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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bear:尋找前世之旅1

(2009-03-23 10:30:49) 下一個

  前世今生
  煙花三月下江南,此時這座以美景聞名全國的城市正處於一年中最美的時候,處處綠意盎然,草長鶯飛,湖邊垂柳依依,路旁桃花正豔,春風拂過,片片桃花花瓣隨風亂舞,不多時,石板地上已是嫣紅一片,點點殘紅,風姿猶存,竟讓人不忍踏上去。
  沿著青色的石板路一直走,經過一片綠色的竹林,再往左拐,就能看見一座二層樓的中式建築,黑瓦紅牆,雕花圍欄,正中的牌匾上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這是一座茶館的名字,也是我……葉隱,一位19歲女孩工作的地方。在以飲茶為風的這座城市,這樣的茶館多不勝數。茶館自然是做生意的地方,但是除了茶,我們還做別的生意,一門特別的生意,一門和前世今生有關的生意。
  不知你有沒有聽過這麽一種說法,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前世之因,後世之果,如果你種下了這個因,那麽無論經過多少個輪回,你都擺脫不了這個結果。那麽該如何化解呢?這也許是無可奈何,難以化解的宿命,但是我們的這門生意偏偏就是要回到你種下因的這一世,找出宿命根源,改變它。這門生意不收錢,收的僅僅是……你的一滴眼淚。
  也許有人會說那不是需要穿越時空?怎麽可能辦到?就是穿越時空,一般人當然辦不到,但是對他來說卻不是什麽難事,他……就是我的師父,這間茶館的所有者。
  師父有個很美的名字……司音,人如其名。
  從小就被司音收養的我,自然是把司音當成了最親的人,從我懂事開始,就很少看見司音笑,也沒有見過他發怒或是生氣的樣子,總是那樣淡淡然,似乎這個世上沒有事情能讓他動容。記憶中,好像在教習我通靈術和除靈術的時候才會有一絲溫和。除了司音這個名字和通靈術,我不知道他的任何事情,包括年紀,國籍。
  茶館裏平時一共有三個人,司音,我,還有我的師兄,飛鳥。飛鳥的名字雖然很東方,但他卻擁有一頭絢麗的金發和大海般湛藍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在司音收養我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那裏了,比我大四歲,是個熱情爽朗的男孩,可能也因為他的性格,女朋友總是走馬燈似的換個不停。不過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感情甚篤,感情比親兄妹還好。他天資聰穎,比我早出師很久了,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不斷穿越不同時空,尋找著委托人的前世宿源。
  不同的委拖人的前世都是形形色色,並不局限於古代中國,偶爾也會有古代歐洲和古代非洲。語言的問題並不大,每次出發前司音都會讓他吞下一粒解語丸,這樣的話去任何時空,任何國家都不會有語言的障礙。但是解語丸隻在異時空才有效,在現在這個時空是毫無作用的,當初知道這點後,我不得不又鬱悶的捧起了英文教材。本來還以為隻要一粒解語丸,在現實世界也能縱橫一番呢。
  不過今天對我來說是特別的一天,因為我已經正式出師,從今天開始,我也能像師兄一樣,在上下五千年裏翱遊一番了,以前每次聽師兄說起異時空的點點滴滴,心裏總是癢癢的,現在我也終於能獨擋一麵了,想到這裏我就忍不住樂得笑出聲來。真希望我的第一個委托人的前世是我感興趣的年代,一定會很有趣吧……
 
  被筆仙附身的女孩
  沿著朱紅的樓梯走上二樓,剛推開房門,每天相同的一幕就映入我的眼簾,斜坐在米色藤椅上的司音一邊喝著剛泡好的西湖龍井,一邊看著當天的早報。黑色長發猶如瀑布一般披散下來,泛著淡淡的光澤。清晨的陽光沿著他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薄薄的唇勾勒出一條完美的線條,聽見我推門的聲音,他緩緩抬起頭,他有一雙很美的眼睛,或者說是有點妖詭,一隻眼睛是月光般的銀色,另一隻卻是紫羅蘭般的淡紫,他用那雙異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就因為這雙眼睛和他總是不變的容顏,我已經無數次懷疑他倒底是不是人類了。
  “師父,師兄還沒有回來嗎?我看他在巴比倫玩得不亦樂乎了吧?” 當著他的麵,我可不敢叫他名字。
  他飲了一口茶,道:“飛鳥是個很有分寸的人。” 他放下茶杯,又說道:“對了,今天開始,你就要開始完成被委托的任務了,你做好準備了嗎?”
  “當然!師父,我可興奮呢,可是……” 我四處張望:“怎麽沒見到委托人呢?”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道:“不是說過了嗎,不是每個人都能來委托的,來這裏委托的都是有緣人。”
  對了,司音是說過,隻要是前世今生糾纏不清的人都會夢到這個地方,很多人醒來都會不記得,也有很多人根本不信,一笑了之,唯有真正的有緣人才會找到這個地方。而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這裏隻是一個茶館,一個很普通的茶館。
  “咚,咚” 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我神色一振,立刻大聲道:“進來!” 門慢慢被推開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請問,請問,這裏真的可以委托嗎?”
  我尋聲望去,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白衣女孩正站在門邊,清秀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你是做夢……”
  “對,對,我是做了一個這樣的夢,所以……” 她神色有些激動,飛快的打斷了我的話。
  “那麽,你要委托什麽。” 司音在我身後冷冷道。那女孩望了一眼司音,顯然大吃一驚,這個反應很正常,什麽女性見了司音這樣的超級帥哥都是這樣的反應,有的還更誇張。
  “真的可以委托嗎?” 她仍然不敢相信。
  “當然。”
  “實在……實在是太好了。” 她看起來激動的就快流出淚來,“我這不是也在做夢吧?” 我不由笑著搖了搖頭,很多委托人來都會是這個樣子。
  她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便開始說了起來:“我叫柳顏,從四個月前開始和同學玩一種很流行的遊戲--請筆仙。當時很瘋狂,所以每天都請,每天都和億說話,哦,億是他的名字。到後來億就沒有回去,一直附在我的身上,他說是我前世的情人,每晚都入我的夢裏,他說我們遭遇了三世情劫,每一次都是以悲劇結束,所以這次好不容易遇上我,他要一直跟著我,他說要……帶我回去。” 她的神色複雜,又隱隱帶著一絲驚慌。
  原來是筆仙,這樣的遊戲聽說在大學的女生中頗為流行,請筆仙或是碟仙都是源自於中國一種最古老的巫術“扶乩",也叫作靈子術。所謂筆仙,也就是靈,是一種中陰身,人死後進入中陰界變成中陰身,中陰身是死後沒有投胎的生命,他沒有固定形狀的身體,但是由於思維的慣性由自己意念想出來的身體,會具有前世的外形特征,大多數這樣的靈都比較弱,所以偶爾請出來也沒有大礙,但一天之中有兩大"逢魔之時",一次是太陽剛落山,另一次就是子夜12點到2點之間,前一個是野外的"逢魔之時",而後一個則是室中的"逢魔之時".在這兩個時段請仙就比較容易招惹靈力較強的惡靈。
  “筆仙並不是高等靈,我就替你收了他吧。” 我有點不屑的說道,第一個委托人的任務也太簡單了,根本不用穿越時空。收靈,是通靈術最基本的法術之一。低等靈和中等靈都是很容易對付的,現在的什麽筆仙,筷仙,鏡仙都是屬於這一類。
  “不要!” 她的臉色一變,連忙阻止道。
  “那麽讓他把你帶回去?” 我微笑著說。“你要知道,他隻能帶你的靈回去,帶不走你的肉體,你就等於死了,明白嗎。
  “不要……” 她搖了搖頭,又輕聲道:“能不能不要傷害他,也不要讓他帶我回去,他對我真的很好,如果有什麽不好的事,他總會提前告訴我,一直在我身邊保護我,所以我不想傷害他……我想委托你們去我的前世……”
  “明白了,我們去你的前世尋找你和他為什麽三次都是悲劇收場的根源所在,改變根源,結果也自然改變。那麽就沒問題了。” 司音淡淡道。
  “天哪,真的,真的有穿越時空?” 柳顏還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過來。” 司音招了招手,等柳顏走到他身邊時,他伸出右手食指抵住了她的眉心,閉上眼睛,口中念著咒文,一團白光漸漸凝聚在柳顏的眉心之間,若隱若現的映出了一個字:遼,遼字褪去,又有一字浮現,漢,漢字褪去,又清晰的出現一字:秦。在一邊看著的我不禁有些吃驚,平時都是浮現出根源所在的那一個朝代。今天怎麽有三個。天哪,不是讓我三個朝代都去吧。
  待字跡褪去,司音收回手指,低聲道:“果然是三世情劫。” 他頓了頓道:“我要你的筆仙現身,有話問他。” 說著,他掏出一張符咒,默念九字真言,用食指和中指夾住符咒,往地上一扔,一股白煙冉冉升起。
  “師父?靈呢?在哪裏?” 我看見前方什麽也沒有,連忙問道。
  “在你身邊。” 他輕描淡寫道。
  我一側頭,緊挨著我的左邊,赫然站了一個高大的人,嚇了一跳,趕緊蹦開。雖然我不怕靈,可是忽然出現在我身邊,當然會嚇一跳,人嚇人還嚇死人呢。
  依稀看清了身邊這個男人,大約二十幾歲,容顏俊朗,麵帶英氣,就是身著一襲古怪衣服,拜電視劇所賜,我一看就知道這是少數民族的服裝,莫非這個男人就是那個遼時代的?想不到筆仙還有帥哥啊。
  “你,你果然和夢裏一模一樣……” 柳顏喃喃道,一臉震驚,
  “剛才我們的話你也都聽見了,你有什麽想說的,…………耶律阿保機。”
  司音的話令我和柳顏都大吃一驚,眼前的這位男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遼國皇帝,想不到一來就來個這麽大牌的。趕緊又盯住了他。
  柳顏更是臉色蒼白,道:“你,你不是告訴我你叫億嗎?原來,原來你是這麽有名的人物……”
  阿保機沒有否認,他牢牢看著柳顏,眼神流轉,似有千言萬語,而柳顏則是一臉驚詫的看著他,臉上的神色變換不停。
  “那是我的漢名。何況,叫什麽名字又有什麽區別。我始終是我。” 他沉聲道,又轉向了司音道:“果然是位高人,那麽我也開門見山,說說我和她的故事。
  ”我和阿顏的悲劇是從兩千多年前就開始了,那時候,她是秦國太卜之女,叫做茗顏,我則是秦國的將軍李信,從小我和她就情投意合,也曾私訂終身,將來一定要結為夫婦,永不相離。在眾人眼裏,我們早就是一對了,隻等一個合適的時候來宣布這件事。就在這個時候,我奉命出征,在臨出征前,我特地去她家提親,在得到應允之後我滿懷激動的心情踏上征途,想早點回去見她的願望令我鬥誌昂揚,很快我就率大軍凱旋而歸。”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似是在回憶著痛苦的事情,“本以為回去看到的是她的如花笑靨,誰知…………看到的卻是她的墳塚。我當時就如同瘋了一般,抓著他們問為什麽,好端端的她怎麽會死?當我知道原因後,更是悲痛難抑,原來我的弟弟一直也愛著她,趁我不在的時候……汙辱了她,她的父母怕家醜外揚,就逼著她嫁給我弟弟,就在出嫁的那一天,她就自盡了。我一怒之下殺了我弟弟,萬念俱灰之後也在她的墳前自刎了。”
  我看了一眼柳顏,她的眼眶泛紅,隱隱有淚光。
  “第二世,我投胎為漢朝將軍霍去病,而她則是李廣的小女兒,我和她互有情意,但是再一次相逢的機會是我沒有好好珍惜,當時,說著“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的我年少氣盛,隻想著建功立業,而且還親手射死了她最愛的哥哥李敢,從此,愛意不再,她帶著對我的恨意匆忙嫁人,而我繼續征戰沙場,不久就因病突然去世了。結果,那次我還是沒有抓住她。”
  我不禁又看了他一眼,這人還投來投去盡投胎些名人。
  “第三世,說來也是可笑,前世還在驅逐匈奴的我,在第三世卻成了契丹族的遼國皇帝,她也投胎為我所任用的漢人韓延徽之女韓燕,我對她一見鍾情,不顧朝臣反對,納她為妃,但是老天總是在開我的玩笑,就在她入宮的前一天,傳來她們全家被入室強盜殺害的消息,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我雖然懷疑皇後述律平派人所為,卻苦於沒有證據,就這樣,我又一次和她擦肩而過。”
  “你每一世都沒有前世的記憶嗎?”
  他搖了搖頭,道:“隻有在我死的一瞬間,前幾世的記憶才會出現。而每一次投胎後,又會把記憶都忘卻,所以我決定,再也不投胎,一直在那裏等待阿顏的召喚,把她帶回去。”
  “等待?那麽如果她沒有請筆仙呢?” 我不由好奇的問道。
  他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所以,我已經等了一千多年。”
  “什麽,那麽如果她一直沒有召喚你,你就一直等嗎?” 我心中有些吃驚。
  “是,一直等到她出現,一千年,兩千年,三千年,一直等。” 他語氣堅定的說道。我在愕然的同時也有些感動,轉頭看看柳顏,她已是淚流滿麵,
  “億……” 柳顏低低喚了一聲,抬起頭淚眼模糊的看著阿保機……
  阿保機動容的看著她,兩人深深的凝視著對方。此時柳顏的心情想必是紛亂不堪吧。
  “那麽,委托就成立了。” 司音冷峻的聲音打破了著份氛圍。
  “嗯。” 柳顏點了點頭。
  “放心,我一定去找出根源,化解你們的三世情劫,一定。”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鼻子酸酸的,心中有點悶悶的,不知是為了他們三世悲哀的愛情,還是阿保機無望的等待,要有個男人等我千年,管他是人是鬼是妖,我,我都嫁了!
  司音忽然站起身來,衝著阿保機甩出一張符咒,白煙過後,阿保機就消失了,“柳顏,阿保機就暫時在這裏,你先走吧,到時我會通知你。”
  柳顏眼角似乎還垂著淚,輕輕點了點頭,轉身往門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我道:“請你一定要幫助我們。”
  我重重點了點頭,看著她跨出房門,在她跨出去的一瞬間,她在這個房裏的記憶也同時被抹去了,隻有等我任務完成後,司音的夢才會再次召喚她回來,等她付出一滴眼淚後,關於前世今生這個茶館的記憶就永遠消失了。
  “師父,那麽我應該去哪裏?”
  司音看了看我,道:“你說呢?”
  我想了想道:“應該是戰國時代的秦國,這是他們的第一世,如果能阻止他弟弟的暴行,那麽柳顏就能順利嫁給阿保機了,第一世情劫被化解,之後的也會被改變吧。”
  “嗯,有進步。” 司音的臉上似乎有絲淡淡笑意一閃即逝,“你到達的確切時間應該是秦王政八年,上黨郡原屬趙國六城複反歸趙,李信奉命率兵征伐之前的一個月。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道:“那差不多隻要在那裏呆兩個來月就可以了。” 看起來似乎並不難,很快就能回來了,而且異時空的一個月才相當於現實世界的一天,也就是說兩天內就可以回來了。
  司音點點頭,道:“不錯,這次任務應該不難完成。” 他頓了頓又道:“你的符咒呢?”
  我摸了一下襯衣內側口袋,笑道:“都隨身帶著。”
  “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在人前使用法術。”
  “放心吧師父,就算不用法術我也會很快完成任務的。就準備讓我出發吧。” 我已經完全等不及了,想要立刻開始我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司音走了過來,從懷裏掏出一串水晶手鏈,放入我的手中,水晶一共有八粒,分別有紅,紫,白,綠,黃,金等不同八種顏色,顆顆晶瑩剔透,隱隱的透著光澤,司音一臉凝重道:“這八顆水晶分別代表水、木,火、金,土,風、暗、悍。切記千萬不能丟失,少了一顆,我就不能召你回來了。”
  我點點頭,同樣的水晶手鏈我在師兄手上也看到過,一般的水晶是用來製造結界,防止靈界騷擾的常用品,而司音給我們的這串水晶,可謂是彌足珍貴,我把手鏈帶在了腕上,暗暗祈禱可千萬不能丟了,我可不想在古代過完我的下半生。而且,如果回不來,還有更可怕的後果。
  “師父,放心吧,我一定會完成任務的。” 我的心中可是激動不已。
  “怎麽,你就想這麽離開了嗎?” 司音瞥了我一眼。
  “嗯,對啊,師父的交代我都清楚了,快點把我送回戰國時代吧。我想快點幫助柳顏和阿保機,哦,不,應該是茗顏和李信。” 我迫不及待道。
  他看著我,忽然開口道:“葉隱,你要記著,千萬不能和曆史中的任何人物有任何感情糾葛,不然我也救不了你。這隻是一樁生意,不要投入自已半點感情。我會把你送到鹹陽城,接下來的事情就看你自已了。如果遇到危險,就通過“風”來聯絡我,我會把你召回現代,明白嗎?” 他指了指我腕上那顆紫色的水晶。
  我心中有一陣暖意流過,笑吟吟道:“原來師父還是很關心我的哦。”
  他眼中似乎有什麽閃過,側過頭去。“怕你本領太差,丟了我的臉。”
  “師父,你就不要狡辯啦,哈哈。” 我笑了起來,司音有時候還是蠻可愛的。
  “好了,你快出發吧。” 司音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不過立刻他的臉又恢複了平常的神態。他順手在我口袋裏放了些什麽,又退後幾步,在我的正前方盤腿坐下,雙手合什,口中開始不斷吟誦起咒文,我詫異的發現手腕上的八顆水晶開始發光,越來越亮,越來越耀眼,刺得我的眼睛都睜不開,全身也越來越熱,意識漸漸開始模糊,依稀聽見司音的聲音:“黑暗中時空的大門,現在就請打開……” 接下去就什麽也聽不清了。
  我的渾身被水晶所發出的彩色光芒所籠罩,通體隻感到灼燒般的炙熱,好難受,原來穿越時空並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我的呼吸好像就快停止了,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司音的身影也越來越遠,一陣炸裂般的頭痛終於讓我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慢慢醒了過來,渾身像散了架一樣,又酸又痛。猛的睜開眼,不由啊的一聲喊了出來,四周雜草叢生,一片荒涼,哪裏有半點城市的影子,師父啊師父,這誤差也太大了吧,雖然太卜隻是個負責應皇帝詔命進行卜筮的奉常屬官,但怎麽也不可能在這種荒山僻壤吧,一時有些緊張起來……
  待我慢慢冷靜下來,趕緊先摸了一下襯衣內側的兜,掏出來一看,還好還好,隱身符,除靈符,召靈符統統都在,又趕緊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鏈,也在。忽然想起司音在我的白色外套口袋裏也放了什麽,摸出來一看,不由大喜,原來是幾塊成色極好的玉,司音倒是想得周到,當了這些玉,暫時就不必為金錢煩惱。
  但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是該怎麽去鹹陽呢?如果像尋秦記那樣是在趙國之類的,我可真要吐血了。望了一眼腕上的水晶,我抑製住了詢問司音的念頭,第一次執行任務,可不能讓他小看了。我就不信我到不了鹹陽。
  定下心神,我盤腿坐下,掏出符咒,默念咒文,開始召喚這附近的遊浮靈,死去的人,不相信自己已經死了,或者對世間還有留戀,便會變成遊浮靈在人間遊蕩。很容易被召喚過來。 淡淡的風吹起,四周半人多高的雜草密密的隨風動了起來,一道白色光閃過,符咒化成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我停了下來,微愕的看著她,怎麽是個小女孩,看來我的功力還是有待加強。不過召也召來了,我就問問她吧。
  “小姑娘,你是秦國人嗎?”
  她點了點頭。
  “那麽知道鹹陽在哪裏嗎?” 我繼續問道。
  她又點了點頭,伸手望雜草外一指,低聲道:“沿這條馳道一直走就是鹹陽城。”
  我心裏一陣釋然,還好是在鹹陽城附近。
  “那不遠吧?”
  “不遠,坐馬車大概隻要兩個時辰。”
  “什麽!” 我又跳了起來,做馬車都要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那麽走路還不走到天黑了?
  “好吧好吧,謝謝了,你回去吧。” 我又念了一陣咒文,食指和中指並攏結出手印,朝她一點,頓時女孩消失不見,隻有一張符咒飄了下來。
  我收起符咒,無奈的站起身來,抬頭看看天,天色尚早,一陣清冷的風迎麵吹來,我不由打了個冷顫,看季節似乎是初秋,我看了看自已的白色外套,淺綠格子襯衣和牛仔褲,好像到了鹹陽城還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趕緊買一套秦服。
  走過雜草叢,便看見了一條不寬不窄的馳道,前後張望一下,似乎毫無人跡,隻得沿著馳道往前走。要是現在有什麽人趕著馬車過來就好了,那麽或許還能搭個順風車。
  正想著,身後遠遠的傳來了馬蹄聲,回頭一望,塵土飛揚,依稀可見有一人正策馬朝這個方向疾馳而來。天無絕人之路啊,可這馬的速度飛快,看起來是不會停下來了,不管了,怎麽也要試一試,我趕緊衝到路中央,一邊大喊:“停停停!”
