽,宮 門 納 賽”語氣甚是認真。
  談書墨本是仰頭喝水的,聽到她的語氣,停下動作,好笑極了,這小妮子是在說對不起呢!
  本是有點惱她的,給她這麽機靈地一鬧,氣也消了大半。
  趙水光窩在被子了,等了一會,說:“知道啦?”語氣幾近討好,又說:“啊一希太路!”
  談書墨放了瓶子,說:“什麽?再說一遍?”
  趙水光怪移動的信號也太差了吧,又說了遍“啊一希太路”說:“不知道吧!”小人得誌了。
  談書墨靠在沙發上,嘴角勾起,眼神迷離動人說:“恩,什麽意思?”細聽之下帶了誘哄。
  趙水光隻顧自己得意,說:“就知道你不知道,不說啦,我睡了,困。”
  談書墨好笑說:“恩,睡吧。”
  趙水光說:“好,晚安”
  談書墨還說:“趙水光,我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帶了溫柔的笑語,趙水光“啊?”了聲,隻聽他說“晚安”,在這樣的寂靜的夜裏,柔和了聲線就像說在了枕邊,一下子融化了月光。
  趙水光掛了話,把頭埋子被子裏半天,想真是丟了人了,丟死人了,這談書墨居然知道“啊一希太路”是“我愛你“的意思,自己居然還說了兩遍,“啊”地一聲在悶被子裏叫個痛快!不想活了!!
  另一邊,某個得意的人,支著頭,閑適地靠在沙發上,把玩著手機,不符合形象地笑了良久,良久!
  女生宿舍夜話都會聊些私密至極的話題,趙水光她們宿舍討論過某一日圍繞“捉奸在床”這個話題,展開過熱烈的談論。
  彭曉曉說:“太惡心了,我肯定打包走人離婚!”
  楊楊說:“你也太便宜狗男女啦,要我上去抽他們個幾十大巴掌才泄恨,要真很愛他,去廚房拿把菜刀,切了剁了,同歸於盡了!”
  大家對這瘋子,實在無語,趙水光說:“不能,你老公那時肯定是對你愧疚得不得了,恨不得你打他,打了,反而不難過了,就好一了白了!你打‘小三’他肯定是護著,自己都沒麵子。”
  楊楊一想是啊,說:“那怎麽辦?”
  趙水光一個激動,坐起身來,說:“掏手機拍照啊,到時愛怎麽辦,怎麽辦,發網上去,多流行啊,要不他領導那人手一份!”講完後想想要談書墨知道她這兩麵派背地裏講這話,還不得給她頭扭下來!
  許瑩說:“那還汙染我眼睛呢,拍照是要的,還要財產,當場畫押,照片做為長久威脅!”
  原來最狠的在這啊!!許瑩同學,將來您老公幸苦了!
  這日,趙水光奉命陪希妙同學逛街,天太熱了,硬是在太陽下晾著。
  趙水光正喝著珍珠奶茶呢,抬頭一看,對麵的日本料理店裏,那不正是談書墨,誰讓談書墨那麽好認呢,隔了條街,車水馬龍的,還能看到,還有他身邊的美女。
  希妙問:“怎麽啦?”趙水光左顧右盼,當做沒看到說:“沒,人太多了。”心裏卻想到“捉奸在床”的討論,心下好笑起來。
  還在幻想自己的勇猛呢,一會小新的聲音就傳出來了,趙水光拿了手機,一看“墨”的大字,再看看旁邊希妙擠眉弄眼的怪樣子,苦笑著接了電話。
  “喂”字還沒說出口,那人就說:“趙水光,你剛看到我了?”
  趙水光知道騙不過他,他能這麽問,自是知道她假裝看不到的,談書墨說:“你過來”
  趙水光喊:“我在陪同學逛街!”
  希妙忒不給麵子,高著聲音說了句:“小光,我想起來了,等下約了單陽,不和你逛了,去約會啦。”扭了身子走遠了。
  趙水光很是無奈,那人放低了聲音說:“過來吧,過馬路小心點”

  上激情戲
  韓曦熙是談書墨出來買單跟在他後麵出來的,卻見他簽了卡後,抬頭一看,就掏出手機來站到一邊打電話。
  韓曦熙不便跟過去,努力想聽清楚這人在說什麽,最後他走近了,她聽到他說:“過馬路小心點”
  韓曦熙心裏被攪得五味參雜,她和談書墨在英國讀書時就認得了,更早的時是聽長輩們提起,談家的兩個孩子都異常的聰明,長得也是靈氣極了。她是領教過他的傲氣的,卻不曾想過有一日這樣的人也會輕聲細語,關懷備至地對一個女人。
  韓曦熙站在談書墨身邊,不著痕跡的打量,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猜疑嫉妒一旦寫在臉上隻有自取其辱的份, 但看著那人一手支在吧台上,一手差在兜裏,人還是冷冷淡淡,晶亮的眸子卻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冗繁的交通,川流的人群,她的心裏卻是翻江倒海的。
  過來的路上,韓曦熙說自己車子沒開出來,楚菲菲就說:“正好,我們就在附近,來接你。”
  她心裏咯噔一下,知道楚菲菲口中的我們自然是說有談書墨的,平時忙的熱火朝天的工作,突然就沒了勁頭,拿出化妝鏡偷偷補點妝,中途還去了洗手間好幾次,一到下班拎了包包就往電梯裏擠,老遠看到那人的530LI,撩了下頭發,小步走過去。
  果然上了車,得意得聽到楚菲菲吹了聲口哨,上去就給了他肩一巴掌,這公子想來都不吝嗇他的讚美的,談書墨卻是在後視鏡裏點了下頭,繼續開車,大家好久沒見了,加上楚菲菲的嘴皮功夫,自然是不會冷場,過會,楚菲菲說:“兄弟,什麽味兒啊?你車裏什麽時候那麽香了?定是香水,交代啊,昨夜到哪荒郊野外的好混了?” 韓曦熙知道又是楚菲菲嘴賤,好笑的看他耍寶,反正最後都會被談書墨冷冷地說回去,楚菲菲就坐前麵翻,終於,打開車座的前蓋,拿出包餐巾紙來,也不知是什麽牌子的還真的很香,一拿出來就知道是車裏的味道的罪魁禍首,楚菲菲說:“我說吧,果然有女人,咱不急,等下吃飯慢慢說。”
  談書墨正在開車,側頭一瞥,果然是趙水光的紙巾,估是哪天用了拉下的,這孩子雖然愛在她車上,辦公室吃東西,看書,看漫畫,但很有分寸,絕對不會亂丟東西,帶他添亂。
  韓曦熙本是靠在後邊的,坐起身子來,看了那包紙巾一眼,顏色有點素,俏皮的圖案,紙巾上還有暗花紋,斷然不是談書墨的,再說這車上的抽紙盒就在後座上,她手旁邊,她不由皺起眉。
  韓曦熙現在想來,原來真的是很有可能,她趕緊打起精神,看看進來的是個什麽人物。
  不一會,談書墨就直了身子,大步往門口走去,韓曦熙站那等著,看他低頭說話,過會,遠遠看他拉了個人走進來,近了,那人微矮的身子,從談書墨修長的身體邊探出來,看到她,睜大了眼睛,似乎尷尬,飛快地低了下頭,一會又想到什麽,抬頭對她靦腆一笑。
  韓曦熙記憶也是快得抓不住,意識裏,覺得這女孩長得很是眼熟。
  趙水光心裏可是埋怨死了,以為過來和談書墨打個招呼就可以走了,他卻說:“快散了,坐下,等會送你回去。”不由分說地拉了她的手,好好的周五,她卻是要應酬,可憐啊,可憐。
  談書墨也沒和韓曦熙介紹,直接牽了趙水光的手上樓,拉開和室拉門,一屋子人坐那,趙水光頭皮都發麻,覺得是有點熟悉,卻又不大認識,靠門坐的那個人是極熟的,端了青瓷杯喝酒,一雙鳳眼,似笑非笑得看著她,她硬了頭皮喊:“楚大哥好。”
  楚菲菲笑起來,“磕”地放了杯子,說:“小光妹妹,來來,坐”
  趙水光隻得脫了鞋坐過去,談書墨隨後落座,韓曦熙也跟進來,不動聲色地坐回座位,談書墨指指楚菲菲說:“這你認得,那是孫羨”趙水光望過去,果然是上次一起打牌的儒雅男子,喊了聲:“孫大哥”,孫羨點頭一笑,談書墨又指指左邊:“這是林韓”趙水光其實都記不住,也隻好點頭微笑說:“林大哥”。
  被談書墨拍了下她腦袋,狀似輕撫,卻貼進她,輕聲說:“笨蛋,不用喊人的。”趙水光覺得那麽多雙眼睛下,他的熱氣就在耳垂邊,頓時就燒紅了耳朵。
  楚菲菲離得近,卻是聽到了,“噗”地下,差點把酒噴出來。
  談書墨好氣又好笑,不似上次打麻將,這次因為一來是確定了她在他心裏的位置,才耐心得幫她一一介紹,二來,也是不願看她那麽局促,擺明了告訴大家她是他談書墨的女朋友。沒想到這孩子,像他在介紹長輩似的,還規規矩矩喊人,他談書墨的女朋友需要在乎這!
  談書墨知她嗜甜,拿了點日式點心放她麵前,趙水光低頭吃她的,反正他們說的她也不清楚,在這群人精麵前,她是鬥不過的,說什麽做什麽,定時被那麽多人看得透透的,耍嘴皮得不償失,少言少錯。
  在坐的不是當年一起出國的,就是從小玩大了,天南地北地工作,有空了,總要聚一聚,大家知道談書墨的脾氣,他都那麽介紹了,自是不敢去惹。
  酒興起來了,大家說:“今個誰帶煙了?”孫羨拿出個小提琴盒樣的盒子出來,趙水光奇怪,不是要煙嗎,這才來了精神,伸長頭看著,孫羨從盒裏取出個一米左右的玻璃罐子來,通體玲瓏剔透,下身壺狀,上身卻是管型,帶著軟管,有人加了煙草進去,管裏的水就“咕咕”冒起泡來,頓時一陣水果香就溢滿整間屋子,談書墨扶了她,靠近說:“這叫水煙,歐洲流行這。”孫羨說:“來來,試試,阿墨去年去英國新帶回來的料。”就在管子上加了濾嘴,趙水光新奇極了,那東西像小時候測肺活量的吹嘴一樣!
  談書墨接了過來,精致的側臉移近,薄唇靠近濾嘴,眼神半眯,妖冶欲滴,透過敞開的襯衣領口,看到突起的喉結移動,吐氣,一顆煙圈冒出來,性感至極,帶著周身水果香甜,惹人迷醉。
  楚菲菲說:“小光妹妹。試試”趙水光堅決不肯,開玩笑,這東西雖然好聞,可也是煙啊,嗆死了,楚菲菲勸她:“沒事,你都滿18了,沒關係。”有的人才知道她居然還十幾來歲,奇怪極了,女人們竊竊私語,就是不明白談書墨怎麽想的。談書墨哄她說:“沒事,試試吧,不含尼古丁的”,孫羨笑說:“就聽你談老師的沒錯,這東西還是當年他跑法國找出來的,法國上流社會的人都怕死!”眾人就笑起來,心下卻更加驚愕,這女孩居然是談書墨學生。
  趙水光才湊近了,談書墨端著濾嘴,她吸了口氣,果真不得要領,硬是被嗆得鼻子都衝了,但真是清爽的味道,沒有煙氣。談書墨拍了她背,遞了水給她,。趙水光看著楚菲菲換下濾嘴,才知道這東西是可以換下來的,怨恨的看了眼談書墨,居然當場陷害她和他用一個濾嘴,卻看那人笑的眼都亮了。兩人關係不言而喻。
  韓曦熙在知道趙水光年齡的時候就電光石火地想起來她是誰了,心下那個鬧騰,酸氣直冒,要知道,她向來都以為趙水光和自己不是以個等級的,如果談書墨帶來的是個樣貌氣質過人的女人也罷了,可朝思暮想的人卻被一個小丫頭搶去她能服氣嗎?
  她不知道的是,女人們往往對著心上人的女友時,嘴上都是客氣的,心裏卻認為那人不如她,評論得比陌生人還要苛刻,就算對方是再好的女人都要理直氣壯地找出個不是,然後問自己:怎麽好男人總在別人身邊?
  其實兩個永遠不可能親近的女人,要如何判斷對方好與不好,無論怎麽想都過於片麵。
  我的好,你不懂,她的好,我不明了。種種做法隻是讓自己好受一點,因為我還愛著你。
  過了良久,大家酒興正高,煙癮正濃,男人坐一起,女人坐一堆聊天,談書墨拉開門接了電話出去,趙水光隻好拿著茶杯喝茶,果然事就來了。
  女甲說:“你真是談書墨學生?J大的”
  趙水光說:“是”點頭。
  女甲就咕嚕:“我當學生時怎麽就沒遇上這樣的老師啊!”濃黑的睫毛膏直閃
  女乙聽到插嘴:“得了,你看看孫羨上次帶來的那個,現在人都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那幫子。”看了趙水光一眼
  趙水光繼續喝水,默念:我什麽都沒聽到,我什麽都沒聽到!
  韓曦熙說:“書墨不是這樣的人,我和他在英國那麽多年,還不了解,別想太多!”對趙水光笑笑。
  趙水光算是明白什麽刀子嘴豆腐心啊,這幫女人是刀子嘴啊!
  人家說了讓你放心,人家還是了解,人家和人家都認識那麽多年了。
  火死她了,她放了杯子說:“不用和我說,我又不是他什麽人。”幾個女人愣了一愣,還真沒看過哪個女人說不待見談書墨的,居然真這麽說!
  有人看到門口,不說話了,頓時就很安靜
  趙水光一抬頭,談書墨就手叉在兜裏靠在門邊,眼裏寒光流轉,她是真害怕了,縮了縮,這一縮,更上談書墨光火,兩步上去,擒住她的手腕,拉起來,說了句:“我們先走。”頭也不回的拉她出去。
  趙水光哪裏敢吱聲,被他拉到樓道死角,這時候的談書墨是比剛才還嚇人的,冷凝的眼角,嘴唇抿起,她才懂剛才他已是給她麵子!
  趙水光貼著牆壁,夏天的短袖很薄,隻覺得背後,手臂觸得是一片冰冷。
  談書墨的眼裏漲滿熾熱的怒意,他掐起趙水光潔的下巴:“再說一遍,我是你什麽人!”
  她是從沒見他這樣的,輕聲喚:“談老師”
  話還未全出口,他的吻就蓋下台,密密地包圍,舌懲罰地攪動,極其肉欲,趙水光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吻,嚇都動都不敢動,隻能閉著眼,舌尖火燒火燎,什麽都聽不到了,隻有自己心怦怦跳的聲音,震著耳朵。
  她自己都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拉開距離,低下頭,輕舔她的耳垂,嗬著氣,哄她說:“趙水光,我是誰?”
  趙水光隻覺得談書墨身上的水果香氣一陣陣傳過來,嘴裏的清酒氣味混合著清甜的果香讓她微醺,一波一波,腦子裏暈暈乎乎的。
  夏日的衣服都輕薄,兩人的上手臂緊緊相貼,卻似要擦出火來。
  女生夏天穿的又短,他的手掌本是滾燙地貼著衣服的,慢慢探進去,冰冷的指尖地扣上緊膩的腰線,沿著背部的彎曲線條尋上去,修長的指灼上少女細膩光嫩的肌膚,所到之處皆是燎原的誘惑。
  他靈活的舌尖刷過她的耳廓,聲音性感至極:“我是你什麽人,嗯?”
  趙水光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糊裏糊塗,輕聲說:“老公。”
  談書墨的動作頓了一下,收了手,托住額頭,自己靠在牆上笑得直不起腰來。
  趙水光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麽,悔得恨不得給自己巴掌,學校裏,學生互稱老公老婆是常有的事了,宿舍女生都會說:我老公今天幹嗎,幹嗎了。趙水光也沒多想,下意識地講出來,仔細想想聽在談書墨耳裏可能是另一種意思,此老公和彼老公到底有什麽差別她也不清楚,總之就是不同。想死的心都有了!
  談書墨也是知道現在學生間的流行的,他本是並不是火她說“不是他什麽人”他也知道那麽多女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語,或許也有問題,但這丫頭刻意和他拉出的距離使他很不快,他知道她或許不是有心,但潛意識裏是覺得他和她之間有距離的,這讓他很氣餒。逼她說出來,是讓她自己有個準備,有這意識,卻沒想到效果相當好!
  他伸了手出來,攬住她,洶湧的笑意早融化的眉眼的冰冷,輕輕哄她:“再說一遍!”
  她卻是臉都沒了,埋了頭在他懷裏,不理他。
  韓曦熙找到這裏,卻是發現拐角的狹小空間裏,那個男人靠在牆上擁抱著懷中的女孩,眼裏是滿滿的寵溺,嘴角溢著柔軟的笑容,從來都沒見過那樣冷傲的側臉有如此美好的表情。
  韓曦熙說的是實話,她和他認識多年,她了解他,但她卻未曾見過有如此柔和的他,那兩人靠在那裏,緊緊擁抱,仿佛世上已再無他人。