  馬還真的停了下來,正當我竊喜之時,馬鞭也隨著落了下來,盡管來勢極快,但我還是條件反射般的一把握住了那條馬鞭,什麽人啊,我也惱了,一抬頭正打算用我的眼神殺死他時,卻對上了一雙幽黑狹長的眼睛,不由一愣,出乎我的意料,他很年輕,也就二十左右,身材高大挺拔,容貌俊朗,輪廓分明,一襲簡單的黑色鑲銀邊的秦式深衣,在他身上卻顯得尊貴無比,氣勢不凡。令我驚訝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我從沒有看過一雙如此深邃清冷的眼睛,讓人看了有些涼意。我好像……犯了個錯誤,不該招惹這樣的人吧。
  “好大膽。” 他微微一皺眉。
  “可是……是你不分青紅皂白一鞭打來,我也有防衛意識啊,難道就這麽讓你白白抽一鞭嗎?” 我脫口道。
  他似乎沒料到我敢還嘴,微愕之後眼中隱隱有了一絲怒意,道:“是你先攔我的馬,光這條就能治你死罪,還有,”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你是哪裏來的,穿的這是什麽亂氣八糟的衣服?還披頭散發,成何體統。” 他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驚訝。
  “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你不要看我穿得怪,我可不是什麽壞人。” 我也有點不耐的看了他一眼,要不是司音說不要在人前亂用法術,我早就在他腦門上貼個定身符,搶了他的馬跑。還跟他多什麽廢話。
  “那你為什麽攔住我的馬?”
  “我想去鹹陽城,你能帶我去嗎?”
  “不行。”
  “如果你帶我去,我可以付你錢。”
  “錢?我多的是。”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隱隱透出一絲不屑。
  “我說你也太不善良了,看到一個落難中的可憐女子,不是應該幫一把嗎,難道你忍心看著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徒步走到鹹陽,而且或許還有野獸匪徒出沒……” 我不停把能想到的悲慘的情況說給他聽。
  “那關我什麽事,我本來就不是善良之輩”他冷冷道,不過眼中神色略有緩和。這倒底是個什麽人阿,怎麽我一來秦國就遇上這麽一個硬心腸的人。
  “算了,我也不想求你,拜拜。就讓我這個可愛的女子被豺狼虎豹吃了算了。” 我忿忿然道,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徑直往前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忽聽馬蹄聲響,還沒回過神來,隻覺身子一輕,便被人拎上了馬。我愕然回頭,他的幽黑雙眼中竟隱隱有絲好笑的表情。
  “喂……你怎麽……”
  “我就破例一次吧,可愛的女子。” 他加重了可愛這個詞,語氣中夾帶著一絲淡淡的嘲笑。
  “我,我可沒求你。” 我的心情有些鬱悶起來,雖然不是國色天香,但樣子也還算清秀可愛,怎麽這個可愛的詞用在我身上就這麽可笑嗎,太瞧不起人了。
  生平第一次和陌生男人挨得這麽近,而且還是個兩年多年前的老男人,真是有點不可思議,他的身上散發著陣陣清幽的檀香味,看他這個樣子,一定是個貴族子弟。
  在風馳電掣的速度中,大概隻過了一個多時辰,就遠遠的看見了暗紅色的城牆,“啊,鹹陽城!” 我忍不住叫出聲來,心情一陣激動,馬上就能看見戰國時期的秦國麵貌了,不知道和電視裏的像不像呢?
 
  鹹陽城
  一進城門,他騎馬的速度就稍稍放慢了,眼前的一切令我眼前一亮,寬闊整潔的道路兩旁每隔一段間距就栽種著鬱鬱蔥蔥的鬆柏,盡管已是初秋,卻依然一片綠意盎然。就像史書中所記載的一樣: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原築其外,隱以金椎,樹以青鬆。沒想到兩千年前秦國的綠化已經這麽好了,比起現代的某些地方,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沿街兩邊商鋪簇立,食坊,酒肆,當鋪,打鐵鋪,首飾鋪,應有盡有,還有一些零散的商販兜售著小玩藝。路上行人也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滿街都是寬袖連體的秦服,顏色各異,麵對著如此真實的世界,這個活生生展現在我麵前的千年之都,我不由感慨萬分,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鹹陽城,”我喃喃道。
  “我大秦的都城自然是氣派非凡,無論是燕趙之人,還是番邦夷族,一踏入鹹陽城必然為其氣勢所攝。” 他的口吻中帶著一絲得意。
  “的確是氣派,怪不得能一統六國呢。” 我脫口道。
  “什麽?” 他的語氣中有絲疑惑。
  “沒什麽,我說都城的氣勢遠在六國都城之上。” 我心裏格登一下,嘴也太快了,現在隻是秦王政八年,離贏政親政還有一年,離統一全國更是還有十九年之久呢。對了,再確認一下是不是這個時候,反一師父又出錯可糟了。
  “那個,現在的秦王是贏政吧?” 我回過頭問道
  他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看著我道:“你的膽子還真是不小,大王的名諱也是你叫的嗎?”
  聽他這麽說,應該是對的了,“那麽現在是……大王登基第八年嗎?” 我很沒誠心的加重了大王這兩個字。
  他眼中神色更難以捉摸,低聲道:“不錯,你一個女子要知道這些做什麽?”
  “這個嘛,還不是因為我對你們大王的敬仰如滔滔江水,在我的心目中,他可是如同神人一般,要是能遇見他,一定讓他給我簽個名帶回去。”雖然我的措詞誇張了一點,但也有一大半是真心話。統一天下的始皇帝可是在世界曆史上也是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居然輕輕哼了一聲。
  “你該下去了,我還有事。” 他忽然臉色一斂,冷冷道。
  “下就下。” 我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拍了拍褲子,正要離開,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忙攔住他道:“對了你知不知道太卜大人的府邸在哪裏?”
  “太卜?” 他思索了一下道,淡淡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哦……不知道就算了,還是要謝謝你,我叫葉隱。” 我衝他燦爛的一笑,畢竟還是多虧了這個人,我才不用走那麽多路。
  他點了點頭,一揮馬鞭準備離開,
  “等一下,互通姓名是禮貌好不好,我既然告訴你了,那麽你也應該告訴我才對啊。”
  他臉上有些微詫,眼中忽然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道:“如果你不想被當成怪物看待,還是趁早去換套秦服吧。”我這才發現,周圍的人正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著我,再不換衣服,也許真的會被當怪物抓起來了……
  “啊,那我先走了,拜拜!” 我忙不迭道,
  “我叫……文正。” 他低聲道,話音剛落就策馬而去。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飛揚的塵土中。
  文正?很……一般的名字。
  想不到秦國的服裝是這樣鮮豔,綠色的上衣,一般配有粉紫或朱紅色邊沿,裳為天藍或紫色,甚至是紅色。而紅色的上衣,一般領口、袖口均為綠、紫、天藍等色,下身著綠色的裳。看得出,這種五顏六色的服裝色彩是當時民間的流行色,可是按照現代的審美眼光……我又鬱悶了。左挑右選,好不容易才選出一套鵝黃色的秦服。
  “姑娘,你看你換了我們的衣裳果然就不一樣了,多俊啊。” 鋪裏的老板娘,一位三十多歲頗有風韻的女人笑著對我說。
  我看了看她,忽然想到她既然這是裏的老板娘,說不定會知道太卜大人的府邸在哪裏。
  “請問,你知道太卜大人的府邸在哪裏嗎?”
  “太卜大人,你說的是茗大人吧?他的府邸就在這附近,往前一直走,再往右邊的路一直走,就能見到了。”
  啊,這麽近,太好了,我心中暗喜,總算不是那麽倒楣。
  “你也是想去那裏做丫環的吧?” 她接下來的問話讓我一愣。
  “做丫環?” 我的口齒開始有些遲鈍。
  “對啊,聽說茗大人的女兒好事將近了,所以需要多買一些丫環。” 好事近了?李信這麽早就提親了嗎?不是還有一個月才出征嗎?我又打量了一下自已,不由有點鬱悶,我看上去就這麽像要賣身為婢的人嗎?唉,自信心又受到打擊了。不過茗大人的女兒,應該就是茗顏了吧,這樣說來,如果在茗府做個丫環,全天候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一直到李信出征回來,那任務不就完成了嗎,為了我的第一次任務,我就犧牲一下吧。
  “其實你的模樣挺好,特別是穿了我們鋪裏的衣裳,我包管太卜大人府裏的人一眼就看中你,現在是丫環,以後說不定就被大人看中收了房也沒定,到時你就……” 我忽然伸出手去,她喋喋不休的話語猛的嘎然而止,目光全部集中在我手中的一個小東西上,當場就呆在那裏了,“當!” 我隨手一扔,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唉,看起來,小小一塊黃金比我的定身符還有用……
  接下來的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當晚,我就住進了茗府裏,看起來這位茗大人倒不是苛刻的人,就算是下人的房間,雖然簡單,倒也還幹淨,和我同房的是個叫執蘭的女孩,眉清目秀,性格隨和,雖然今年隻有十六,但她在這裏已經呆了三四年了。
  “隱姐姐,你知道嗎,茗小姐可是鹹陽城聞名的美女,提親的那位李將軍也是年少英俊,又是當今禦史大夫的長子,大家都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呢。” 臨睡前,她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不禁笑了起來,原來古代和現代都一樣,到處都有這一類愛八卦的女人。禦史大夫,這可是個大官,相當於副丞相吧。李信的背景比我想象的還厲害。
  “那不是很好嗎,聽說他們是青梅竹馬吧。” 我應道。
  “是啊,聽林嫂說,李將軍從小就和我們小姐玩在一起,感情好的很。”
  “李將軍是不是有個弟弟?” 我心中一緊,趕緊趁機打聽一下。
  “你是說那位李越大人?他今年才十七就官拜左中郎將,是個溫文爾雅的人,而且…… ”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澀,道:“比李將軍還要好看。”
  左中郎將,據我所知,郎一般取自公卿等官僚子弟,一方麵作為皇帝的扈從,一方麵學習政務,是秦漢之際出仕的重要途徑。在眾人看來,太卜之女嫁給禦史大夫的兒子是高攀了吧。由於這門特殊生意的關係,從小司音就讓我們熟讀各國曆史,自已國家的曆史更是熟悉。
  溫文爾雅?我的腦中不停的出現這幾個字,這樣的人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呢?
  帶著一絲疑惑,我漸漸進入了夢鄉。在異時空的第一夜,似乎和平時沒什麽不同。
  過了兩天,我就見到了這位聞名鹹陽的美人,果然不愧為美人稱號,容顏秀美自不必說,一身綠色長袖拖地裙裝,卷高成髻的秀發,隨意插著的兩根鳥形玉笄,更是襯得她格外典雅優美。猶如一朵還帶著朝露的幽蘭,暗香四溢。
  隻是……和現代的柳顏幾乎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也是,經過了幾千年的輪回,哪裏還會保持原來的容貌,人的輪回,就好像流淌的水,流到哪裏就因環境而變,是意識的流轉,而不是軀體。阿保機所愛的隻是那一顆同樣的靈魂吧。
  “你叫葉隱嗎?” 她忽然開口問我,聲音細軟。
  “嗯,我是葉隱。”
  “小姐麵前怎麽我我的。” 一邊的林嫂趕緊衝我擠了擠眼,兩天來我和林嫂的關係已經很不錯了,也從她嘴裏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沒關係,慢慢再改吧。你就跟著我吧。” 她微微一笑,好似幽蘭綻放,讓我目眩神迷。看來她的美麗,真是男女通殺。
  “小姐,李將軍來了。”
  一聽到這句話,茗顏眼中笑意更濃,臉上飛快的浮起了一絲紅暈。轉廊處很快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阿顏!” 那男子一邊喊著一邊快步走了過來,這個男人就是阿保機的前世嗎?我帶著一絲好奇仔細的盯著漸漸走近的李信。他身著一襲暗紅色雀紋深衣,金線浮雲袖邊,眉目英挺,神采奕奕,高貴之中帶著幾分陽剛之氣,英姿颯爽,一看就是武家之人。
  “信哥哥,你來了。”茗顏滿眼是抑製不住的情意,兩人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望著他們,我忽然感到一種幸福的感覺,打心眼裏為他們高興,畢竟在這個封建社會,像他們兩情相悅的配偶簡直是少之又少。
  “信哥哥,今日你不是要上朝和大王商議征討叛軍的事情嗎?” 茗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
  “是……不過……” 李信有些支吾。
  “唉,小姐,他這是想見你一麵。” 這都不明白嗎,我忍不出插嘴道。
  兩人的臉一下子都紅了,嘴角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大哥,該去上朝了,時辰已經不早了。” 一個溫和的男聲從轉廊拐角處傳來,尋聲望去,一位身著紫色朝服的男子出現在眾人眼前,相比起李信,這位男子年紀更輕,膚色白皙,眉目和李信有幾分相似,應該說比李信更為秀雅,但同樣高貴的氣質中卻是帶了幾分溫潤之氣。
  “越哥哥!” 茗顏見到他也是十分欣喜。
  越哥哥?那麽眼前這位就是造成李信和茗顏三世情劫的始作俑者……李越了,可是看他的樣子,實在是不能和一個性犯罪者聯係起來,莫非此人有雙重性格,或是深藏不露?我不由搖了搖頭,人心難測啊。
  “大哥,你和阿顏就快成夫妻了,怎麽還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李越微笑著說道。
  “越哥哥,你就不要取笑我們了。” 茗顏咬著嘴唇,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深。
  “這個不分尊卑的弟弟,連大哥也敢取笑,以後等你喜歡上別人,到時就輪到我取笑你了。” 李信笑著,一掌拍在了李越的肩上。
  “大哥,好痛!” 李越一邊揉著肩膀,一邊躲開。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看著眼前這一幕,兄弟友愛,情意無限,有誰能料到將來竟會變成那樣的悲劇呢……
  一直觀察著李越的我,沒有漏掉他眼中一閃即逝的一絲悲哀。
  就這樣在茗府不知不覺已經住了六七天,離李信出征的日子隻有十來天了,每日臨上朝前,李信必定會先來茗府看一眼茗顏,每次也必然是李越出現催促他上朝,經過我的連日觀察,看來他也喜歡茗顏這件事不假,偶而從他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失落和痛苦倒著實令人有些同情,但後來又怎麽會完全失去了理智呢?
  自來了秦國後還沒有好好看看這裏的一切呢,反正現在李信還沒有出征,今天趁著出外替茗顏選購胭脂的借口正好逛一逛鹹陽城。
  剛踏出府外,迎麵而來清新的空氣不由令人心情舒暢,我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好奇的東張西望,這畢竟是我第一次穿越嘛,哪像飛鳥,已經穿得麻木了。
  噠噠噠,身後忽然又傳來一陣馬蹄聲,我為什麽要用個又字?難道,莫非,沒這麽巧吧,我剛回過頭,就見一人策馬疾馳而來,路旁行人紛紛躲讓,我的氣又開始有點不順了,是哪個混蛋在城裏還這麽快的速度,簡直就是擾民。我從懷裏掏出了定身咒,這次不聽師父的了,至少給那個混蛋一點教訓。
  剛默念了兩句咒文,忽然聽見一聲驚叫,“那個孩子!” 我一眼望去,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跑到了路中央,那馬眼看著就快踩到他了,我心中一急,也管不了這麽多了,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過去,一把抱起他,一邊迅速的念完那兩句咒文,就在馬蹄離我腦袋隻有幾公分的時候,“啪!” 一聲,終於趕得及貼上了定身咒,高大的黑馬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小雲,你沒事吧?” 一位少婦滿臉焦急的衝了過來,猛的抱住我懷裏的小男孩,連聲道謝,我放開手,噌的站起身來,衝著馬上的人正要大罵,在看清他的容貌之後,不由愣在了那裏。怪不得我用了個又字,真的就有那麽巧!
  那雙幽黑狹長的眼睛,一襲黑色深衣,不就是上次讓我搭了順風馬的男人嗎?不過此時那雙清冷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微詫,也許他也料不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麵了吧。
  “文正……” 我忽然想起了他的名字。
  “葉隱?” 原來他也沒忘記我的名字。“這是怎麽回事?” 他似乎對於馬的突然靜止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趕緊蹲下身,迅速扯去符咒,馬兒似乎也摸不著頭腦,隻是低低嘶鳴一聲,居然沒有繼續跑。我的目光掃過他的手,發現他的手緊緊勒著韁繩,心中又略略有些釋然,看來這個人還不是那麽壞,至少他還知道懸崖勒馬。
  “什麽怎麽回事,幸虧你及時勒馬,才沒有傷到那個孩子。” 我趁機推到了他身上,又道:“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他的臉色發青,隱隱含著一股怒氣。他看著我,忽然一伸手,把我拎上了馬,雙腿一夾馬腹,往城外疾馳而去。
  “喂,你做什麽啊!” 這下子輪到我摸不著頭腦了,難不成要把我扔回原來的地方嗎?
  他一言不發,隻顧策馬往前,也不知顛了多久,直到到了一片雜草從生之處,他才勒住了馬。馬剛停下,我就跳了下來,我可不想跑得更遠了,他也翻身下了馬,一聲不響的坐在了一塊石頭上。下馬的時候我看見他的手掌內側很紅,想來是剛才使勁勒馬的緣故吧,頓時心中氣消了不少。
  “喂,我說你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我忍不住問道。看他的樣子好像受了什麽刺激,一副被惹到的樣子。
  他臉上神色不停變幻,默然了一會,忽然開口道:“是。”
  “什麽事?不如你和我說說,也許說出來就舒服了。老是憋在心裏會生病的。” 我頓了頓,又道:“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是誰,你就當我是塊石頭好了。
  他聞言臉色緩和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好笑的神色,道:“有你這樣的石頭嗎?”我訕訕的笑了笑。
  “我父親已經過世了,家中隻剩我和母親,父親給我們留下了一大筆遺產,但是我的……伯父卻存心不良,想據為已有,以我還未行冠禮為由,處處和我作對。如今全族人都站在他一邊,我提出什麽建議都被他否決,他提出什麽建議我都要接受。”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這個好像是電視中常見的橋段哦,出身富貴好像總是會碰到這樣的事情,安慰他幾句吧。“你的這個伯父也太混蛋了,” 我看著他道:“你千萬不要氣餒,一定要和他鬥爭到底,就算族人全站在他一邊又怎麽樣,我就不信所有人都幫他,總會有幾個支持你的吧,你是你父親正統的繼承人,怕什麽,明的現在鬥不過他,可以暗地裏想辦法啊,慢慢積聚力量,在適當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他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道:“今日又是這樣,我差點就按捺不住了。”
  “嘖嘖嘖,不行哦。” 我用手在他麵前擺了擺,道:“你說如果打人一拳,是就這麽打力量大,還是縮回去再打出去力量大呢?
  “自然是縮回去再打出去力量大。” 他應道。
  “對啊,你要知道細小的沙粒需要幾百年的時間才能變成昂貴的珍珠,醜小鴨也是曆經艱辛才能成為美麗的白天鵝,在沒有把握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現在小小的忍耐隻是為了積聚更多的力量,將來就可以重重給對方一拳了,我保證你一定會打得他滿地找牙。“
  他有些詫異的看著我,忽然笑了起來,道:“我自然是不會那麽衝動,隻是偶爾也會有氣極的時候,我是不會這樣坐以待斃的。倒是你一個女子,見識卻不少,讀過私塾嗎?”
  “有什麽好奇怪的,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一句話就是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其實你們男人的頭發也很長啊,這句話真不知是哪個笨蛋想出來的。準是個光頭,要不就是個和尚。”我瞥了他一眼道,看古代男人頭發多長啊,真不知道那句話是怎麽出爐的。
  他唇邊漾開一絲笑意,道:“你究竟是從哪一國來的?楚國?韓國?”
  “哦……反正還要遠一點。對了,說出來有沒有好點?” 我趕緊打了個馬虎眼。
  “好像的確舒服點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馬身旁。
  “你好像很喜歡騎馬哦。”
  “不錯,每次我心情煩悶的時候都會策馬狂奔,這樣心裏就會舒服一點。”
  “這樣啊,我看下次你心裏煩悶就找我聊天吧,省得像今天一樣擾民。” 我不由笑了起來。
  他看了看我,嘴角又揚了起來,“也好,石頭姑娘。”
  “哦……我叫葉隱啦。”我立刻提抗議。
  “該回去了,不然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他沒有搭理我,抬頭看了看天道。
  “被人發現?你是偷跑出來的嗎?” 我疑惑的問道。
  “走吧。” 他岔開了話題,沒有回答。
  “那我以後就叫你小正吧。”
  “石頭姑娘。”
  “叫我葉隱!”