  牙疼不是病
  趙水光覺得自己最近很黴,在學校哪次課不到,哪次課必點名;回個家,手機也在車上給人順走了; 和希妙逛個街,也能遇上不想遇的人。
  六月的天,南京已是很熱,趙水光點了紅豆沙冰,站在那和希妙聊天,忽然就聽背後有人喊:“小光妹妹”, 趙水光還真沒被哪個女人這麽喊過,抖了一下,回身。
  隻見韓曦熙站在身後,幹練的黑色西服,裏麵低胸開口的蕾絲內衫,配上修身窄裙,露出小麥色緊實的小腿,活脫脫一都市麗人。 趙水光,抬頭看看正午的太陽,真是好本事,這麽熱的天,居然這麽穿著還沒有中暑,關鍵是人臉上的妝花都沒花,到底是專業的。
  趙水光對韓曦熙形象很深,很快就答:“你好”,想想,還是對她笑笑,雖然心下是想不到她要做什麽的。
  希妙湊了臉過來,偷偷問趙水光:“她是誰?”
  趙水光輕聲說:“談老師的朋友。”
  至於是什麽樣的朋友,她也搞不清楚。她有眼睛會看,她有耳朵會聽,她知道韓曦熙對談書墨很是不同,但她也明白談書墨和她之間是沒有什麽的。
  十八,九歲的女生對感情難免患得患失,她趙水光也一樣,心裏也像要擠出酸汁來,但她是懂談書墨對她的好的,對這樣的男子,她還能去猜疑些什麽!
  韓曦熙也笑了笑,她的工作已很習慣微笑,對這什麽人該上揚多少度的嘴角,用什麽樣的眼神,她早已駕輕就熟。她問:“現在有事嗎?一起喝點東西隨便聊聊?”指指旁邊的咖啡店。
  趙水光愕然,俗啊,俗啊,這種情節也會落她身上。韓曦熙這種女人也是極為聰明,沒有惡言相向,沒有言辭威脅,人隻說了:隨便聊聊。 但她趙水光和她有什麽好聊的呢。
  希妙本是站在旁邊吃沙冰的,抬了頭,指了旁邊商場,大聲說:“小光,上次和你說的涼鞋,金鷹在打折呢,走,陪我看看去。”就拉了趙水光想走。
  趙水光好笑極了,這希妙嘴上是要數落她的,卻又是極見不得她被人欺負的。
  趙水光回頭對韓曦熙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在陪朋友逛街。”
  韓曦熙也不強人所難,聲音溫婉說:“那好,改天吧,我怎麽聯係你呢?”細聽卻是說不出的強勢。
  這樣的人,工作上必是披荊斬棘,所向無敵吧,趙水光這樣想著,她從來都學不會那樣的勢氣。
  歎了口氣,回身說:“不好意思,韓小姐,我想我是不會有機會和你聊天的,宴無好宴,你要說的,我都能猜到,既然都是我不想聽的,我為什麽要逼自己去聽呢。”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確是心中所想,眼神清澈誠懇。
  這樣的臉是不用上妝的,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雖然輪廓還有點稚嫩,但年輕本來就是隨性的。
  韓曦熙沒想到趙水光這小女生居然會講得如此直白,她愣了一下,還真不知道接什麽好。
  讀書,留學,工作,見得人多了,她早以習慣了對別人的話句句分析,對自己的行動步步斟酌,對一切以獲得最大的利益做考量。
  韓曦熙突然有點嫉妒這樣的趙水光,活得如此的坦然,擁有著關心自己的朋友,嗬護自己的愛人,她的生命,青春逼人。而她,曾幾何時,那些對於友情的堅定執著,對於愛情的純真熾熱,對於未來的沸騰憧憬, 在人性的蒼涼中漸漸冷卻下來。
  她的話有點尖銳:“感情的事,起起落落,現在在一起不代表以後都會在一起,妹妹,我年齡比你大,看得比你多,好心提醒你一句,人是極其善變的動物。愛不愛隻是一瞬之間,更何況你們之間隔了那麽多。”
  趙水光拉了拉希妙,知她又要開罵了,但這是她趙水光自己的事情,避不過就該自己好好解決。
  趙水光點了點頭說:“謝謝,我知道以後的事情都說不準,既然是以後才會發生的事情,早擔心晚擔心都是一樣,還不如現在快樂點,以後的事以後再煩惱。而且我這人目光比較短淺,隻看得到眼前的幸福,好好珍惜就行了,以後無論是成為回憶也好,心痛也罷,我都會努力去接受。”
  韓曦熙一直認為趙水光還是個小女生,道行甚淺,卻沒想到有時候年齡也是一種力量,但她韓曦熙也絕對不會認輸,在感情上她更是彪悍,她冷笑:“但願如此,我拭目以待”轉身離去,多麽可笑,她早已不相信世上還有如此純粹的情感。
  趙水光想想,還是喊住了她:“韓小姐,如果你不喜歡叫我小光,或是小光妹妹,可以直接喊我趙水光。”
  沒有再看韓曦熙,拉了希妙,走遠了。
  有些事情不管我們願不願意,都得去做,人生既然已經如此無奈,那些自己可以決定的事情,何不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完成,活得坦誠一點,至少對得起自己。
  過了幾日,趙水光接到趙媽媽的電話:“最近在忙什麽啊,這孩子,在學校好好地啊,我昨天做夢,夢見帶你出去玩,結果一會你人就跑不見了,把我急死啦,到處去找。”
  趙水光聽了好笑,這都是什麽事兒啊,她現在就是把她踢出門,她都要周周回家的,還自己跑不見了,怎麽可能,心下這樣想的,嘴上還是唯唯諾諾說:“媽,沒有,在學校待著呢,那麽多事忙,哪有空跑啊。”
  趙媽媽嘮嘮叨叨一大堆,掛電話前還來一句:“就因為你這孩子平時太不省心了,才會做這夢。”
  趙水光苦笑不得,想來,父母的相處什麽時候已有如此的不同。
  兒時,父母說什麽都是對的,總認為爸爸媽媽是無所不能的。長大了,發現父母也是人,也有犯錯的時候,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夢幻世界的倒塌,伴隨的是反叛基因的滋生。大學後,早已適應,什麽時候,已從父母對立的那一麵走出來,發現爸爸媽媽老了也是需要人照顧的,心疼之心油然而生,責任感突然多起來。
  趙水光突然想起,趙媽媽有一日在家吃飯,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學校裏,有沒有合適的?”
  她一口飯在嘴裏,差點噴出來,要知道,當年她和希望在一起的時候,可是絞盡腦汁地打地道戰啊,突然有一天就這麽翻身解放,做地主了,爽氣啊。但要趙媽媽知道“合適的”就是談先生,不知是不是要暈過去。
  自從上周,希妙才考到駕照,顯擺地把她老爸的悍馬開到學校來接她,關於趙水光的流言就比吃了催化劑還快地瘋狂傳播著。版本有很多,咱隨便抽一個:
  A:國貿一班的趙水光,周周都不同的有車來接送,可牛拉。
  B:不是吧,被人包養了?那女的長什麽樣啊?
  A:不知道,聽說一般般,還說有次見她上了輛寶馬,和公管係談老師的車一樣!
  B:不是吧!
  趙水光很是無奈,自打她擠公車丟了手機,虎朋狗友無不問候,希妙是唯恐天下不亂,單陽那撥子人也被希妙使喚著過來,談書墨有空的時候她自然是去蹭車,有時候談書墨不大放心,連楚菲菲的奧迪都出現過。
  她是中過流言毒的,她知道是人家好心,又不便拒絕,來接的人打電話來,她都說停外邊,離學校是有點距離的,但群眾的力量太過偉大了!!
  宿舍裏,楊楊是個直腸子的,說:“趙同學啊,傳說您最近很紅啊,來,解釋解釋!”
  這麽一說,一宿舍的人都放下身邊的事了,趙水光淡淡說:“那都是朋友的車”,她知道這種事,解釋得越多越激動,人家越懷疑。
  許瑩抬了趙水光下巴,說:小妞,你哪有那麽多有車朋友,最近挺吃香的啊,快介紹介紹”
  趙水光抱了她說:“唉,你居然敢懷疑俺的真心!”
  其它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書本瞬間就飛過去了。
  後來,趙水光發了短信都快以死明誌了,也減少了周末回家的次數,這事就淡下去了。
  俗話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還就是要人命,趙水光對於這話現在是深深地讚同。
  最近快期末考試了,她沒怎麽回家,都留在學校複習,上周開始,右邊牙發酸,她以為蟲牙也沒去管,過了幾日,越發疼痛,帶了牙齦都酸疼起來,某日早上,楊楊說:“小光,你怎麽一邊臉大,一邊臉小啊。”
  趙水光拿了鏡子一看,果然如此,半邊臉都腫起來了,被許瑩拖去校醫室。
  隻有一個校醫在那,四十多歲的胖女人,正坐著打電話,看趙水光進來,講了會,不情不願地掛了電話,問:“有什麽病啊?”
  趙水光想笑,這是罵人啦還是這麽地,但牙齦疼,講得含糊不清,許瑩接過去說:“她右邊牙疼。”
  那女人正準備帶手套,滕楊居然進來了,趙水光再一次在心中默哀了下自己的黴運。
  滕楊對自己笑了笑,趙水光臉都腫了,還是咧了嘴笑了下,在滕楊驚愕的目光中,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去,看到許瑩戲挑的眼,她就知道這臉要嚇死人了。
  胖校醫問滕楊怎麽了,滕楊說:“沒事,她先看吧。”指了指趙水光。
  胖校醫也不理他說,滕楊隻好說有點發燒,拿了體溫計一測,果然是病毒感冒發燒了,坐到一邊掛水。
  胖校醫回來戴上醫用手套,拉開趙水光嘴在大燈下照了半天,趙水光眼角餘光看到滕楊在旁邊打量的樣子,也是不想活了。
  一會,胖校醫丟了手套說:“智齒位置不正,牙齦發炎了。”
  寫了病曆,問她:“是去市裏看,還是開藥。”
  趙水光想想一大堆書沒看,說:“先開藥吧”,不行,她自己再回市區。
  胖校醫抬眼看了她下說:“我去查下有沒有那藥了。”學校大多進的是感冒藥,很少進那種治療牙疼的。
  胖校醫一出門,趙水光拉了許瑩找了位置坐下來,就她們三個,安靜的能聽到點滴啪啪掉下來的聲音,很是尷尬。
  突然,趙水光的手機震起來,解救了她,她也沒看是誰,直接接了,談書墨清冷的聲音傳出來:“在幹嗎?”
  趙水光瞥到滕楊的坐直身子得有點僵,眼觀鼻,鼻觀心的,她臉都腫了,還烏裏烏拉地說:“在外邊”
  談書墨一聽就知道她今天不對勁,說:“你聲音怎麽了,現在到底在哪?”
  趙水光知是瞞不過去,糯糯地說:“在校醫室”還想說:牙疼而已,“啪”地一下,電話就掛了。

  愛情的智齒
  夏日的知了掛在校醫室外的樹頭叫個不停,燥熱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來,趙水光端正地坐在校醫室裏,牆上的鍾嗒地一響,她仿佛也嗒地流下一滴冷汗來,不一會,鼻子上布滿了一層密密的汗珠。
  不一會,胖胖的校醫就挪回來了,給了趙水光消炎藥,趙水光拿了紙杯和水吞下。
  胖校醫後朝趙水光的病曆上鬼畫糊般地寫了幾行,趙水光是從來沒像現在那麽感激她。
  拿了病曆趕緊準備走人,轉了身,一個修長的人影早就伴著刺目的陽光走進屋來。
  談書墨一身淺灰色棉質V領短袖,露出泛著米色光澤的手臂,石墨色棉府綢長褲,走動間,綢緞的麵料勾勒出大腿精壯的曲線,說不出的飄逸的性感。
  趙水光突然覺得幾日不見談書墨,已是想念,但想想自己都大禍臨頭了,哪還有空風花雪月,趕緊低下頭去,
  談書墨看她低了頭,縮進殼裏的樣子,不禁莞爾,本來隻是聽她說在校醫室,手頭上的工作再無心思,放下了一切過來,看到她安然無恙,還有空眼睛發直,他提著的心思也算掉了下來,好吧,他承認他是有點故意,但他可沒那性情和她談見不得光的感情,他談書墨這種人怎麽會放棄這等大好機會。
  四十多歲的校醫很奇怪談書墨會出現,教職工的大會上,她都是偶爾見到這位傳說中的談老師,見到一次都要“哇”地叫一次,感歎一下的。
  胖女人趕緊走出座位,清了下嗓子,柔聲問:“談老師,有什麽事嗎?還是,有什麽不舒服的?”
  談書墨頷首,不熱情也不冷淡,掛了笑容說:“謝謝,我是來找人的。”
  趙水光低著頭,聽他這麽一說,心是涼了半截,飛快地抬頭,求饒地掃了他一眼,卻見他嘴角的那抹笑意,就知是躲不掉了。
  胖校醫看談書墨手插在兜裏,側著身子,含笑地盯著剛才進來不大吭聲地小姑娘,心下奇怪極了,想想還是說:“奧,這學生長智齒了,牙齦有點發炎。”
  談書墨聽她說完,上前一步,挑起趙水光的下巴,看著孩子的臉腫了半邊,皺了眉頭,問道:“疼嗎?”
  趙水光硬被他拉起來,抬了眼,看到他黝黑的眸子,一下子就撞進他的眼裏,愣著搖搖頭說:“還好,沒事。”怕他擔心,咧嘴笑了笑,卻倒吸一口冷氣,你爺爺的,牙都酸死了,什麽沒事啊。
  談書墨聽這孩子說沒事都聽出習慣了,再不相信她的“沒事”。
  轉頭問校醫:“需要去醫院拔掉嗎?”
  那胖女人早就呆掉了,她哪會想到還有這出,看到談書墨認真的臉,才清醒過來,說:“最好”聲音有點不穩,“咳”了下,接著說:“最好去下醫院。”
  趙水光急忙說:“真沒事,都吃了藥了,我不想去醫院。”開玩笑,她這樣一路和他走出去,到教學樓那的停車場,她趙水光以後還想不想在學校混了。
  校醫擦了汗,終於有她出場的地方了,說:“給的是消炎藥,不能治本”,趙水光心裏那個惱啊。這醫生也太多不讓人好了
  談書墨是什麽人,她趙水光打的小算盤他會不知道,談書墨挑了眉說:“趙水光,我沒空跟你煩那些,我問你,你去不去醫院?”
  趙水光雖然固執,在談書墨的淫威和將來的臉麵之間,她瞬間就做出了權衡,麵子值多少錢啊,談書墨要是發火了,那才叫可怕。
  趙水光同學飛快地答:“去,去”,答完後就想抽自己,什麽威武不能屈啊,要擱戰爭時期她趙水光就是個賣國賊。
  很好,談書墨扣了趙水光的手轉身往外走。
  趙水光跟在他後麵往外走,轉了身才發現自己忽略了坐旁邊已經石化了的兩個人。
  如果說剛才趙水光從校醫打量的眼光中可以預料到即將來臨的暴風雨。那她現在看到許瑩那本不是很大的江南鳳眼瞪得個牛眼大,她真的是欲哭無淚,許瑩露出個“小樣,等下你好好解釋”的凶狠眼色。
  旁邊的滕楊不知什麽時候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更是精彩,難以置信?憤恨難平?
  她也不知道,她趙水光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有空照顧這位同學的心情!
  談書墨牽著趙水光的手和滕楊擦身而過,隻聽滕楊喊了句:“趙水光”
  談書墨停了下來,趙水光頓住腳,心跳快如打鼓,這滕楊真是太會添亂了。
  滕楊盯著趙水光說:“趙水光,我很喜歡你,如果我和你說話,你不要理我好了,如果我看你,你也不要回視我,你也可以不要再接我的電話,但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滕楊看著談書墨走進來,看著他抬起她的臉,看著他拉住她的手要離去,心底的猜測成了事實,真的逼急了。
  聽到這樣的話,趙水光說不感動絕對是騙人的,她也隻是個快二十歲的女生,也喜歡虛榮這種東西,一個人能在大庭廣眾下說喜歡你,她真的很感動。
  但趙水光是懂得牙疼的苦的,愛情的智齒更是如此,長時間的酸疼,對大家都沒好處,留久了傷口還會發炎,早撥早好。
  趙水光小心地瞥了談書墨一眼,看見那人眯起眼睛看著滕楊,側臉的輪廓堅硬如冰刀一般。
  趙水光握了握談書墨的手,對滕楊說:“對不起,我喜歡的人是談老師”伸手指了指談書墨,繼續說:“滕楊,你知道如果你和我說話我不可能不理你,也不可能不看你,因為我們是同學,我還當你是朋友,但你這樣說讓我很困擾,我喜歡的人也會不高興,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
  總有那麽一種男生,喜歡你,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你也一定會喜歡他,他不知道的是,愛情並不是施舍,也不是逼迫,任何人喜歡上你都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隻有先去付出才有被愛的可能。
  趙水光說完,看看談書墨,談書墨也不理她,扭了頭看向室外的樹林。
  趙水光那個冤啊,這人肯定生氣了,但她該怎麽和他解釋她和滕楊真的是碰巧遇見!
  趙水光歎了口氣,拉了談書墨往門口走。
  滕楊喊:“趙水光,我不是輸給你,也不是輸給他,我是輸給年齡!”
  趙水光回頭,曾經的娃娃臉上一片倔強之色,她很想說感情的事情沒有輸贏,但對於這樣一向自負的滕楊,她知道他肯定是聽不進去的,其實滕楊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但就是這樣的人往往接受不了失敗,更何況對手一切都比自己高出一籌,他極其不願意承認。
  滕楊伸了手去拉趙水光空出的手,急切地說:“我不夠成熟嗎?過幾年我也是那樣啊。”
  趙水光覺得很好笑,滕楊真的以為是因為年齡她趙水光才會不喜歡他,可誰又知道正因為是年齡的問題她趙水光當年畏頭畏尾,差點錯失美好的感情和所愛的他,正因為兩人的身份,她才事事忍耐,到現在還會為年齡的距離擔驚受怕。
  人往往看得到迸放的美麗花朵,卻不曾想到曾經毫不起眼的青澀種子。人往往在別人收獲豐滿果實的時候欣羨嫉妒,卻未看到播種的艱辛。這一切的一切隻是看上去很美罷了。
  眼看滕楊的手要抓住趙水光的手腕,眼裏是掩飾不了的熱烈,現場的氣氛一觸即發。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瞬間接過,扣住即將伸過來的手腕。
  談書墨擒住滕楊的手腕,眼睛裏的怒意如出鞘的冰劍,勢不可擋,渾身上下滿是厭氣,趙水光是沒有見過這樣的談書墨的,害怕出事,扯住他的衣角。
  談書墨狠狠地把滕楊的手甩回去,拉了趙水光的另一麵手,說:“成熟是人意識到必須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的時候。”
  收回冰淩般的目光,他微微放軟了聲音:“我愛趙水光的時候她隻是一個孩子,她對我來說就是個孩子,曾經是,現在是,以後還是,終其一生。”
  誰說過的如果一個人愛你,他總是會把你當作孩子,會認為你老是長不大需要他照顧,會萬般嗬護,會大聲斥責,卻都是百般思量為了你好。
  他談書墨認識她趙水光的時候,她還是青澀的17歲,為了喜歡的人哭泣,為了逝去的情感心碎,裝作什麽都不在乎,其實他懂,她,還隻是個堅強的孩子。
  趙水光仰頭看著他,背著烈日的陽光,他一身舒爽地站著,逆著光的臉看不大清,輪廓確是堅毅,這樣淡定的人是給了她如何巨大的情感啊。她想她趙水光一輩子能碰上一個談書墨已是用盡了三生的福分。
  趙水光轉頭,很是真誠,對滕楊說:“對不起,無論過多少年你都不會是他,對我來說世上隻有一個談書墨。”
  是的,世上隻有這樣一個你,這樣的挑著眉,這樣的上揚著嘴角,這樣的對我笑,就算時間改,就算容顏變,你卻是還是這樣好好地活在我心中。
  滕楊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站著不說話了,他剛才看見平時冷傲的談書墨竟會有如此逼人的氣勢,已是心驚,做好了幹架的準備,他卻是個不失風度的老師,這都讓他自愧不如,在人生的態度上他已經敗下陣來。
  他一直認為趙水光過於冷漠,對他的追求裝呆,無動於衷,原來她不是不懂,有如此的情感的人又怎會不懂,她隻是顧及他的麵子。
  突然之間,滕楊覺得自己很是惆悵,為何自己沒有如此的無畏而又誠摯的感情?
  趙水光和談書墨走出校醫室,談書墨就放開趙水光的手,她知道他是生氣了,也不顧有多少人在路上,趕緊把她的手塞進他的大掌裏,說:“對不起,我真的是剛巧碰見他的,他正好去掛水。”
  談書墨不理她,別了臉往前走,手卻沒有再甩開。
  趙水光連連說:“不要生氣啦!”討好地笑容堆在臉上。
  一路上收到不少的注目,她是無暇顧及了,反正以後的日子是不得安寧了,先擺平了眼前的最為重要。
  就這樣一路蹭到車上,談書墨“嘭”地一聲關上車門,趙水光趕緊拉了安全帶,他發動車子,她把大頭湊到他臉前,嬉皮笑臉說:“嘿嘿,談老師,你吃醋啦。”
  他俊挺的側臉有淡淡的紅暈,扭了頭,冷冷地說:“趙水光,坐好,你牙不疼了?”
  趙水光這才發現剛才太過驚心動魄,都忘了牙啊,臉啊,這檔子事,吃了消炎藥,牙疼是好多了,但臉還是腫的,一想到自己剛才頂著石榴姐的個大腫臉穿街過巷的,她心裏發毛,算了,反正她趙水光認識了談書墨臉都已經不是臉了,不要也罷!
  到了醫院,他排隊,掛號, 她突然覺得這樣的光景很是熟悉,那年她在考場上發闌尾炎,也好像是他送她來的醫院,轉眼時光一變,都走到了這裏。
  醫生戴了口罩,鏡片下的眼睛寒光閃閃,趙水光很是害怕,果然,人醫生說:“這牙要馬上拔了。”
  趙水光心裏都罵死了,把談書墨推出診室,說:“要我拔可以,你不能看!”
  開玩笑,她可不要讓談書墨看她張著個大嘴,醫生的鉗子搗來搗去。
  拔牙時打了麻醉的,所以不疼,她裹了半嘴的棉花出來,看他手插在兜裏靜靜地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淺灰色的襯衣映著奶白的長椅,十分好看,走過去的護士不停的指指點點,他卻混然不覺,低著頭,隻露出冷傲的側臉,看她出來了,他才站起來,點了點她鼓鼓的嘴說:“怎麽樣?”
  她烏裏烏拉地說什麽,他也不知道,卻笑彎了嘴角,很是愉悅,趙水光見談書墨貌似忘了滕楊的事,鬆了口氣。
  要四十多分鍾後才可以拿掉棉花,他讓她在椅子上坐著,過了會,趙水光看那人拿了瓶礦泉水回來,才知他是去一樓大廳投幣買水去了。
  他扭開瓶子,確保開了,又旋上,把水放她旁邊,自己再到她身邊坐下,談書墨本就不是多話的人,趙水光又什麽話都講不了,兩人倒也安靜,她把他放在兜裏的手抽出來,拿了自己的手來比著玩,他的手好大啊,她就露出驚恐地樣子,他好笑地拍了把她的頭,抓了她的手來把玩,趙水光靠在他的寬厚的肩上,看著他垂下的密密眼睫,一汪似水的黑眸,這時他哪有點老師的樣子,更別說什麽冷傲了,隻覺得那人身上散發出如湖水般寧靜祥和的氣質,惹人迷醉。
  那一刻,誰也沒有說話,但卻都感覺到傳說中的“幸福”。
  四十分鍾後,談書墨就牽了趙水光去拿掉棉花,可這一番又是吃盡苦頭。
  趙水光的半邊臉腫了,嘴根本就張不大開,護士小姐拿了起嘴器,撬了她的嘴,她也是直抽冷氣,談書墨看不下去了,說:“我來吧。”護士小姐臉紅,把棉簽,起嘴器遞給他,幽怨地看了眼趙水光,趙同學很是無辜。
  趙水光的嘴巴根本就張不太大開,談書墨也不用起嘴器,拿棉簽蘸了水,輕輕擦了趙水光幹幹的嘴唇,拿棉簽伸進她嘴裏慢慢撥那坨棉花,趙水光猴了腦袋,不想讓他弄,太惡心了,嘴巴裏又都是血的,他卻是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就乖乖地把頭挪回來了。
  她低了眼角看他真的是很認真地在拿棉簽一點點搗,抿了嘴角,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這就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了,連護士小姐在旁邊都看呆了,絕對不相信有那麽帥的男人能蹲在地上幫女朋友耐心做這種事的。
  好一會,棉花才被他撥出來,他拿了棉花,到旁邊垃圾桶那扔了,在水池那洗手,她坐在那裏,臉已通紅,她自己隻看了一眼,果然很惡心,又是血塊又是口水的,他居然能若無其事的。
  護士小姐接上來柔聲說說:“明後天記得要來掛水。”話是對趙水光說的,眼睛卻是盯著談書墨,趙水光想這叫什麽事啊。
  談書墨洗好手,接過護士小姐遞的餐巾紙,頷首說:“謝謝”,擦了手,向愣頭愣腦地坐那的趙水光伸出來:“幹嗎呢,走啊!”
  她趕緊抓住他的手,在護士小姐瞻仰的目光下撤退。
  上了車,他擰開剛才買的礦泉水,讓她喝了,問:“好點了?”
  趙水光覺得自己臉都沒了,看也不敢看他,直點頭。
  談書墨掐了她下巴,撩起妖冶地笑說:“趙水光,你不是問我有沒有吃醋嗎?”
  趙水光呆呆地看著他,說:“我嘴腫得像豬嘴一樣!”言下之意是,你不是連豬嘴都親吧!
  他笑得更加魅惑,貼近了說:“我知道”嗬出的氣在她臉上拂過,逗得臉上麻麻地癢。
  良久……
  “啊”地一聲,車裏,傳出一小聲尖叫,趙同學的下巴上,多出一排牙印,某人很是滿意,車子“轟”地一聲發動,向前方飛快地駛去。
  有的人窮其一生尋尋覓覓,而我卻是何其幸運,能在那麽早的人生路上就遇見了你!