  “石頭。”
  “……”
  “嗬嗬。”
  很快就到了李信出征的日子,這小兩口自然是情話綿綿,難分難舍。不過也是有趣,古代人還真是發乎情,止乎禮,兩人這麽相愛,卻連個擁抱都沒有,要是現代,早就來個goodbye-kiss了,
  我微笑這側過頭,目光剛好落在一旁的李越身上,他牢牢的盯著兩人,眼神閃爍著難以捉摸的神色,兩手不自覺的握成拳形。
  “對了,茗顏,要是有什麽事你就和阿越說,他就像是你的親哥哥一樣,阿越,我不在的日子,你有空也過來替我看看茗顏。”李信看起來對這個弟弟是深信不疑。唉……
  李越忽然笑了起來,很快的換上了一副愉悅的神情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替你看著未來大嫂的。”
  身為旁觀者的我,把他的一言一行盡收眼底,心裏居然隱隱滋生了一絲同情,想必在他的體內,也隻是一個苦苦掙紮的靈魂吧。
  李信出發後的幾天,李越隻來了一次,而且也是彬彬有禮,毫無異常,看得出他也在拚命克製自已的情感,究竟為什麽他會做出那件事,毀了三個人的幸福呢?我真的很疑惑,愛情真能令人失去理智嗎?象飛鳥,女人對他來說就好像時新的衣服,換個不停,他是永遠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失去理智的吧,而司音更不用提了,他對任何女人都沒有興趣,所以那樣的愛情片段是根本不會在他身上上演的,至於我自己,到現在好像還沒有碰到過讓我動心的人,就算有,我也不會失去理智吧。
  日子無驚無險的過了大概有半個月,這期間李越也斷斷續續的來了兩次,每次來也隻是說些他哥哥的近況,戰事的進展,讓茗顏寬心。雖然戰事捷報頻傳,但茗顏還是不大放心,今天,她早早派人打點好一切,隨同茗夫人準備一起去萬福寺拜佛祈福。
  萬福寺是鹹陽最大的寺廟,據說也很靈驗,所以無論平民還是貴族,都十分青睞於此寺。
  鹹陽城中聞名的美人果然是名不虛傳,馬車剛行至寺廟前,周圍就有很多人駐足而立,希望有幸一睹美人的風采。我不禁暗暗好笑,要是柳顏知道自己的前世竟然如此風光,不知會做何感想。
  茗顏下了馬車,剛要往裏走,忽然回頭道:“等一下把供品一起拿進來。”
  我一下子僵在了那裏,供……品?我好像忘了拿過來了。唉,我果然是很不適合丫環這份職業。
  “我,我忘了拿來。”我訕訕道。
  “什麽!你是怎麽做事的!”茗夫人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娘,您不要生氣了,就讓小隱回去拿一趟,反正我們也不急,小隱,你就坐馬車回去取,快去快回。”
  我使勁的點著頭,茗顏,你真是個好孩子,不枉我穿越千年來幫你。
  不過她和她母親在一起,應該沒有事吧,我出了寺門,走到一個偏僻處,掏出符咒,默念咒文,開始召喚附近的動物靈,白光閃耀,符咒很快幻化成一隻麻雀,乖乖停在了我的掌心。看來秦國之地多鳥雀,附近應該還有很多鳥雀之靈。
  “去,到茗顏身邊,有什麽不對立刻告訴我。”我把手一放,麻雀撲楞撲楞翅膀,很快就往寺裏飛去。這樣應該保險了吧,我輕輕舒了一口氣。
  幸虧萬福寺離茗府也不是很遠,不多時馬車就到了府邸門口。坐這沒有彈簧的馬車簡直是受罪,我倒還寧可徒步呢。現在真的很懷念飛鳥的法拉利,那才叫享受速度的快感,唉……
  剛邁下馬車,腿腳一陣發麻,沒有站穩,一下就跌在了地上,這是什麽世道啊,正想站起來,忽然聽到一聲輕笑,是哪個混蛋敢取笑我,我抬頭怒視那個不知好歹的人,“啊,”我驚訝的喊了一聲,一襲黑衣的俊朗少年,正居高臨下的端坐在馬背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是……小正……
  “你怎麽在這裏?”怎麽會這麽巧,來了秦國短短時間裏,已經和他撞見好幾次了。
  他沒有回答,隻是輕輕哼了一聲,道:“你果然是太卜府的人。”
  “是啊,有什麽奇怪的,我就是太卜府的丫環呀。”我瞥了他一眼道,他那個居高臨下的神態最讓人來氣了。
  “丫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對了。”他慢吞吞道:“你打算在地上坐到什麽時候。”
  啊,對了,我居然忘了自己還跌倒在地上,趕緊一個骨碌爬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裙子。
  我抬起眼,正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眼中居然帶著一絲很淺的笑意,真是難得。
  “對了,你怎麽又偷跑出來了,你的……伯父又欺負你了嗎?”我想起他說過的話,隻有心情不好時才偷跑出來策馬狂奔。
  他眼底的笑意立刻就消失了,隨之取代的是一片冰冷,“他為所欲為的日子恐怕也不長了。”一瞬間我似乎感到有兩把利刃在他眼底散發森森寒意。擁有這樣眼神的人,似乎並不是個普通的貴族公子。
  “我今天好不容易出來,陪我去城外吧。”他的語氣有些緩和下來。
  我搖了搖頭,道:“不行,我還有事,今天沒空,改天吧。”我還要趕著送供品呢。
  “什麽!”他的臉色一變,眉毛高挑,眼中隱隱有怒意:“你敢拒絕我!”
  “拒絕你又怎麽樣啊,我真的有事,不是說了改天再陪你聊天嗎。”我也挑了挑眉,這什麽態度啊,聽了真不爽。
  “你……”他一時說不出話來,顯然是很少被人這樣反駁過吧。
  “失陪了,拜拜!”我朝他做了個鬼臉,迅速的往府裏跑去。
  “葉隱,你給我記著!”身後傳來他憤怒的聲音。
  待我拿了供品出來,他已經不見了,唉,人家也是好不容易才偷跑出來,而且象他那樣的人,一定也很難找到傾訴的對象,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所以他覺得和我傾吐比較安全吧。算了,下次遇到他再好好和他聊吧。
  馬車行至寺前,我剛要下馬車,忽然聽見翅膀撲騰的聲音,我大驚,忙掀起簾子,那隻麻雀一下子飛了進來,我心中一緊,顫聲道:“茗顏她?”麻雀點了點頭。我立刻就跳下馬車,跟著麻雀跑進寺廟,怎麽回事,寺廟裏不可能發生那件事呀,難道有別的我不知道的意外?
  一踏進寺門,就看見大雄寶殿前的放生池前擠滿了人,我心裏暗暗叫遭,莫非茗顏她……慌忙擠開人群,衝到池邊,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池中有一女子隨波浮沉,池邊茗夫人一眾女眷隻是哭喊,糟了,一定是茗顏!這燒香拜佛多是女眷,也難怪無人敢去救人,我也想不了這麽多,剛準備下水救人,忽然一條修長的人影閃電般衝過人群,一躍而入到池中,奮力抓住了池中的女子,使勁把她拖上了岸,是個男人,一個年輕男人。
  當他渾身濕透的爬上岸來,和我打了個照麵,我不由大吃一驚,這個男人居然是李越,隻見他不顧一切的摟住茗顏,焦急的呼喚著她的名字,“阿顏,阿顏,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他翻來複去的說著這兩句話,輕拍著茗顏的背部,神情有些失控。我看茗顏眼皮微動,不由鬆了一口氣,應該是沒有大礙了。果然,她慢慢睜開了眼睛,哇的一聲吐出了幾口水,李越欣喜若狂,又一次把她緊緊摟入懷中,喃喃道:“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圍觀的人群開始有點竊竊私語,茗夫人的臉色似乎也有些奇怪,正要說什麽。我已經飛奔過去,不著痕跡的拉過茗顏,用背部把他們兩人隔了開來,急切問道:“小姐,你沒事吧,你還好吧。”茗顏似乎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茫然的看著我。
  “今天要多謝李公子了。”茗夫人款款而來。
  “夫人,李公子此舉真是仁義之舉,李將軍托他照顧茗姑娘,他們果然是兄弟情深,今天這個勇救大嫂的義舉一定會成為佳話。”我連忙插嘴道。茗夫人臉色稍有緩和,微微朝我點點頭,又對茗顏道:“阿顏,還不謝謝你未來小叔。”
  “不用了,”李越的神色古怪,嘴角泛起一絲略帶苦澀的笑容。
  我看著他,心中卻是滿腹狐疑,他怎麽會在這裏,怎麽會出現的這麽及時,難道他一直都跟著茗顏。
  茗顏回府以後就病了,古代貴族女子的身體果然是比較嬌弱,這期間,李越忽然來的頻繁起來,還每次都自責是他沒有照顧好大嫂。
  “小姐,出去到花園走走吧,老是睡在床上反而不好。”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我和茗顏的感情已經不錯了。有時說話有些隨便她也不在意。
  “到花園?”
  “對啊,看看紅葉,看看菊花,精神也會舒暢一點呢。”
  “嗯,”她點了點頭,下了床,披上了一件綠色外衣,我攙著她慢慢走到花園裏,初秋時節,楓葉正紅,菊花初綻,地麵上落葉紛紛,好似一條黃色錦織地毯,走在上麵嘎吱嘎吱作響,別有情趣。到處散發著一陣一陣淡淡的幽香,我扶她在亭子裏坐下,坐了一會道:“不如我給你沏壺茶,可以邊喝邊欣賞景致,豈不更風雅。”就當是英國的下午茶了。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等我砌好茶,端著點頭往花園走去時,忽然發現一片紅楓之後悄然站立一人。正是李越,他正全神貫注的凝視著前方,一眨不眨的盯著亭子裏的女子,臉上神情複雜難辨,眼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愛慕。
  我的心裏忽然有些不安起來,自從上次落水事件之後,李越好像就變得有些奇怪,難道上次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催化劑,激發了李越心中積壓的情感?
  想到這裏,我不禁一驚,這些天看來要多注意了,也許那件事,真的會發生的……
  在我的時時提防之下,總算又平平安安的過了半個來月,茗顏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這日李越又來茗府,說了件讓茗顏甚為高興的事,上黨叛軍已經被滅,李信很快就要凱旋而歸了,如果不出意外,十天之後就能到達鹹陽了。
  不止是茗顏欣喜,我也稍稍鬆了口氣,再過十天任務完成,就能回去了。如果阿保機說得沒錯,那麽這短短十天內就會發生這麽多事情嗎?
  “越哥哥,倒時我也一起去城外迎接信哥哥好嗎?”她巧笑嫣然道。
  李越微微一點頭,道:“好,我們一起去。”
  “越哥哥,等我和信哥哥成了親,我還能喊你越哥哥嗎?”她忽然問道。
  李越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猜透的神色,道:“當然可以。”
  他頓了頓,又道:“明日我要去一趟雍城,也許要過幾日再來了。”
  “嗯,那你路上小心。”茗顏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忽然身子一晃,李越迅速的扶住了她的肩,“沒事吧,阿顏。”茗顏搖了搖頭,李越的手戀戀不舍的離開了她的肩,忽然往下滑,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茗顏微愕的看著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阿顏,你到底喜歡我大哥哪裏?”他突然問道。
  “我,”她似乎有些慌張,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小姐,你該回房了,”一看形式不妙,我趕緊過去打了岔,李越見我過去,立刻放開了手,低聲道:“抱歉,阿顏。”
  茗顏看著他,忽然一字一句清晰道:“我喜歡你的大哥,哪裏都喜歡,全部都喜歡。”
  李越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強笑了一下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告辭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李越要去雍城,那麽暫時就不在鹹陽了,我的心裏也略略釋然了一點。這個大炸彈,離茗顏越遠越好。
  好像很久沒有看到小正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不會真的生氣了吧?如果有機會,我倒還挺想和他道個別的,畢竟,他也是我在這裏認識的第一個人,勉強也能算是個朋友吧。
  “小隱,你好了嗎?可以動身了嗎?”執蘭象個幽靈般的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好了,好了。”我一邊說著,一邊整了整自己的衣裙,林嫂剛才找了我們,說要我們跟著出府替茗顏置辦回禮,按秦國風俗,過幾日,等李信回來,李家就會派人帶著聘禮來茗家納征,那個時候,女家需要回禮。 回禮一般都是茶葉,生果,扁柏、薑、茶煎堆、鬆糕,最重要的是一雙新鞋,象征白頭諧老。
  從沒有看過真正古人婚嫁的我,對這一切自然是頗感興趣,林嫂一說,我一想,反正李越不在鹹陽,再來我的雀靈一直都在茗顏身邊,所以也就沒有找借口拒絕。
  秦都鹹陽的城市布局規範而又嚴整,城市功能比較齊全,區域劃分明確。一共分為三大部分。北部為宮殿官署區,南部為工商居民區,西北部為陵墓區。太卜府正好介於南北交接處,所以就現代眼光來看,買東西還是很便利的。
  隻可惜來了這麽久,還沒有機會好好看一眼聞名的鹹陽宮,更別提那位赫赫有名的始皇帝了。
  林嫂的眼光果然很挑剔,光是買一雙新鞋就看了十幾家店鋪,我不由開始鬱悶起來,一看執蘭,她臉上也隱隱透出了一絲不耐。趁著林嫂在內堂仔細挑選詢問的時候,我拉著執蘭來到了店鋪門口,零零散散的站著一些小販正在兜售胭脂,玉器,發簪等小玩藝。執蘭一笑,立刻拿起一盒淡紅色胭脂頗有興趣的看了起來,我也順手拿起一個雕成貔貅狀的玉掛件看了起來。一看就是個假貨,不過那細致的雕刻工藝,倒也令人驚訝。
  “我買了。”執蘭已在那裏痛快的掏出了錢幣,迫不及待的打了開來,問道:“隱姐姐,這個顏色很好看吧?”我看著她,忽然起了邪惡的念頭,道:“漂亮,不過我們家鄉有種特別的技巧,把它抹在眼皮上,眼睛會更有神,更漂亮哦。”
  “真的嗎?”她半信半疑道。
  “真的,上次你看我把石黛和珍珠粉末混在一起調的那個灰色,畫眉不是好看多了。”自從上次調出那種自然的灰色,包括茗顏在內,現在都不用黑色了,不過也是,那時什麽銅黛、青雀頭黛和螺子黛都還沒出現呢。
  特別在我把以前經常做的什麽水果麵粉麵膜全部無保留相授後,她們每逢化妝時都喜歡聽聽我的建議。
  “可是這是紅色的。”她還是有點遲疑。
  “眼皮上了這個色就不一樣了。”
  “好吧,”她閉上眼,好像待宰的羔羊一般,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用手指蘸了點胭脂輕輕抹在她眼皮上,慢慢勻開,不知道古代女子能不能接受這種眼影呢?
  “好了!”她緩緩睜開眼睛,一臉緊張,忙借過小販的銅鏡看,仔細看了半天,茫然道:”真的好看嗎?“,唉,下次去執行任務時一定要帶麵化妝鏡,這古代的鏡子實在是……我忙點頭,道:“那是當然,回眸一笑百媚生,保證讓一大片男人乖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哈哈!”
  看她忽然臉紅起來,我連忙煞車,糟糕,一時得意忘形,忘了這裏是兩千年前。
  身邊忽然傳來一聲輕笑,這個笑聲好熟悉,莫非……老天,不會每次這麽巧吧。我忙回過頭去,果然,又是他!
  “小正?你怎麽在這裏?”我看了看他,永遠都是一襲黑衣,伴著他的似乎也總是那匹黑馬,每一次他偷跑出來怎麽都能撞到我,奇怪!
  他的眼底隱隱有些笑意,我瞄了一眼執蘭,她的臉漲的通紅。
  “上馬。”他看著我,忽然說了兩個字。
  又來了,這種令人不爽的命令口吻……
  “我馬上就要回府了,不如下……”還沒等我說完,身子一輕,已經被他拎小雞一樣拎上了馬。
  “啊!”執蘭驚叫一聲,聞聲而出的林嫂也是大驚,道:“快放下她,不然我報官了。”
  “不用,不用,我馬上回來,我……認得他。”我趕緊擺手。小正雖然脾氣大了點,但不是壞人,還不至於要報警。
  他輕輕哼了一聲,一揚馬鞭,立刻策馬而去,隻留下還在那裏發呆的林嫂和執蘭。
  “喂,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霸道。”待馬在城外停了下來,我跳下馬,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你一個姑娘家,剛才都說些什麽,羞不羞。”他一邊拴馬,一邊瞥了我一眼。
  “有什麽羞的,女為悅己者容,她打扮的漂亮點,讓別的男人喜歡她,有什麽不對。”我振振有詞道。
  他搖了搖頭道:“那至於一大片嗎。”
  “一大片才好啊,這樣才能選出一個滿意的嘛。”
  “選?一個女子好像沒這個權利吧。”
  “那倒是,可是你們這裏男人好像也沒挑選的餘地呀,不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嗎?哦,除了嬴政,他是大王,可以隨便挑。不光是他,有點地位的男人也可以吧。”我聳了聳肩。
  他盯著我,挑了挑眉,道:“嬴政,嬴政你倒叫得挺順口的。”
  “啊,不好意思,我又忘了,大王大王。”
  “毫無誠意。”他側過頭去,凝視著遠處道:“就算是嬴政,他也沒有這個權利。”
  “你怎麽也叫他的名字。”
  “反正隻有你在這裏。”他微微笑了笑,又道:“不過對他來說,秦國大業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女人……
  “不過是暖床和傳宗接代的工具。”我很快的接了他的話。
  他微微一詫,臉色一沉道:“你是個女子,說話怎麽這麽沒有體統。”
  “咦,我是女子嗎,不是有人叫我石頭嗎?”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臉色頓時一緩,唇邊露出一絲笑意。
  一看他笑,我更加放鬆了,道:“不過我還挺同情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們,就算有三千佳麗,卻也難得一位真心人,對普通人來說如此,對帝王來說就更難了。”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對了,你家裏怎麽樣了,那個伯父呢?”我忽然又想了起來。
  他若有所思的望著腳下道:“明年我就會去雍城行冠禮,如今我羽翼漸豐,身邊也在部署,時機成熟,自會鏟除他。”他又抬起頭來,道:“日後我恐怕不能溜出來了,不過等我解決了一切,我自會去太卜府接你。”
  “接我?”我差點沒驚得跳起來。
  “不用了,不用了,”我連忙搖頭,直搖得我頭暈。
  他臉色微變,道:”難道你想在太卜府呆一輩子嗎?“
  ”當然不。“
  ”既然這樣……“
  “其實我有件事想和你說,過一陣子我就要回家鄉了,所以今天也順便和你道別。”我趕緊打斷他的話。
  “什麽!”他冷靜的眼眸中仿佛被扯開了一個小口子,道:“回家鄉,為什麽?”
  “我又不是這裏的人,當然要回去啊。”我不過是來完成任務的,隻不過是這裏的匆匆過客,任務完成後當然要回去,我可不想留在這裏,那可怕的後果光想想就讓人心驚膽戰。
  “無論如何都不能留下嗎?”
  “不能。”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我想那絲落寞是因為以後沒人能和他這樣胡說八道了吧。他默然了一會,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隨你吧。”
  我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心裏也湧起一絲淡淡的離別惆悵,看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執蘭她們可真要報官了,我正想說些什麽,忽然聽見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我心裏一沉,忙抬眼望去,果然,雀靈直直飛到了我的手中,我冷靜下來,把食指和中指放在它頭頂和它感應交流,清晰的感應到一個令我如雷轟頂的信息,李越帶走了茗顏!
  我一時大驚開口道:“知道他去哪裏了嗎?”雀靈點點頭。我也顧不上小正一臉的詫異,喊道:“快,快送我進城!”
  “去哪裏?”他一邊說,一邊解開了馬的韁繩。
  “跟著這隻麻雀!”我吼了一聲,該死,我怎麽這麽大意,李越怎麽沒去雍城,他居然幹脆帶走了茗顏,這也太大膽了吧!要知道,就該一直在茗顏身邊,上天啊,千萬要讓我及時趕到,千萬不要讓悲劇上演……
 
  秦王嬴政
  雀靈帶著我們在城北一個偏僻的宅邸前停了下來,這裏不是禦史大夫的府邸,看上去更象是一處私邸。因天色已晚,大門已經被拴上了。我跳下馬,也顧不得小正在場,念了咒文,打開大門,直往裏麵衝了進去。
  有兩位護衛打扮的人正迎麵而來,還沒等我掏出定身咒,小正就出手打暈了他們,他看了我一眼道:“去辦你要辦的事吧。”我衝他點了點,隨著雀靈往裏麵跑去,雀靈在一間屋子前停下不動了,那麽一定是在這裏,我也沒有用咒術,一腳踹開了這扇雕花木門。
  垂掛著幔帳的床沿邊一個年輕男人麵門而坐,一臉溫柔的望著床上之人,手指正輕輕的在那人臉上流連,正是李越,聽見門邊傳來的動靜,他一皺眉,抬頭正要說什麽,一見是我,頓時僵在了那裏。
  我一個箭步衝了進去,探頭往床裏一看,果然是茗顏,她一動不動躺在那裏,似乎毫無知覺,我不由怒從中來,揪起李越的衣襟,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個嘴巴,怒吼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他又驚又怒的捂著自己的臉,愕然道:“你一個小丫環敢打我!”
  “MD打了你這個人渣又怎麽樣,快回答到底對她做了什麽!”我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雖然茗顏身上衣裳齊整,但我還是不能放心。
  他依舊不可思議的盯著我,“我什麽也沒做!”他也吼了句,身子一動,正想站起來,我立刻掏出定身符定住了他,怒道:“你給她下了藥是不是?”
  他一臉驚慌的看著我,任何人發現自己被定住都會有那個反應吧,“你,你會妖術?”他的聲音微顫。
  “你不要管這個”聽他說什麽沒做,我釋然了一下,也冷靜下來。
  “啪!”我打了他一個嘴巴,“這個耳光是替你父母打的,枉你從小讀聖賢之書,現在做出這種有辱門楣的事,無恥。”
  我頓了頓,撩起巴掌,又是一個嘴巴,“這第二下是替你大哥打的,居然想對你的未來大嫂無禮,置兄弟之情不顧,枉你大哥這麽疼你!卑鄙!“
  “還有這第三下,”話起手落,又是一個嘴巴,“是替茗顏打的,虧她這麽信任你,你差點毀了她的一生!你說這三個耳光你該不該挨!”
  他愣愣的看著我,半晌才反應過來,忽然大笑起來,斷斷續續道:“是,我無恥,我卑鄙,我和大哥都和阿顏一起長大,可為什麽阿顏偏偏喜歡大哥,我連說出心意的機會都沒有,如果我再不做些什麽,她就馬上嫁給我大哥了,今生今世我再也沒有機會了,你明白嗎!”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不覺得你愛阿顏,愛一個人是要讓她幸福,對阿顏來說,隻有你大哥才能給她幸福,你這樣做,不但毀了阿顏和你大哥的幸福,也毀了自己的幸福,就算阿顏嫁給你,你認為這種卑鄙的方法能得到阿顏的心嗎?得到心的方法隻有一個……就是用自己的心去爭取。在你意識到喜歡她的時候,就該說出來,現在已經晚了,因為你大哥已經得到了她的心。現在如果你硬來,是永遠得不到她的心的,而且隻會痛苦一輩子,後悔一輩子。”我劈裏啪拉的說了一大堆。
  他隻是呆呆的凝視著茗顏,一言不發。
  “放手吧,幸福著她的幸福,那才是真愛。”我低聲道。
  “幸福著她的幸福……”他喃喃重複道。“我,也許再也不會有幸福了。”
  “笨蛋!怎麽會!你看你還這麽年輕,長的又不錯,家庭背景又好,怎麽說也是個鑽石王老五,喜歡你的女孩多的去了,隨便你挑!”看著他被我打腫的臉,我忍不住安慰了他幾句。
  他臉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
  “相信我,每個人都有他的命中注定之人,你也一定會遇到你的有緣人。”我盯著他的眼睛道。
  他依舊凝望著茗顏,低聲道:“現在我受製於你,不放手又能如何,也許就像你所說的,隻能怪我自己,為什麽,當時沒能說出想說的話,沒有握住想握住的人……沒有再更早一些……”
  “我知道,你也不可能說忘就忘,給自己一點時間吧。總有一天你也會找到你的幸福。”
  看他已經冷靜下來,我一邊說著,一邊撕去了符咒,他動了動手,又緩緩道:“其實……我本來也不打算做什麽,我隻是讓她喝了點昏迷的藥,打算讓她就這麽認為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什麽!”我一驚,“那麽,就是說,其實茗顏她還是……”我震驚之餘不由替李信和茗顏可憐,隻是因為這樣,他們平白無故的遭遇了三世情劫,如果茗顏知道自己還是清白的,那麽……
  我瞪了一眼李越,“再給我打一掌吧!”實在是太氣人了!“
  “小隱,事情解決了嗎。”門外傳來小正的聲音,我轉過身,他正似笑非笑的倚門看著我。完了,忘了還有這個人了,天哪,他在門外看了多久?我剛才發飆的樣子豈不是都讓他看見了?
  他象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朝我一笑,走了進來,李越抬頭一看,頓時象是見了鬼一般,臉色蒼白的立刻跪了下來,顫抖的說了一句:“大……大王。”
  我想我的臉色也比李越好不到哪裏去,直直的盯著眼前這位高大酷哥,腦中一片混亂,秦王嬴政,十三歲登基,現在是秦王政八年,嬴政剛好二十一,文正,文正,合起來不就是個政嗎?我怎麽就沒想到,我的腦子進水了……
  那麽,他口中的什麽伯父一定是……呂不韋了……
  “李越,你居然做出這種事,實在叫寡人失望。”他一臉清冷的望著李越。
  “大王恕罪……”李越渾身顫抖著。
  “小正……不……大王,請饒恕他吧,誰又說得清到底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他已經知道錯了,而且也沒釀成大禍,所以……”我剛開口,就忙改了稱呼。
  他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一拂袖走了出去。
  我忙扶起茗顏,對李越道:“我先把她帶回去,免得有閑話。”
  他點了點頭,道:“我有馬車在門外,而且我對太卜大人說是我母親大人請阿顏來府裏一聚的。”
  “我知道了。”我扶著茗顏往外走去,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壓抑的歎息聲。
  小正還在門外,我把茗顏扶進馬車,想了想,又轉過頭,對他道:“大王,你打算怎麽處置李越?”
  他臉色一沉,道:“是不是一旦知道我的身份,你就不會象以前一樣和我說話了,也和其他人一樣隻是畏懼我,再也不會說真話了?”他倒沒用寡人這個稱呼。
  “我怎麽敢呢,看來我真是塊石頭,居然不知道一直和我聊天的男人竟然是大王。“
  他的臉色稍稍緩了緩道:“那麽,你還會和以前一樣嗎?”
  我思索了一會,頗為嚴肅的看著他道:“要我一直說真話也行,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我做了個砍頭的動作,笑道:”可不許把我喀嚓了!“
  話音剛落,他就笑出聲來,道:“好,這點我一定做到。”他頓了頓道:“不過,你也不許再嬴政嬴政連名帶姓這樣說了,毫無規矩。”
  “嗯,那我可不可以還是喊你小正?”
  “不行。”
  “為什麽?”
  “要喊我大王,還要三跪九叩。”
  “啊?”我的嘴張成了“O”字形。
  皎潔的月光下,他眼中帶著淡淡笑意,仿佛觸手溫潤的黑色寶石,這個男人,真的是赫赫有名的始皇帝嗎?原來他也會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麵,我的心中湧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我居然能和這個男人成為朋友,這也是一種緣分吧。
  “對了,你剛才用的那個……”他忽然開口問道。
  我頭皮一麻,剛才情急之下在他麵前用了兩招。“其實是一些道家法術,沒什麽特別的,”我胡亂解釋道。
  “這些道家法術我也聽過一點,不過親眼所見倒是第一次。”他把眼光移開,凝望著遠方,神色難辨,我也不知道他是真信還是假信。不過始皇帝日後不是尋訪不死靈藥嗎,應該對這些還是半信半疑的吧。
  “你什麽時候走?”他忽然問道。
  “過半個月左右吧。”
  “走之前想不想看看鹹陽宮?”
  “什麽?”我一臉驚訝的盯住他。
  “走之前在鹹陽宮陪我好好痛飲一番吧。”他深深的看著我,眼神清澈如水,我想,我可以信任他。
  “嗯,”我點了點頭,“當然,因為…………小正是我的朋友。”
  他的臉色依舊如常,眼底卻有一種欣喜慢慢的溢了出來。
  “十日後我自會派人來接你。”他一邊說著,一邊縱馬而去。
  我的心情這才慢慢平複下來,看了一眼還熟睡中的茗顏,不由鬆了一口氣,這下子,再也不會有什麽三世情劫了,柳顏,阿保機,快快樂樂的做你們的三世神仙眷侶吧。
 
  鹹陽宮
  過了七八天,李信就帶著十萬大軍凱旋而歸,李府立刻就派人來納征,而茗府也回了禮,雙方終於定下婚禮的日子就在下個月初六。聽他們說,下個月初六宜婚嫁。這期間,我沒再看到李越,我想他也需要時間吧。
  不過無論如何,我的第一個任務總算完成了,和小正告別之後,也該回去了,在這不屬於我的世界中,我開始想念司音和飛鳥。
  大概又過了兩日,來接我去鹹陽宮的人來了,令我吃驚的是來人居然是李越,不過仔細一想,他也的確是個最合適的人選。
  換了他帶來的宦官衣服後,就隨他乘坐馬車往鹹陽宮而去。
  馬車上,我倆一直無語,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
  “那個,大王沒有責罰你吧?”我先開了口,想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他搖了搖頭,道:“這次大王開恩,並未責罰於我。”他看了看我,似乎欲言又止,雖然他沒有說出來,但我知道他對於我和嬴政的關係還是有點疑惑的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又開口道:“到了,下車吧。”
  我心裏一陣激動,掀開簾子就跳下了車,放眼望去,是一片華麗無雙的宮殿群,典型的二元式的闕形宮殿建築,氣勢磅礴,全部均為高台建築,富麗堂皇隱然有君臨天下之象。端謹肅穆,如建於九霄之上。
  站在宮殿前,不禁為它的氣勢所攝,現代仿造的什麽影視城,和它相比簡直就是小孩子的積木。
  隨著李越順利的進入了宮裏,我就好比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不停的發出嘖嘖聲。宮殿一般都分為兩層,其下各層建圍廊和敞廳,使全台外觀如同三層,非常壯觀。上層正中為主體建築,周圍及下層分別為臥室、過廳、浴室等。下層有回廊,廊下以磚漫地,簷下有卵石散水。彎彎朝上的飛簷和門窗上的鎏金,交相輝映,氣勢非凡。
  李越帶我七拐八拐的進了其中一個宮殿,與其它的宮殿相比,這座宮殿似乎樸實一點,但室內牆壁都繪壁畫,壁畫內容有人物、動物、車馬、植物、建築、神怪和各種邊飾。色彩有黑、赫、大紅、朱紅、石青、石綠,美不勝收,仁立在丹埠上的銅鶴正噴出嫋嫋青煙。
  “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吧。我去通報大王。”他朝我微微一點頭就出去了。
  待他剛踏出門,我就東張西望,滿懷好奇的看起來,目光忽然掠過紫檀木案幾旁的一盞燈,好眼熟,好像在圖片裏看見過,對了,是青玉五枝燈,為看青玉五枝燈, 蟠螭吐火光欲絕。據說如果點燃盤旋著的蟠螭嘴裏的燈,蟠螭身上的鱗片都會動,閃耀如同星辰。
  “小隱,你來了。”小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一回頭,他正跨進門來,似乎是匆忙而來,他身上還穿著繡著九章紋的黑色朝服,下裳佩有隻有天子可以用的朱紅色蔽膝,高貴中透著一絲霸氣,和平時所見到的小正不同,今天的他渾身上下散發著王者之氣。
  他那雙幽黑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唇角輕揚,道:“這套衣服還挺適合你的。”我一愣,看了看自己的這身衣服,不由沒好氣的道:“還不是因為來看你,你還取笑我。”
  剛說完,我又捂著了自己的嘴道:“啊,我忘了叫大王,沒有關係吧?”
  他笑了起來,道:“免了。”正說著,門外匆忙來了一人忽然跪下道:“大王,可以傳膳了嗎?”
  小正點了點頭,又沉聲道:“趙高,等下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打擾。”
  趙高,不就是那個有名的宦官嗎?不過聽見傳膳這兩個字,我的情緒更好,在紫檀木案幾旁坐了下來。小正看了看我,也在我對麵坐了下來。
  “鹹陽宮如何?”他問道。
  “太華麗了,氣勢非凡,王宮果然是王宮,你住在這麽大的地方,真是太爽了。”我忍不住感歎道。
  “大有何用,也是毫無趣味。”他似乎有點不屑。
  “飽漢不知餓漢饑,要讓我有這麽大的宮殿,我作夢都會笑出聲來呢。”我以一種不識相的眼神盯著他。
  “哦,是嗎?”他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道:“隻要你願意,你也可以擁有這些。”
  “啊……”我連忙擺了擺手,道:“我隻是說說而已。”
  正在這時,宮女們陸續端上了膳食。
  待宮女們退去,他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拿起酒壺,往自己的青銅爵杯裏斟滿了酒,一揚手一飲而盡。他又掃了我一眼,道:“怎麽不喝?”
  我趕緊也斟了一杯,剛喝了一口,就被那辛辣的酒味嗆了一下,毫無儀範的咳了起來,比我以前試過的伏特加還嗆,他卻笑了起來,一副情緒甚好的樣子。
  “好嗆的酒,我能不能不喝。”我一邊說著,一邊放下了酒杯。
  “不能。”
  “可是如果我醉倒在這裏,好像不大好吧。”這酒估計兩杯我就倒下了,忽然有些後悔來鹹陽宮了。
  “醉了又何妨,這裏是鹹陽宮。”他一臉不以為然。沒關係,這裏是我的地盤,反正他就是這個意思。
  看著他又飲盡一杯酒,還照樣神色不改,不由暗暗佩服他的酒量。
  看著他,我忽然有個問題很想問,但又覺得有些唐突,思索了一會,剛想問,就聽他說道:“怎麽了,有什麽話就說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吞吞吐吐道:“那個,我想問,你這個鹹陽宮裏到底有多少,嗯,多少妻子呢?”
  他似乎愣了愣,道:“我還沒有冊立王後。不過……”他頓了頓道:“姬妾有十幾位。”
  “哦……”我應了一聲。十幾位?對一個帝王來說也不多了,
  “哦什麽?”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促狹的笑容,道:“怎麽,莫非你也有興趣成為其中一位?”
  “啊?殺了我吧。”我不假思索的翻了個白眼,“成為其中一位,然後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還每天巴望著見你一麵,傻傻等待,從此淪為無數人中的一人,被你遺忘。算了吧,雖然你是個帥哥,還是個有權有勢的帥哥,我覺得還是更喜歡現在這樣的關係。”
  他沉默著,深深盯著我,仿佛要直直看到我的心裏,直把我看得有點發毛。忽然他朗聲笑了起來,道:“小隱,你總是那麽坦率。雖然你很有意思,也讓我很放鬆,不過……”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自從上次見你給李越三個耳光時的野蠻勁,我也覺得還是更喜歡現在這樣的關係。”
  我的筷子尷尬的停在了半空中,抬眼看了看他,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唉,上次他還是看見了我發飆的一幕。
  “糟糕,我有把柄被你抓到了,為了我的終身大事著想,你可千萬要保密,”剛一本正經的說完,我就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嘴角一鬆,也跟著我笑了起來。
  看著他清朗的笑容,我一時有些困惑,這就是被後人評價為時而高雅如菊,時而殘暴如劍的始皇帝嗎?其實在王者的麵具之下,他也有一顆普通人的心吧。不過我也算有幸,如果遇到的是統一六國,完成霸業時的嬴政,那麽一切也會不同吧。
  看天色已經不早,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回到真正屬於我的地方。
  我拿起青銅爵杯,笑道:“你我相識,也是一場緣分,我很高興能遇見你,就讓我敬你一杯,從此各自珍重,相逢再無期。”說完,我一仰頭,一股腦兒的灌了進去。
  “好一個相逢再無期!”他也揚手飲盡杯中之酒,道:“小隱,你若是男兒之身,我們必成知己。”
  “難道你沒聽過一個詞叫做紅顏知己嗎?”我戲謔道。
  他又笑了起來。
  “我想我該走了。”我剛站起身來,眼前一暈,這個酒勁真夠大的,腳步一個踉蹌,腿下一軟,往後栽去,正好不偏不倚的跌進了他的懷裏。
  我和他四目相對,他的眼眸益發幽黑深邃,臉上因酒意而微微泛紅,薄唇抿出了一個優雅的弧度,“你真的不願意留下嗎?如果……隻是以紅顏知己的身份?”他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這句話令我立刻神誌清明,我微微一笑道:“不願意。現在的小正,因為對我很好奇,又難得有人對你這麽坦率,所以你覺得我很有趣,但是你畢竟是一國之君,你有你的底線,隨著時間一長,好奇心是會消失的,那時萬一我不小心超出你的底線,那麽,我很有可能連命也保不住。還是這樣離開,也許在很久以後當你偶爾想起我,還能會心一笑。”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默然了一會,淡淡道:“也許吧。不過……”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有些邪惡的笑容,道:“如果你還保持這個姿勢的話,我可能會改變主意。”
  我這才發現自己還在他懷裏,趕緊跳了起來。一張符紙從我懷裏飄了出來,落在了案幾上,我正要撿起來,他已經挾起了那張符紙道:“這是什麽?”
  什麽?這不是紙嗎,我剛一愣,忽然想起戰國時代還沒有紙呢,怪不得他不認識。我一把奪了過來,用最快的速度折了一樣我唯一會折的東西……紙鶴,遞給了他道:“這是我們家鄉的東西,會給你帶來好運的,送給你。”
  他輕輕哼了一聲,道:“孩童的玩藝。”一邊卻又接了過去,揣入懷中。我不禁一樂,嬴政也有挺可愛的時候。
  “我派人送你出宮吧。”他站起身來,又道:“李越就在下麵候著,到時他會送你出宮。”
  “嗯,多保重,小正。“我的心裏也有一些淡淡的離愁,從今以後,真的是相逢永無期了,不過就算是擦肩而過,也是一種緣分吧。
  他隻是點了點頭,轉過身去,低聲道:“走吧。”
  我看了他一眼,他高大的背影在燭光下似乎格外孤單,心裏莫名的難受起來,趕緊轉身就往外走去,別了,小正……
  在回去的馬車上,李越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我還以為你會留下來。”
  “留下來?”我也挑了挑眉,戲謔道:“你認為你們大王會留下一個又野蠻又會妖術的怪人嗎?”
  他不禁淡淡一笑,道:“其實,除了這兩點,你也勉強算個好女子。”
  咦?我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什麽時候他也會開玩笑了,我瞥了他一眼,道:“所以啦,他的命中注定之人可不是我。”
  他沒有說話,望著車外,忽然低聲道:“看來,我也該去找我的命中注定之人了……“
  我聞言大喜,猛的拍了他一下,道:”對了,這樣想就對了!”
  這下徹底放心了……
  馬車行至茗府,我便下了車,看著李越離去,我沒有進府,而是走到了僻靜處,開始呼喚司音。
  “風”漸漸發出紫色的光芒,隱隱聽見了司音的聲音傳來,空曠而虛幻。
  “一切都結束了嗎?”他的聲音永遠是那麽冷靜。
  “嗯,帶我回去吧,師父。”
  “好。”
  手腕上其他的水晶也開始發出眩目的光芒,流動著七彩的顏色,迂回繚繞。渾身象是火燒一般,越來越燙,一切就和剛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在一陣天旋地轉中,我又回到了熟悉的…………21世紀,某城,前世今生茶館。
  一睜開眼,印入眼簾的就是司音那雙妖詭的眼睛,“歡迎回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淺紫蠱惑,銀色詭異,竟是一種說不出的美。
  “師父!”我好像見到了親人一般,立刻衝上去抱住了他,連聲道:“師父,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他倒沒躲,隻是淡然道:“小隱,你糊塗了嗎,照這裏的時間,你隻不過去了兩天而已。”
  對啊,我正要說話,忽然又被拽進一個熱乎乎的懷抱,一陣混合著檀香、薄荷的柑苔木香味撲麵而來,隻聞到這股熟悉的香味,我就知道是誰了。
  “小隱,你回來了!”這個此時緊緊擁抱著我的金發帥哥,也就是我的師兄……飛鳥。
  “放開我了,想謀殺呀。”我的氣都快透不過來了。
  他這才慢慢放開了我,碧藍的眼中滿是笑意,道:“怎麽樣?穿越時空的感覺怎麽樣?”
  “太棒了,你知道我碰到誰了,我碰到秦始皇了哦,還和他做了朋友,好像做夢一樣,你知不知道秦國是怎麽樣的……”
  “小隱……”司音的聲音製止了一直喋喋不休處於興奮狀態的我,我現在的狀態就好象剛剛旅遊回來,迫不及待的想要說些所見所聞。
  “我不是說過,除了和委托人有關的,不要和其他人有多餘的關係嗎。”他的紫眸一下子深沉起來,隱隱有絲不悅。
  “可是……”
  “師父,這也不能怪小隱,當初我第一次回來的時候不也是這個樣子嗎,以後習慣就好了,小隱,你明白的,對不對?”飛鳥趕緊打了圓場。
  “隻是做朋友又什麽大不了。”我不服氣的低低嘀咕了一句。
  司音一側頭,銳利的目光立刻盯住了我,我趕緊低下頭,不敢去接觸他的目光。
  “好了,師父,小隱才回來,今晚我請客好不好?”飛鳥一邊說著,一邊拉起我的手,
  司音已經收回了目光,低聲道:“我不去了,你們去吧。”他頓了頓,又道:“不過回來的時候……”
  “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個夏威夷披薩,我知道。”飛鳥笑嘻嘻的就帶我往門外走去。
  “記住,不要放菠蘿。”司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忍不住一笑,司音最討厭的東西就是菠蘿了吧,他對菠蘿過敏,一吃就過敏,一過敏就會睡覺,睡得昏天黑地,起碼要三天才能清醒。
  “你說師父看上去和你年紀差不多,為什麽跟個小老頭似的。”我一臉不滿道:“真懷疑師父到底是不是人啊?”
  飛鳥撲哧一笑,道:“說實話,我也有和你一樣的看法,哈哈。”他的笑聲忽然嘎然而止,神情古怪的看著我,嘴角揚起一絲促狹的笑容道:”我親愛的小隱,你就打算這樣出去嗎?“
  “這樣出去怎麽了?”我忙低頭一看,不由慘叫一聲,天哪,居然還穿著那宦官的衣服!
  
  被詛咒的家族
  第二天,我又一次見到了柳顏,她看上去瘦了很多,也憔悴了不少。她也沒問到底有沒有解開三世情劫,一踏進門就詢問阿保機的情況。
  “柳顏,你先聽我說,你們的三世情劫已經化解了,阿保機不會再帶你走了,放心吧。”我笑著對她道。
  出乎我的意外,她不喜反悲,道:“我不管什麽三世情劫,我隻知道阿保機不在我身邊的日子,我就快崩潰了,我想他,我想見他!”我詫異的看了看身邊的司音,他依舊神態自若,緩緩道:“既然這樣,你就和他道個別吧。”說著,他從懷裏掏出那張符咒,默念咒文,解了封印,一股白煙中,阿保機慢慢出現在我們麵前。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的看著柳顏。
  “跟我回去吧,什麽也不要管了。”柳顏忽然開口道。
  阿保機搖了搖頭,道:“如今三世情劫已解,我也要回到該去的地方了。”
  “憶,我想你,這兩個月來你不在我身邊,我很寂寞,真的很寂寞,我真的很想你,我不管你是不是靈,也不管什麽三世情劫,別離開我,……”柳顏的臉已漲得通紅,眼中泛紅,語氣激動,也許失去才覺得珍貴吧。
  阿保機不禁動容,眼底閃過一絲留戀,道:“阿顏,我也……”
  “帶我走吧,帶我到你的世界。”柳顏的話令我大吃一驚,我連忙阻止道:“你瘋了,不要命了嗎,。”
  阿保機臉色變幻不停,硬是壓抑住了感情,搖了搖頭,道:“阿顏,保重了。”
  “如果現在他不離開,那麽就無法投胎,永遠成為一個地縛靈。”司音冷冷的插了一句。
  柳顏身子一震,半晌,幽幽道:“我明白了,億,不過在你走之前我想告訴你,即使你是個靈,我還是很喜歡你,我永遠忘不了和你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我……喜歡億。”
  阿保機身子微顫,痛苦與不舍交織在他臉上,他剛往前走出一步,柳顏就伸手想抱住他,但……她忘了阿保機是靈,他是沒有實體的,她愕然的看著自己的身體穿過了阿保機的身體,不由失聲痛哭起來,“至少,至少在你離開之前給我一個擁抱啊。至少讓我感覺一下真實的你啊。”阿保機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悲傷,望著痛哭的柳顏不知所措,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此時阿保機的心中才是最痛的吧。
  “阿保機,我的身體借你一次。”一直沉默的司音忽然開口了,我不敢相信那是他說的話,難道司音也會有不忍心的時候嗎?