  流言蜚語
  趙水光在家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回學校了。
  清晨的宿舍樓還很安靜,趙水光開了大門進來,宿管阿姨正往大廳的洗衣機裏丟衣服,抬頭看了趙水光一眼,趙水光乖乖地喊:“阿姨,早。”也不看她的表情,趕緊往樓上走。
  這群老太婆是一個比一個難搞,被子要疊好,水池要清理,中午不能在宿舍午睡到2點,什麽都要管。沒事還閑聊學生的八卦磕牙。
  清晨的光正好照進走廊,趙水光一路走上去,有的宿舍已經起床了開始洗漱,有的宿舍有人抱了被子出來,曬到欄杆上上。有的正抱了書出來可能去上課。
  趙水光走到自己宿舍門口,正好聽到許瑩的聲音:“楊楊,你要去食堂嗎?幫我帶個包子,卡在我桌上。”
  趙水光就撞見正要出門的楊揚,說;“那麽早,買早餐?”
  楊揚說“恩”,胡亂點了點頭。趙水光見這樣也是猜到了個大概,沒有多說什麽,往屋裏走。
  彭曉曉正在位上看書,抬頭看見趙水光,笑得有點不自然說:“回來啦?”
  趙水光咧咧嘴說:“在家沒事做,早點回來。”回頭看見許瑩在疊被,許瑩沒看她問:“牙好了?”
  趙水光點點頭說:“恩,拔掉了。”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大家都不知道說什麽,一室的沉默。
  趙水光知道其實這事也怪不得別人,一個宿舍的待了幾個禮拜的時候就已很親密,什麽話都會拿出來說,像她就知道許瑩男朋友在寧波上學,楊楊有個青梅竹馬,彭曉曉自是不說,男朋友就是滕楊的室友。
  女生間的親近往往都是由互換秘密開始,標誌性的事情就是了解彼此的感情史,這和男生的不打不相識大相徑庭。
  趙水光知道要聽取別人的秘密也是得要拿自己的秘密去換的,但她並不是想要去聽,更何況她的秘密還是個不能說的秘密。算了,她對自己說,趙水光,總會好起來的!
  過了一會,楊揚買了早飯回來,宿舍人在各自的桌邊坐了一排,默默地吃早飯的吃早飯,看書的看書。
  半晌,楊楊實在是受不了了,“嘭”地一下扔了書說:“我憋不了了,小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昨天下午許瑩陪著水光去了醫務室後來就自己回來了,她們問:“人呢?”許瑩也隻是輕描淡寫地說:“回家了。”晚上的時候,別的宿舍過來玩,說起這事,還問到:“啊呀,你們都不知道啊,不會吧?”
  開始楊揚是不相信的,開玩笑,這趙水光雖然不醜,個性也挺好,但是絕對不可能和談書墨這麽個天神一樣的人物在一起的,但看了許瑩的眼神她也就明白了大半。
  說不氣絕對是不可能的,天天膩在一起的四個人,好事壞事從不隱瞞,她們真心對了人家,人家卻隱瞞了這麽件大事,楊楊是直爽的人,怎麽都想不通。
  女生在一起總是會討論來討論去,這麽一討論,七嘴八舌的,好端端的一個人也被說的滿是疑點,變得不熟悉起來。
  趙水光正在看英語書,看來看去,字母都一行看了五六遍還沒到腦子裏去,聽她那麽一說,愣了,她聽楊楊還是喚她小光,還有餘地,趕緊正襟危坐,無奈地說:“好了,好了,大人們,我都招了,還不成嗎?”
  這麽一說,其它三人全噗哧一聲笑出來了,許瑩跑過來,給了趙水光後腦勺一記,說:“不許嬉皮笑臉,好好說。”眼裏全是笑意,臉卻是裝得板板的。
  許瑩是個心細的女生,她開學第一日,忙東忙西的整理卻見那個叫趙水光的女生坐在門口不急不忙地發短信,那時她就想到底是在本市讀大學的,就是拽,肯定是個不能吃苦的大小姐。
  但十八歲的少女誰有那麽多的心思,一起去了浴室,兩人哈哈一笑,她倒也覺得這女生原來也挺可愛的。
  後來的相處,大家熟起來,趙水光每次回家都大包小包的帶了吃的回來一起分,開學的幾個月,許瑩她們吃趙媽媽做的菜比吃自己媽媽做的機會還多,憶起之前自己的想法有點汗顏。
  宿舍裏,一開始,趙水光會說:“許瑩,還吃杏仁啊?”一袋堅果就伸到自己麵前,許瑩一開始不好意思吃人家太多,都是趙水光勸她吃。後來變成,許瑩說:“趙水光,我餓了,你那袋杏仁呢?”老臉皮厚了。反之,趙水光也會說:“許瑩你那包薯片給我吃吃。”
  如果有什麽不好,就是趙水光太懶了,拿她的東西沒問題,就是一定要幫她放回原處,不然肯定會嘰嘰咕咕說個老半天,衣服什麽的也是全回家洗。
  就是這樣的相處,她們心裏才對她的隱瞞有所芥蒂,大家都那麽熟了,不是嗎?
  但將心比心,許瑩想,換了自己,這樣的情況也是不那麽容易說出口的吧。
  一宿舍的人都把板凳搬一起,趙水光隻好從高中畢業的暑假和談書墨在一起到現在的事情大概地說了一下,其實她是很不好意思提起這種事的,但也是沒有辦法了。
  講完之後,楊楊一把握住趙水光的手說:“小光同學,您太有財了,俺們以後跟您混了。”
  趙水光看看彭曉曉也是一臉的激動,真的是沒話說了,反正她不是正常人,她們一個宿舍的也不是正常人,趙水光同誌深深地相信這一點。
  趙水光在多年後還會想起這樣的早晨,以及那時灑入宿舍裏的清新的晨光。
  談書墨陪院領導做接待訪問,送走了來客,路過體育館,不經意一瞧,正好那孩子在裏麵上體育課選修課,一排人站那打太極。
  他想起上次,趙水光上完體育課到他辦公室玩,躺沙發上直錘腿,抱怨說:“早知道不選太極了,和你說,這老師太狠了,一開頭就跑個4圈的,還要做蛙跳!看看,我都快被他訓練成史瓦辛格了!全是肌肉!”
  他早就知道長跑是這孩子的硬傷,看她在那又錘又打的,不禁莞爾,丟了筆說:“哪兒是肌肉,我瞧瞧”走到她麵前做勢要掀她衣服,趙水光嚇得趕緊跳起來說:“談老師,來來,我給你比劃下。”她雙腳站開說:“畫個大西瓜”,在空中畫了個圓,又念念有詞:“一半給你”一手在空中垂直切下來一半推到左邊,又說:“一半給我。”還沒做完就嚷:“臭死了,我去洗澡了!”像隻小倉鼠一樣躥出門去。
  談書墨靠在沙發上捂著臉低笑,這孩子又害怕,還又要不做得那麽刻意,怕傷他自尊嗎?真是太逗了。
  都是很早前的事了,談書墨現在想起來,還是心裏滿滿的笑意,他站在遠處,眯著眼,看著那孩子有模有樣地在空中劃了個大西瓜,他嘴角不由爬上笑容,現在可是比當時做得好多了。
  “就是這孩子嗎?”談書墨斂了笑容回身,看到胖胖的院長站在身後,正笑眯眯地看著體育館裏的他原先看的地方,談書墨頷首喊了聲:“錢老”,錢院長是他很熟悉的長輩,私下時,他都是喊他:“錢老”。
  錢院長五十多歲,能在院裏做到這個位置,到底是有點本事的,見過的風浪多了,自然有氣定神閑的大氣。
  錢院長北上求學的時候,被談書墨爺爺談忠騏收留,能拜在談忠騏那樣的文壇泰鬥門下,錢院長是一輩子都記得這樣的知遇之恩的。
  後來得知談書墨居然是談忠騏老人家的二孫,錢院長恨不得就在談書墨身上努力提拔,湧泉相報,卻沒料到談書墨這樣有傲骨,課題申報,論文研究,一絲一毫都親力親為,不帶一點貓膩,他不由感慨到底是出生世家,果然有其祖父其父之風。
  錢院長也就不著急,這樣的人才能吸納進他們院,功成名就是早晚的事情,果然,談書墨的經濟論文接二連三地在海外發表,錢院長私下也知道談書墨在業界做谘詢也是炙手可熱的人物,直歎長江後浪推前浪。
  可沒想,這樣的天之驕子居然會傳出這等謠言,錢院長本是不信,可他是過來人,遠遠地看平時那樣熾熱的眼神,他心下一驚。
  錢院長:“小墨,你也算是我看到大的,最近有些傳言不大討好啊。”
  談書墨清淡的眸子一如既往:“錢老,我有分寸。”微微笑了下:“學校沒有規定不許老師和學生在一起吧?”
  錢院長“咳”了下,看看年輕人運籌帷幄的臉龐,說:“談老師,我也是過來人,你這又是何必呢?大好的前途,無端端為人提供話柄。”
  談書墨連眼都沒眨,說得毫不猶豫:“錢老,您說的我懂,我隻是做了一個常人該做的選擇,如果真如你所說,也隻能說明大家看中的不是學問而是我談書墨的私事,不如及早抽身。”想想還說:“錢老,謝謝你,我分得清什麽是最值得珍惜的。”
  談書墨一開始並沒想過一直當老師,但舍不得趙水光這孩子,他本就是倨傲的人,哪有什麽好怕的,今日的局麵也在他預料當中,要真當不成老師,憑他談書墨的經曆,還真不愁找不到地方去。
  錢院長看他這樣鎮定,很是頭疼,最棘手的就是遇著這種榮辱不驚的人,還真不知道有什麽可以打動他的,拍拍他肩,趕緊說:“小墨啊,我也不是那意思,可對方隻是個孩子,值得嗎?”
  錢院長那個年代是父母之命的婚姻,有個嫻熟的妻子,談不上多愛,但人生嘛,不就是過日子,男人有了穩定的家庭,讓人覺得是個有是個責任心的人,事業上也會蒸蒸日上,他實在不理解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麽了,愛來愛去的,他本以為談書墨是拎得清的人,沒想到也會這樣,他本想說那樣的小女娃懂什麽?聽完談書墨的話,自是明白她在談書墨心中分量不輕,轉了話鋒。
  談書墨側了身子,手插在兜裏,看著不遠處的趙水光閉了眼睛在做練習,館內嘈雜的練習聲仿佛都遠了,陽光透過館頂的天窗落下來,她的手不停得劃著手勢,光線就斑駁地灑在她的柔軟的發上,舞動的手上,細嫩的臉上,讓她看上去一身都暖烘烘的,一下子就讓他的心裏溫暖的幸福漲漲的要漫出來了。
  談書墨閉了閉眼說:“錢老,您是文學界的老前輩了,記不記得詩人聶魯達說過‘當華美的葉片落盡,生命的脈絡才曆曆可見’。”
  他指指遠處的那點:“那孩子就像北方的樹幹,清晰,勇敢,堅強.”
  很多人都問過他為什麽會談如此年少的戀愛,他隻是笑笑。
  他談書墨兒時隨家人在北京長大,後到英國求學,回來在江南工作,二十八載走南闖北,見過的市麵,曆經的風浪都可以出書了,對於女人他見得多了,甚少在意背景長相的,對他來說隻要和得來就好,但他一向聰明,對人對事太容易看得透徹。和同類的人談戀愛,他太過疲憊,功於心計的人有一個就好。當然他也不是老牛吃嫩草的,要真喜歡年輕的他早就選擇了。
  趙水光比同齡人機敏很多,一開始像南方的樹葉,搖頭擺尾地在那裏,春意盎然。接近了,才觸到了青澀的枝幹,她其實是個極其易感的孩子卻堅強地帶著一地的回憶笑著。和她在一起後,他一節節順枝節摸上去,她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讓他窩心,她喜歡的時候就手舞足蹈地表達她的歡喜,不喜歡的就默默地坐著,為免傷人她也不多言,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久違的真誠。
  喜歡上一個人,總有撞入心扉的那一瞬,他看著她,突然就想起兒時爺爺帶他坐火車去天津,那日一路寒冬,卻見堅挺枝椏筆直地掠過車窗,讓他充滿莫名的感動。
  人年齡越大越容易隱藏自己,學會說些言不由衷的話,學會不喜歡的事也要逼自己去做,慢慢所有的行為都變成自然而然的了,有的時候還為自己耍的小心計沾沾自喜,爾後,再看到這樣執著的人反倒認為別人的不正常的,忘了自己曾經年輕過。
  到底什麽是值得,什麽是不值得,他從來沒有去衡量過,他有自己的堅持,對趙水光的事,他絕不放手。
  談書墨挺直身子,依然盯著遠處的她,開口:“沒有值不值得,對她,我甘之如飴!”
  錢院長不再多言,歎了口氣,背了手走遠了。
  談書墨靠在樹上,勾嘴角,想,趙水光啊,趙水光,為了你,我可是把一輩子肉麻的話都給說盡了!
  下午是談書墨的課,趙水光走進教室很想罵“靠”,平時不大擁擠的階梯教室,居然坐滿了人,楊楊朝她擠擠眼睛,說:“知道啦,談優質的魅力,你們的緋聞可是比禽流感傳得還快!”才說完就被許瑩掐了一下:“什麽緋聞,會不會說話啊。”
  趙水光笑笑搖了搖頭,在眾人的目光下,好不容易找了位置坐下。
  談書墨這學期教國貿的金融學,準時到場,對那麽多人視而不見,照講他的課,末了說:“過兩周期末考,從開學到第九章的內容,四十道選擇,五道大題, 有問題周四到辦公室找我。”收書走人。
  頓時,教室裏怨聲載道,談書墨出題是出了名的,沒人敢讓他劃重點,沒人敢討價還價。
  趙水光她們收了書出去,走在後麵,聽旁邊的女生說:“那個就是一班的趙水光。”
  趙水光麵無表情地和宿舍人從那兩人身邊擦身而過,她都覺得自己快被練出來金剛不壞之身了!隻是鬱悶地想,這樣的日子還是來了。
  後麵的女生講了句:“啊,也不怎麽樣啊。”
  許瑩聽了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人一眼,楊楊和彭曉曉也就差沒把眼白給飛出去了。
  許瑩看看趙水光,她正拿了手機看短信,一臉的波瀾不驚,但煩躁地按著鍵盤的小動作顯然出賣了她,許瑩不懂為什麽,這群女人老是以貌取人,在她看來,有的女生很漂亮卻成不了美女,因為沒有美女的氣質。有的女生不是很漂亮,但卻有獨特的氣質,絕對稱得上美女。
  趙水光屬於後者。
  前邊一排的女生也正好在說趙水光:“那談書墨的女朋友考試是不煩啦,肯定一百啦!”
  許瑩是真生氣了,涼涼地說:“有些人自己考不好,還要找爛借口。”前邊的女生受了驚嚇地回頭。
  趙水光拉了拉許瑩,她不是不在乎人家說什麽,自己都恨不得衝上去抽幾巴掌了,但嘴是長在人身上的,她越在乎,越有人說。
  她考不好,有人說談書墨怎麽有這樣的女朋友,她考好了,有人說談書墨放水。
  誰規定老師家的子女學習就一定要好的,你爺爺的,氣死她了!這個周末又別想玩了,為了談書墨,她還是乖乖泡圖書館吧。
  趙水光出了校門,和宿舍人話別,在一票人的瞪大眼珠子下,上了談書墨的530LI。
  談書墨邊開車邊問她:“剛才怎麽答應讓我過來接?”
  談書墨來接趙水光去醫院掛水,他一向都是在校外一段距離的等她的,放了課,發了短信:校門口等你。
  以為她要反駁的,她居然回:好。他就真在這等了。
  趙水光把書扔到車後,說:“我坐你車子會有人講,不坐你車子還是有人講,還不如省點勁少走幾步。”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他設計的。
  談書墨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靠車窗,支著頭低笑起來,趙水光懊惱極了,給了他一記冰糖肘子,被談書墨抓了手肘,他挑了眼問:“生氣了?”
  趙水光拿回自己的肘子,看看他盯著前方開車,歎口氣說:“沒有啦,誰有功夫老念叨別人的事那麽久,今天我早料到了。沒事!”
  又不是演偶像劇,傻了才有人來找她談判,再說地球這麽大,除了親人和一票朋友外,誰會真的關心你那麽久,要八卦就八卦去吧。開玩笑,她趙水光才不會為了這點挫折,就錯失美好的他!
  她想到了什麽問:“你沒有什麽事吧?”談書墨側頭,撩起笑說:“我能有什麽事。”
  這孩子,居然還擔心他,他還能有什麽事。
  談書墨是能料想到這孩子吃的苦的,但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他的老師,他是不能為她講什麽的,有些東西她要自己麵對!他能做的隻有從旁提點。
  這對她來說也是種鍛煉,他願意看放手看她去嚐試,還好,她也能應付。
  盯著他俊逸的側臉線條,趙水光微笑說:“至少我現在在光天化日之下坐上你的車,以後還可以直接去你辦公室找你,有空你可以陪我坐一起吃中飯,你有時間也可以在校園裏散步,這就夠了。”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她明白這的道理。她懂,其實,她已擁有了很多。
  談書墨瞥見她的滿足笑顏,停車,靠邊。
  他從來沒在國內上過大學,不是很了解正常的大學情侶都做些什麽,今日才明白她原來很是向往那樣的生活,卻一直為了兩人考慮,隻字不提。
  原來,平凡的戀愛瑣事在她已是極奢侈的事。
  他的心中不由得充滿憐惜,伸出手去,捧住她的臉,滾燙的指尖細膩地摩擦她的柔軟的臉頰,指下的肌膚泛開一圈紅暈,他輕柔地撩開她額前的碎發。
  趙水光隻見他眼裏星星點點的光華,亮得她的心怦怦直跳,臉紅得要噴出火來,瞪著他好看的唇角湊近,冰冰涼涼的貼到她額上,那一刻,她隻覺得額上想被人烙了印一樣的滾燙。
  周圍的車子飛快地擦過,街道上的路人川流不息,反光的茶色玻璃裏,他的性感的薄唇純潔地印上她的額心。
  在夕陽的微紅的臉裏,銀色的車身泛出金光閃閃的幸福感。