  阿保機臉上閃過一絲感激的神色,轉眼間消失在空氣中,隻見司音忽然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到柳顏麵前,緊緊的摟住了她,很緊很緊。在那一刹那,我清晰的看見一滴晶瑩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我的心,忽然好像被什麽揪住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保機才離開司音的身體,是時候一定要離開了……
  “億,你喜歡我隻是因為我是茗顏的轉世嗎?”柳顏低低問道。
  “不,不完全是。”阿保機輕輕搖了搖頭,最後留戀的望了她一眼,永遠的從我們眼前消失了……
  柳顏茫然的望著前方,一滴眼淚緩緩沿著麵頰流下,滴答一聲,清脆的滴進了司音手中的藍色水晶瓶中。
  “如果有緣,你們終有一天會再相遇的,不管容顏怎樣改變,你們一定會…………認出彼此。”司音淺紫的眼瞳中籠罩著一層罕見的溫柔的光澤,柳顏緩緩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師父,她會忘了一切嗎?包括阿保機?“看著她的背影遠去,我忍不住問道。
  司音淡淡看了我一眼,道:“有些記憶,我也沒有力量抹去。”
  我牢牢的盯著他,他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用那隻銀色的眼睛冷冷瞥了我一眼,道:“怎麽了?”“
  “師父,你今天好象不一樣,原來你也有不忍心的時候,我還以為師父的心是石頭呢,沒想到原來師父也有這麽溫柔的一麵呀……”我笑嘻嘻的說道。
  他臉色一斂道:“今天的事你最好馬上忘記,還有……”他的語氣帶了一絲威脅,“要是讓我知道你告訴飛鳥,那麽……”我好象感覺到了一種叫做危險的味道。
  可是臉部神經卻不受控製,嘴角一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師父,你,你好可愛啊……”我朝他做了個鬼臉,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房門,趕快去找飛鳥告訴他!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一位委托人也沒有上門,我也樂得清閑,飛鳥自然又見縫插針的和新女朋友約會去了,好幾次都很想問他到底在異時空有沒有這樣的豔遇。偶爾我也會想起鹹陽城,那華麗的宮殿,熱鬧的街道,似乎都清晰的浮現在眼前,還有那個人……那雙幽黑狹長的眼睛,那灑脫不羈的氣質,讓人難以忘懷,想起來真是不思議,相隔兩千年,我居然和他有這麽一段交集……
  過了兩天,委托人終於上門了。
  這是一位長相清秀的年輕男子,打扮得體,氣質不錯,但是就是很奇怪,卻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在短暫的震驚和詫異之後,他很快就恢複了平靜,遞上了自己的名片,我迅速的掃了一眼,丁陽,城市快報記者。
  “是這樣的,不知為什麽,從前一段時間開始,我的脖子就開始異樣,一動就好像有刀子割一樣疼,去看了很多醫生,他們都束手無策,不知是什麽怪病,而且很奇怪,我父親,爺爺,以及家族裏的男人都有這個病。本來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但一直做同一個夢,一直夢到這個茶館,還聽到有聲音告訴我隻要到這裏就會沒事的,起初我也不當一回事,但現在越來越厲害,所以也隻能來試試了。”怪不得我覺得他有點怪怪的,原來是脖子那裏有怪病。
  司音喝了一口茶,淡淡道:“那不是病,那是詛咒。”
  “詛咒?”丁陽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顫聲道:“不,不會吧?”
  “過來。”司音又象上次一樣,把食指抵在了他的額頭上,朦朦朧朧中,他的額頭上出現了一些外國文字,確切說……是日文。我不禁有點驚訝,難道他的宿世根源是在日本古代?
  “在你許多的前世中,有那麽一世你是位有名的劍客,為朋友報仇殺了一位女子,這名女子死後怨氣極大,一直沒去投胎,而是化為惡靈,對劍客的子孫後代下了詛咒,凡是他的後代,過了二十五歲之後都會生這種怪病,遭受刀割之苦。“司音輕描淡寫的說著。
  “真的……有這種事?”丁陽的臉色蒼白,道:“我的確是剛過了二十五歲生日,我的父輩好像也都是25歲以後才發病,太……太可怕了……”他一臉驚恐,道:“幫幫我,求求你們,幫幫我!花多少錢都沒關係!”
  “既然你來了這裏,我們自然會幫你,不過我要的……隻是你的一滴眼淚。”司音又喝了一口茶。
  “行行,多少眼淚都行!”他忙不迭道。
  “那麽,你先回去吧,到時我會再通知你。”司音看了我一眼。
  “好,好,那麽謝謝了,謝謝了!”他慌裏慌張的離開了。
  “師父,這次是要去那個劍客的時代嗎?”我問道。
  “不錯,你要回到1867年的日本京都,阻止他的前世……新撰組三番隊長齋藤一殺死一名叫做阿菊的居酒屋老板娘。
  “什麽?新撰組?這個男人的前世是那個時代的頂尖劍客齋藤一?”我不禁大吃一驚,完全不能把丁陽和齋藤一聯係起來,
  我開始調動自己的記憶,曆史上的新撰組成立於公元1863年,在政局最動蕩的7年中,這個日本曆史上最強的劍客集團試圖為德川幕府力挽狂瀾,甚至成功地利用池田屋事變使明治維新的到來推遲了整整一年。高舉紅色“誠”字山紋旗,身穿淺蔥色羽織的新撰組,以其淩厲殘酷的剿滅誌士行動和嚴格到近乎殘忍的法度,被當時的百姓冠以壬生狼的名號。
  “師父,還是讓我去吧,那個腥風血雨的時代不大適合小隱去哦。”飛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他雙手交叉,斜倚在門邊笑道。
  司音掃了他一眼,道:“你認為小隱不敢去嗎?”
  好差勁的激將法,但還是很有效,我立刻跳了起來,道:“我去,我去,我會法術,怕什麽!而且,身為東方人的我應該比飛鳥更方便行事才對。”
  司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點了點頭,道:“那就這樣決定了,你準備一下,明天就出發。”
  我重重點了點頭,朝飛鳥笑了笑,他也對我一笑,眼中卻閃過一絲擔憂。
  晚飯後,飛鳥抱著他的本本和一堆衣服敲開了我的房門。
  “小隱,你得感謝我剛好交了個日本女朋友,這件和服是她的,雖然樣式新了點,總比你那身好點。還有,怕你疏忽了,再來溫習一邊新撰組的曆史。”他難得的一臉正經。
  “饒了我吧,我都知道,反正新撰組的人大多數都沒有好結果,差不多全軍覆沒。我隻是去阻止齋藤一殺那個女人,任務完成就回來。”我翻了個白眼,不耐的說道。
  “你經驗不多,那畢竟是個動蕩的地方,那些浪人們隻要看你不順眼就可以拔刀殺了你,所以事事要小心,千萬不要惹禍。”飛鳥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筆記本,
  “哼,誰要敢惹我,我召喚惡靈來吃了他們。”我戲謔道。
  飛鳥的臉色忽然一變,道:“記住了,小隱,沒有師父允許,千萬不能隨便召喚惡靈,萬一操縱不了,惡靈就會反噬,到時操縱它的人就會有危險。”
  我點了點,我也隻是說說而已,真有危險,逃跑的方法多著呢。在修習通靈術時,我最拿手的就是霧遁了,起霧的法門並不是很難掌握的。
  “對了,我已經幫你查過了,那個叫阿菊的女人的近江屋就位於京都八條地區的梅小路。”飛鳥一邊不停的在本本上摁著什麽。
  “哦,你了解的好詳細哦。”我笑道,暗暗記住了這個地址。
  這次的任務看起來,似乎也並不是那麽難。
  第二次穿越時空,我似乎已經適應很多了,連頭痛也似乎減輕了點,這次司音的誤差也小了點,隻不過,時間似乎有點尷尬,看起來似乎很晚了。算了,怎麽看,我都是在城裏了,總比荒郊野外的好,
  抬頭望去,是一條狹長古老的街道。偶爾有幾位身穿和服的女子,腰攜長刀的武士匆匆走過,沿街邊是一排居酒屋及格子窗屋。昏黃的燈光在白色的紙燈籠中隱隱透出暗色搖曳的光芒,別有一番韻致,怪不得西歐藝術家稱日本的建築為“木和紙的藝術”。木和紙組合的是美麗而細膩的。就像是搖曳的無心之火,又像是風雪中飄逝的宿命,美的脆弱。這裏,就是京都了嗎?
  多虧了飛鳥給我的和服,至少現在不容易引起人們的注意。
  我攔住了一位看上去還算和善的女子,問道:“請問,這裏是不是梅小路?”解語丸果然神奇,我一開口,就流利的崩出了日文。
  她看了看我,眼中掠過一絲驚訝,道:“這裏是七條的油小路,梅小路在八條。”
  還好還好,據我所知,京都的最初設計是模仿中國隋唐時代的長安和洛陽,整個建築群呈長方形排列,以貫通南北的朱雀路為軸,分為東西二京,東京仿照洛陽,西京模仿長安城,中間為皇宮。宮城之外為皇城,皇城之外為都城。城內街道呈棋盤形,東西、南北縱橫有秩,布局整齊劃一,明確劃分皇宮、官府、居民區和商業區。從一條至九條呈縱行分布,所以七條和八條不是很遠。
  我道了謝之後,就往八條走去。靜靜的小路上,偶爾飄過了幾個遊浮靈,我不禁有些驚訝,在中國,遊浮靈是不會這麽大搖大擺的出現的,隻有聽到召喚,他們才會現形。
  聽司音說過,日本的鬼怪有很多種,其中有很多是從中國流傳過去的。最為可怕的應該就是百鬼夜行了吧。百鬼夜行的鬼是由物件鬼組成的,據說是日常生活器物因為附著了靈魂而變成妖怪,每到特定的時間它們就會匯集到一起,在晴朗的夜晚集體上街遊行,一同去往陰間,可謂是死神的隊伍!“百鬼”在日本有這樣的傳說:你使用的物品用到九十九次時,若把它丟掉,它就會集怨氣成為妖怪,所以又稱九十九鬼。
  平安時期和江戶時代,是鬼怪最為盛行的時候。
  現在正是江戶時代末期,還是會有很多這樣的鬼靈滋擾人們的生活吧。
  沿著街麵,我很快就在一排格子窗屋找到了阿菊的近江屋,輕輕移開了紙門,不大的屋子裏隻有兩三個武士坐在那裏喝酒,見我進來,他們稍稍一愣,又接著喝起他們的酒了。
  一位身穿淡紫色和服的年輕女子款款而來,彎腰輕輕道了聲:“歡迎光臨。”她大約隻有二十出頭,身材苗條,清秀可人,隻是白皙的臉上隱隱有層黑灰之色,雙眼無神,有些怪異,不止是她,這間屋子也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我感覺到了……另一種生物的存在。
 
  衝田總司
  “請問您想要點什麽?”她微微一笑道。
  “哦,給我來碗拉麵吧。”我應了一聲,在矮幾旁席地而坐。這名女子的體質並不是容易招鬼的那種,莫非這間屋子有什麽蹊蹺,我環視了一下周圍,目光掃過房梁,忽然猛的反應過來,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阿菊,快來一下。”內屋有人喊她的名字。阿菊?那麽眼前這位女子就是我這次任務的重要人物了,想到這裏,我嘴角一揚,想到了個留在她這裏的好辦法。
  待那女子端了拉麵過來,我低聲道:“這位夫人,如果我沒有看錯,你們這裏有些不幹淨的東西吧。”
  她的手猛的抖了一下,直直盯著我,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進了內屋。內屋裏還有一個男人,看樣子也就二十多歲一點,隻是臉色極差,憔悴不堪,臉上同樣也有一層黑灰之色。
  “姑娘,你能看得出,一定不是普通人,請救救我的丈夫!”她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到底是怎樣的情形?”我低聲問道。
  “是這樣的,我丈夫自兩個月前就開始每晚做惡夢,夢裏總有個醜陋的男人拿著斧子砍他,一直這樣,這還不算,每次我丈夫醒來,都會覺得渾身疼痛,好像真的被砍到一樣,這樣下去,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黯然道。
  我看了看她,道:“你們是兩個月前才搬到這裏來的吧。”
  她點了點頭。
  “問題就出在這間屋子上,這間屋子的木梁是以槐木和柳木而製,你知道槐的漢字怎麽寫嗎?”我說著,蘸了點茶水在地上寫了個槐字。
  “槐字裏麵有個鬼字,柳木容易成為變怪,這兩種是最容易招鬼的木材,你們還兩種全用,自然就招來了樹中住鬼。”我搖了搖頭道。
  “樹中住鬼?”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嗯,此鬼多居住木中或樹下,最喜歡寄居的就是槐木和柳木。”
  “那麽,那麽有辦法解決嗎?”她急切道。
  “樹中住鬼法力極弱,隻要趕走它就可以了。不用擔心”我掏出懷中的靈鬼凶災退散符,默默念了幾句驅鬼咒文,用力一甩,那符咒就穩穩的貼在了梁上。
  “放心吧,今晚你丈夫一定能睡個好覺了。”我笑了笑道。
  “真是太感謝你了,真是太謝謝你了,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阿菊一臉激動的說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不過真要感謝的話。”我頓了頓,道:“我初來乍到,需要一個安身之所,能不能請了我,讓我在這裏幫你的忙呢?”
  她一愣,遲疑道:“可是你……”
  “沒關係,我什麽都能做。”
  “既然這樣,我就請你留下了。”她也笑了起來。
  “嗯,多謝,我叫小隱,請多關照。”
  “我叫阿菊。”
  完成任務的第一步,似乎很順利。也許,很快就能回去了。
  在這裏住了三四天,我很快就熟悉了一切。阿菊帶了我去了這裏的陣前屋。町下的農婦們會將新鮮蔬菜以及鮮花等在清晨拿來陣前屋販賣,,也就相當於現在的菜市場。人們在這裏可以享受新鮮的生菜,水果及花的樂趣。
  去了兩次之後,我就自告奮勇的一個人去了,不過她似乎總是不好意思差遣我,在她看來,也許我也算得上個半仙吧,至少她丈夫再也沒有做過那種惡夢了。
  雖說是深秋,但陽光依舊明媚,狹長的街道上鋪滿了散落的紅葉,偶爾從樹枝間,房頂上傳來幾聲婉轉的鳥鳴,隨著格子窗屋的紙門被移開,早起的人們陸陸續續的出現在街道上,孩子們也開始戲鬧追逐,城裏一下子熱鬧起來。看起來似乎一片平和景象,隻有穿梭而過的浪人身上的佩刀在提醒我這是個危險的時代。本著不惹事生非的態度,如果看見浪人之間鬥械,我都是遠遠繞開的。
  我抱著一籃剛買的配菜蘿卜,不慌不忙的走在街上,順便欣賞一下京都的早晨。
  走到一座神社前,忽然聽見裏麵傳來一陣哭聲,我好奇的探頭進去,看見幾個孩子正圍著一個女孩子,好像在哄她似的,那個女孩很可愛,不過一直在哭。我不知不覺走了進去,放下籃子。
  “怎麽了?”我開口問道。
  “哦,太郎不小心把阿雲的新頭飾摔斷了,阿雲就一直哭,一直哭。”一個年紀也就六七歲的小女孩回答了我。
  什麽呀,原來是這麽點小事,我不由覺得有點無趣,正打算站起身來,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清透柔軟如冰絲的聲音:“阿雲怎麽哭了?”
  那些孩子一回頭,個個喜笑顏開,連聲喊著:“哥哥,哥哥。”我驚訝的回過頭去,一位身著白色和服的少年在淺金色的陽光下微笑,長長的黑發隨意的紮起,又隨意的在他肩上散了幾縷。淡淡散發出一種清冷脆弱,纖塵不染的純淨。他漆黑的眼眸,令人想起了繁星閃耀的夜幕,他淡粉的嘴唇,令人想到春天第一朵綻放的櫻花,他輕輕一笑,仿佛陽光照射進了心底深處,那種溫暖的感覺一直漫延著,漫延著……
  美少年,當時我想不出更多形容詞,印入腦中的翻來複去隻有這三個字。
  他徑直走到那位叫阿雲的女孩麵前,附下身子柔聲道:“怎麽了,不要哭了。”阿雲見到他,剛咧嘴想笑,但可能又想起自己的頭飾,又繼續哭了起來。身邊的孩子把原因一說,他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打量了一下四周,走到一株開得正豔的紅楓前,伸手折下一小枝楓葉,走回阿雲麵前,彎腰插在她的發鬢上,道:“看,這下不是也很漂亮。”他語氣溫柔,笑意似乎快從眼眸裏溢了出來。
  我趕緊掏出自己隨身帶來的小鏡子,打開讓她看,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對著鏡子看了一下,立刻止了哭聲,“姐姐的這個鏡子好清楚啊,”她輕輕的說道,眼睛就一直盯著我的鏡子,看著她一臉很想要的神色,我猶豫了一下,要是我不給,好像太小氣了,我可不想給別人留下這樣的印象,尤其是在那麽一個美少年麵前,於是把鏡子遞給了她。道:“那姐姐就送給你吧,那你就不要哭了哦。”算了,算了,反正我回去又能買,隻是不知道ANNA SUI還有沒有這一款了,以後還是帶個普通的吧。
  阿雲喜出望外,連忙說了聲謝謝,歡天喜地的繼續和夥伴們去玩了。
  我側頭看了一眼,那少年也正微笑的看著我,
  “那麵鏡子很漂亮。”他忽然開口道。
  “嗯,”我點了點頭,道:”所以我現在又有點後悔了。“
  ”嗬嗬,“他笑出了聲。
  “我叫小隱,你呢?”我自己也笑了。
  “――我姓衝田。那個,名叫總司。”說著“名叫總司”時,他又笑了,那笑容好象突然綻開的陽光一樣燦爛。
  但我卻笑不出來了,衝田總司,是那個衝田總司嗎?這個時代最為頂尖的兩大劍客,一個叫做齋藤一,另一個,就叫做衝田總司。
  我一臉震驚的盯著他,完全不能把眼前這個水晶般純淨的溫柔少年和九歲起就握刀,斬人無數,人稱鬼之子的衝田總司聯係起來。
  半晌,我才回過神來,“哦呀,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趕緊拾起地上的籃子,衝他尷尬的笑了笑,飛也似的逃走了。
  “再見!”背後傳來他清爽而愉悅的聲音。
  回到近江屋好一陣子,我才平靜下來,那樣的少年,明明有天使一樣的容貌和笑容,怎麽會是讓人聞之變色的鬼之子?
  腦中飛快的出現了一段關於衝田總司的記憶資料,衝田總司,新撰組一番隊隊長,副長助勤,兼劍術示範,屬於天然理心流,26歲,歿。當初讀到這段簡短而枯燥的資料時,我完全沒有感覺,但現在真切的看到了現實中的人,而且還是那樣一個美少年,心裏卻隱隱有陣失落,不知是惋惜還是遺憾。
  正想著,門外走進兩人,身著袖口有白色山型的淺蔥色羽織,腰配太刀,矮一點的那個,容貌普通,麵帶微笑。而高個的那個身材挺拔,雖然容貌英俊,但神色冷淡,一雙深邃的眼中閃動著冷酷的光芒,全身散發著一種淩厲的…………殺氣。
  一看他們進來,其他桌子前的客人們隻是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不敢再看第二眼。他們的眼光中夾雜著恐慌和厭惡。這樣的服飾,好像是新撰組的專用服,這兩人應該是在當值中的隊員吧。
  新撰組一直擔任著維護京城治安的任務,但京都城裏的人,從來就對德川幕府的差人沒什麽好感,因為京都畢竟是千年王城之地。相對地,他們比較偏袒與幕府作對的長州派。長州藩發覺了這一點後,也更有意識地在京都收買民心,在祗園等地作了大量投資。而新撰組雖以鎮護王城的名義駐紮進京,在池田屋之變中,致使京都盡人皆知,新撰組乃是幕府的爪牙。因此,不少人設法袒護被通緝捉拿的長州藩士和浪人,甚至湧現了拚死保護長州藩士的義俠。事變之後,奉行所不得不為此頒布告示,嚴令禁止京都居民窩藏逃犯。
  我所在的這個時間段雖說離新撰組的覆滅隻有兩年了,但目前看來人們還是十分忌憚他們的。
 
  新撰組
  “他們是新撰組的人,也算這裏的常客了。”阿菊在我耳邊低聲道。我點了點頭,走到他們麵前,笑了笑道:“歡迎光臨,請問要點什麽?”
  那矮個的看了看我,笑道:“這位姑娘以前沒有見過,是新來的嗎?”
  “是啊,她是我新請來幫忙的。”阿菊已經在那裏回答了,
  “清湯拉麵。”那位高個子冷冷的發話了,他的聲音和他的眼神一樣冷。
  “嗬嗬,我說齋藤,怎麽每次你都點清湯拉麵。”那人笑嘻嘻道。
  我心裏一驚,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男人殺氣那麽重,八成就是齋藤一了。齋藤一,新撰組三番隊隊長,以偵察和暗殺出名,劍法幹淨利落毫無花巧招數,一擊致命。
  今天是什麽日子,當今兩大絕頂劍客全讓我遇到了……
  隻是齋藤一為什麽要殺死阿菊呢?不管那麽多了,反正我隻要阻止這件事發生就可以了。
  我站在一邊觀察著他們,發現那個矮個男人的眼神老是圍繞著阿菊轉,看起來似乎對她很有好感。而齋藤則是目不斜視,臉色冷峻。
  在把麵端過去的時候聽見了幾句他們之間簡短的對話。
  “阿一,長州派的人好像又在蠢蠢欲動了。”
  “嗯,好像混進了不少奸細。”
  “明晚我們是不是……”
  “三郎,不要在這裏說這個。”
  齋藤冷冷的打斷了那個叫三郎的男人,看起來他的戒備一點也不鬆懈,不愧是專門負責偵察和暗殺的人。
  齋藤忽然抬頭看了我一眼,他那銳利冷酷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劍直插我的心房,令我有種瞬間被冰凍的感覺,和小正的冷不同,在他的眼神中,我感到了一種嗜血的味道。
  端麵的手不由輕顫了一下,幾滴滾燙的麵湯濺了出來,不偏不倚的滴在了他衣服上。
  “啊,對不起!”我趕緊替他擦拭,糟糕,萬一他發飆拔刀砍我怎麽辦?我是霧遁呢還是用定身術?
  “走開。”出乎我的意料,他隻是冷冷說了一句,身子連動都沒動。
  求之不得,我正要閃開,忽然看見門外簾子被掀起,一個白色人影輕快的走了進來。
  “總司,你來了,我們正等著你呢。”三郎熱情的招呼起進來的那位男子。
  總司?衝田總司?我愕然的抬頭,果然,就是早上遇見的那位美少年。他見到我,也是稍稍一愣,不過又立刻衝我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總是能讓人如沐春風。
  我又看了一眼齋藤,令人驚訝的是齋藤看著總司的眼神裏竟也有一絲暖意。
  他笑吟吟的看著我,忽然指了一下我的手道:“你的手怎麽了,小隱?”
  被他一說,我開始覺得手背疼痛起來,忙低頭一看,原來剛才也有幾滴熱湯濺在了我的手背上,現在已經變紅了,好遲鈍,怎麽我現在才感覺到疼。
  “總司,你認識她嗎?”三郎驚訝的問道。
  “啊,也算是吧。”總司笑著從懷裏拿出一個紙袋,附下身來,放在了我的手裏,道:“這個給你。吃了就不疼了。”我的心裏忽然湧起了一陣感動,總司好溫柔啊,我打開紙袋,裏麵是一塊塊淺棕色的糖,我認得這種糖叫做豆平糖,好像是孩子最愛吃的糖。怎麽感覺有點象哄孩子……
  “這個,謝謝。”我吞吞吐吐道:“不過,我不是孩子……”
  “嗬嗬,沒關係。”他又愉快的笑了起來,笑了幾聲,忽然笑聲被一陣劇烈的咳嗽代替了,他猛的捂著自己的嘴,低聲道:“抱歉。”說著就跑出了門外。
  咳嗽?對了,我想起來了,曆史上記載衝田總司是由於患了肺結核去世的,現在這個時候,他的病好像不輕了。想到這裏,我的心忽然一顫,不由自主的也跟著他跑了出去。
  屋後,總司靠在牆根處劇烈的咳嗽著,當他攤開白色的帕子時,我清晰的看到那裏盛開了點點血色的花。
  他見我出來,對我微微一笑,輕聲道:“我沒事。”
  我默默的看著他,為什麽,被這麽痛苦的疾病折磨的他還能笑的這樣清澈純淨,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沒事的話,就進屋吧,外麵冷。”我低聲說了句,就往回走去。
  “那個,請不要對別人說。”他低低的在我背後說道。
  我一驚,難道直到現在,其他人還不知道他得了肺結核的事嗎?他一直都隱瞞著大家嗎?我驚訝的回頭看著他,他依舊笑得溫暖清澈,“我不想讓大家擔心。”
  我的心,似乎被什麽牽動了一下。
  進了屋子,齋藤關切的眼神迅速的望向了總司,三郎已經忙不迭的問了起來,:“總司,你怎麽樣?你的咳嗽好像越來越厲害了。”
  總司笑了笑,道:“沒事,隻是咳嗽而已,天氣稍稍有變,我就容易傷風咳嗽。”
  “鬆本醫生怎麽說?”齋藤也開了口。
  “沒什麽,放心吧。”總司笑得象個孩子。
  齋藤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對了總司,聽說你前幾天偷看了土方副長的俳句集,他大發雷霆吧。”三郎忽然想起了什麽,笑著問道。
  “說起這件事,副長差點就拔刀了,哈哈哈。”總司看上去甚是愉快。
  “那麽,我們的魔鬼副長到底寫了些什麽?”三郎好奇的問道。
  “這個嘛。”總司賣了個關子,忽然一本正經的吟誦起來:“一朵梅花開,梅花依舊是梅花,梅花開幾朵,也不會變成梅花以外的東西啊……”
  還沒說完,我已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什麽詩呀,三郎更是笑得樂不可支,連齋藤眼裏都有了一絲笑意。
  “平間先生,齋藤先生,你們居然敢笑話土方副長的俳句,切腹,全部切腹……”總司自己終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在一片笑聲中,我聽見了幾聲壓抑的咳嗽聲。
  我忽然有點心疼起這個叫做總司的少年……
  雖然他被稱為人斬,鬼之子,但那都是從文字中得來的,我從未親眼見過,我隻知道,這個在我眼前的總司是溫柔的,
  此後的十幾天,我和阿菊也已經混熟了,她是個典型的日本女人,賢惠能幹,心地善良,究竟齋藤為什麽殺了她,而她又為什麽有這麽大的怨氣,下了這麽重的詛咒呢?司音說齋藤是為了朋友殺了她,難道這個朋友就是三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阿菊的丈夫看起來似乎也挺神秘,經常不在店裏,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每天去陣前屋購買蔬菜水果也成了例行公事,不過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也是件愉快的事情,在路過一家藥屋時,我忽然想起了總司的病,雖然我對結核病並不是很了解,但如果能稍稍遏製他的咳嗽,減輕一點他的痛苦也好啊,我望了望籃中的梨,邁進了藥屋,挑了一味叫做川貝母的中藥。
  川貝燉梨,我能想到的隻有這個了,為什麽我就沒學點醫術呢。
  出來路過街邊的飴屋時,又想起那天總司給我的豆平糖還蠻好吃的,忍不住又走了過去,隻見屋前一位身著淺蔥色羽織的男人也低著頭在挑選。這不是新撰組的隊服嗎,我走近他,他剛側過頭,正好和我打了個照麵。
  “總司!”我驚訝的喊道,“你怎麽在這裏?”
  總司一見是我,又露出慣有的燦爛笑容,道:“小隱,你也來買豆平糖嗎?”
  我點了點頭,道:“嗯,上次一吃吃出癮來了,”
  “是啊,是啊,很好吃。”總司笑容滿麵的應和著。
  “你今天怎麽穿著隊服了?”我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哦,今天剛好輪到我和齋藤先生當值。”他一邊說著,一邊付了錢,把紙袋遞給了我,:“給你,這是最後一袋了。”
  “不行不行,你那麽喜歡吃,”我連連擺手道。
  “沒關係。”他淡淡笑著,沐浴在陽光下的他,笑容也是那麽耀眼。
  “對了,跟我來。”我一把拉起他,往河岸邊走去,他似乎有些愕然,但還是被我拉到了岸邊。
  “坐下,”我指了指草地,把一堆東西一扔,自己先坐了下來。他也立刻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道:“怎麽了?”
  “一起吃吧。”我打開了紙袋,拿出一塊遞給了他。他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道:“好。”
  濃鬱的豆香充斥著口腔,入口即化的感覺比德芙巧克力還爽滑,看了看身邊聚精會神的吃著糖的總司,我不由很好奇如果在現代,不知道他會不會也喜歡吃巧克力呢?
  “咳,咳!”他又忍著咳了兩聲。
  “總司,沒關係,不用忍著,咳出來好了,不用這麽辛苦。”每聽他咳一聲,我的心裏就抽一下。
  “我沒事。”他繼續往嘴裏放了一塊糖。
  “總司……你的病需要多休息……”我吞吞吐吐道。
  他看了我一眼,略帶驚訝道:“你知道我是什麽病?”
  “嗯,我知道一點,我想醫生也一定和你說過類似的話吧?”
  “啊,說過。我知道自己的病。”他望著波光粼粼的河水,笑容漸漸隱去,“也許將來,我會在病榻上度過,但是現在,在我還能揮動劍的這一刻,我不想停下來,為了守護身邊的人,為了並肩作戰的夥伴,我也要拿起劍.,繼續戰鬥下去……”
  他抬頭的時候眼神淡而清澈,陽光映在身旁,帶起他凝望的微笑,久久不曾散去,我的心在一刹那有一絲震動。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吧,至少以後回想起來,並不覺得後悔,問心無愧。那就行了。”我笑了笑道。
  他轉頭看著我,笑容溫暖,重重點了點頭。
  “不過,身體還是要當心,不然就算你不想,也隻能乖乖躺著了,這個給你。”我把籃子裏的梨和川貝交給他,道“把川貝放在掏空的梨中,隔水燉,全部吃下去,潤肺止咳。”
  他笑容依舊,眼中閃過一絲感動,接過了東西,站起身來,道:“多謝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嗯,下次再見,謝謝你的豆平糖。”我也收拾了一下,站起身來。
  “這個,謝謝。”他指指手中的東西,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我似乎又聽見了一陣咳嗽聲。我的心裏,似乎越來越難受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一切好像都很平靜,齋藤和三郎看起來是這家近江屋的常客,總司也來過幾次,每次他來我都逼著他吃一碗川貝燉梨或是白梨蜂蜜,看他一口一口的乖乖吃下去,我才覺得心裏舒服一點。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少年會讓我這麽心疼,有時候,他的笑容比他的咳嗽還讓我心疼,總是在想,在他那柔弱的外表下是怎樣一顆堅強的心……
  漸漸的,我和他們都慢慢熟絡起來,三郎經常會和我開開玩笑,而齋藤雖然依舊沉默,但看著我的眼光明顯少了幾分敵意。
  今天近江屋剛開門,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長長的黑發,白色和服,燦爛的笑容,我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總司,怎麽這麽早?難道……”我眨了眨眼:“這麽早就來吃我的川貝燉梨了?”見他今天氣色不錯,我的心情自然更好。
  “嗬嗬,”他笑著道:“小隱,今天我們屯所有合戰比賽,想不想看?”
  “合戰比賽?”我心中一動,聽上去似乎很有趣。
  “我和齋藤都參加哦。”他臉上笑意更濃。
  “什麽?你也參加?可是你的身體?”我有些擔心的問道。
  “沒關係,我至少還揮得動這把菊一文字則宗。”他指了指腰間的太刀。以前也有所耳聞,菊一文字則宗和加賀清光,是衝田總司最為鍾愛的兩把太刀。
  兩大高手過招實在是個不小的誘惑,我的心裏也著實癢癢的,於是和阿菊請了假,跟著總司前往他們的屯所。
 
  魔鬼副長
  新撰組的屯所位於京都西麵的本願寺內,剛到寺前,就見到寺門前釘著一塊寫著新撰組名字的木牌,門邊還守著兩名身著淺蔥色羽織的隊員,他們一見到總司,立刻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衝田先生。”又略帶好奇的看了我一眼。
  總司對他們笑了笑,帶著我走進寺內,寺內紅楓處處,猶如雲霞一般籠罩著庭院,回廊前種植著許多顏色各異的菊花,白的純淨,粉的柔美,黃的豔麗,花瓣隨風吹落在石板地上,木製的回廊上,和散落的紅葉交相輝映,別有一番韻味。
  時不時的有身著淺蔥色羽織的隊員從我們身邊走過,總司微笑著和他們打著招呼,他們看著我的眼神都帶著一絲好奇,也是,我一個女孩好像是有點醒目。
  “總司,你帶我來沒有關係吧?”我有些懷疑的問道。
  “沒關係,沒關係。“他笑著搖了搖頭。
  穿過庭院,來到一個開闊的場地,站著不少人,我忽然看見了眼熟的人,“齋藤先生!”我笑吟吟的朝他招手示意,雖然他和我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而且其中八句是,清湯拉麵。但畢竟也是個熟麵孔,忽然看見還是有點親切感的。
  他瞥了我一眼,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了,真不容易,算給我麵子了,還做出了一點反應。
  “總司,這女人是誰?”一個身材魁梧,濃眉大眼的年輕男子擋在了我們麵前,笑嘻嘻的問道。
  還不等總司回答,他象是想到什麽,又來了一句:“這不會是你的女人吧,好小子,總算開竅了。”
  總司的臉唰的一下子紅了起來,低聲道:“永倉先生,不要胡說了,她是我的朋友。”
  總司叫他永倉先生,那麽這個男人一定是八番隊長永倉新八了。“我叫小隱,初次見麵,大家好,我是總司的朋友。”我朝大家笑了笑。
  “你叫他總司?居然沒用敬語?”永倉依舊不依不饒,還作出一副凶惡的樣子瞪著我。不過,他的臉不用扮看上去就挺凶惡的。
  “永倉先生……”總司正想開口,忽然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新八,好了,別玩了,不然把總司的女人嚇跑了。”一個高個圓臉的男人走了過來,笑著拍了拍永倉的肩,永倉臉上肌肉一鬆,哈哈的笑了起來。
  我哭笑不得的和總司對望了一眼,什麽總司的女人,越解釋越混亂,不過對於那個時代的大多數人來說,男人和女人的關係隻有一種吧。
  在隊員們的哄笑聲中,總司的臉越來越紅,低聲道:“抱歉,我這些夥伴們就是這樣隨便。”
  “沒關係,我不會在意的,被他們調侃幾句又不會少塊肉。”我衝他笑了笑。
  他聞言又笑了起來。
  “大家準備的差不多了,換上裝備就開始合戰比賽吧。”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暗沉如薄暮私語,卻又明晰似縈繞周身,說不出的好聽。有這樣聲音的人一定也是個出色的人物吧。
  尋聲而望去,迎麵走來兩位身穿黑色和服的男人,兩人看上去都是三十出頭的樣子,一位個子中等,結著發髻,麵貌親切之中又略帶威嚴,這個男人不象是那個聲音的主人,我把眼光轉向了那個高挑的男人,他和總司一樣,未結發髻,隻是隨意的紮起一頭長發,黑色發絲在風中飛舞,吹拂過他俊美的麵頰,一雙深不見底的褐色眼睛,淡淡的泛著琥珀的光澤,嘴角微挑,顯出幾分不羈,這個男人一看就不是個簡單角色,他應該就是那個聲音的主人。
  “剛剛在說話的是我們的土方副長,他身邊的就是後藤局長。”總司低聲在我耳邊說。
  原來那個男人就是以殘酷手段被人們稱為魔鬼副長的土方歲三,這到底是怎麽了,魔鬼副長,鬼之子,和鬼字有關的男人為什麽都偏偏這樣俊美,他們若是鬼,那地獄也該成了天堂吧。
  從書上讀到過,後藤勇,土方歲三,還有總司都是從一個叫多摩的鄉下地方裏的試衛館裏相識的,他們幾人同為天然理心流宗家近藤周助門下的師兄弟。特別是後藤和土方,從十七歲起就認識,感情親厚,在他們眼裏,總司就象是弟弟一般吧。
  土方的目光冷冷掃過了我,又望向總司,道:“這就是你提過的那個朋友嗎?“
  總司點了點頭,笑得一臉無邪。
  看著總司的笑容,土方的眼神也漸漸柔和起來,道:“那就去準備吧。”
  “阿歲,我們也打上一場吧,在多摩的時候我們經常玩這個遊戲,忽然有點懷念起來了。”一邊的後藤局長笑著說道,他的聲音低沉卻溫和。
  “嗯,”土方點點頭,在轉頭看著後藤的那一瞬間,我清楚的看見透明的溫柔在他眼中閃動,一時間,冷傲俱散,兩人相視一笑,一種特別的感情在他們之間緩緩流淌。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很微妙。
  所謂合戰遊戲,就是分為白隊和紅隊,每隊六人,每個隊員額上綁上一個瓷碟,手持木刀或竹劍,找機會擊破對方額上的瓷碟,被擊碎的那個隊員立刻要退出合戰,哪組的隊員最先全部退出就算輸了,另一隊就是勝方。
  後藤勇,總司,新八等人在紅組,土方,齋藤,三郎等人在白組,實力不相上下。我和其他隊員則在一邊津津有味的觀戰,為他們加油。
  第一次見識到總司的劍術,隻見他輕逸靈動的身影一晃,隻聽啪啪兩聲脆響,對方已經有兩個碟子碎了,圍觀的隊員們紛紛喝彩,而白組的齋藤也不是省油的燈,還沒看清他的動作,紅組就聽到一聲脆響。
  戰況激烈,我興奮的看著比賽,同時又有些擔心總司的病。
  啪啪,又聽幾聲脆響,連後藤和土方也敗下陣來,場上隻剩總司和齋藤還對峙著,
  “不愧是新撰組最強的兩個人啊。”後藤在一邊笑道。
  “總司,加油!”我朝他做了個V字,他稍稍一愣,又立刻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朝我點了點頭。我的目光往旁邊隨意一掃,正好看見土方正若有所思的注視著我,我朝他笑了笑,趕緊把目光移開了,可能是因為魔鬼副長這個外號的關係,被他注視著好像真的有一種壓迫感。
  總司一揚竹劍,用他特有的突刺技朝齋藤刺去,齋藤舉刀架開了第一擊,但總司但還有接下來的第二和第三擊,順勢一刀刺去、瞬息間收回、再度刺出。連串動作仿佛一氣嗬成,神速無比。在第三擊時,隻聽啪的一聲響,齋藤額上的瓷碟被敲碎了!
  總司嬴了!周圍傳來一片讚歎之聲,我一躍而起,衝上去一把抱住他,連聲道:”太棒了,太棒了!”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我感到背後有股涼意冒了上來,往旁邊一睨,大家都驚訝的望著我,有什麽好驚訝的,奇怪……
  “啊!”當我意識到我居然因為過於激動緊緊抱住總司的時候,不由大叫了一聲,慌忙跳了開去,要命,我又忘了,這裏不是現代,這裏是150年前的古代,一個普通的擁抱在這裏可是太太驚世駭俗的舉動了……
  “抱歉,總司,我不是故意的。”我趕緊道歉,怎麽感覺好像自己是個色狼占了他便宜似的。“我是太高興了……所以……”
  “我知道,”他又笑了起來,“剛才小隱不是也在拚命為我加油嗎。”
  “是啊,嗬嗬,你不要誤會就好。”我幹笑了兩聲。
  “總司,你的女人還真主動!“新八又在那裏唯恐天下不亂了。我迅速的回頭,甩給他一個白眼。
  “永倉先生,我的名字是小隱,總司的女人好像不是我的名字吧。”我唇邊漾起一個調侃的笑容,道:“如果我把永倉先生叫做某某的男人,我想永倉先生也不喜歡吧。”反正仗著總司在身邊,我也不怕。
  周圍傳來了一陣笑聲,總司似乎忍著,不好意思笑出聲來,齋藤的嘴角也微微抽動了一下。
  “啊,總司,你還不管教管教你的女人!”新八的臉皺成了一個包子,大聲吼道。
  “抱歉,抱歉,”總司強忍著笑意,朝我打了一個眼色,我立刻心領神會,趕緊跟著他往後麵的庭院走去。
  “哈哈哈!”一進庭院,總司就笑出聲來,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永倉先生被氣成那個樣子。”
  “嗯,他的臉生起氣來好像包子哦。”我忍不住說道。
  “包子?哈哈哈!”總司笑得如同孩子一般暢快。“要是被永倉先生聽到,又要生氣了。”
  漸漸的,他止住了笑聲,嘴角依舊含著淡淡的笑意,看著我道:“小隱,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覺得你有種很親切的感覺。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姐姐。”
  “是嗎?我長得象你姐姐嗎”我笑嘻嘻道。弟弟這麽帥,姐姐一定也是個美人吧,我胡思亂想著。
  他笑了笑道:“不過說來也奇怪,你和我姐姐一點也不象,就連性格完全是相反的,可為什麽我覺得你們有相同的地方呢。”
  “當然有相同的地方了。”
  “什麽?”
  “我們都是女的呀。”
  “……哈哈哈哈!”
  “咳咳咳……”總司又發出了那令人揪心的咳嗽聲,他來不及掏出帕子,一口殷紅的血噴在麵前的黃色菊花瓣上,點點血紅觸目驚心,然後又是一口血,黃色花瓣自底飄起,慢慢夾雜著紅色……
  我的心,猛的痛了起來,“總司,怎麽樣?”我趕緊扶住了他。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唇邊的血跡,朝我笑了笑道:“我沒事。”
  “你都在吐血了,還說沒事,你不要在強撐下去了!痛苦的話就表達出來,這樣強作歡顏更讓人難受!”我不由語氣激動起來。
  “說了……我沒事。”他又重複了一遍,笑容依舊,語氣卻是帶著一絲斬釘截鐵。
  我看著他,再也沒說什麽,隻是摘下那些帶著血的花瓣,放進了手帕裏,揣入懷中。
  “謝謝,”他輕輕說了一聲,目光飄向了遠處,若有所思。那雙純淨的眼眸似乎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霧。
  總司,為什麽要這麽辛苦?為什麽……
  “總司,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姐姐,我要好好照顧你!”我看著他,堅定的說道。
  “嗬嗬,你比我還小吧,怎麽做我姐姐。”他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伴隨著幾聲咳嗽。
  “我不管,你的身體就交給我了。”
  “啊?”
  “我是說,你的健康就交給我了。”剛才那句話好像有歧義……
  總司溫柔的笑了起來,這樣的微笑,我很想一直看下去……
  “總司!”齋藤不知什麽幽靈一般的站在了我們身旁,他附身在總司耳邊說了幾句,總司的臉色稍稍一變。脫口道:“為什麽?”