  漫步雨中路
  幾個禮拜後,雖然有人會在閑暇之餘拿趙水光的八卦磕牙,但大家看著兩人穩定的生活到最後也沒什麽好講的了。
  就如趙水光對宿舍人所說:“又不是暗戀我,誰管我那麽多啊。”
  快七月的時候,大家進入期末考備戰的階段,個個都忙得團團轉,圖書館天天需要排隊等入場,誰還有空去管閑事。
  七月,天熱得快燒起來,趙水光正躺床上吹著電風扇複習, 收到談書墨的短信問要不要中午一起吃飯,她突然想起她說過:“以後有空你可以陪我坐一起吃中飯”。
  趙水光不像彭曉曉那麽好命,彭曉曉到了夏天也是宅在宿舍裏,連和男朋友去食堂吃飯都不願意,可人家男朋友真是二十四孝,但凡彭曉曉不下樓吃飯,她男朋友都去後街買了蓋澆飯,送到陽台樓下,彭曉曉就扔根粗繩下去,她男朋友把塑料袋用繩係好,彭曉曉隻要抬抬指頭,就有得飯吃了,這招可是把其它三人羨慕的咬牙切齒,楊揚每次都在彭曉曉埋頭吃飯的時候損她:“曉曉同誌,我算明白了,你交個男朋友就是為了有人送飯!”趙水光說:“彭彭,你再這樣帶頭下去,就看中午的時候,各大宿舍的窗戶喳喳全拋出條繩子出去,不知道以為飛虎隊行動了!”
  談書墨發了短信來:下來吧,帶你去吃湯包。
  趙水光來了精神,學校附近的湯包館可有名了,那是她的最愛,她經常在談書墨麵前念叨說今天去吃這家的湯包,趕緊穿了鞋“劈劈啪啪”下樓,走到一樓的時候,又看到有個怨男在給女朋友送飯,學校是不允許男生進女生宿舍的,為了安全考量,宿舍一樓周圍全封了鐵柵欄,那個男生就把飯盒從柵欄地下遞給女生,堪比監獄探監。趙水光一下子忍不住“噗哧”下笑出來,惹得人家回頭瞪她一眼。估計是大一的情侶,那女生就抱著盒子頂著大太陽和男朋友聊天說笑,連飯都忘記吃了。
  戀愛的人看著別的情侶做的事往往都會想方設法往自己身上按,趙水光想著如果談書墨做這種是何等狀態,出了門,看見那人一身清爽地背著宿舍門口的大樹站著,笑著快步走向他。
  湯包店裏有空調,但也不是特別的涼爽,吃飯的高峰期,人實在太多了,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的,早把冷氣送跑了。
  談書墨看著塑料板上的餐牌,問:“要吃什麽?”
  趙水光突然有點晃神,她來過這家餐館很多次,聽過太多對情侶站在餐牌下問:“要吃什麽?”,但從來都沒想過談書墨也會站在這裏。聽見他隨意地問這麽一句,她突然覺得所有的東西都在心裏清晰起來,莫名的激動。原來他是懂得,沒有開車,沒有去高檔的餐廳。,他站在她宿舍樓下等她,兩人像對平凡的大學情侶,一路閑聊,緩緩地步行過來這家大學生們頗為喜愛的餐館。
  趙水光說:“隨便。”
  談書墨挑眉:“有隨便這道菜嗎?”
  趙水光隻好說:“那鴨血粉絲湯和湯包。”
  談書墨點了單,看趙水光跟他屁股後麵直轉,敲了她腦袋說:“去找個位置啊。”
  趙水光好不容易擠了位置,做下來,拿紙巾擦了桌子,看談書墨拿了小票站在窗口排隊。修長的手指抓著墨綠的托盤,那麽惡俗的顏色被他一拿倒不覺得難看了,側臉像炭筆勾出來似的挺拔線條,清冷的眉眼看著前方,像在找什麽一樣側了頭看著圈,眸光剛好和她的撞上,溫潤如玉地笑了。
  趙水光還是跑了過去,站談書墨旁邊,談書墨勾嘴笑:“怎麽過來了,不是讓你占位嗎?”
  趙水光說:“我跟旁邊的女生說了讓她幫忙看下,沒事。”
  補充了句:“你一個人多無聊啊。”後來想想談書墨是覺得無聊的人嗎?唉,無聊的人是她行了吧。
  站在談書墨身邊和他說話,都是生活中很瑣碎的事,點點滴滴地講出來,加上她的搞笑想法,他好笑的時候會低了頭去看她,眼裏是星星碎碎的光,兩人邊說邊隨著隊伍的縮短向前移動。
  輪到兩人拿餐了,趙水光喊:“師傅,不要鴨血。”談書墨說:“謝謝,不要鴨血,不要鴨腸,不要鴨肝。”
  趙水光偏頭問:“那你吃什麽?”談水墨說的很是認真:“湯和粉絲。”
  某人拿到餐碗,果然是一大坨的粉絲!
  兩人坐定,趙水光拿了勺子喝湯,被一無影掌拍了一下,就聽許瑩的聲音:“算是給我逮著了!”趙水光一口湯嗆鼻子裏了。
  話說,許瑩今日去圖書館自習,叫上老鄉一起吃中飯,進了門就看見趙水光那賊人的臉,趕緊跑去打招呼。
  看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給趙水光紙巾,許瑩還想說哪個男人的手那麽好看呢,沿了手看上去,不由大駭,那張三分性感,七分冷傲的臉正是談書墨,許瑩傻了眼,沒想到這兩人會來這地兒,趕緊弱弱地喊:“談老師”,談書墨點了點頭,正好旁邊的人拿了拖盤站起來,他淺笑:“一起坐吧。”
  許瑩哪敢不從,拿了餐後,趕緊拖了老鄉入座,她那老鄉也是久聞談書墨的大名,這樣的事正是求之不得。
  趙水光揀了湯包給她們,許瑩本是坐早趙水光旁邊大氣都不敢出的,盯著自己的粉絲吃,暗暗觀察兩人,發現談書墨會把辣椒醬推到趙水光跟前,趙水光掀了蓋子就加進湯裏。她和趙水光吃了那麽久的飯,今日才發現這人真的是很能吃辣。她又看到談書墨把自己碗裏的鴨腸挑到趙水光碗裏,趙水光連眼都不眨地吃了,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人,做著這樣的事卻像是再自然不過了。
  許瑩看談書墨褪了層光圈似的,對他的印象似乎也不光是講台上那個冷漠的老師了,膽子也大起來,問:“談老師,你碗裏怎麽隻有粉絲?”
  趙水光咬了口湯包,烏裏烏拉說:“這人挑食,不吃肝髒類的!”
  談書墨擰開礦泉水瓶說:“趙水光,你以後胡蘿卜自己吃。”
  趙水光趕緊住嘴,天知道她最討厭吃胡蘿卜,每次有他都是挑出來給他吃,談書墨有一日總算爆發,無奈地說:“趙水光,你什麽時候那麽聽話,我說我不討厭吃胡蘿卜,沒說我喜歡吃。”
  兩個人在一起有時能記住的不僅僅是彼此說的話,做的事。
  從此,趙水光一吃到菜裏有胡蘿卜總能突然想起談書墨來。
  原來我記住的要比想象中的多很多。
  許瑩看見兩人鬥嘴,真是奇了,對談書墨的印象也像點常人了,冒了膽子問:“談老師是怎麽認識小光的?”她雖然是聽過趙水光的解釋,但那時籠統的,又加上趙水光害羞,細節都沒說。
  談書墨仰頭喝了口水,看著埋頭裝吃,耳朵都紅了都某人,撩起笑容,說:“我是她高中老師。”
  許瑩和她老鄉對望一眼,差點以為幻聽了,這兩人還有此等淵源,許瑩在桌下偷偷掐了趙水光大腿一把,趙水光“啊”地一叫,瞥見談書墨嘴角意味深遠的笑,惡狠狠的瞪了他眼,那人卻笑得更加開心。
  許瑩平複了下她幼小的心問:“那你們高中就在一起拉?”
  問完之後,覺得自己特三八,但就是管不住嘴巴,她好奇死了,想想以談書墨的性子估計是不會答她的。
  談書墨居然淺淺的笑著說:“不是。”
  許瑩恨不得讓他全講了算了,可還是沒那膽子,隻好和她轉到其它話題上。
  趙水光雖然住嘴,努力吃但所有東西都是看在眼裏的,她以前和希望在一起的時候,朋友全是認識的,無從對比,但趙水光也和女性朋友的男朋友一起吃過飯,大多男生都會覺得不自在,而且女生的問話大多沒有邏輯,男性最後要不就是找借口落荒而逃,要不就是招架不住麵有難色。
  但談書墨自始至終哦沒有一絲不耐,也不殷情,他就坐那靜靜的聽著,餐館的聲音太吵了,他偶爾會弓了身子近一點聽清楚,然後掛著淺淺的笑著回答。
  這讓趙水光很是感動,一個男人尊重你,同樣他也會尊重你的朋友。
  趙水光和談書墨吃完先走,出門的時候居然下起雨來,去隔壁的超市買了雨傘。撐開透明雨傘,兩人並肩走入雨幕中。
  不一會兒,趙水光手機震,打開一看是許瑩的留言:親愛的,鑒定完畢,好男人是也,PS:您老看人家的目光可是那個赤裸裸的真情啊。趙水光紅了臉,咕嚕著這許瑩不得好了,合上手機。
  談書墨看她咕嚕問:“怎麽了?”
  趙水光抬頭說:“沒事.”
  快走到學校,眼見兩個女生拚命的往前走,走了離他們五步,貌似不經意地回頭飛快地看了他們一眼,轉頭又湊一塊,趙水光暗想失策啊,失策,早知道買把大黑傘統統遮住。
  談書墨瞥見她皺著眉頭,齜牙咧嘴的樣子,不盡莞爾。
  夏日的雨,“劈劈啪啪”地打在傘上,空氣裏有點潮濕的土壤氣息,學校的食堂,大鍋爐裏冒出嫋嫋炊煙,談書墨伸出溫潤的手臂攬住趙水光的肩膀,光潔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她正正好就窩在他的臂彎裏,一個美好的弧度密密地攬住她的心。
  踩過雨坑,談書墨問趙水光:“暑假準備做什麽?”
  趙水光說:“玩唄。”想起去年他去英國害她傷心那麽久,趕緊說:“你又要去開會嗎?”
  談書墨說:“可能,但不會很長,準備回家一趟”想想,卻狀似隨口地問:“想去北京玩嗎?”
  趙水光想也沒想說:“想啊。”但又覺得有點不對勁。
  談書墨握傘柄的手指收緊,淡淡說:“可以去北京玩玩順便到我家坐坐。”
  趙水光吃了一驚,腳“啪嗒”下踩進水窪裏,瞬間,濺得兩人褲上都是泥點,她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作勢要蹲下去擦,他歎了口氣,扶住她,把傘柄塞進她手裏,自己彎下腰去,一手托起她的褲腳,一手輕輕地把汙點抹去。
  趙水光很是不好意思,這現在雖然沒什麽人,但畢竟是在學校裏,他是位教授,給人看見總歸要說閑話的,掙開他說:“沒事,我不要,我是讓你擦的。”
  談書墨知道她的尷尬,立起身來,淡淡地把紙收進兜,接回傘柄,兩人一時無語,隻聽得雨點撞擊傘麵的聲音。
  趙水光心裏發慌說:“我不是不想去,隻是沒想好,我也想陪陪我媽,可能上點課。”
  她說的是實話,她需要好好想想,談書墨說“去北京玩玩順便到我家坐坐”,騙鬼啊,是去我家坐坐順便到北京玩玩吧!
  談書墨側身把她的頭發別到耳後,還是把她攬回去,說:“沒關係的。”
  是他操之過急了,他談書墨什麽時候也會那麽急進呢,沒事,慢慢來吧。
  傘外,是一片雨幕,枝頭粉白的花瓣被打落下來,打著旋墜落,但它們藤蔓卻仿佛是蔓延向上的,雨點打在花枝簇擁的綠眼睫上,發出灼眼的新綠。
  正所謂,傘外一世界,傘內一世界。
  很快,放了暑假,談書墨留了幾天,還是飛回北京,趙水光每天和他打電話,發短信的時間仿佛就是一天標誌性的事情,她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的頹廢,想找點事做做。可惜還沒等趙水光想好,事情就來了,趙媽媽打電話來:“丫頭,現在快打車到人民醫院來,你外婆今早突然中風了。”

  仲夏之夜
  趙水光氣喘籲籲地趕到醫院,推開門,阿姨,還有表妹晨晨全在那了,趙媽媽回頭看見是她,喊了句:“丫頭”,眼眶泛紅。
  趙媽媽向來都是個雷厲風行的女人,鮮少在自己女兒麵前如此脆弱過。趙水光見這樣也慌了,逼著自己走上前,看見她家老太太全身插麵管子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臉色也是黃得嚇人。
  趙水光有點不相信,上個月還在老太太家吃的飯,嚷著:“還是外婆燒得糖醋排骨最好吃,下次要吃外婆燒的。”老太太笑眯眯的幫她盛飯,邊說:“好,好”。沒想到,再無機會。
  上個月還好好的,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小姨輕聲說:“媽,大丫頭來了。”趙水光趕緊靠到病床前,喊:“外婆”聲音還未出口已經沙啞。
  趙水光突然想起外婆以前總會說:“以後要是走不動了怎麽辦?”
  當是她還拍了胸脯說:“操心什麽啊,有我們呢。”
  那個時候,她從來都沒想過老太太會真的有站不起來的一天,原來這樣的事,老太太卻是在天天擔心著害怕發生的。
  小學的時候,趙水光大部分時間都和老太太住在一起,每日放學老太太都會在校門口等著接她,她還在路上鬧中要吃冰棍,但老太太都說太髒了,不讓吃,她就賴皮說不走了,雖然老太太也會生氣,但總能有幾次成功的。
  趙水光看著老太太臉上深刻的紋路,幹枯的皮膚,突然有種說不出的酸澀,她還能想起老太太背著手出去打牌的精悍身影,她還能記得兒時老太太給她說的故事,她還能憶起在放學路上老太太的手握著她的小手溫暖,她是怎麽也想象不當如今的。
  趙水光握著老太太幹枯褶皺的手,就快落下淚來,突然很後悔自己沒有發現,突然很後悔自己有那麽長時間沒有握著老太太的手出去走過。
  老太太過了七十後就不再跑遠了,常笑著說:“這十年,我都快記不得新街口是怎麽走了。”現在再想來這話,辛酸的令人落淚。
  大家都會說:‘人都是犯賤的,失去了才會珍惜’,原來,說的永遠都沒有事情真正發生的那一刻來的凶猛。
  隻有真正發生了,你才會去後悔,而那時,已經來不及了。
  趙媽媽上前,拉開趙水光,說:“醫生說過了今晚危險期就好”趙水光抬頭,原來是有希望的:“真的,就能好起來了?”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都對她媽媽的話堅信不疑。
  趙媽媽正色說:“小光,你外婆年紀都那麽大了,不可能指望像以前那樣了,能活著已經很好了。”
  趙水光一直以為外婆醒過來還會像以前一樣,背著手精悍得去打牌,說話。現在想來八十多歲的老人倒下了,又怎麽可能像年輕人一樣有如此強的恢複力了,她突然覺得“生命很脆弱”這句話遠比書上寫的殘忍。
  趙媽媽看她失望難過的樣子,說:“今天晚我守夜,回家幫我拿點換洗的東西,這是條子,你爸爸下班後就過來。 別想了,先把這關過掉。”
  趙水光接了條子,往外走,出了醫院,正午的陽光辣得人眼疼痛無比,進門和出門這短短的時間,世界已經不一樣了。她突然想打個電話給談書墨,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很可能就會在電話裏哭出來。
  回到家,趙水光很快地收好東西,檢查了幾遍,往醫院趕。
  晚上的時候,趙媽媽和趙爸爸都在醫院守夜,趙水光坐在電視前,不停的換台,還是趕不走心中的恐慌,氣氛壓抑地讓人尖叫,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害怕家裏的電話響起來,意味著不好的消息。
  結果家裏的電話沒響,她的手機響起來,趙水光飛快地奔回房間,看到那人的名字,二話不說接了起來,“喂”的一聲突然覺得自己一天的緊繃,心中所有的恐懼在這輕輕一聲中流瀉掉了。
  那人低笑:“在幹嗎?”性感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就像輕喃在耳邊。
  趙水光拿了手機走到客廳說:“沒事,沒幹什麽。”窩在沙發裏,沒力氣說什麽。
  談書墨頓了半天,他的直覺告訴他,趙水光每次的“沒事”絕對是“有事”,平時她都是嘰嘰喳喳說今天看了什麽電影,吃了什麽好吃的。
  半晌,趙水光輕輕的說:“我外婆住院了。”
  談書墨本事靠在北京家裏的陽台上,聽見,捏緊了手機,站直了身子問:“是什麽病?”
  趙水光說:“不清楚,媽媽說是腦梗,就是常說的中風。”
  談書墨接著問:“現在怎麽樣了?”
  趙水光調高點空調的溫度說:“在觀察,會好的,沒事,不用擔心。”與其說給他聽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
  談書墨眯起眼睛,看向燈火通明的城市高樓,他仔細聽著她的每一個字,每一次呼吸,、想象著那孩子說這話是是何種神態,有著何樣的姿勢,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有點無力,此時此刻,他恨不得就在她的身邊。
  趙水光努力想想,說:“你那怎麽樣?現在在家嗎?”
  談書墨都一一應了,兩人稀稀拉拉講了些什麽,其實都不記得了,趙水光說:“我要睡了,晚安。”
  談書墨說:“晚安”末了,很是認真的說:“不管有什麽結果,打給我。”
  趙水光“恩”了一聲掛了電話。
  其實就算掛了電話,她也是睡不著的,但她知道他明早也是有北京的那邊工作要做的,何必拉著他,再說講些什麽她都不知道,一門心思全在電話上。
  後來,迷迷糊糊地,趙水光窩在沙發裏睡著了,淩晨五點多的時候家裏電話響了,趙水光跳起來接的,趙媽媽的聲音帶著疲憊,語氣卻是抑製不住的激動:“丫頭,醫生說你外婆情況好多了,別擔心了,你爸爸馬上就回家了。”
  趙水光這才揉了眼睛,抱了被子回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的時候想起來,看看時間,想想還是發了短信過去:“外婆情況穩定了,不用擔心,謝謝。”
  才發了過去不到一分鍾,手機就震起來,趙水光奇怪,一看那號碼,接了,問:“你還沒睡?”
  談書墨的聲音依舊平穩:“沒,在查點資料,醫生怎麽說?”
  趙水光一五一十地把她老媽的話匯報出來,他居然認真地聽了,趙水光看看時間,快6點,
  明白那人哪是真的要查資料,暖暖的東西蔓延在心中,她輕輕說:“談老師,謝謝。”
  談書墨淡淡地說:“趙水光,你的家人以後也會是我的家人。家人是不需要說謝的。”
  趙水光一時愣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人生十九載,從來都沒人對她這麽說的。
  談書墨柔了聲音:“我訂了下周的機票,回來後,想來看看你外婆。”
  趙水光還沉浸在徹底的震撼中,想都沒想答:“好”
  談書墨哄她:“快,現在睡覺吧。”聲音裏有低低的笑意。
  她點頭“恩”地一聲掛了電話,躺在床上,死活也睡不著,突然間“啊”了一下,他說要來看她外婆,看她外婆?隻是來“看看”?啊。這是什麽事啊!
  過了幾日,趙水光把這話和希妙說了,希妙那時在塗指甲油,聽了就畫歪了,摔了塗抹棒,抓了電話說:“親愛的,你行啊,都見家長了!”
  趙水光莫名其妙說:“什麽見家長,他隻是來看看我外婆。”
  希妙笑得她頭皮發麻說:“少來了,你媽現在請假天天在醫院裏,你怎麽知道不是你媽碰不著他”陰惻惻地笑說:“小光啊,現在見家長都是從見女方的開始的,聽姐姐的,沒錯。”
  趙水光和希妙爭了幾句,掛了電話,覺得自己真是大難臨頭了,嘴上她是說不信,其實她真是太相信談書墨是那種人了。
  為了不讓她老媽嚇出心髒病來,趙水光同誌決定先給她媽打個預防針。
  趙水光最近也一直在醫院忙活,撐著她外婆早上情況好點,她媽媽貌似心情舒暢,她開口:“媽,我有件事和你說。”
  趙媽媽正在忙著收拾這幾日客人送的花和禮品,說:“什麽事啊?”
  趙水光看趙媽媽忙活的手,縮了縮頭:“先說好,你不能打我,也不能罵我。”
  趙媽媽一聽就把手上的東西全放下了,坐到隔壁的空床上,看著女兒心神不寧的樣子,非常不妙,急了說:“是什麽事啊,你快說啊。”
  趙水光這才扭扭捏捏地說:“我現在有男朋友了。”
  趙媽媽一口氣才緩過來,大歎一聲:“哦喲,我還以為有什麽事了,嚇死我了。”
  趙水光摸不著頭問:“你以為有什麽事啊?
  過了很久,趙水光和希妙說起這事,希妙笑得都站不穩,說:“你媽不是以為你懷孕了吧!”
  趙水光打她,想起她媽當時的表情,真覺得很有可能。
  趙媽媽換了個姿勢,擺擺手說:“沒事,那男生是誰啊?我還見過?”
  趙水光到了這步真是難以啟齒了,還是硬著頭皮說:“不是哪個男生,你見過的,我們高中時的英語老師。”趙水光趕緊加了句:“你當時還說他帥呢,說這種人怎麽會到我們學校當老師的那個。”
  趙媽媽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直說:“難怪,難怪。”才說了一半,自覺不對,擰了趙水光耳朵一把:“你要死啊,高中居然給我搞師生戀!”
  趙水光冤死了,搓了耳朵說:“沒有,沒有,是畢了業才在一起的。”
  趙媽媽這才罷手,站起來說:“就說你那時老不對勁”繼續收拾,想到了什麽,說:“你那老師大你不少吧?你沒給人家添什麽麻煩吧。”
  趙水光真是氣死了,哪有當媽的這麽說的,但她又不能不低頭,說:“沒有,怎麽可能”看看她媽的凶狠眼神,趕緊收回話,說:“真的沒有,但他說想過來看我外婆。”
  過會,病房裏傳出一陣暴罵:“這小孩真不懂事,哪有第一次就讓人來病房見麵的,你說說你……”

  雙邊會晤
  談書墨是在一個陽光充沛的午後“吱嘎”一聲推開病房半遮的門走進來的。
  當時,照顧外婆的護工去吃飯了,趙水光正和趙媽媽拿了毛巾,幫外婆翻身擦身體。
  老人家的身子水腫得厲害,趙水光知道自己不是個手腳麻利的人,做得尤其小心翼翼,卻還是讓外婆大喘了幾口粗氣。
  和一個人相處久了,連腳步聲都是清晰的。聽到走廊上的腳步時,趙水光已經緊張得心快跳出來,
  她抬了頭看那人推了門進來,映著寂靜的走廊笑得唇紅齒白,許久不見的臉龐似乎更加清俊,他抬了步子上來,走到趙水光旁邊,翻了考究的棉麻長衫袖子,說了句:“我來吧。”修長的雙手就接了外婆的半邊胳膊。
  趙水光愣了,趙媽媽也愣了,趙媽媽先反應過來,忙說:“這怎麽行……”,談書墨抬頭笑笑,手卻是不帶鬆懈,也也不說什麽。
  趙水光上去幫忙,低了眼瞄他,看著他細心地幫外婆調整姿勢,看到老人大腿上大片的紅腫,連眉頭都沒皺,手上的動作卻極輕柔,卷翹柔軟的睫毛在他眼下落下密密的陰影,這樣的一瞬間,突然就讓趙水光覺得這輩子,無論活到多老,無論走到何處,無論再遇見什麽樣的人,這一刻是永遠都忘不掉了。
  心裏的震撼一時都找不到什麽詞來形容了,有這樣的一個人,隻要一見到,你的心就可以立即安穩下來,除了父母,竟有人可以如此放心依賴。
  三人各懷心事地忙活著,病房內十分安靜,擦完身,自己身上也是出了層薄汗,談書墨把病床調回原來的位置,這才太抬頭,喊了句:“趙媽媽”,趙水光被母親使喚著去洗水果,聽了這聲,一陣惡寒,回頭盯著談書墨直瞧,這人是不是被哪個給穿越過來了吧!
  看到談書墨警告的眼色飛過來,這才顛巴著去洗水果。
  趙媽媽是笑得合不弄嘴,忙說:“快坐,快坐。”
  等趙水光回來,這兩人居然聊上了,虧她洗水果時擔驚受怕,洗出一身冷汗。
  聊了會,趙媽媽見外婆睡完午覺,有點清醒的樣子,就湊到外婆耳邊大聲說:“媽,這是丫頭的男朋友。”
  外婆病後,傷到了大腦神經,說話很是吃力,和小孩子一樣,要努力聽才聽得懂,連說話的內容都像個小孩,有的東西能記得,有的記不得,她會成天嚷嚷自己的存折藏哪了,好好的說家裏有小偷了, 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大家都好言好語地哄著。
  外婆有一日還突然對趙水光說:“不要老吃肉,要吃蔬菜。”趙水光莫名其妙,但還是連連說好,過了一分鍾,外婆又說:“要多吃肉,不許減肥。”趙水光又心酸又好笑,她真是從沒想過外婆會變成這樣的。
  外婆睜了眼,看了談書墨一眼。屋裏烏拉地說了一通,趙水光怕外婆又講些不知所雲的,談書墨這樣的性子,肯定要不耐的,趕緊和外婆介紹:“外婆,他就是特地來看看你。”
  談書墨卻站起身來,接了話說:“外婆,你好,我是談書墨,您別急,慢慢說,我聽著。”
  就站到床邊,彎了腰,傾了身子,耳朵湊到外婆嘴邊。趙水光的角度看見他墨色的濃密黑發輕輕點著,談書墨聽了會,大聲回外婆的話,趙水光站得不是很近。聽不到她外婆到底問了什麽。努力湊上去,隻聽談書墨說:“好”“恩”“放心”種種的話,趙媽媽邊切水果。邊用眼睛瞄瞄。
  八月下旬,天氣開始涼爽,微風伴著夏末特有的清甜花香徐徐吹來,他俯著身子,側著頭耐性傾聽,陽光照進的室內,盡讓她忘了上月酷暑的炎熱,隻覺得看著他柔和的側臉,如同被早春的晨光包圍,安謐,柔和,卻給人以力量。
  空氣裏飄蕩著浮塵的小小顆粒,她在想到底是哪一瞬,從他輕柔地翻身開始,還是他喊她的外婆“外婆”開始,還是他彎下腰時開始,不,不,或許是更早的那一刻,他挑了眉眼喊她“趙水光”,她在樓梯上撞上他的唇,他已經住進了她心裏。再回頭,嗬,原來他們已經一起走了那麽長的路!她突然覺得這樣的美好就散在溫濕的空氣中,如那點點的浮塵,化成她記憶裏最美麗的那一景。
  談書墨起身告辭,低了頭,大聲和外婆說:“外婆,您好好休息,我以後再來看你。”
  趙水光湊過去說:“外婆,別擔心,我們很好的。”
  外婆咕裏咕嚕說了一句,趙水光臉瞬間紅了,斜了眼睛看那人,他嘴角早已心情大好地勾起,眼中有壞壞的笑意睇了她眼,她腦羞成怒,一肘子夯過去。
  外婆說:“這丫頭還讓我放心,你找了個好人家,要好好聽人話,那麽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一樣怎麽行!”
  趙媽媽說:“不坐了”,談書墨說:“不客氣,不了。”拿了電解式氧吧說:“這是給外婆的,還有著幾位是江浙這帶專治這類老人病的專家,趙媽媽有空可以打個電話谘詢下。”
  趙媽媽是真的需要這樣的幫助,不便推辭,收下條子說:“小談,真是謝謝,麻煩你了。”
  趙水光看談書墨聽她媽說“小談”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暗爽。
  談書墨不卑不亢說:“沒關係,都是找朋友幫的忙。”這時,他手機響起來,他說:“不好意思”,拿了手機,走到旁邊,趙水光聽到他低聲喊了句“媽”,詫異地抬頭看他眼。
  過了會,談書墨按了手機,走回來說:“趙媽媽,不好意思,我母親正好在上海出差,過來南京,想邀你們一起吃頓便飯,不知道你們方不方便?”
  趙水光臉都要綠了,你行啊,這人怎麽還有這招啊,趙媽媽卻笑笑說:“怎麽不方便,方便啊,但我們要先回家一趟,……”
  還沒說完,談書墨就說:“不要緊,我送你們回去,到時再來接。”
  趙媽媽和小光風風火火回了家,把家裏的名煙好茶全拿出來,趙水光咕嚕:“他有煙!”
  趙媽媽說:“你這孩子,懂什麽,第一次見麵不能失禮,你快去換衣服,暑假才幫你買的裙子呢?換上!”
  趙水光邊換衣服邊無奈,嚷:“人家家人說不定不抽煙。”
  趙媽媽大聲說:“不可能,我問了,他爸是退休老幹部,他哥哥在政府工作,做官的怎麽會不抽煙!”
  趙水光都快翻眼睛了,說:“媽,你怎麽這也問!”
  趙媽媽說:“我問清楚還不好,你談老師一看就是好家庭的孩子!”
  趙水光抗議:“我是和他在一起,又不是和他家在一起!”
  趙媽媽說:“這丫頭,要不是看你喜歡他,我會管那麽多!”趙水光不再說話。
  吃飯的地方是全城有名的湘菜館,在最好的購物商城樓上,趙水光走在廊上就開始緊張了,她人生十九歲從來不想過見家長這種事會那麽快來臨,手不停的撩頭發,談書墨握了握她的手,對她笑了下,眼神很是溫暖,但他越這樣,她就越緊張,那麽對她那麽好的人,她是多希望得到他家人的讚同啊!
  趙媽媽幫她理好頭發說:“記得走路別拖腳。還有咱也不是低人一等,想想爸媽把你養大,也是同樣艱辛!該怎麽就是怎麽。丫頭,為你老娘爭氣點!”
  趙水光想自己果然這輩子就是欠她媽罵,這麽一說,居然好多了,推了門進去,已經有一個看起來四五十的婦人坐在那裏,穿著精細考究,臉上也是適宜的淡妝,人長到這把年紀是不分好不好看的,氣質決定一切。
  趙水光人還未進門,先甜甜地喊了句:“談媽媽好。”
  那人正是談書墨的母親,站起來一笑,才露出眼角皺紋的痕跡,說:“這就是小光吧,來,坐啊。”
  又走過來,伸了手去和趙媽媽握手:“你好,我是談書墨的母親。”
  趙媽媽也算是個事業小有成就的女人,待人接物也是不卑不亢,伸手回握,兩人寒暄。
  趙水光覺得氣氛無比詭異,突然想到每次開家長會時,她媽留下與老師談話,同樣的心驚膽跳。
  談書墨拉趙水光坐下,四人坐定,服務員上來點菜,談書墨拿了菜單點菜,他向來就不是麻煩的人,也不會問:“這是什麽菜?”讓人去解釋,問了下三人的意見,很快地決定。
  不一會兒,服務小姐上了飲料和茶水,談書墨拿了紫砂茶壺,幫趙媽媽和談母倒好,邊說:“媽,你腸胃不好,先喝點普洱。”邊拿了鮮榨果汁放在趙水光麵前。
  趙媽媽很快就和談母混熟,兩人談煲湯的材料也能談個一小時,連菜都沒怎麽吃,趙水光平日是個有吃就要命的人,現在是有好菜她也不能亂動,轉玻璃盤子還轉得很慢,時時幫兩人還有談書墨夾菜,這麽多年老師眼裏的好學生也不是瞎做的,關鍵時刻,她比誰都能裝!
  談母直誇趙水光懂事,乖巧,趙媽媽吐槽說:“什麽啊,這孩子在家也不幹事,在學校還要小談照顧。”
  談母說:“哪裏,哪裏,我們家的向來獨立的早,這次回來說是有女朋友了,還真把我嚇一跳。”
  趙水光哪裏聽過有人把談書墨說的像個要人操心的小孩,用筷子夾了塊筍子,在那咧嘴笑,瞬間就被談書墨在桌底下的腿撞了一下。
  趙水光發現談書墨其實極其細心,點菜的時候沒有多問,上了菜一看,有媽媽們吃的清淡點的,有她愛吃的微辣的,她母親是蘇南這帶的,吃的偏甜,還喜吃海鮮,他就點了冰糖湘蓮,談母是北方人喜吃麵食,卻不大吃海鮮,他就點了麵點,和紅燒寒菌。
  她本以為談書墨那時接了電話低了聲音喊“媽”,和自己母親的關係不是特別好,現在想來可能也是一種對父母的尊敬,家庭環境不同表達不同而已,談書墨這一餐下來,自己母親杯裏的茶水從沒見空過,連她趙水光的母親也是被照顧的麵麵俱到,卻不動聲色。
  趙水光想起,不久前,她們班同學玩心理測試,老掉牙的題目,女生問男生:“如果自己和母親同時掉到河裏會先救哪個?”
  男生都不願答,隻有一個說:“老婆和老媽掉進了河裏,我先救老媽,因為是老媽給了我生命,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丟下她不管。老婆如果沒救上來,我可以再給她陪葬,在墓裏繼續我們的愛情。”趙水光那時大為感動
  現在想來,有的女生老抱怨男生對家人好過對自己好,但仔細想想,一個對家人都不好的人,怎麽會真心對你好。
  所以不用抱怨,基本上一個男人對待他母親的態度可以反映出他對女性的尊重程度、體貼程度、忠貞程度。他現在是這樣對她母親,日後對你也想必不會少做半分。
  談母飯後,遞給趙水光長盒,趙水光嚇了一跳,和兒時收禮物一樣習慣地看了自己媽媽眼,說:“談媽媽,這不行。”談母笑笑拍拍她的手說:“小光,別和你談媽媽客氣,今日見麵也是緣分,你談媽媽也沒有什麽東西好給的。”
  談書墨低聲湊到她耳邊說:“收下吧,我媽很少送人東西的。”
  趙水光才連忙收下,看著談母說:“謝謝談媽媽。”
  談母打開盒子,是條精致BVLGARI的鑲鑽女式手表,趙水光很暈,想說:“這還叫沒什麽東西好給!”
  談書墨說:我媽很少送人東西的。那是!要常送,還不把家給送沒了。不過這也不一定,他指不定比他媽能忽悠,什麽爸爸退休,哥哥在政府工作,實際就是老部長退休,哥哥國家安全部工作,所以具體職位無從得知。
  如她所說,她不是和他的身家在一起,這都是聽說,她很少關心。
  趙媽媽趕緊說:“這哪好意思,這裏是我們家點心意。”把茶葉煙遞出去,跟個雙方代表交接禮物一樣,還外加了套SISLEY的保養品,趙水光看見有點疑惑。
  兩國交接完成,友好和平的雙邊關係就此達成。
  談書墨要送他媽去機場,趙水光和媽媽坐車回家,路上問及保養品的事,她媽說:“當然是中途到樓下去買的!他家人一看就知道出手闊綽,不能丟了麵子,媽媽現在投資多點,你將來真嫁人,沒人敢欺負你。”
  趙水光心下感動,到底她沒有自己母親的心思,臉紅了說:“媽,沒那麽長遠。”
  趙母歎道:“丫頭,你媽我也沒想要你找個多帥的,多有錢的,咱們家也不差,找個差不多的就行了,唉,現在……也算了!對你好就行了!”
  趙水光靠在母親的肩上不再多話,她一直以為父母對她的期望是那麽大,對男朋友肯定諸多要求,卻沒想到可憐天下父母心,原來父母真正希望隻是自己將來能幸福。
  年少的時候,我們總是會想象將來的那個他要何其風流瀟灑,身家如何高貴,或多或少的女生都做過這樣的美夢,但這世界上那麽多人,真正的王子有多少,真正愛你的王子又有多少,其實,能攜手陪伴你一生的就是你一輩子的王子。

  看,當時的月亮
  “談媽媽走了?”
  晚上的時候趙水光打電話給談書墨,再怎麽說她也隻是個十九歲的女生,與談媽媽的相見就像是小學生交作業,戰戰兢兢地做好,即期待結果,又害怕不如自己所想。
  “恩,這時應該到北京了”談書墨正戴著眼鏡整理開學的資料,聽見她呢儂的聲音從電話裏小心翼翼的傳來,看看牆上的掛鍾,不禁眼角染上溫柔的笑意。
  “哦”趙水光想想還是問:“她有說什麽嗎?”講得雲淡風輕,心裏卻是在意得著緊。
  談書墨一聽就知道她指什麽,“她有說什麽嗎?”應該是“她有說我什麽嗎?”
  他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鋼筆,不急不慢地開口:“有啊”
  趙水光急了,問:“真的?不是吧,她說什麽了?”
  談書墨聽著她的語氣,想著她這時候肯定是盤著腿坐在床上,手扯床單的樣子,悠閑地說:“她說讓你去北京玩?”
  趙水光氣的直想罵人,說:“就這樣?”
  他的聲音傳過來:“就這樣,不然還有什麽?”頓了筆問:“你不想去北京?”
  趙水光想得到他在電話那頭挑了眉眼的冷峻模樣,忙說:“沒有,沒那意思,去啊!”
  談書墨彎了嘴角,說:“好,那就明年過年。”
  趙水光愣了半天,才知道自己又被那人擺了一道,氣自己不爭氣,每次到最後都是這樣。索性不說話了。
  她不說話,談書墨也不說話,夜裏靜得隻能聽到彼此在電話裏的呼吸聲,“刷”地一下,好像是拉開門的聲音。
  他摘掉眼鏡,隨手擱在陽台上,點了眉心。
  良久,溫潤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小笨蛋,今天的月亮很圓。”
  她坐直身子,挪到窗邊,撥了窗簾,說:“老笨蛋,說誰是小笨蛋呢!”
  今晚的月亮果然很圓,怎麽她以前就沒發現呢,他低沉渾厚的輕笑就沿著電話漫過來,她熱了耳朵斥他:“不許笑!”
  城市的星空並不完美,看不到星星,但那日的月亮卻是出奇的皎好,她家旁邊那棵老槐樹的花香傳過來,碎碎點點的散在空氣裏,她和他沒有多說什麽,但仿佛隻要有彼此的呼吸就足夠了。
  原來,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無論做多麽細小的事都是開心的,無論做多麽平凡的事都會感到莫大的幸福。
  想來所有的愛情都大抵如此.無數的細節堆積成一張動人的側臉.
  單車後架吹起的裙角,一條耳機上的兩隻耳塞擱在你的左耳我的右耳,午後同喝的方盒型紅茶紙盒,壓扁的吸管,扭曲的紙盒。
  那些溫暖的月光沿著歲月的紋路緩慢流淌,化成水銀,滲透進心髒的每一條罅隙和紋路
  最終凝固成一千個鏡麵,幻化在心中。
  其實,趙水光不知道的是,談媽媽在去機場的路上說的是:“小墨,那女孩好是好,就是和你年齡差得大了點,媽擔心……”
  接下來的話被談書墨打斷了:“媽,我有分寸,不用擔心。”
  談媽媽看著小兒子握緊方向盤,指關節都微微泛白,她不再說話。
  她這個兒子從小到大都是由自己的主見,談家的教育方針向來都是自由發展,她這個做媽媽的甚少操過心,大兒子已經有未婚妻,明年過年就結婚,她也不急著催小兒子,隻希望他能個真心喜歡的。這那孩子待人接物都上得了台麵,但哪個家長是不偏心自己的孩子的,、這樣年輕的生命應該還有很多變數,她不是在意別人的眼光而是擔心自己的孩子在感情上走得路向來都太過順利,不要到最後跌了一跤,反倒比常人剛難爬起來。
  也罷,一切隨緣,日子還長得很,隻要現在兩人開心就行了,談媽媽想想還是釋懷了。
  這些話談書墨沒有告訴趙水光,戀愛中的人誰是沒有自己的秘密呢,如果這些秘密能維持愛情的美好,那還是就這樣隱瞞下去好了。
  而趙水光也被那日的月光驅走了心上的最後一絲陰影。
  一樣的月光,但不一樣的是那一份感受的心情,從今夜起,趙水光的心中印下了那一片月光,日後,無論她身處何地,隻要一抬頭看見渾圓的月亮,她都會想起今夜,耳邊還有那人說“小笨蛋”時包含寵溺的語氣。一瞬間,眼睛就要被那樣潔白的月光灼得流下淚來。
  開學的時候,513宿舍的一幫丫頭又重新聚集,瞬間把各自家裏帶來的東西,一掃而空,鋪床掛蚊帳,唧唧喳喳得不停歇。
  不同的是,楊揚在暑假多了個男朋友,兩人雖在不同的地方,可也是短信來去,甜得都溢出蜜來。
  趙水光不懂楊揚同學怎麽能和男友同誌圍繞中午吃了什麽這個話題發上個十多條短信,她想要談書墨肯定眯了眼,說:“趙水光,你很閑是不是?”
  晚上宿舍的電話就成了楊揚的專線,搬了凳子坐電話旁邊,連洗腳的時間都要邊打電話邊忙活,其餘三人就不安好心,許瑩嚷:“楊揚,電話,手機響了!”楊揚揮了揮握在手上紋絲未動的手機惡狠狠地瞪她一眼。
  彭曉曉喊:“楊揚,水開了,水開了!”楊揚氣的直翻白眼,還要和聲細語地對著電話那頭說:“沒有,真的沒事,繼續說。”
  趙水光正好和談書墨吃完宵夜會宿舍,偷偷摸摸最近,湊到電話前大聲說:“楊揚,你怎麽又和男生打電話,是中午那個?”說完,捂著嘴就笑起來。
  楊揚大怒,伸手就掐趙水光的腰上的遊泳圈,咬牙切齒:“要死啦你,你就是仗著我不敢在談書墨麵前說你,你等著啊,看我明天上課怎麽治你!”
  趙水光邊躲邊說:“好,好,我幫你澄清,好了吧。”趕緊往電話裏喊:“報告,我是513的趙水光,我證明剛才的言論全部是緋聞,絕對的緋聞!”
  宿舍裏又是笑成一團,樸樹和範範都曾唱過:“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男生如此,女生也如此,如今人海茫茫,我們都已憶不起曾經為他心動流淚的那張麵龐,卻還記得“我的那些花兒”,散落在天涯。
  開學後的某個周末,趙水光一人去買書,過馬路的時候,覺得旁麵的年輕男子怎麽老是瞧她,忍到最後,她實在光火了,走到岔路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人看她回頭卻樂了喊:“趙水光!”
  趙水光奇怪極了,站在那看了半天倒也覺得這人很是熟悉,那人說:“你是十中高三三班的趙水光吧?”
  趙水光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高中同學,畢業之後她們班就沒再聚會,全班快五十個人,按理說這麽小的城市碰巧遇見是輕而易舉的事,但趙水光真是難得才遇上個熟人,她很想喊這男生的名字就是想不起來了,幸好那人又開口。
  那人問:“你現在在哪啊?”
  趙水光說:“J大,你呢?”
  那人撓撓頭說:“我上的大專,現在在實習了。”晃了晃他的公文包。
  趙水光這才認真打量了下,果然西裝,手提包的全部裝備好,她剛才就是覺得他有點不一樣,又說不上來哪點不一樣,現在才明白。
  她對這個男生的印象不是很深,他們是一個班的但很少說話,記得他那時總是惹是生非的,課堂上頂嘴,課後打架,學習成績不是很理想。
  趙水光問:“上班辛苦嗎?”她很難想象自己還在吵鬧的大學生活時,同齡人就已經走入了社會。
  那人笑笑,說是苦笑也有真實的笑意,說:“還好,將來都是要這樣的,隻是提早適應!”
  人的長大伴隨著一些失落,人的成熟附帶著一些傷痕.,
  曾經臉上如此不馴的小屁孩,如今卻穿上西裝,打上領帶,扣好扣子,轉身迎接自己的旅程。
  趙水光突然很感動於這樣的人生,她笑說:“加油”很是真誠。
  那人說:“恩,你也是,我趕時間先走了,拜拜。”揮了揮手,馬不停蹄的離開。
  趙水光突然有點欣羨這樣的人生,她不懂這大學她到底學到了什麽,以後自己也是要這樣打拚的,但她不清楚 “國貿”真是是她自己喜歡的嗎?她能抱著這樣的不確定心甘情願地去從事這樣的事業嗎?
  事情仿佛都是有安排的,教國貿係英語的沈老師正好也是英語係的係主任,從大一開始就很欣賞趙水光,也就是她老是在別的班誇國貿係有個女生特別聰明。
  趙水光也搞不懂自己從小為什麽就是不討數學老師的喜歡,卻專和英語老師投緣。
  沈老師讓趙水光在課後留下來,說:“趙水光,現在學校和加拿大的梅爾森大學的商學院,語言學院本碩聯讀項目正好在招生,大二這邊我推薦了你還有英語係的兩個女生。”
  趙水光完全聽愣了,沈老師看她呆頭呆腦的,拍拍她說:“那邊的教學條件相當好,將來出來可以回國做同聲翻譯,或者就留在那,你考慮看看。”
  趙水光就覺得這消息之於她像晴空霹靂一樣,她一聽之下是很開心,她聽說過這項目,一般都是選擇英語專業的學生,想都沒想到會輪到自己,但仔細一想,又不知何從選擇,她說:“可是……”
  還沒可是完,沈老師就說:“我隻是推薦,還有其它大四,大三的學生,要經過篩選和培訓的,你回去先填下這個申請表。”
  趙水光呆呆地接過那仿佛千斤重的薄紙。