  齋藤沒有回答,他望向了我,道:“副長想單獨見見你。”
  “啊?”我的嘴又張成了O型,魔鬼副長要單獨見我,寒啊……
  “小隱,還是我和副長說一聲,說你不想去吧。”總司輕聲道。
  我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道:“沒關係,我去,他又不會殺了我。”
  總司笑著點了點頭。
  魔鬼副長的房間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張小小的矮幾,屋子的正中貼著一張紙,走近一看,上麵寫著:
  一、嚴禁違背武士之道
  二、嚴禁脫離組織
  三、嚴禁隨意改變策略
  四、嚴禁隨意辦理訴訟
  五、嚴禁私鬥
  違背者以上任一條者,切腹
  哦,這不是土方副長製定的以殘酷聞名的軍中法度嗎?在新選組成立以來,因為觸犯這個法度而切腹自盡的隊員數目也不小。從高層到低層,無論是誰,隻要有違犯,土方魔鬼副長可是一個都沒放過。
  等了許久,都沒人來,這人的架子也太大了吧。我不覺有些無聊起來,轉身朝門外走去,剛跨出門就撞在一個結實的胸膛上,好痛啊,我揉著自己可憐的鼻子抬起頭,正好對上那雙泛著琥珀光澤的眼眸。
  “想去哪裏?”他沉聲道,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沒去哪裏,隻不過等的太久,隨便走走。”我加重了等的太久這幾個字,這可是你的不是。
  他顧自走了進來,回頭冷聲道:“還不進來。”
  不能否認,他的容貌無可挑剔,他的聲音更是性感動人,但是他的態度實在是讓人非常非常不爽。他在榻榻米上坐了下來,一言不發。
  “那個,請問找我有什麽事?”我忍不住問道。
  他用一種探究的目光冷冷掃了我一眼,道:“總司在我麵前提過你幾次,我倒也有一些好奇,現在看起來也不過如此。”
  什麽啊,我瞥了他一眼,“土方先生,如果讓我過來隻是和我說這些話,那麽我就先告辭了。”說著我便準備站起身來,剛移動了一下身子,就感到一股殺氣撲麵而來,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他一手摁在了地上。
 
  鬼之子
  意外情況突然發生,我瞪著他,一時腦中有些混亂。他要做什麽?對了,曆史上記載的土方歲三在私生活方麵似乎有點風流,難不成……不可能,不可能,他對我這樣的應該沒什麽興趣吧,
  正想著,他冰冷的手已經滑到了我的脖子上,那好聽的聲音在我耳邊低低響起:“雖然我不清楚你為什麽接近總司,但是……”他的手加大了力道,“要是讓我知道你是長州派來的奸細,我保證你必死無疑。”
  他淺褐色的眼瞳漸漸加深,死亡的味道從他的手清晰的傳到了我的身體上,光是那股殺氣就淩厲無比,這個男人,果然不愧為魔鬼副長的稱號。此時我的心情倒平靜下來,他不可能在這裏殺了我,他隻是對我有懷疑,我幹脆閉上了眼睛。現在還不到動用法術的時候。
  “如果你是這樣認為,就幹脆再用一把勁吧。”我低聲道。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他猶豫了一下,慢慢放開了手。我趕緊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深深呼吸了幾口空氣。
  “我明白,在這樣的混亂時代中生存的你會有這種想法,我並不感到奇怪,要讓你信任別人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也不想解釋,也不奢望得到你的信任,不過我也不會因為你的懷疑就疏遠總司,因為我想看見……總司的笑容。”我站起身來,不慌不忙說道。
  他的眼中有絲詫異稍縱即逝,隻是看著我。
  我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道:“剛才的事我不會告訴總司,因為我想土方先生也是想保護總司才這樣做的吧。”
  背對他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他略帶暗沉的聲音又低低響起:“你對總司……”
  “土方先生對總司是什麽樣的感情,我對總司就是什麽樣的感情。”我回頭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再沒有看他一眼,趕緊出了房門。這個魔鬼副長,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剛走到庭院裏,就看見坐在回廊上的總司,他已經換回了白色和服,黑色的長發沒有紮起來,隨意的披散著,風不時的吹起他的發絲,拂過他蒼白的臉頰,清幽的回廊,滿地的紅葉,白衣的美少年,仿佛一副靜止而唯美的畫卷,我靜靜站在原地,竟不願去破壞那份和諧。
  他察覺到動靜,側頭一看是我,立刻笑了起來,笑容透明溫暖,不染半點塵埃。
  “小隱,沒什麽事吧?”
  我想了想,哭喪著臉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怎麽了?“他看我這個表情,語氣中帶了一絲疑惑。
  “沒事”我低垂著眼,搖了搖頭。
  “土方先生對你說了什麽嗎?”他有些焦急起來。
  “嗯,土方先生說總司……”我停了下來,斜睨了他一眼,他正一臉認真的聽著,臉上毫不掩飾的寫了一個大問號。
  ”他說啊,不,是我說總司上當的樣子最可愛!“我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
  總司忽然反應過來我在捉弄他,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他故作生氣狀,道:“好啊,你居然敢捉弄我衝田總司!”
  我笑道:“嗯,那總司是不是要和我決鬥?好怕怕啊。”
  他也忍不住笑起來,道:“好了,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抬頭望天,不知不覺,已經近黃昏了,居然在這裏呆了那麽長時間。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你還是……休息吧。”忽然想起他的病,剛才血色的一幕又浮現在我眼前,心微微痛了一下。
  “我沒關係,現在好多了。”他站起身來,朝我燦爛一笑:“走吧。”我見再說下去也沒什麽用,也就點了點頭,跟著他往前走去。
  剛到門口,那邊就晃過來幾個人影,我立刻眼尖的認出了是永倉新八和齋藤一,平間三郎。另外還有兩個喊不出名字的隊員。
  “喂,小隱,你回去了嗎?”三郎朝我打了個招呼。
  我笑著點了點頭,道:“是啊,平間先生要多來近江屋哦,還有齋藤先生。”
  我瞄了一眼新八,他一臉曖昧的笑容,我趕緊扯了扯總司的衣袖,再不走,恐怕這位永倉先生又要說出什麽令人不爽的話了。
  “平間先生你們打算出去嗎?“總司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隨口問了一句。隻見除了齋藤,其餘幾個臉色似乎都有些怪異。
  ”是啊,我們準備去……島原龜屋。”平間訕訕道。
  “啊。”總司的表情忽然也古怪起來。
  “島原龜屋是什麽地方?居酒屋嗎?還是賣烏龜的?”我一臉疑惑的問道。這裏的店鋪都是某某屋,有時根本搞不清賣的是什麽。話剛說完,就看見大家神色古怪,似乎忍著笑意。
  “你想去嗎?不過……我看你一個女人還是不要去的好。”新八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神色,
  “永倉先生……”總司輕咳了一聲。
  “去又怎麽樣,難道就你們男人可以去,女人就不行。我還偏偏想去見識一下了,總司,我們也去!”我被他這麽一說,反而更好奇了。
  “哈哈哈!”新八一等人大聲笑了起來。
  “小隱,該回去了。”總司臉上一陣尷尬,匆匆打了個招呼,拉起我的手就快步往門外走去。背後的哄笑聲卻越來越大。
  他的力氣還真不小,不多時,就被他拉到了一座橋邊,
  “怎麽了,島原龜屋到底賣什麽啊。”我的好奇心依舊不減。
  “那個,就是,那裏不賣東西,”他看了看我,似乎很艱難的擠出了幾個字,“那裏隻有一種女人……藝伎。”
  “藝伎?”一聽這個詞,我的眼睛都發亮了,腦中立刻浮現出那風情萬種的浮世繪來。
  “啊!”我突然大叫起來,“難道,齋藤先生,他,他也……”實在難以把冷冷的齋藤和這方麵聯想起來。
  “齋藤先生啊,他好像對女人沒什麽興趣,每次他都是守在門外,以防那些長州人的偷襲。”總司微微一笑。
  不會吧,齋藤還這麽偉大啊……難以置信……
  “那,總司去過沒有?”我眨巴了一下眼睛道。
  他的臉微微紅了起來,道:“啊,也去過兩次,是陪土方先生去的,不過隻是觀賞歌舞而已,僅此而已。真的。”
  好誠實的孩子,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道:“總司的話我都相信,哦,我看軍中法規要加上一條,凡不陪副長去島原龜屋者,切腹!”說完我自己先笑了起來。
  總司也笑出聲來,我倆相視一眼,又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笑了好一會,我們才停了下來,總司的眼裏還帶著笑意,似乎有什麽在他眼底閃光,他凝視著我,目光漸漸下移,忽然臉色又是微微一紅,我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啊,原來我們的手還拉在一起,他猛的放開了我的手,連聲道:“抱歉,抱歉。”
  我笑著搖了搖頭,正要說什麽,卻看見總司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低聲道:“別說話。”
  話音剛落,就見五六條人影鬼魅一般的竄了出來,個個殺氣騰騰,手中的利刃閃著森森冷意,來者不善,恐怕是新撰組的對頭人……長州派吧。
  “衝田總司,你們這些幕府的走狗!不知道殺了我們多少維新誌士,今天就納命來吧!”為首個子最高的那個惡狠狠的道。
  總司忽然笑了起來,笑的那樣溫柔,“那麽抱歉了,你們今天不走運,向我衝田總司揮刀的人,是看不到明天的日出的。”
  那人一聲大吼,持刀衝了過來。
  “不用怕,閉上眼睛。”總司柔聲對我說道,隻聽唰的一聲,愛刀加賀清光已然出鞘,根本看不到他的動作,隻見半空裏劃過一道弧形的刀光,兩名浪士便應聲倒在血泊之中,刀一出鞘,便殺了兩人。我把手從懷裏伸了出來,看來我什麽也不用做。
  此時的總司完全象換了一個人,一股強烈的殺意籠罩著他的全身,他那墨色的眼眸中竟泛著一層暗紅色的光澤,我感到了一陣似曾相識的味道,那是嗜血的味道。
  他手起刀落,那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割斷了剩下兩個人的咽喉。霎時,暗紅色的鮮血,如同泉湧……昏暗的光線中,飛散的血珠,濺在他天使般潔白無暇的臉上,紅得那樣刺目!雪一樣的潔白……血一樣的鮮紅……還有他那對散發著隱隱寒光的幽暗雙眸……那一刻,他從天使變成了魔鬼。
  這真的是總司嗎?這真的是那個總是微笑著的溫柔的少年,鬼之子,這才是他真實的另一麵嗎?
  可以在午後笑得不食人間煙火一般,也可以在月夜暗巷中殺戮而麵不改色。
  在他切斷了最後一個人的喉嚨後,白色的和服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夕陽下,渾身浴血的少年持刀而立,不屑的目光掃過地麵,剛才還鮮活的生命轉眼間就成了冷冰冰的屍體,看著眼前這一幕,我還沒能從血腥的殺戮中反應過來,心亂如麻,一片混亂,一時之間,我實在不能立刻接受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少年和那個溫柔微笑的少年是同一個人……
  他轉過頭,看著我,讓我吃驚的是,昔日純淨的眼眸中閃動的是陰鬱的,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眼神。“我看,今天恐怕不能送你回去了。”
  我點了點頭。
  “嗯,我,我先走了。”我看了他一眼,轉身欲走。
  “小隱……”他似乎欲言又止。
  我停下了腳步。
  ”沒什麽,路上小心。“他的聲音有些低落。
  我又點了點頭,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我想,我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今天發生的事情。
  今夜,我想我是失眠了。眼前不停的閃過那血腥的一幕,還有總司那散發著寒光的眼神,我心裏明白,這不能怪他,這樣動蕩的時代,他不動手,死的就是他。但從和平社會而來的我,畢竟從來親眼沒見過那麽殘忍的景象,電視電影裏的不算,今天可是活生生的發生在我眼前,我一回想起來,似乎還能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唉,葉隱啊葉隱,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你隻不過是這裏的過客,完成任務就離開,怎麽會陷入這麽一堆莫明其妙的情緒裏去呢。不要把正事忘了,不要想那麽多了……
 
  阿修羅
  接連幾天,齋藤和三郎都沒有來店裏,到了第四天晚上,才看見他們熟悉的身影,這次還多了一個人……永倉新八。隻是沒有看見那個白色身影,我的心裏隱隱有絲失落和擔憂。
  “小隱,那天有沒有嚇到你,總司渾身是血的回來我們嚇了一跳。”三郎笑眯眯的說道。“不過那些人純粹是找死,竟然和總司動手,哈哈哈。”
  我端碗的手微微一顫,隻是搖了搖頭。一抬頭,正看見齋藤若有所思的望著我。
  “總司……他還好吧。”我低聲問道。
  “還好,就是咳嗽好像越來越厲害了,”說著他又轉向齋藤道:“這幾天,我半夜醒來,經常聽到總司咳嗽得很厲害,好像不大正常。你說要不要告訴副長?”
  齋藤依舊望著我,淡淡道:“他不是說了沒事,你就不要多事了。”他的眼中有絲難以辨明的神色一閃即逝。
  聽到三郎的話,我的心好像又抽了起來,他的咳嗽越來越厲害了嗎?為什麽我的心裏這麽紊亂,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也許是憐惜吧。
  “你也真是的,身為總司的女人也不去看看他!”永倉皺著眉道。
  “我已經說過了,我的名字叫小隱,我也不是總司的女人!包子先生!”我也有點怒意了,本來心情就不怎麽好。
  “包子先生?”大家一愣,三郎首先爆發出一陣大笑來,齋藤的嘴角也微微上揚,永倉的臉已經扭曲在一起,怒道:“我哪裏象包子了!”
  我看了看他,輕輕說了兩個字:“現在。”
  三郎看了永倉一眼,笑得更加厲害,還連聲道:“象,象。”齋藤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那個,我明天可不可以去看總司。”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說出口來了,在我離開這個時代之前,我想盡我的力給總司多一點關懷。鬼之子也好,人斬也好,都不是總司想要選擇的,都不是他的錯。
  “當然可以。”齋藤破天荒的回答了我一句,我愣了愣,太陽今天從西邊出來了。
  這是第二次來新撰組的屯所了,守衛的隊員因為上一次見過我,也就沒攔我,還一臉曖昧的笑,一定是認為我是什麽所謂總司的女人了……永倉新八,包子新八,也不知胡扯了些什麽……
  剛走到裏麵,迎麵就看見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朝我走來,待看清他的臉,我不由大歎倒黴,怎麽會這麽不走運,偏偏和魔鬼副長狹路相逢。
  我趕緊低下頭,裝做沒看見,快步和他擦肩而過,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那個性感的聲音:“來看總司嗎?”
  我歎了一口氣,隻得站住。
  我幹脆轉過身,直視著他道:“如果土方先生對我有所懷疑,那麽我可以立刻離開。”
  他盯著我,默然了一會,沉聲道:“跟我來。”
  來就來,誰怕誰,我當下心一橫,跟著他進了他的房間。
  “那天總司被襲擊你也在場吧。”他坐了下來,淡淡道。
  我點了點頭。
  “我點了點頭。
  “那麽,害怕嗎?”他看著我道。
  我搖了搖頭。當時那種感覺並不是害怕,經常和鬼怪打交道的我又怎麽會害怕。
  “在你去看總司之前,你最好清楚的知道一點,在這裏,隻有化身為鬼才能生存下去。總司是這樣,我是這樣,所有人都是這樣,一旦感到有威脅存在就絕不會手軟。所以,如果你一旦有猶豫,就最好立刻離開總司。”
  聽了他這番話,我的心裏反倒通徹了,土方這樣說,是太想保護總司了。害怕總司被傷害,這樣看來,他似乎也不是那麽無情。
  我忽然笑了笑道:“土方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幕府第三代將軍德川家光說過的話,他在鎮壓基督教徒時候說:“殺人的不是我啊,殺人的是政治。”這句話固然是個借口,卻也是句真話。所以化身為鬼生存下去不是總司的錯,不是你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隻是這個時代的錯,所以我明白這一點,用德川家光的話來說就是殺人不是總司的錯,殺人是時代的錯。在這個動蕩的時代,無論對錯,無論是非。每個人隻因理念不同,便賭上性命,用手中的刀劍說話。我以前怎麽看待總司,將來也是一樣,總司的笑容,在我心裏永遠都是一樣的純淨。”
  土方的眼中神色複雜,夾雜著一絲驚訝,“無論對錯,無論是非。”他低低重複哦一遍。
  我笑了笑,又道:“何況,我並不覺得你們是鬼,就像土方先生,如果真的化身為鬼,就不會這麽擔心總司了。”
  “好了,去看總司吧,他在教習劍法”土方象是被人忽然說穿了心事,語氣也有點不自然。
  “嗯,那我出去了。”我衝他又是一笑,站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就找到了試劍館,一眼就看見了身穿白色上衣,下著黑色裙褲的總司,這身打扮令他更顯英姿颯爽,
  “總司,你的女人來了!”有人趁機哄笑起來,又是永倉新八,怎麽我就老和他不對盤。
  總司一回頭,一見是我,愣了一下又立刻露出一個天使般的笑容,手持竹刀徑直走了過來,道:“小隱,你怎麽來了?”
  “你忘了嗎,健康可是交給我了。”我把手中一直提著的飯盒交給他,沒好氣的道:“快把這些白梨蜂蜜全吃了。”
  他笑得更加愉快,伸手接過飯盒,道:“那你陪我吃吧。”說著就示意讓我跟他出去。我就當沒有聽見身後傳來的笑聲。
  “聽說你咳嗽更加厲害了?”我低聲道。
  他打開飯盒,笑道:“好香啊。”這家夥,故意打岔。
  我啪的一聲蓋上飯盒,瞪著他道:“先回答,不然沒得吃!”
  他格格笑了起來,道:“我沒事,好多了,真的,你看我,精神不是很好嗎。”
  “總司……”看他笑得這樣燦爛,我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如果按曆史上記載的,總司的生命連一年都不到了……
  “總司以前說過有想要保護的人,我想總司想保護的人應該是土方先生和後藤局長吧。”我看著他道。
  他愣了一下,笑著重重點了點頭。
  “局長和副長就像是我的親人一樣,自從追隨他們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心了,他們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新撰組就是我們的理想,如果能夠守護重要的人之誌,如果能實現夢想,就算我化身為鬼,就算墮入修羅之道我也在所不惜。我想這就是我的命運吧。既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路,那麽,殺人……在腥風血雨中度日,就成了無法逃避的宿命。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我不會後悔。”
  ”但是你的病,你真的不打算說出來嗎,但是遲早是會被發現的。“我皺著眉道。
  ”那就等瞞不下去再說吧,趁我還能呆在這裏的時候,我想盡可能和他們多呆在一起……“
  他淺淺的笑著,天真純淨的笑容令人目眩神迷,
  不拿刀時,他是天使,而一拿起刀,他就成了修羅。可是在藍天下,他的笑,依舊像天上的白雲一樣天真,純得沒有一絲雜質。他安靜時,這個令人一看就安心的笑容,讓拿刀時的他給人帶來的令人生畏的影像,全部煙消雲散。
  是天使,還是魔鬼,都已經不再重要。
  我隻知道,這就是我認識的總司,天真溫和,純淨無害。永遠不會抱怨命運,隻是安靜地遵守,無論是怎樣艱難的盡頭,也還是展開笑顏,堅強走過。
  我的心,似乎越來越痛了……
  日子似乎一直過得很平靜,我根本看不出齋藤對阿菊有什麽殺意,反而覺得他們和阿菊的關係還都不錯,司音是不是搞錯了時間?還是有哪個環節出錯了?以防萬一,我還是照樣喚來雀靈隨時在阿菊身邊。
  期間也去過屯所幾次,不過萬幸,都沒有碰到魔鬼副長。
  這天天色已經很晚,正要打烊的時候,門外忽然走進一位身穿粉色和服的年輕女子,說是她們家小姐忽然想吃近江屋的特製蕎麥麵,阿菊做的蕎麥麵頗有名氣,經常有附近的人家來買了帶回去,就像是現在的外賣吧。不過像這麽晚,似乎還是頭一次。
  阿菊做好麵,放進了食盒,交給了那名女子。那名女子伸手接過,便匆匆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隻聽咚的一聲,她忽然摔倒在地上,我和阿菊趕緊跑了過去,扶起她,這一跤似乎跌的不輕,她的腳踝腫了一大塊,隻見她麵帶焦慮,掙紮著又想站起來,
  “我看你暫時是動不了,休息一下再回去吧。”我替她揉了揉腿道。
  她頓時麵有難色,道:“我沒有關係,隻是阿常小姐她,如果沒有及時送去,隻怕她會遷怒於我,也許會把我趕走的……”
  我想了想道:“沒關係,你告訴我在哪裏,我替你送去。”
  她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即又黯然道:“可是已經這麽晚了……”
  “不用管這麽多,我替你送去就是。”我笑了笑道:“在哪裏?”