  史上最黴之事
  接下來的一周,趙水光都忙得人仰馬翻,找係主任寫推薦信,準備筆試。
  她不是沒想過把這件事好好的和談書墨商量下,她也懂這麽大的事情如果是經由別人的口中被談書墨得知,後果有多麽不堪設想。
  但趙水光總找不到一個契機兩人坐下好好談談,談書墨一開學有開不完的會,最近又去出差了,兩人總是靠電話聯係。
  趙水光不喜歡通過電話講這樣的事情,聲音具有欺騙性,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他的表情,她都會覺得有深深的無力感。
  趙水光也想過寫信,但每每寫到開頭,就不知如何繼續下去了。寫來寫去無非就是兩種選擇。
  她能說什麽呢,希望你能等我?
  她做不出如此自私的事,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無條件的等你。
  那麽,不要等我,就這樣忘記好了?
  未免矯情,她是多麽希望能和他一直一直攜手走下去啊。
  想到事情還沒有定下來,趙水光覺得可以緩緩再想,過了筆試再說。
  趙水光和媽媽提起過這件事,趙爸爸說:“丫頭,你要出去就出去,爸爸媽媽雖然不是富到什麽地步,但忙這一輩子,還不都是留給你的,讓你出去的錢還是有的。你也大了,這樣的事要自己拿主意。”
  趙媽媽是知道女兒在想什麽的,問:“你們談老師快三十了吧?”
  趙水光點頭“今年年底。”
  十二月二十二日,這一天趙水光一輩子都記得。
  趙媽媽歎口氣說:“要談就好好和人家談,要不談就和人說清楚,不要耽誤人家。”
  三十歲的男人對愛情的定義和二十歲的女生大相徑庭,趙媽媽是過來人,看得自然透徹。
  二十歲的女生和二十歲的男生談戀愛,男生二十多歲事業還未起步,找工作,跳槽種種事情,心態還不穩定;女生二十多,笑得陽光明媚,花開正好,可謂是用女人一生最好的時光陪男人度過他一生最坎坷的日子。
  男人到了三十,心性事業都穩定下來,走得步伐矯健,神態從容,女人到了三十卻不如從前,所以快三十歲的男人和二十歲的女生戀愛,看似突兀,其實恰到好處。
  趙水光宿舍裏現在就有一個遠距離的二十歲之戀的,楊揚小朋友和青梅竹馬同學,此男因此得名,俗稱:阿青。
  話說,阿青同學和楊揚某日打電話,討論到去食堂吃飯打幾兩飯的問題,阿青同學說了句:還有女生吃二兩飯的。
  偏偏楊揚就是那吃二兩飯的,立馬紅顏大怒,掛了電話。
  但楊揚其實就是嘴硬,罵是罵了,第二日去學校打飯,放了卡說:“師傅,一兩飯。”
  師傅都認得她們的,手一快打的是二兩飯,錢也扣了。
  楊揚火了,敲了飯盆說:“我要的是二兩,錢不用找了,飯給我盛回去。”
  師傅揮舞了大勺,奇怪得看了她一眼,撥了點飯回去,可和趙水光的一兩相比還是許多。
  可把宿舍的其它三個給笑瘋了,楊揚拿了勺叉了點分到趙水光她們三的碗裏,別忙別說:“笑什麽,幫我分幾坨!”
  趙水光一口冬瓜湯快嗆死了,趕緊說:“楊揚同誌,能不能不要在吃飯的時候說‘坨’這個字!”
  異地的戀愛看似甜蜜,因為艱難所以更加珍貴。
  實則,危機四伏,當你我都在不同的世界裏生活,到底該說些什麽。
  時間一久,就覺得對方變了,其實或許是自己變了,也或許什麽也沒變,隻是自己為自己找的借口,於是淡了,於是真的就如此,各自在各自的世界生活。
  楊揚和趙水光說起,總是充滿羨慕:“你就好了,那麽個極品就在身邊。”
  趙水光現在想來,覺得人生真是諷刺。
  趙水光筆試的結果很快下來了,不出所料地過了,於是她每日和談書墨打電話,卻不禁提心吊膽,總有騙了他什麽的難過。
  談書墨是極其敏感的人,對趙水光的事尤是,他問過:“最近有什麽事?”
  趙水光做賊心虛,立馬說:“沒有,能有什麽事啊。”
  談書墨不再多問,他不是婆媽的人,他隻是在等,等她到底要說什麽,兩人在一起將近兩年,很多東西是不言而喻的,但他也沒想到等來的是這麽大的事情。
  周五的時候,趙水光接到談書墨回來的電話,他的聲音有點疲憊,說:“才下飛機,等下有個會,在辦公室等我會,送你回去。”
  趙水光下午正好有麵試,不想他那麽勞累,說:“我正好有事,沒事,可以自己回去,你好好休息。”
  還在堅持,他醇厚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想你了……”。混著略微倦意的沙啞,性感無限,就像在耳邊低吟。
  趙水光突然就覺得談書墨是踏上了她腳下的這片土地,在同一天天空下,抬頭看到同一個太陽,他是真的回來了,她心撲撲的跳著,“恩”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麽。
  麵試的情況還算良好,共有兩輪,頭一輪是學校對個人的審查,都是用中文,趙水光向來是個禮貌得體的孩子,家庭背景也很單純,這輪沒太大的難處。
  第二輪,據說是對方學校的老師,項目負責人,加上外教的麵試。趙水光一想到那麽多人就頭疼,可是小沈老師早就和她打了招呼,說不要緊張,都是自己學校的人。
  趙水光敲了門,裏麵的聲音就靜了,不一會,聽到一聲:“COME IN”,她提了精神就推門進去了。
  進去了後,真的是一排人坐在那,小沈老師坐最邊上,麵無表情的,這時候就得是六親不認的樣,外教PETR是老朋友了,衝著趙水光眨了眨眼,趙水光笑了笑,還有不認識的麵孔,突然看到中間靠右的熟悉的臉,趙水光發現自己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那人一身墨色光麵純毛兩粒扣西服,裏麵是黑色的軟直領襯衫,細白紋的領帶,稱得他的麵容微微白皙,桀驁不凡。趙水光聽過他剛才的聲音,知道他定是累著了,才會麵色略顯蒼白,但談書墨這樣的人無論再辛苦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疲憊向外界展現一絲一毫,就連剛才都是因為她趙水光聽慣了他的聲音,細聽才發現他聲線裏的疲倦。他無論何時都像現在這樣,筆直了背,臉上線條如炭筆勾勒得冷傲逼人,眼神卻充滿韌性。
  那人的眼神對上趙水光的,別人看不出,趙水光卻覺得徹骨的寒意跑上身來。
  為什麽偏偏那麽糟的情況下讓他知道,她血管裏都像要發出冷汗來,真的是大難臨頭了。
  趙水光自打看到談書墨腦子就不大轉了,心裏全是千百種想法在輪回,還好大部分的問題她都有準備,她就是照著背而已。
  趙水光在回答PETER的問題,頭都不敢往右邊偏,眼角的餘光卻是全聚在那,她看見那人拿了資料在翻,就連細小的“沙沙”聲她都是聽得明細。
  PETER問完,是坐中間的貌似領導級的人問,趙水光根本就沒仔細聽他問到什麽,就抓住了幾個一閃而過的詞,猜了一下,回答起來,心思完全都不在了。她自己知道是糟透了。
  答完後,中間的那人點頭,看看左右,示意還有人問問題,趙水光知道這是最後一個問題了,心裏煎熬無比,隻想著快點結束算了。
  偏偏是那人問了,他一手支著頭,一手修長捏了鋼筆,“嗒嗒”地點著資料,她的心就“呯呯”地跳,他頭也不抬起來,也看她,耳裏是她無比熟悉的英式腔:“為什麽要出國?”
  語調是考官般的冷淡,隻有他們兩人知道這句別有深意。
  這樣的聲音前一小時,還低沉的說“想你”。
  短短的一小時,她和他的世界早已不同。
  對於這個問題,趙水光知道肯定要考,她早有準備,隻是由他談書墨問出來自是另一番意思,考官問出來,她還好用什麽自我增值,學習獨立,去冠冕堂皇地糊弄一下,但她知道他問的決定不是那意思,她怎能對著他說“獨立”“增值”這樣的話。 她,說不出口。
  她講不出來,他也不看她,周圍的考官開始交頭接耳,她知道如果她做出選擇,將會是永久無法改變的。
  終於,她挺直了背,彎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說:“Sorry”扭開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走在路上的時候,她和兩個女生擦身而過,一個女生抱怨了句:“如果我這次好好看後麵那幾章,肯定不會考這樣!”
  趙水光走過去,愣得站住,靠在走廊的扶手上,被陽光刺得閉住了眼,她想,很多人都會說如果,“如果我好好學習,肯定是全班前十”,“如果我認真複習,獎學金肯定小事”,如果我當時那樣做了,現在肯定怎麽怎麽樣。
  其實人生沒有那麽多如果,也沒有那麽多肯定,如果隻是自己給自己找的藉口,因為害怕自己努力了還沒達成的藉口。有本事你就真的好好學習啊,一定能是全班前十嗎?有本事你就認真複習啊,拿了獎學金給我看啊。所有的如果隻是嘴硬罷了,事上沒有如果的事,“如果”都是你永遠無法抓住的機遇。
  她趙水光不想說“如果我當初選擇出國,就不會這樣了”,她不想有這樣的如果,這樣的抱怨,令人可憎。
  “為什麽要出國?”她有真實地考慮過。
  她自己真的對國貿沒興趣,學語言是她的夢想之一。她真的不想選擇一開始就沒有幹勁的事,現在都這樣了,今後的四十多年呢,是不是都要在那行打混,這樣會有作為嗎?
  其次,外婆的事對她也有影響,趙水光想到自己的父母親呢,將來老了也是需要人這樣照顧的,如果自己沒有那個實力,如果自己被生活所困,經濟所累,那自己的父母生這樣個孩子出來,是不是太可憐了?
  最後的,她難以啟齒去告訴談書墨,現在任何人看他們都是師生戀,其實她知道真的不是那樣的,隻是恰恰好他是她的老師,而她是他的學生!
  但就正因為這樣,她開不了口,她到現在都是叫他“談老師”,如果不離開,如果不成長,她永遠都是他的孩子,被愛護著長大,可是她要的是平等,而不是這樣的站著帶著敬畏的心去仰望。她想握著他的手站在他身邊。
  這樣的話,她該怎麽說得出口!
  趙水光站在九月的暖風中,被樹上刮下的毛絮吹得眯了眼睛,眨了眨眼,掉出淚來,他說的那句“想你了”還熱熱地徘徊在耳邊,想到這個,她的心還是膨脹著滿滿的溫情,不由拔腿向辦公樓方向跑去。

  真愛離不開憂傷
  趙水光蹲在談書墨的辦公室門口,他還沒回來,可能麵試還沒結束,說來好笑,原來他口中的有會,她口中的有事竟是同一件事。
  她也不敢發短信給他,周五的下班時間,教授幾乎走光了,就她一個人蹲在那裏,抬頭看著風吹過廊外的樹下,翠綠的葉“沙沙”地眨著碧綠的眼睛,飄落的毛絮惹得她不停的揉眼睛。天空碧藍一片,趙水光努力地眨了眨眼,看久了這樣的天空,讓她的頭有點眩暈。
  她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已經站了起來,再沒人會有那樣的腳步聲了。
  談書墨看她大老遠耷拉了腦袋,活脫脫一做錯事的孩子。
  她低聲說:“談老師,對不起。” 他不理她,晃著手上的鑰匙開門。
  “嗒”的一下門開了,辦公室裏陰涼的氣迎麵撲來。
  他進門,頭也不回,聲音冰冰涼涼地在心上劃過:“我棄權了。”
  趙水光聽得莫名其妙,問了句“什麽”
  看不到他的臉,卻聽到他的聲音,飽含了隱忍:“我沒打分,你放心。”
  那樣主觀的情緒,叫他如何做出專業的判斷!
  趙水光急了,跟進去,輕喊:“我不知道會那樣,我本來想今天就告訴你的!”
  他“啪”地一下,鑰匙丟在紅漆辦公桌上,她的角度隻看得到他收縮的臉部線條,抿緊的唇角,夏末的燥氣一觸即發。
  “趙水光,你可曾想過我看到資料的心情”,他一下飛機聽到她嬌憨的聲音,滿身的疲憊一掃而空,一心想早點忙完去見她,兩人還有一個美好的周末可以渡過,卻沒想到先看到的是一封留學申請。
  他負責協助有關商學院那塊的篩選,其實都是掛名過過場,以他這幾日的奔波完全可以不去的。他雖然個性輕狂,但對於工作學術上的事情卻是一絲不苟,掛了這名就要做點事,於是他去了,但當他看到她的資料時,整個人就坐在諾大的會議室裏,心血卻是翻騰的,他恨不得衝出去,質問她,幹脆把她帶走好了。
  她怎麽能,怎麽能這樣的瞞著他!他就是那樣千百遍的問著自己。
  當趙水光走進來,站在場中央,笑著打招呼的時候,談書墨反倒冷靜下來了。冷冷地看著她回答。最終,他還是問了,其實是知道她是不會回答的,以他對她的了解。
  看著趙水光奔出去,談書墨伸出手指點著拚命跳動的太陽穴,輕斂了眼瞼不再說話。
  這樣一個男人,第一次如此深切的體會到什麽叫心力交瘁.
  她走過去,輕輕地環住他的堅挺的後背,手貼上他起伏的胸膛,低喃:“對不起,我真的想說的!我應該和你商量的!我想自己好好去看看,這世界,我能闖成什麽樣,人生能走到什麽地步!我很想去,想,將來能更好的站在你身邊!”
  她的臉貼在他褪去西裝外套的真絲綢衫上,光滑的麵料,帶著他的滾燙的體溫,隔著他緊實的背部線條,密密地穿來,熾熱了她的麵頰。
  他修長有力的手握了她細軟的手背,轉過身來。
  他彎下腰,光潔溫潤的額抵上她的,墨黑的眸子亮得要滴出水來,他低啞地說:“待在我身邊,不好嗎?就像現在這樣,留在我身邊不好嗎?”
  兩人緊緊地被包圍在彼此的灼熱的呼吸中,他不想去想了,閉上眼去探索她的唇,纏綿的吻上她的唇角,舌尖近似膜拜的去勾勒她的唇線,唇上的每一道痕跡,著迷得就像是對待一件珍寶。
  他每親觸一下,都要呢喃一句:“留下”“留下”
  趙水光沉溺在這樣的漩渦裏,她是領教他的狂傲的,何曾聽過這樣的人如此低聲細語,她閉上眼仿佛就能看見他的脆弱神態,以他的傲氣定是不想讓她知道吧。
  趙水光突然在這一刻,感到無限的悲傷,伸出手去,插入他濃密的發中,指尖觸摸到他的發根,心裏已是麻麻的不舍。
  他吻上她潤濕的眼睫,溫熱的氣灑在她的眼上, “不要走,嗯?”尾音上揚,啞著聲哄她。
  她以為自己的喉嚨都要發不出聲來,但還是聽見自己的回答:“對不起”
  她差一點點就要答應了,可是現在答應,以後也不可能做到的,想來是要後悔的。對不起,她不能做這樣的承諾。
  他這樣說著“不好嗎”,就像曾經在那個夜裏,他也問著“對於未知的未來你都無需害怕,我會牽你一起走下去。我都站你前麵幫你先做好,這又有什麽不好的?”
  是的,他一直是站在她前麵的,現在,是她自己要走出去的。小小的希翼,將來更好的自己可以出現在他身邊。
  他不再說話,親親她的眉心,冰涼的唇貼了下,蝴蝶般的帶來一世的蒼涼。他的手輕輕地放下她的手,她握了握想去抓,指甲隻觸到自己的掌心。
  他慢慢把手插回自己的兜裏,退了開,靠在辦公桌邊,又伸出手來,扯扯自己的領帶,露出凸起的喉結,分明的鎖骨。簡單的動作,卻仿佛過了白年。
  談書墨側了身去,不再看她。
  他說:“趙水光,我也有我的傲氣。”短短的幾秒,仿佛過了百年,他說“我放你走。”
  聲音決絕且堅定,是的,他談書墨何必活到這種地步,一路從高中追到這裏,如果她想走,無論他追到哪都是沒用的。作為一個男人,他也有自己想追求的東西,如果他想在國外何必從英國回來,他的根在這裏,既然決定回來就沒想過離開。愛情固然美好,但幾時他談書墨需要卑微到如此。從一開始她不願透露兩人的關係,到現在她的隱瞞,她的堅持。他真的心寒。
  他談書墨就算在一輩子隻此一人孤獨終老,也不會在愛情上做個乞丐,這是他的骨氣。
  那一日,夕陽西下,在充滿回憶的房間裏,陽光散了一室的心碎。
  希妙是察覺到趙水光的不對勁的,把這小妮子拉出來,說是喝茶散心,還在奇怪她哪有那麽多閑工夫,聽來,原來出了這麽件大事。
  以希妙的個性,趙水光瞞了這麽件大事,肯定是要罵她的狗血噴頭的,但看看她這麽精神恍惚的樣子,她也沒那意思。
  她也知道趙水光就是那種很穩的人,要事情十有八九有了把握才說,氣歸氣,當做朋友的不是計較這的時候。
  希妙問:“你現在準備怎麽辦?”
  趙水光吐了吸管,說:“不知道,我不想出去了!”
  希妙說:“不出去好啊,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哪像咱這來得舒心!沒事,姐姐還陪你喝喝小茶的!”
  趙水光勉強地笑了笑。希妙看著被趙水光耷下的頭頂,歎了幾口氣。
  作為希妙這樣成天跟著一幫子文藝青年坑蒙拐騙的,都覺得談書墨這樣的男人太高杆了。都說男人溫柔是致命的,一個男人柔情似水固然打動人心,但女人往往不是被肯為你低聲下氣的男人感動。
  談書墨在最後關頭還能保有男人的尊嚴,這樣的男人才是一種毒,深入骨髓。
  麵試的成績下來,趙水光以錄取名額的最後一位被收了,緊接著就是為其八個月的培訓,還有雅思考試,梅爾森大學的教授最後會親自來審核,再次挑選。
  明明就那麽大的學校,兩個人卻像不再可能遇見一樣,好幾次她看見他在一群教授領導中的挺拔背影,好幾次她在穿過學校後門的小街時看到熟悉的車尾,心突然就麻麻地跳起來。
  他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人,她比誰都要清楚。隻是,親愛的,當我在努力尋找你的身影,觸摸你的氣息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曾回頭看過我呢?
  趙水光把交流的事告訴了宿舍的三人,大家都不知道說什麽好,許瑩說了句:“小光,你這連地都掃不幹淨的人,出國能怎麽辦啊!那俗話怎麽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大家被這話,逗得噗哧一下笑出來,每次宿舍打掃衛生,趙水光同誌掃的地都不合格,要被宿管阿姨扣分,最後許瑩幹脆讓她全年管倒垃圾算了。
  趙水光躺在上鋪,腳翹在牆上,窗邊的一塊牆貼滿了她的帥哥們,真實的,有仔仔,她其實喜歡的是沉默的花澤類,吳彥祖,她喜歡的歐海文。卡通的有,一雙冷眉的流川楓。
  趙水光突然就覺得這樣的時刻,兩年突然就這樣流逝掉了。
  友誼,學業,愛情,突然到了人生的拐角,誰來教她如何取舍。
  她把頭磕在床沿的鐵杆上,迷蒙地想起,那人不經意抬起的金色袖口,上挑的好看眉眼,她撫摸過的臉部線條,帶笑的眸光,筆直的手指。
  她愛過的那個男人有世上最柔軟的唇。
  學校的廣播開始響起,主持人是她們這屆的,聲音到了廣播裏有點陌生,誰為誰點的歌,慢慢的響起,周華健的忘憂草,很老的歌,她以前聽過,此刻卻是正中下懷的感動。
  他唱過:“朋友一生一起走”
  他唱過:“最近比較煩”
  他輕輕地唱:“讓軟弱的我們懂得殘忍,狠狠麵對人生每次寒冷,依依不舍的愛過的人,往往有緣沒有份”,“來來往往的你我遇到,相識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趙水光突然覺得滿心的酸楚要壓得喘不過氣來,眼睛裏熱熱的東西慢慢順著眼角滾到枕頭上,幹幹的兩道線。
  她摸著床頭的毛巾,蓋住滾熱的雙眼。
  那兩年的光陰,是我一生最好的時光。

  我等你,兩年為期
  後來的日子,有很多的資料,證明要辦,趙水光幹脆不住校了,宿舍的床還留著,她說:臨走時要回來睡一個晚上。
  學校裏,也開始翹課,大學裏幫點到也是一大景觀,彭曉曉負責幫趙水光點到,名字差得比較多,好點。
  老師喊“彭曉曉”,彭曉曉說:“到”
  趙水光的名字在後麵,彭曉曉一點完自己的,把紮了的頭發散了,脫了外套,挪了座位。
  老師喊:“趙水光”。彭曉曉舉手:“到”。
  這事就這麽結了。
  碰到火眼晶晶的老師也是無奈的事,今年就有那麽一位,統計學的老太,學校的“四大名捕”之一。每堂課必點名,四個班硬要抽兩個班來點。三次不到不用考試。
  學統計的,記性都這麽好嗎?
  每點一個,此老師就抬頭看一眼,聲色俱厲的說:“張濤,張濤,是你嗎?代別人點的吧,查出來兩人都扣分。”
  男生比較有辦法,班和班之間成立了手拉手互助小組,比如國貿一班的馬明,國貿二班的黃哲,國貿三班的林曉峰,國貿四班的陳豪就是一組合。
  老師點了“馬明”黃哲上,點了“黃哲”還有林曉峰。多麽聰明的國貿人啊!
  可惜了國貿的女生,沒那膽子,於是,趙水光就這小老太太的課,節節都到。
  這周的統計課,才上課,楊揚就急了,偷偷和趙水光說:“完了,我手機拉自習教室裏了。”
  這年頭,在自習室裏拉東西等於直接把東西扔了,肯定回不來了。
  楊揚一年都丟了兩部手機了,實在不是她想換,這是沒辦法啊!
  趙水光看小老太在前麵扯抽樣調查,扯得快暈了,聽楊揚這麽一鬧,說:“趕緊找去啊!”
  楊揚小聲說:“我不敢。”
  趙水光看她那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自己也是被最近的事煩得沒個出氣的,說:“我陪你去,從後門溜。”
  許瑩也低聲湊過來:“等下趁老太寫黑板的時候,你們就跑。”
  趙水光和楊揚挪啊挪,挪到板凳最旁邊,小老太轉身了,許瑩低吼了句:“跑。”
  趙水光心裏一個激動,和許瑩,像跑五十米一樣,貓著身子殺出去。
  站在教學樓外邊,兩人才互相看了眼彼此,“哈哈”大笑。
  趙水光的舍命陪逃很值,楊揚把手機找到了。可是兩人還是得回教室,老太太下課要點名的。
  兩人在門口縮著,一看小老太回頭寫黑板,趕緊打跨步地坐回位子上!
  屁股還沒坐熱,老太太“嘭”地一聲,扔了板擦,大聲說:“你看看你們,這哪叫上課,那幾個男生,腿都翹桌子上了!”
  一雙厲眼瞟到趙水光的方向:“剛才是不是有人課上一半跑出去了,站起來,別以為我沒看到。”
  楊揚看看趙水光,兩人還是站起來了。
  小老太看有人站起來很是滿意,在講台上點了粉筆:“真把這當茶館了,你們現在的學生,一個個書不好好讀,上課還不來,來了還走了,這叫上什麽學啊,讀什麽書啊!”
  楊揚有點委屈,說:“老師,我手機丟了去拿的。”
  老太太嗬斥:“我沒問你,反正你們做什麽都有理由!有錯也不承認!”
  趙水光本不想說,按原來的情況,討好賣乖的她可會了,但今個,對不起,她心煩意亂的,最近都沒好過。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也開始討厭那一套了。
  趙水光抬了眼角,瞥見楊揚的臉通紅,眼淚都在眼睛裏打轉了。趙水光知道,別看楊揚這丫頭平日裏瘋瘋癲癲的,其實心裏對別人說的話在意的緊。她也是知道實情的人,難免為楊揚抱不平,看眼下的情景更是難過。
  張口就說出去了:“老師,我認為上學,讀書,都是讓為了讓人更加勇敢的過程,因為知道自己的無知才去學習,學習後才發現自己的渺小,學習的過程是為了讓自己對未來更加的無畏”突然想起了誰,她突然的放緩了聲音:“以前我的一位老師說過:年紀增長首先會消失的是勇氣,不要怕犯錯,無論遇到什麽都要挺起胸膛,無所畏懼!”
  在這麽空曠的階梯教室,這麽多雙眼睛下,她突然就回到了,很久遠的歲月,那人眼神清澈,
  腰背筆直!那樣的身影停駐在心底,轉眼看,將是一生一世。
  親愛的,原來時間已過了那麽久!
  趙水光抬頭望了望皺起眉頭的老師,才覺得這話自己說得過了點,畢竟她也不是個喜歡攪局的人,當好學生當慣了,她有點不好意思,覺得也對不住這老師,想想說:“老師,對不起,我們應該在走之前告訴你下,但境況比較急。我剛才說的話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希望老師明白,我們說的是真的,沒有編理由!”
  老太太“咳”了下,看了眼趙水光,說:“你們坐下,我不想耽誤上課的時間。”
  末了,點名,點到趙水光這班,抬頭深深地看了趙水光一眼,趙水光有苦說不出,這統計學要完蛋了。
  周五的時候,趙水光去打電話去預約去係主任那拿推薦信,係主任說今日有會要開,比較忙,寫完後,讓趙水光三點到教務樓取,正好完會。
  趙水光想想這些領導也太“有”效率了,還是背了大書包,按時間晃悠著去了,到了的時候還沒散會,也對,總不能讓她等領導吧,她在門口走道的椅子上坐下。
  不停的有說話的聲音傳出來,趙水光真不是故意要聽的,實在是走廊上太靜了也隻能聽到這聲音。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聽的,趙水光的頭都快點到胸前了,忽聽到主任說:“談老師,這次出差辛苦了,回來還要協助交流的項目。”
  趙水光忽然一驚,心跳一下子就停,直盜汗。
  她想聽,卻又寒怕,這學校有別的談老師嗎?
  果真的那人的聲音,清清淡淡的,卻又點沙啞:“這是應該的,關於交流項目,王主任,我想退出。”
  趙水光隻聽得他的聲音,大氣都不敢出,怕一個呼吸就聽不到了。
  聽完這話,隻覺得腦袋裏嗡嗡的,他對工作上的事向來嚴謹,這次定是下了決心,真的要和她再無幹係了。
  下麵的話,她也沒聽,再沒有心思去聽,隻是靜靜地做在那,身上和最近天氣一樣,忽冷忽熱的。
  一會兒,門“噠”地一響,趙水光嚇了一跳,估是散會了,她想也沒想趕緊躲到樓梯的拐角,推薦信也不拿了,她緊張壞了。這才看教授一個個出來,都站在那等電梯,說著話,她巴望了半天就是沒看到談書墨。
  正奇怪呢,看到談書墨的側影,偏是一眼,也讓她心跳加快。
  是係主任的聲音:“周老,什麽時候退休啊?”
  統計學老太太的聲音:“快啦,就明年,回家帶孫子去,現在的學生太不好教了,昨天上國貿的課,還有個女生跟我頂嘴,說什麽讀書時為了讓人無所畏懼,什麽有個老師告訴她:‘人長大了勇氣也沒了!’這都是些什麽啊,現在的學生越來越不得了!”
  趙水光一聽抖三抖!
  老人家抱怨起來,就是沒完沒了,係主任插了話:“誒,小談,你是不是有個小女朋友也是國貿的。”
  趙水光一下子提起來,她沒聽到他的聲音,有點著急。
  半響,那人說:“那是我女朋友,小個子,短頭發的女孩, 叫趙水光。”
  趙水光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手緊張得握了拳頭,大氣也不敢出。
  那邊,氣氛好像有點尷尬,主任打了哈哈說:“這麽巧,周老,趕緊讓小談給你賠個不是。”
  老太太忙說:“那倒不用。”
  話沒說完,隻聽談書墨的聲音,一貫的冷線條:“周老,我相信那孩子沒什麽惡意。”言語客氣細聽卻透著堅定:“如果幫她賠不是,就是承認她錯了,我尊重她所做每件事,說的每句話。這‘不是’要賠了就是我的不是了。”
  很是安靜,隻聽得兩下腳步聲,他的聲音再次想起:“不好意思,她口裏的那個高中老師,我想,是我。”
  頓了會他說:“周老師,學生之於老師可能是一時的記憶,但老師之於學生是一輩子回憶。”
  趙水光聽得他說:“我尊重她所做的事,說的話”時心中已滿是酸澀。聽他這麽一說,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嘴角是麻麻的鹹澀。
  她趙水光無論走到何處,是再遇不到第二個談書墨了!
  那人說:“你們慢走,我先走樓梯。”
  腳步聲越來越近,趙水光嚇了一大跳,趕緊拿胡亂手背抹了抹眼淚。
  還沒溜走,樓梯間的門就打開了,她隻好回身,帶著一臉的狼狽。
  她看到他微訝的眼,依舊俊挺的臉龐,她不由得微笑:“談老師好。”
  曾經多少次,她都是這麽叫他,這樣的日子似乎無多了,可能這就是最後一次,她努力得這樣微笑,懊惱讓他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
  談書墨靠在門邊,不動聲色得看著,突然伸出,細長的指來,指節冰涼涼貼在她的臉上,流下的淚上,他抿了抿嘴,問:“趙水光,你這是幹什麽?”
  他也不問“趙水光,你哭什麽”他問“這是幹什麽”像對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趙水光看著他,眼睛不眨,很是固執:“談老師,我不走了。”
  她拉了他的外套又央道:“我不走了,好不好。”
  在他的指伸出的時候,在聽到他這時候還在維護他的時候,或許在前些心煩意亂的日子,她就在想她不要走了,但所有的事情都在緊鑼密鼓地展開,她媽都開始幫她忙活出國後要用的東西了,她不敢動這心思,怕讓太多的人失望,畢竟出爾反爾不是她的風格。
  可今日再見他,所有的堅持她都覺得好笑。
  這一路上風景再美,若沒有你的陪伴,叫什麽風景,成什麽人生。
  當年希望走,她沒有挽留,想來,這是報應,今日換成是她,人生果真好笑。
  這次換她說,換她問:“好不好。”
  談書墨看著她被淚水刷得晶亮的眼,他說:“趙水光,你聽過一句諺語叫‘OVER THE HILL’嗎?是說走過了人生的頂峰。後來,我有靜下來想想你說的話,我懂你的意思,你現在正站在爬山的時刻,等最好的年華已逝去了,比你更加年輕的人會跑到你前麵,甚至高於你,輕輕鬆鬆就快過你,這時你就在看別人往上爬。人生都是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的,錯過了最好的時光,就不會有了!女人的時光過得尤是。”
  趙水光愣了,揚頭問:“你是說讓我出去嗎?”
  她不懂,他說要她別走,她不說,現在她說了,他反倒要她走。
  談書墨收回流連的手指,放進兜裏,他側了臉,不再看她淚眼婆娑的臉。
  趙水光急了,伸手去拉他的手腕,說:“我留下也一樣,出國也不保證會好,對不對!”卻發現他的手腕極燙人。
  她立即收了手,撩開他的發,去摸他的額,很熱,趙水光有點不信:“你是不是發燒了?”
  他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裏,熱熱地傳到她身上,談書墨的眸子烏黑,有神的不像病人。
  他說:“不用擔心,感冒。 趙水光,你要知道,出國並不是逃避,如果按你說得要獨立,這是要付出代價的,就拿今日來說,感冒,發燒,沒人會知道,沒人會管你,自己找藥吃,撐著去上課。這樣的日子你要想好。”
  趙水光一動不動,她看著他異常發亮的眼,知道他口裏所說的或許都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這些都從未聽他提起的過去,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覺得有他在天塌下來都不怕,卻沒想到他也有如此的過去。
  談書墨放開她的手,一拳打在欄杆扶手上,把趙水光嚇了一跳。
  可能發燒的原因,他臉有點紅,氣微喘,胸膛一起一俯,他說:“趙水光,我不僅僅是你的老師,別逼我再說這樣的話。”
  天知道,他多麽希望他留下來,說這樣的話,連他自己都不信他是那麽高尚的人。
  談書墨有點惱火自己,牢牢箍了她的手臂,眼神深邃的讓人出不來了,說:“我沒有那麽高尚,我也隻是個平凡的男人,很想把你鎖在身邊,就一輩子那樣好了,但還有比那重要的事,”
  頓了下,他低吟:“那就是我會希望你能幸福!”
  他的聲音低沉充滿柔情,仿佛已經見證了她的幸福,她一下子又快止不住淚來。
  他收回手,慢慢往外走,旋開門把,他說:“趙水光,你既然要自己去闖,我給你兩年,前提是,從現在開始,你不能打電話給我哭訴,不能跑回來找我,不要和我聯絡,真的自己去獨立,兩年後我手機不變,住處不變,我還是會在這,你再回來告訴我,這次能不能更好地站在我身邊了。”
  本來他真的氣著了,他不理她,她也不找他,無論再怎麽惱火,她說的他都會聽得,今日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他真的是不舍了,也罷,兩年就兩年,他談書墨到時才三十二,這兩年都過去了,也不差另一個兩年。
  趙水光徹底地不知道情況了,這談書墨這麽說,那她哭的豈不是白哭了,那她這幾日來傷心的都是白傷心了!
  談書墨回頭,看她呆呆愣愣地站那,心情大好,誰讓這丫頭之前不讓他省心,勾起唇角,妖冶到極致,他說:“趙水光,男人越老行情越好,你要是不放心就快點學完,當年,你談老師我就是一等榮譽學士提前畢業的,別告訴我,你做不到?”
  趙水光臉眼淚幹了都沒注意到,就看著他靠在那眼角邪氣地挑起,眼神愉悅,這才是久違的談書墨。
  她趙水光也還是趙水光,繼續上鉤罷了!
  人生,有時候,覺得現在是對的決定將來不一定是對的,覺得現在是不對的決定,將來也不一定是不對的。所以,別想那麽多,保持著樂觀的心,微笑著走下去!誰說將來沒有好事在等著你呢。

  蜜桃滋味
  後來?
  後來,趙水光的統計學真的沒過,看這年代絕對不流行熱血青年這套。
  她還來不及參加假期後的補考,學校的課就停了,要打包去加拿大了,要在那開始提前的語言強化。
  希妙問過趙水光要不要告訴希望她去加拿大的事情,要給趙水光希望的MSN,畢竟有個認識的人在外麵會安心很多。
  趙水光謝絕了,說:“親愛的,不用擔心,學校去那麽多人呢!”
  趙水光私下也會想起希望過著這樣的生活,但隻是想想,如今我有了我的幸福,你也應該有了你的幸福,我不會再去打擾,就這樣好了。或許我會在八十歲的午後,坐在搖椅上想起你,那時也會像今日一樣麵帶微笑的為你祝福。
  臨行前幾周,班裏有個男生打電話給趙水光,平日裏交情算好,但趙水光大學幾年不是和宿舍人混在一起,就是在談書墨屁股後麵顛巴。電話裏和這男生說不到幾句,末了那人說:“祝你一路平安,我就不給你寫留言了。”趙水光聽得莫名其妙。
  直到回宿舍那天,看見自己桌上擺著本留言本才反應過來,許瑩說:“這都是舍費買的,你喜歡HELLO KITTY,我和曉曉去挑了半天。”楊揚說:“現在不許看,回家看!”
  趙水光領命,回家忙活,把這事都忘了,晚上的時候瞥見本子,順手拿了過來,全是班上人的簽名,留言,大多數都是女生的,她們宿舍三的在最前麵,每個人的洋洋灑灑寫了滿滿一頁,從開學到現在的點點滴滴,還叮囑要好好照顧自己。
  那日夜裏,開了昏暗的床頭燈,慢慢的翻看著,趙水光的眼裏不緊霧氣朦朧,她想起在KTV裏大家一起唱的範範的歌,那句:“如今這裏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好在曾經擁有你們的春秋和冬夏。”
  去加拿大的行李規定不能超過23公斤,趙水光的爸爸媽媽把箱子壓了又壓,稱了一遍又一遍,趙水光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就領悟到,出國並不是那麽風光的事,她什麽都想帶走,卻無法全都塞入箱子裏。
  明日就要走了,趙水光一夜沒有關機,果然,晚上的時候一條短信過來:“明日幾點走?”
  她反複看著那麽幾個字,眼淚又快流下來,慶辛他發的是短信而不是打了電話,一聽到他的聲音,她是真的會哭出來的,她想。她回到:“明天爸爸會送到機場,兩點一刻的飛機。”
  南京到上海,三個多小時的車程,趙水光一路睡過去,迷迷糊糊中再醒過來,發現枕在趙媽媽的腿上了。
  浦東機場,趙水光除了兒時和家人去外地旅遊坐飛機來過幾乎沒什麽印象,她沒空去欣賞上海的五光十色,沒空去仰望機場內部獨特的玻璃圓柱吊頂設計,當那個人一身米色雙排扣風衣踏著沉穩的步子緩緩而來,她心中所有的感傷全部湧了上來。
  她很想笑著對他說:“談老師,再見。”可是她不敢講話,不敢抬頭,怕淚水已下子就關不住了。
  談書墨一大早請了假,就開了車過來,想想還是坐在加拿大航空的服務區那一塊,果不出所料,中午的時候,她推了行李車和父母說著話走過來。在等待的時候,他就在想曾經青澀的花苞,在他自己都不知覺的時候,竟已綻放到如此清冽的地步,他握了握自己的手指,勾了嘴角輕嘲自己,“放手”說起來簡單,回味過來卻是極其好笑。他都不知道他自己為何像個青澀的毛頭小子定下那樣的約定,但無論如何絕不放棄。
  他是學金融的,懂得時間的風險,但他也知道風險越來回報越大。感情也是一項投資,他相信自己的付出。
  趙媽媽遠遠看見談書墨喊了句:“小談,在這。”
  談書墨走近喊:“趙媽媽,趙爸爸。”趙水光的父親第一次見到談書墨,點了點頭。
  趙媽媽拍了趙水光的頭說:“這孩子!”
  談書墨笑了,看著她耷下去的腦袋,頭頂青色的發璿。
  趙媽媽拉了趙爸爸,說:“丫頭,該是時間先放行李了。”
  談書墨接過車子說:“我陪她去吧。”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乘坐此次航班的人很多,隊伍排了一圈又一圈,旁邊人的眼神不停的瞟過來。
  送行的人大多是家長孩子組合。看這對,男的高高帥帥,氣質極佳,女的頭發不長卻也嬌小可人,抬頭看見五官也是極舒服。偏偏兩人奇怪,跟著隊伍挪動,自始至終男的不時皺了眉頭,一臉的冷傲,女的東張西望,滿臉的茫然無措,各有心思的樣子。
  快到隊前了,談書墨問:“護照拿好了?”
  趙水光點頭,輕輕“恩”了聲。
  良久,談書墨問:“機票呢?”
  趙水光乖乖答:“查好行李才出票。”
  兩人不再說話,CHECK IN行李,拿機票,都默默進行。
  千等萬磨,那一刻還是要來的,趙水光不想哭。
  趙媽媽說:“自己注意身體”,說完後,眼圈就紅了,趙爸爸遞過旅行包,背了頭去, 談書墨靠在柱子上,手插在兜裏,低了頭,垂了眼看不出表情。
  趙水光“嗚”地一下哭出來,抱住爸爸媽媽,也不管是什麽場合了。
  趙爸爸拍了拍她肩說:“乖,去和人家打聲招呼。”
  趙水光這才哽咽地往談書墨那走,談書墨抬了頭,眼神如水,敲了趙水光的腦袋罵道:“小呆子”聲音呢喃不清。
  趙水光還來不及抬頭看他的表情,就突然被拉至他溫暖的懷中,鼻腔裏滿滿都都是他的氣息,他低了頭,湊近她的耳,唇齒觸到她的耳廓,他低語:“趙水光,別哭,我一直在這兒呢!”
  有些沙啞。
  她以為他感冒沒好,掙紮著抬頭想看他,卻被他的手指按住了腦袋,“再等等”他說。
  她被圈在他懷裏,臉頰貼住她起伏的胸膛,耳裏是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感覺他喉頭的蠕動,突然明白了他為什麽聲音呢儂,為什麽箍了她的腦袋說“再等等”,她的臉頰上也已是潮濕一片。
  機場的人來來往往,腳步聲,孩子的嬉鬧聲,喧嘩聲,一下子遠去了,她在他的懷裏,一瞬間真的希望那會是所謂的天長地久。
  最終,他還是放開她,摸了她的發,眉眼裏全是細細的溫柔,說:“走吧。”
  她拿手背胡亂抹了眼淚,往海關裏走,沒有回頭,淚水邊擦邊流。
  入了關,邊抽泣著邊把申報單給海關人員,海關也是見怪不怪了,蓋了章,放行。
  從此以後,我抬頭往前走,而我的旅行箱裏,始終裝著你的靈魂。
  梅爾森大學是在加拿大東部的一個小鎮,鎮上三分之二的人都是學校的學生。假期裏安逸寧靜,開了學又活躍起來。
  趙水光初到的時候已是秋日,每日混天黑地的調時差,忙著適應環境。語言,住房,人際關係,學習,夥食,種種問題都讓她身心疲憊。
  她也曾在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偷偷哭泣,她想自己真的事沒事找事,放棄了朋友,家人,還有深愛的人,孤身一身咬牙拚搏。
  她想起談書墨說過:“趙水光,你要知道,出國並不是逃避,如果按你說得要獨立,這是要付出代價的,就拿今日來說,感冒,發燒,沒人會知道,沒人會管你,自己找藥吃,撐著去上課。這樣的日子你要想好。”
  原來他真的是所有事都站在她前麵為她設想,今日看來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她在艱辛的時候會想到當年談書墨是否也是這樣一步步舉足走過,這樣想著渾身又充滿力量。她說出的話,就一定要做到,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萬事開頭難,趙水光終於熬過了秋末,她終於可以真心地在電話裏告訴趙媽媽:“媽,我很好,真的,不用擔心。”
  一日上學的路上,她撿起一片落下的楓葉,夾進課本,總有一日趙水光會把這片楓葉送給談書墨。
  人人都說這是紅楓之國,卻極少有人見識到這兒樹葉落盡的蕭索,極少有人提及這兒一年幾乎持續八月的寒冬。
  快聖誕的時候,國外的氣氛比國內的濃很多,趙水光的舍友也興致勃勃的布置,可趙水光沒有那感覺,聖誕至於西方相當中國的春節,沒有家人的春節何謂春節?
  趙水光想起十二月二十二日是談書墨的生日,她不需要任何提醒都能記得,他雖然說過不許聯絡,但她想生日是個除外吧。
  她寄了本市的明信片過去,是夏日的景色,花團錦簇,樹葉映著,她到的時候沒有經曆過這樣的美景,但總是希望他能看到最好的。
  想來想去,她還是動筆,寫上:“生日快樂”,加上一句“I miss you”。
  一個月後,有人一大早拚命的拍門,趙水光睡眼惺忪地跑下來,開了門是快遞公司的工作人員,她簽收包裹,關了門的時候往外看了一眼,才發現門外下飄起了細雪。
  包裹小小的一盒,兩個手掌大,趙水光莫名其妙,趙媽媽沒說要寄東西來啊。
  拿了剪刀挑開裹得層層的膠帶,三盒水果糖,草莓味的,蜜桃味的,檸檬味的,一張白色的紙條躺在糖盒下,她熟悉的蒼鬆般的字體,仿佛刻上去的有力,:”Flower is red, leaf is green, candy is sweet, and so you are.”
  花是紅的,葉是綠的,糖是甜的,你也是!
  她翻開蓋子,撥了一顆糖在嘴裏,想起很久遠的事情,嘴裏是甜滋滋的蜜桃味,她反複地看著那句:“candy is sweet, and so you are.”
  窗外的雪漸大,屋內暖氣卻慢慢升高。

  結局篇
  聖誕之後加拿大是沒有不冷隻有更冷,趙水光是南方人,溫和潮濕的氣候待慣了,遇上了這般天氣自然不大適應,生了一場病,打了電話給趙媽媽,在她的指導下翻出帶來的一大堆藥,找出合適症狀的吃。
  在生病的時候,她尤其的想家,想到在外邊的種種不適應,想到國內時那人對自己的好,尤其的脆弱,蒙上被頭哭了一場,沉沉地入睡了。
  舍友蘇姍是前幾年來的北京女孩,為人相當豪爽,看到趙水光一人過來,想起自己當初也是這樣,挺不容易的,對趙水光多加提點,生病的時候也給予不少照顧。
  大病之後,趙水光仿佛更能適應加拿大的生活了,學會當地人的習慣外邊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裏麵穿T恤,薄衫,進屋就脫外套,出門就加上。學業上也漸漸跟上,本來中國人就比老外聰明,語言關一過,成績自然突飛猛進。
  十二月底,趙水光開始放寒假,接到一個電話,她說:“HELLO”,那邊頓了一下:“是我”
  趙水光以為自己可以很電視劇裏一樣,假裝一下問:“你是誰?”
  那樣太假,不是她趙水光會做的事,他清爽的聲音略顯年輕聲線,她已知道是誰,她說:“希望?”
  那邊“恩”了一下:“我為希妙要的號碼,知道你來加拿大了!”
  趙水光心裏埋怨了下希妙,說:“恩,暑假的時候來的。”說得輕快點,就像對一個老朋友。
  是啊,年少的回憶,美好的時光,怎麽可能不在乎,就當他是個老朋友,也會心疼,也會牽掛。
  希望是個聰明人,很快就反應過來,說:“來了我的地方也不打一聲招呼!”眼睛閉上,語氣帶著調侃。
  趙水光打哈哈:“嘿嘿”地笑笑。兩人都不適應這樣的身份轉換,一時又點尷尬。
  希望,半響低聲問:“你好嗎?”害怕她誤會,又添了句:“這冷吧!”
  趙水光說:“恩,挺冷的!”抬了手腕看表才發現是上課時間,她租的房子離學校遠,都要提前出門。
  希望坐在電腦前麵看了眼屏幕上的旅行航班表,說:“恩,那就好,你忙吧,有事打電話給我!”
  趙水光收拾課本的手頓了頓,說:“好的,拜拜。”
  希望說:“拜拜,掛了電話。”
  其實他和她都知道那電話不可能再打。
  是的,趙水光有的時候也會想到希望,越來越少的想起。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那麽久,共同的回憶那麽多,總有點東西能勾起往事。她再想起他,就像想起白天看見的美麗的蝴蝶,路過的草坪,天空的雲朵,隻是想起,有的時候,當想念變成了想起,是不是也是一種揮別?
  希望掛了電話,又按了號碼,打去旅行社:“你好,我要定下月去蒙特利爾的票,轉機?最好不要轉機。”頓了下說:“我想直飛!”
  本來假期的最後一個禮拜說好去朋友那玩,可沒想到居然知道她也在加拿大,那麽是不是他可以美好的希翼一下?
  原本想定可以在她那邊轉機的機票,沒有什麽,隻想再見一麵而已。
  今日再聽見她的說話,他已知道兩人之間早已過去,靠在椅子上,他想,也好,從此以後各自的人生,彼此珍重。
  過年的時候,聽說國內下了很大的雪,趙水光有點著急,她知道談書墨必定是要回北京過年的,到時別堵在機場。想想決定要打給電話過去。
  那日恰恰好趙水光期中考試,她們這也下了很大的雪,趙水光有點抱怨,為什麽過年還要考試,但沒法,穿著很長很厚的羽絨服穿越雪地去考場,冷風呼呼地刮過臉龐,靴子踩上積雪發出“沙沙”的聲音。
  考試還好過程很順利,結果不知道,趙水光考完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家裏打電話,正好她們中午12點,他們晚上12點,差了一個小時,半個地球。
  電話卡倒騰了半天,終於撥通,談書墨其實是極其低調的人,錯,趙水光補充悶騷著,低調著,手機沒有彩鈴,很簡樸的“嘟嘟”聲。
  趙水光把話筒壓近耳朵,興奮地等待著。
  半響有人接了,“HELLO”一聲,是他的英式腔。
  趙水光劈頭蓋臉地大聲說:“談老師,新年快樂!”隻聽那邊“劈啪”一聲,像是煙花爆炸的聲音。
  談書墨因低沉顯得性感的輕笑,傳入她的耳中,趙水光喜滋滋的開心。
  談書墨一向都是回北京老家過年,電話來的時候,小外甥還在和楚菲菲搶桌上的瓜果。
  是的,楚菲菲同誌吃完年夜飯,繞了幾個路口就過來拜年了,反正談書墨家不就更自己家一樣嘛,以前放學,家裏沒人都是去談家玩,看談老爺子畫畫。
  談書墨看到電話莫名其妙,很長的號碼,以為是英國那邊打來的,接了,卻真的是驚喜,聽著她甜甜的聲音又響在耳邊,一仰頭是盛開的煙花,璀璨的花瓣映著漆黑的夜幕綻放開來。
  他靠在欄杆上,嘴角愉快地上揚。時間恰到好處,花開正好,不是嗎?
  趙水光躺在床上,想想這那邊的熱和,有點鬱悶,問:“現在在北京?過年好玩嗎?”
  談書墨好笑,估計是這丫頭嫉妒了,淡淡地說:“還好,每年就那樣。”不刺激他。
  才說呢,手機就被出菲菲搶走,擺了流氓的腔調:“喂,小光妹妹。”
  趙水光莫名其妙,什麽時候多出個人啊,但還是乖乖地說:“楚大哥好,新年好!”
  楚菲菲一笑,鳳眼更加狹長,說:“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們這可熱鬧了,剛還吃了餃子……”
  還沒說完,被談書墨按了手腕,拿了手機回來。
  趙水光聽得那邊罵了句“滾”,談書墨的聲音,她想象兩人之間的打鬧,捂了嘴笑起來,這人也很孩子氣。
  談水墨要回電話,還沒開口,就聽那邊問:“吃了什麽餃子!”聲音是絕對的鬱悶
  談書墨說:“我想想,茴香的,白菜豬肉的,就這麽多。”聲音裏是滿滿的笑意,藏不住,露了出來。
  趙水光微惱,說:“茴香的不好吃。”
  談書墨輕輕的“恩”了一下,說不出的縱容,聲音一下子在寒冷的夜裏化開了。
  趙水光也覺得自己神經病,打了國際長途,就是來討論餃子好不好吃!戀愛中的人到底是傻子。
  兩人又細細碎碎的說了什麽,自始至終,她沒說她的幸苦,都說的是才來的趣事,例如第一次去SUBWAY(賽百味)點餐,挑了最便宜的點,哪知道服務員很窘,因為那是加在食物裏的佐料,另外算錢。
  他就靠在欄杆邊,在電話那邊聽著,低低的笑,偶爾說她幾句,累了就換了個姿勢。
  直到卡打爆,提示音說還有五分鍾,她才說:“那就這樣,新年快樂噢!”
  他說:“好,自己好好照顧自己。”
  良久的沉默,她靠在床邊,看著透過百葉窗的細碎的陽光,聽著他的呼吸;他靠在廊上,看著窗戶裏,小侄子繼續胡鬧,家人打牌,氣氛和樂融融,耳邊是她一淺一聲的吸氣出氣。
  僵硬的女聲又來打擾:“尊敬的用戶,您的通話還剩一分鍾.。”
  她說:“再見。”很是不舍,他說:“恩,再見!”
  還是沒忍心掛,末了,她說:“我想回來!”並不是說一定要回來,聽到他的聲音單純的那麽想的,她也知道是不可能的,隻是說說而已,最後才說出來,怕被他罵,剛好要斷線!
  果然,耳邊全是“嘟嘟”聲,一下子回歸狹小的屋子,孤單的自己。
  那邊,他說了,他說:“好”
  她說想回來,他說好,其實他也想她回來,但怎麽忍心說出來,讓她去取舍。
  剛好說出來,剛好斷線。

  兩年後
  趙水光哼著歌收拾行李,蘇姍進來,踢踢行李箱,說:“總算有你的啊,那麽快就回去了!”
  趙水光笑笑,說:“回國找我,南京包吃包住!”
  蘇姍翻了白眼:“我才沒你那麽好拚,那麽做修完,那麽快走!”
  趙水光不知說什麽,對於這種話她向來都不善於接口。
  蘇姍也沒想她說,咧了嘴,不懷好意:“去見男人的吧?”
  趙水光回頭,一臉驚訝:“這都被你猜中了!”
  蘇姍“嘿嘿”笑,她早就知道趙水光心裏有個他, 期末考的時候,兩人經常奮戰圖書館,沒空回家做菜,都是在小餐廳裏喝碗湯打發。
  那日在喝紅菜湯,西紅柿,卷心菜,胡蘿卜的,她抬頭就見,趙水光慢慢把胡蘿卜挑出來,她那時罵她挑食,趙水光卻笑笑:“我不喜歡吃胡蘿卜啊!”蘇姍沒好氣:“你在國內也這樣!”
  趙水光沒說話,蘇姍以為她理虧,沒想過會,她說:“國內我有個最佳拍檔,我胡蘿卜都扔給他吃!”半眯了眼睛,甜甜的笑,眼裏全是歡喜。
  她沒說是男是女,當蘇姍知道肯定是個男人。
  女人隻有回憶起她喜歡的男人的時候才會笑成這樣,笑個傻子,卻兀自的甜蜜著。
  五月,趙水光終於再次踏上中國的土地,盯著浦東機場翠綠的樹葉像個鄉巴佬,要知道她來的時候,加拿大的樹葉還沒長出來,依然是光禿禿的,她經曆了漫長的冬天,看了八個月的枯樹。
  趙爸爸和趙媽媽是去上海接的人,談書墨有課不能來,趙水光出了機場,本來想給爹娘一個凱旋的擁抱的,被她老媽掐了把說:“哎呀,怎麽待那麽久還沒長肉!”
  就瞬間把這愛的擁抱扼殺在搖籃中。
  回了家,洗澡,換衣服,上網查了談書墨的課表,立即走人去學校給某人驚喜。
  臨出門,趙媽媽說:“這孩子,才回家就往外跑。”
  趙爸爸正在翻報紙說:“唉,女大不中留!”
  一路上,春風和煦,陽光暖人,趙水光偷偷溜到教室門邊,廊外是布穀鳥鳴,近了,是他清冷的聲音從麥克風裏發出來,她的心雀躍地跳動著。
  悄悄從門邊,往裏看,黑壓壓的人頭,目光到最前麵就定住了,那人一身淺藍色豎條紋襯衫,鐵灰色貼身棉麻長褲,休閑卻學院,一身說不出的俊逸。
  估計是經濟課,黑板上都是一副副的供給曲線圖,趙水光想起談書墨說過:“經濟學其實就是數學,弄了一大堆的圖啊表的,無外乎為了證明自己接近於科學,往學術方向靠攏!”
  這人永遠都是說的犀利無比。
  她就靠在門邊,聽他講課,想起很久遠的事情,人生中,到底聽過他上了多少次課呢?她也說不清楚, 廊外,風刮起樹葉,“沙沙”的聲音,傳到她耳裏,是細碎的美好,總算走到了這一步,也曾猶豫,也曾難過,但都挺直了被走過來了!
  風掠過眼角眉梢,來著樹葉的氣息,泥土的味道,她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夢一樣,遇他的相遇也好,去加拿大也好,這次回來站在這裏也好,都像是很長的一場夢!
  時間太久了,波折太多了,走過的地方太多了,見過的人太雜了,就都不真實起來。
  抬眼,那人不經意的眼角正好看過來,觸電般的定住幾秒,話還在講,聲音有點不穩,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後來的巨大的驚喜,細巧的眉眼挑起來,眼裏是灼灼的光彩,一下子就把俊逸的臉龐給點亮了,底下坐的人也有點莫名其妙,交頭接耳。
  談書墨講完一段,索性摘下話筒,說:“不好意思,今天提前下課。”
  底下是“哦”的一聲雀躍,他也心情大好地上揚了嘴角,有同學好奇,膽子大些問:“老師,為什麽啊?”
  他挑了眉,唇角的弧度給大,眼若有似無地飄過來:“有為什麽嗎?”複而,笑得極其勾人:“我女朋友在等我了!”
  學生迅速回頭,眼睛齊刷刷看過來,趙水光很窘,臉一下子就跟熟蝦子一樣了。
  這時候,談書墨早收完了東西,一步步從階梯教室走上來,也不理後麵的轟動,反正他也不是在乎的人。
  說也奇怪,居然還沒人離開教室的,趙水光想,這年頭的學生都很八卦!比她們當年出息!
  她沒臉見人了,輕聲喊:“談老師”
  談書墨看著她,眼裏是遮不住的笑意,眸裏光華流轉,牽了她的手說:“走吧!”
  一路上,他問她答:“什麽時候到的?”
  “上午飛機到的上海,下午到家!”
  “累嗎?”
  “還好”聲音很是精神。
  “先去我辦公室!”
  “好”
  “趙水光同學?”聲音慵懶
  “恩?”以為他有指示,高了語調
  “請問我要當談老師到什麽時候?”
  沒了聲音……
  花在枝頭被風輕輕煽動,花下的人……嘿嘿,花開正好!

  番外篇
  關於生活:
  昏前婚後
  某年某月某日,某位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老公下班回家,換了鞋,抱住某廚房裏忙得團團轉的某妻子。
  他吻上她的耳垂:“晚上吃什麽?”
  她手上忙活,耳廓泛起紅暈:“恩,麵條。”
  他的薄唇靠近她的耳:“趙水光同學”
  “嗯?”她的氣息不穩
  “請問我們一共要吃多少天麵條?”他離開了她光潔的脖,抱胸靠在流理台上如是問。
  從結婚到現在整整一個星期,她自告奮勇要展現在加拿大練就的“高超”廚藝,很好,他不攔她,小妻子勤勞他也樂嗬。
  可是,可是,他整整吃了一禮拜麵條了啊,麵條蔬菜一鍋端的日子,很好,非常好,他都快吃人了。
  她抬了眼,看了他細挑的眉,理直氣壯:“今天是意大利麵!”
  他接過她手上的鍋鏟,卷了袖子,很是鄭重:“愛妃,以後還是朕來燒飯吧!”
  談家的廚房擁有權正式得到落實!
  結婚六年,趙水光偶爾會突發奇想做一下自創意大利麵,兩人也會窩在沙發上邊吃邊看電影
  六年過去,早沒有了澎湃的激情,談書墨偶爾也會說起趙水光在第一次在醫院裏說自己還未成年的糗事,她氣得打他。
  六年過去,更多的是簡單的一句相知,打打鬧鬧的小幸福。他每日會提早下班做好飯菜,她每周會做在沙發上為他疊好衣服,她一回家就看到熱氣騰騰的飯菜,他一打開抽屜就好笑得看到圓鼓鼓卷成冬菇狀的襪子。
  活在這世上,每日的笑容,淚水數不清楚,這個地方有人笑,那個地方有人哭。生命太短暫,太多的人,來了又去了如此匆匆。 生命又很漫長,幸好有你,攜手度過,才會對困難,對死亡無所畏懼,至少活著的每一日都是幸福的。
  愛情也好,生命也好,不是等待時開的花,而是努力後結的果,珍惜手邊的緣份,身邊的人,不要在失去時才懂得珍惜,趁現在還來得及,珍惜生命,善待愛情。

  關於孩子 談情談愛(希望篇)
  那一日,他吃好飯,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電視裏放的是妻喜歡看的綜藝節目,不時有歡聲笑語傳出,妻坐在旁邊“咯咯”的笑,他忍不住放下報紙。
  電視裏是對很可愛的雙胞胎,五六歲大,表演的是相聲,人小鬼大,古靈精怪的樣子。他看了也麵帶微笑起來。
  末了,主持人上台,拉了她們不讓走,遞了話筒過去,姐妹倆一本正經拿了話筒說:“你好!”向觀眾問好,不似剛才說相聲的活潑,眼裏有點拘束,帶著孩童的純真。
  主持人見她們緊張,更想逗她們,問她們叫什麽,紮辮子的說:“談艾艾”,蘑菇頭的說:“談勤勤”。大眼裏撲閃著光。
  主持人問:“你們兩個誰是姐姐。”
  等了一會,紮辮子的談艾艾指指旁邊說:“勤勤是姐姐。”
  蘑菇頭的談勤勤不大愛說話,拿小皮鞋蹭著地麵。
  主持人問道:“相聲是誰教的?”
  紮辮子的女孩說:“媽媽!”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攝像機的方向。
  鏡頭一切,二十多歲的女子站在攝像機邊上,突然發現鏡頭過來了,愣了下,複而對銀幕笑了笑,露出淺淺的酒窩,對女兒們比了大拇指。
  希望拿報紙的手頓了下,定了視線,緊緊的盯著屏幕上白皙的臉龐,她的頭發長了,柔柔的卷著,剛才一下子突然認不出來了,隻覺得心中有莫名的熟悉,看著她一笑時的小酒窩才電擊般的想起,很久遠的人, 心下有遙遠的傷感,隨著晚風徐徐飄來。
  上次單方麵的遇見她還是在列車上,現在已為人母。
  竟突然得想起,那年梔子花開,她在樹下,拉了他的手,說:“希望,我的拉鏈又壞了!”說的一臉無奈,卻笑顏如花,酒窩輕輕泛開。
  初中的校服質量不好,她又是毛手毛腳的人,經常拉鏈拉錯位,每當這時都是要來找他的,而他,總是認命,乖乖的低下頭,貓了腰,幫她重新拉回來,當然也不放了在她的粉嫩的臉上擰一把,誰叫她讓他丟人。
  日子太久,仿佛都忘了那些心動。再多的事情,已記不大清。
  蘑菇頭的女孩抬了頭,很是認真,說:“錯了,媽媽指揮,爸爸監督!”:
  主持人忍俊不禁,順口問:“爸爸也來了?”
  蘑菇頭點頭,手指了觀眾席,喊:“爸爸。”看得出很是依賴父親,
  前排,坐了位清俊男子,長得煞是好看,連鏡頭都多停了幾秒,男子看了眼小女孩,笑了笑,一下子,清淡眉角都舒展開,眼裏為有人父的驕傲。
  主持人左右臂各摟了孩子,問:“你們最喜歡爸爸還是最喜歡媽媽?”
  蘑菇頭的談勤勤毫不猶豫:“爸爸!”
  紮辮子的談艾艾拉了她手說:“笨蛋勤勤,最喜歡媽媽!爸爸也說最喜歡媽媽,少數人要服從多數人!”
  觀眾“哈”地一下,全笑來了,連主持人都笑了,這對雙胞胎真是太逗了。
  鏡頭切到女子那裏,臉微後,瞥了頭,眼裏有著嗔怪。一換,到男子那裏,眼裏是滿滿的寵溺,對孩子的,對妻子的。
  “老公,吃水果!”妻拿了果盤,放在希望麵前,希望突然回神,放下捏得微皺的報紙,淡淡微笑,取了片橙放嘴裏,很飽滿的汁,有點酸澀,但之後微甜。
  他看向趴在沙發上睡著的兒子,站起來,一把抱起,兒子醒了,抓了父親的脖子,喊:“爸爸。”
  希望笑,扛了兒子在肩上:“坐飛機咯!”
  妻喊:“慢點,小心,快帶他去睡覺了!”
  希望回頭,眨眨眼睛:“喳!”
  一路上,父子笑聲不斷。
  小光,多年後,你身邊的位置已經不是我的了,而我身邊的位置也早給了別人,但我依然會很激動的想起,那一起渡過的年少歲月,也隻是想想罷了。
  謝謝你,也謝謝那麽青澀的我自己!

  關於楚菲菲 情菲得已
  我是楚菲菲。
  話說有些人覺得我是同性戀,小姐們,你們是什麽BL,GL的看太多了嗎?氣死老子了!
  雖然,我楚菲菲一輩子的大多時間都是在談小子的鎮壓下渡過,但誰說我就要自怨子艾的心理畸形了!
  話說,我小時候好歹也是人中一條龍,好不好!
  當年我也是收情書收到手軟的,嘿,你別不信,嘿嘿,雖然都是幫談小子收的!
  誰讓他長得凶,我長得和善呢,也不看看他那張“冰雕玉琢”的臉,偏偏就有那麽多小姑娘窮喜歡啊,窮喜歡!
  姑娘們,難道你們不懂什麽叫“有位(有為)青年,在水一方”嗎?
  別瞪啊,我也是有人喜歡的好不好!
  話說,那一日,桃花飄飄,我依舊站在桃花樹下,收情書,咳,好吧,是幫談小子收情書,有位白衣飄飄的姑娘就朝我走了過來,不用說,我攤了手,接過情書!
  “姓名?”
  “蕭琅”
  我抬頭看了看她,水靈靈的姑娘,叫什麽蕭郎啊,小狼呢我!
  “年齡”我繼續
  “16”恩,比我還大兩歲!
  “要遺言嗎?”
  “嗯?”
  “啊,不,要啥留言?”我趕緊改了,所謂留言,就是談小子看沒看,看了啥感覺,其實我也知道大部分他是不會看的!
  “留言?”她愣了!
  “對,你不是要我帶信給談書墨嗎!”我有點不耐煩,花癡也有智商區別!
  那姑娘臉瞬間紅了,嘿,不好意思了,我正想開口。
  她卻說了,一說還真把我震住了,她眼神凶狠,吼:“楚菲菲,這信,是我給你的!”
  徹底歇菜,我說:“啊?”
  她回頭就走,走了半步,回身,彪悍地說:“要留言,寫500字的讀後感,明天交給我!”
  又白衣飄飄而去!
  可憐的我的心肝,顛了顛那信,那麽薄,我還要寫什麽讀後感,媽的,她賺了!
  這就是我和蕭姑娘故事的開始,如同我沒想過談小子會真的喜歡小光光一樣,我也沒想過我和小狼同學會再次相遇,墜入愛河,後來,白首偕老,後來,依然跑去和談小子,就在隔壁。
  嘿,你別以為我願意。
  沒辦法,他買的是這座城市最好的小區,以我的品味也隻能屈就和他做鄰居了!
  話說,人生總是讓你莫名其妙!
  姑娘,你說對吧?

  關於 H
  那晚,風吹葉搖,窗外,還有棵很大的桂花樹,夏末的時候,香氣四溢。
  小光光看著剛剛出浴的大墨墨,他隻掛了一條浴巾,露出胸膛結實的肌理,在昏黃的燈下,灼灼泛著光華。
  小光光咽了口口水,大墨墨坐了下來,床塌了一遍,黑色的絲絨被單起了糾結的褶
  靈巧的舌觸上光潔的頸,濡濕的,涼涼一片,室內的卻溫度滿滿得燥熱起來
  他的手撩過她微顫的臂,大拇指輕輕刮著她脖上的起伏,慢慢往下,白玉般修長的指停留在美好的弧度上
  她的腦袋“嗡嗡”,呼出的氣越來越熱,胸膛的起伏越來越大
  他的薄唇緩緩下移,膜拜地擦過一寸一寸的肌膚……
  她趁最後一絲理智,問:“那……個……”呼吸不穩
  他口中沒閑,頭也沒抬,“恩?”了一聲,紅豔的舌輕輕摩擦凝脂般的肌膚
  “難道我們真的要為H而H?”
  他抬了膀子,托住臉,眼裏是妖異的光,什麽東西亮得快要跑出來。
  他挑了她光滑的下巴,吐氣如蘭:“你說呢?”
  “刷”的一聲,玉般的臂膀神出來,修長的手,拉上窗簾。
  昏黃的燈光裏,交纏的人影,細碎的喘息……
  “啪”燈也暗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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