  她遲疑了一下,道:“島原龜屋。”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提起食盒。轉身朝門外走去。
  剛轉身,忽然反應過來,島原龜屋?這名字怎麽那麽熟?好像在哪裏聽見過?嗯,對了,那天永倉不是提起過嗎,哎呀,那麽說來就是有藝伎的地方,說白了就是妓院啦,我忽然覺得興奮起來,終於有機會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
  “那麽阿常小姐?”我忍不住問道。
  “阿常小姐是我們那裏最受歡迎的藝伎。”她低聲道,哦,完全明白,就是花魁吧。怪不得可以有幾分囂張。聽她這麽一說,我更興奮了,不知花魁美成什麽樣子。
  “小隱,島原龜屋在六條的楊梅小路上,穿過七條的油小路就到了。”阿菊生怕我迷路,又提醒了我一次。
  “知道了!“我一邊應著,一邊踏出了房門。
  七條的油小路,不就是我剛到這個時代出現的地方嗎?一路走去,四周都靜悄悄,偶而飄過的遊浮靈我也習慣了,他們不招惹我,我也懶得理他們。
  剛走到油小路附近,就見到前麵的巷子有三四個武士打扮的人不急不慢的走了出來,看起來似乎剛從什麽居酒屋出來,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帶著寒意的秋風吹過,我忽然感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一股殺意。
  隻見一個高挑的黑色人影鬼魅般閃了出來,銀色刀光一閃,為首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另外幾個見狀匆忙拔刀,但那黑衣男人根本不讓他們有拔刀的機會,電光火石的速度下,黑衣男人已經用一個極其瀟灑漂亮的姿勢把刀插回了刀鞘,與此同時,昏暗的光線中,那幾個人黯淡的影子,頹然緩緩倒下……刹那間,鮮血飛濺,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迅速的彌漫在空氣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剛要挪動腳步,那男人正好回過頭來,月色之下那張臉清晰的印入我的眼簾。
  ”啊,齋藤先生。“我忍不住輕呼一聲。
  他聞聲也看到了我,臉色稍稍一變,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扯起我就走。
  “你都看見了。”他把我拉到一個偏僻的巷子裏,冷聲問道。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我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心裏卻是有點緊張,剛才的情形一定是他在執行暗殺的任務,他現在到底想怎麽樣?是想滅口嗎?雖然我可以用霧遁,但他拔劍速度如此之快,還真不好說。想到這裏,我額上開始沁出了細汗。
  “那麽,”他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神色,道:“就忘了你所看見的。”
  聽他這麽一說,我鬆了一口氣,連忙點了點頭,看起來他對我並沒殺意。
  他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對方身上飛濺出的鮮血跡早已隱入了他衣服的黑色之中,眉梢間還遺留了幾滴已經幹涸的暗紅色血跡。淡淡的月色籠罩著他的全身,皎潔銀白的月光和暗紅恐怖的血跡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齋藤一,這個冷酷的劍客,他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麽?
  “齋藤先生,你是為了什麽加入新撰組呢?”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他似乎沒料到我突然會問這個,愣了一下,轉頭看了看我,又轉過頭去,看著前方,沒有說話。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你知道惡?即?斬嗎?”他突然問了句奇怪的話。
  這句話我好像在哪裏看到過,如果我沒記錯,那是齋藤一一直所堅持的信念:隻要是邪惡的東西,便要統統斬碎。
  我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可是惡的標準是什麽呢?每個人對惡都有不同的定義吧。恕我無禮,在那些維新人士的心裏,恐怕齋藤先生就是惡的吧。”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道:“如果他們有這個能力,也可以來殺了我。”
  我想起日後也許他會殺了阿菊,又忍不住問道:“那麽隻要齋藤先生認為是邪惡的,無論男女老少,你都會斬殺,是嗎?”
  “是惡,即斬。”他幹脆的回答道。
  我心裏一沉,低聲道:“難道齋藤先生就沒有想要珍惜的人,想要保護的人嗎?”
  他瞥了我一眼,轉過身去,“我齋藤一,不需要那樣的存在。”話音剛落,他就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我駐立在原處,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裏湧起了一絲複雜的情緒。看了看手裏的食盒,忽然想起來,還要到島原龜屋去呢,不然去遲了,就連累那個女孩了。
  深深呼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氣,我快步向前走去。七條油小路,我腦中忽然想起了看過一段資料,日本曆史上的油小路事件好像就發生在1867年,參謀伊東甲子太郎,新撰組成立後經招慕加入,後因不滿近藤指揮,帶隊脫離新撰組,並與倒幕派積極往來,還未及謀殺近藤成功,就被新撰組後期重要人物齋藤一暗殺; 時間,人物全部吻合,那麽今天被殺的應該就是那位伊東了。
  走了大約一刻鍾左右,就到了島原龜屋,和周邊地方的安靜不同,這裏似乎熱鬧許多,掛慢燈籠的狹長街道上,到處是腰攜太刀的浪人武士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們,招攬生意的聲音,男女間的調笑聲,這也算是江戶時代的夜生活了吧。
  我一走進島原龜屋,把來意一說,立刻有一名年紀很輕的女子把我領到了樓上的一間屋子裏。
  “這個,請你稍等。”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朝我鞠了一躬。
  “等一下!”我有點急了,“為什麽讓我呆在這裏?付了錢不就行了。”
  她很商業化的笑了笑,道:“抱歉,阿常小姐要求很高,如果不滿意,還是要請你退回去。”說完她就拉上了移門。
  “啊!”什麽呀,難不成還要我拿回去嗎,這個什麽阿常小姐……
  我打量了一下房間,布置的倒也雅致,牆角處插著一盆用白菊和紅葉插出來的盆景,盆景旁放著一張紫色矮幾,旁邊放置了幾個繡著牡丹的絲綢墊子。
  目光掃過內側,裏麵鋪著一層被褥,我又開始朝邪惡的一麵想開了,這裏應該就是那位阿常小姐的房間吧,那麽阿常小姐也是在這裏接客了……
  我把食盒放在了矮幾旁,矮幾旁,白色紙燈內的燭火在暗夜中輕輕搖曳,一陣秋風隨著格子窗裏吹了進來,燭火更加搖曳,唯恐燭火被吹滅,我趕緊站起身去關上格子窗,手剛觸及紙窗,隻聽輕輕撲的一聲,眼前一片黑暗。
  啊,糟糕,我愣了一下,剛想轉身摸索到門外,忽然聽見移門被拉開的聲音,是那位阿常小姐嗎?我不自覺的往前一伸手,卻觸摸到一個結實的胸膛,這個觸感,不是女人,我順手又摸了幾下,要命!是個男人!
  我趕緊想縮手已來不及,那人一把抓住我的手,往他的方向一拽,順勢一放,我腳下一輕,轉瞬之間,已經倒在了榻榻米上,被他緊緊壓在了身下。
  十九年來第一次遇到這種意外情況,我一時之間愣在了那裏,怎麽回事?我是來送外賣的,我自己可不是外賣啊!
 
  殺戮之夜
  他的手熟練的滑到了我的衣襟處,我趕緊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做出進一步行動前,不假思索的用了一招任何人都會用的招數,大聲尖叫起來:“啊!!!!!”
  這招果然有用,他立刻就放開了我,冷聲問道:“你不是阿常,你是誰?”
  這個聲音,性感動聽如同薄霧縈繞,好熟悉的聲音……
  正在這時,房間忽然亮了起來,好像是外麵的人聽見喊聲手持燈籠衝了進來。
  接著燭光,我一下子就看清眼前的這張臉,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結結巴巴道:“土……土方先生。”
  他也是一臉震驚,“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是來送東西的,是你認錯人了吧。”我無奈的答道,
  “送東西送到這裏,你怎麽那麽笨!”
  “喂,是你自己那麽猴急,連是誰都沒分清就上!”
  他顯然被我的用詞愕然了一下,隨即又皺眉道:“姑娘家怎麽這樣說話!”
  “哼!”我重重哼了一聲。
  “啊,副長!啊,總司的女人!”一個聲音驚詫的響了起來,我轉頭望去,不由大歎倒黴,永倉新八這個長舌哥哥居然也在這裏!
  “副長,你和她……”永倉也是一臉震驚,順著他的目光,我忽然又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土方和我居然還保持著那樣一個曖昧的姿勢。
  他好像也察覺到了,趕緊起身,往後退了一步。
  “喂,包子先生,你可不要到處亂說,這是一個誤會!”我瞪著永倉道。
  永倉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表情,賊笑兮兮的溜出人群,他不會去亂說吧,我和土方交換了一個同仇敵愾的眼神,土方立刻奪門而出,門口立刻傳來了永倉的一聲慘叫,我這才放下心來,魔鬼副長一定有辦法讓他乖乖的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晚上回去之後,我倒頭就睡,今天實在是太累了……
  島原龜屋的鬧劇總算是過去了,不知道土方用了什麽辦法,反正新八是一個字也沒有亂說。
  隨著天氣漸漸轉冷,總司的咳嗽似乎越來越厲害了,他來近江屋也不如以前那麽頻繁了,我偶而也會去本願寺看望他,有時候我們也會在飴屋前碰上,一起吃著豆平糖聊天。
  雖然看似一片平靜,但京都的政局已經動蕩不安,按曆史書上記載,倒幕軍很快就會在京都掀起戰爭了……
  這天,剛從陣前屋回來,照例又是一籃配菜蘿卜,也不知為什麽,這個時代的菜肴裏似乎總是少不了蘿卜這道配菜,日本武士們向來看不起注重飲食的人,覺得那是大丈夫不齒的行為。平時飲食就很簡單,以穀物、醃菜、海帶、紫菜和魚為主。還有茶泡飯之類的更是簡單,就是把米飯燒熟放涼,吃的時候用熱茶衝下去,再加一點鹽。隻有地位很高或者很講究飲食的人才會加一些魚幹在裏麵。這種東西攜帶和烹調都很方便,卻是嚴重缺乏鐵、蛋白質、維生素等營養元素。而新撰組常常需要伏擊、追蹤、護衛,平常也常吃這種東西。老是吃這樣的東西也容易導致貧血、抵抗力低下。總之和現在的日本料理相比,實在是乏味單調多了。和我們中國豐富多采的佳肴相比,更是天地之別。在這裏一段日子,我好像清減了。等我回去之後一定要拉著飛鳥請我大吃一頓。
  正想得出神,忽然撞到了一個人身上。籃子裏的蘿卜掉了一個出來,我也沒看撞到了誰,隻是習慣性的說了句,對不起。就彎下腰撿起那個蘿卜想走。
  “就這樣想走嗎!”一個低低的聲音傳入耳際,我聞聲抬頭一看,這才覺得有些麻煩。一個浪人打扮的年輕男子正很不友好的看著我。
  我盡量用平和的語氣,道:“我已經道了歉,這樣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武士,武士,”他語氣忽然又輕佻起來,“不過,你要是願意陪陪我,我就饒恕你這一次。”
  什麽爛人啊,我看了一下周圍,有好些人在圍觀,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唉,人情冷漠,現代和古代一個樣。看情形也隻能自救了,但這麽多人麵前又不好用法術。
  “哦,這樣啊,本來我不該拒絕,不過這裏人那麽多……”我故作羞澀狀,低聲道“不如,你跟我來。”一轉身往前麵的狹巷裏走去。
  他立刻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飛快的跟了上來。
  一進到空無一人的狹巷,我就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迅速把定身符貼在了他身上。看著他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我不由笑得更燦爛,這下子,你可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了……
  當然,首先,掄起巴掌給了他兩個重重的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臉頰上清晰的留下我的魔爪印,
  “想讓我陪你,你配嗎?”我捏著他的下巴笑道。原來捏人下巴是挺爽的。
  “你,你是什麽人?”他說的話由於腫起的臉而顯的含糊不清。
  “你管我是什麽人。”
  “我要殺了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他似乎很不服氣的樣子。
  ”給我閉嘴!“我順手拿起籃子裏的長蘿卜,掰下一節,塞到他嘴裏。
  “你不用管我是什麽人,反正惹到我的人,是看不到明天的日出的。”總司說那句話的時候很帥,我也拿來套用一下。
  正想著再怎麽想點花招,給他點教訓,巷子裏忽然衝進一個人影,一個熟悉的冰絲般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馬上遠離那個女孩!”
  是總司的聲音!我一轉頭,果然是總司!“小隱,是你!”總司看見是我也是大為驚訝,“快離開那個危險的地方!” 他大聲道,語氣中更帶了一絲急促,身穿淺蔥色羽織的他看起來是在巡邏之中,我趕緊扯下那人身上的定身符,以最快的速度一個轉身,跑到了總司身邊。
  “我沒事!”我衝他笑了笑。那男人剛反應過來可以動彈了,唰的就拔出了腰間的刀,準備想要攻擊。
  “想對新撰組的一番隊長揮刀嗎?”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男人猛的一驚,又仔細打量了一下總司,遲疑道:“難道你是……”
  “新撰組一番隊長衝田總司。”總司的臉上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不過這笑容在那男人看來恐怕是地獄的呼喚吧,隻見他臉色大變,頭也不回的飛也似的逃走了。
  “小隱,你還好吧?” 總司也沒去理會他,隻是擔心的問我。
  “沒事,幸好你趕來了,對了,你怎麽會過來?” 我笑嘻嘻的看著他道。
  他露出一絲釋然的神色道:“剛剛和齋藤先生在巡邏的路上聽到他們在說有浪人騷擾百姓,所以就來看看,沒想到是你,你沒事就好。”
  “我看有事的不是她。” 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身邊傳來,我冷不妨被嚇了一跳,猛一抬頭,這才發現齋藤一不知什麽時候幽靈般的站在我們身邊了。我輕拍著自己胸口連聲道:“齋藤先生,你怎麽像個鬼似的突然出現,這樣容易出人命哦。”
  他沒有回答我,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難道他察覺到什麽了?
  走出巷子,我和總司有說有笑的走在前麵,齋藤在後麵離我們五六步遠的地方緊跟著我們。
  一陣冷風迎麵吹來,總司立刻低低的咳嗽了幾聲。我心裏微微一顫,繼續笑著道:“新年很快就要來了呢。”
  一說起這個,總司笑得更加燦爛,道:“嗯,你知道嗎,每年新年的時候,京都府會在隅田川河附近舉行煙火表演,漂亮極了,對了,你見過煙火嗎?”
  “我,我沒見過。” 我低低道。我可沒撒謊,我的確沒見過古代的煙火。
  “這樣啊,” 他神秘的笑了笑,道:“那放煙火那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裏看煙火是最棒的。”
  看他一臉愉悅的表情,不知不覺中我也被他感染了,我點了點頭,“好啊,你別忘了哦。” 我也露出一個神秘兮兮的笑容,道:“我還會有新年禮物要送給你,如果你乖乖的話。”
  他一聽,就看著我一直笑,笑得那樣無邪透明溫暖脆弱。
  離新年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近江屋的生意也比往常要更忙,店裏基本都是阿菊一個人在忙,她的丈夫竹下經常不在店裏。
  這天夜晚,天氣格外寒冷,隻聽見外麵風聲凜冽,店裏反常的沒有一個客人,竹下先生像往常一樣不在家裏,阿菊和我閑聊了一會後,準備打烊休息。
  正當我收拾桌子的時候,她忽然彎下腰痛苦的呻吟起來,我一驚,趕緊扶著她,問道:“怎麽了,阿菊?”
  她的額上已經滲出一層冷汗,低聲道:“我,我肚子疼得厲害。是,是老毛病了。“她掙紮著站起身來,在一個木盒裏翻些什麽,翻了一會,臉色一變,道:” 糟糕,藥已經吃完了。“
  “什麽藥?我替你去買。” 我接口道。
  她麵露難色,道:“已經這麽晚了,算,算了。” 看她疼痛難忍,倒有幾分像胃潰瘍之類的毛病,我扶她在內房躺下,道:“我去買,你等著我,沒事的。“
  她猶豫了一下,道:” 謝謝你了,隻要你和鬆尾先生說是近江屋的阿菊,他就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朝她笑了笑,匆匆跨出門外。
  那間藥屋在八條,以前在那裏買過川貝。所以我很熟悉。
  夜晚的京都的確寒氣逼人,剛一出門,我就被凍得打了一個哆嗦。趕緊把衣服裹得更緊,快步向前走去。
  在快到了藥屋時,隱隱看見藥屋樓上的紙窗上映照出幾個人影,心中一喜,看來老板還沒有睡。正想繼續往前走去,忽然看見幾個人以極快的速度包抄了這裏,周圍很暗,我看不清是什麽人,以防萬一,我立刻側身躲在隱蔽處看著他們,隻聽一個暗沉的聲音低低響起:” 長州派來的那些奸細今晚都在這裏聚會,等一下如果有反抗者,立刻斬殺!” 我震驚的捂著了自己的嘴,以免發出聲響,這個聲音,不是魔鬼副長的聲音嗎?他們在執行任務?居然是這間藥屋?
  幾個人影迅速的蹬開移門,閃電般的持刀衝了進去。屋裏立刻傳來了慘叫聲,刀劍交刃的聲音,還有……刀劍紮在身體內的撲撲聲,白色的紙窗上猶如潑畫一般,盛開了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血色的花,在昏黃的燭光下益發顯得詭異而恐怖。
  此時此刻,他們全都化身為鬼了吧……
  當的一聲,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衝了出來,隨後又衝出了幾人,其中一人出手極快的在他背上猛砍了一刀,就在這時,月亮不知什麽時候鑽了出來,在月光下,我清晰的看見了那幾個身穿淺蔥色羽織的新撰組隊員,魔鬼副長,齋藤一,平間三郎,還有……總司。在那男人身上加了致命一刀的是平間三郎,那男人倒並沒有立刻倒下去,反而抬起頭,不甘心的瞪著雙眼望著遠方,艱難的說道:“隻,隻有維新,日本,日本才能有未來……才能擺脫,亡……亡國的命運啊……” 他忽然一個轉身,掙紮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用最後一口氣,對著三郎道:“平,平間先生,我,我不怪你,請,請把這個代我交給阿菊。”
  在那男人倒下去之前,我借著月光看清那名男子的臉,大驚失色之下終於忍不住輕呼一聲,那個男人,居然是阿菊的丈夫竹下先生!原來他是長州蕃的維新誌士!
  一聲輕呼剛出口,我就感覺身子一輕,被人一把從暗處提了出來。
  “小隱!” 總司吃驚的瞪著我,臉上失去了慣有的笑容。
  “怎麽又是你。” 齋藤的臉上也閃過一絲詫色。唉,我怎麽知道,為什麽每次都碰上這種事。
  把我拎了出來的土方一見是我,手下不自覺的一鬆,充滿戒備的眼神也稍稍緩和了一點,
  “你怎麽在這裏?” 他冷聲問道。
  “我替阿菊來買藥。” 我一邊說,一邊同情的看了已經死去的竹下一眼,不禁有些傷感,該怎麽和阿菊說呢。
  我又看了一眼三郎,往日開朗的三郎手握那個布袋,一直呆呆的站在竹下的屍體旁邊,喃喃道:“怎麽偏偏是他,怎麽偏偏是他……”
  “扔了它。” 齋藤冷冷道。
  “不,” 三郎飛快的把布袋放入懷中,“這是他讓我交給阿菊的,我不能拒絕。”
  “這樣阿菊不就知道是你殺了他丈夫嗎。” 土方斂色道。
  “本來就是我殺的,總之這樣東西我一定要親手交給阿菊,你們誰也別說了!是我殺了她的丈夫!難道連這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應嗎!” 他一反常態的吼道。
  土方和齋藤都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把刀插回了刀鞘。
  “回去吧。” 總司淡淡笑著,輕輕拍了拍三郎的肩膀。三郎沒有說話,緩緩往前走去。
  “副長,我晚一步回去。” 總司微笑著朝土方說道,土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總司,點了點頭。
  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總司的笑容消失了那麽一瞬,很快又重新對我微笑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我腦中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麽和阿菊說這件悲慘的事情,不停的想象著阿菊知道這件事後悲痛的表情,心情越來越壞,仿佛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他的神情黯淡了一下,還是繼續笑了笑道:“那麽……”
  “總司,我知道殺人不是你的錯,但是我不喜歡你那種殺了人還很無所謂的態度……” 我也不知怎麽就脫口而出。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臉上表情變幻莫測,眼眸中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森森寒意,連語氣也帶著一絲寒意,“因為……我不是人之子,我是…………鬼之子。” 我忽然感到一股寒氣從背脊上冒了起來,這樣的總司讓人覺得壓抑。
  “總司,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我驚覺失言。
  “我明白,好了,送你回家吧。” 他忽然又笑了起來,剛才壓抑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
  總司,你到底是天使,還是修羅?
  “咳咳咳……” 他忽然彎下身子,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起來,吐出了一口鮮血,緊接著又是一口,我清晰的見到鮮紅的血正從他的指縫裏漏出來,心,猛的抽痛起來,我朝他走了幾步,蹲下身子,一把把他緊緊的摟在了懷裏。他的身子猛的一震,想要把我推開,低聲道:” 咳咳……我會弄髒你的衣服。”
  我把他抱得更緊,一邊搖著頭,嘴裏卻說不出話來,隻覺的心疼的感覺一絲絲從心底漫延開來……
  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聲,肩上忽然一熱,我的身子一顫,總司的血,很熱,很熱……我的肩部好像在灼燒……
  寒冽的冬夜裏,風繼續吹著,我緊緊擁抱著總司的雙手,遲遲沒有鬆開……為什麽,這個少年這樣讓人心疼……
 
  京都煙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了近江屋,幸虧阿菊看起來也沒那麽疼了,我胡亂編了個理由說沒有買到藥後就匆匆去睡了,一直昏沉沉的。
  我似乎有些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平間三郎殺了阿菊的丈夫,莫非是阿菊替她丈夫報仇,殺了三郎,所以齋藤才會殺了她?想到這裏,我的心裏一個激靈,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第二天深夜,已經到了打烊時分,阿菊因為竹下先生還沒有回來而焦慮不安,我看著她,三番兩次想說出實情,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正在猶豫之時,卻見門外的簾子一動,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我驚訝的看著來人,居然是平間三郎,忽然想起他昨晚說過的話,那麽他……
  還沒等我想更多,三郎已經走到了阿菊身邊,臉色發青的掏出了那個布袋。阿菊一看那個布袋,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臉色慘白的顫聲道:“他,他……”
  三郎會意的點了一下頭。
  阿菊臉色更加慘白,緩緩伸出手,接過那個布袋,幽幽道:” 是你?“
  “抱歉,是我。” 三郎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阿菊臉上的神情變換不停,讓人吃驚的是,她並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對三郎又打又罵,在一絲複雜的神情閃過之後,她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隻是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想不到這一天還是來了。”
  聽她的口氣,似乎早就知道她丈夫的事,她抬眼望了一眼三郎,冷冷道:“我不怪你,這是他的命。”
  三郎似乎沒料到她是這樣一個反應,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走吧。” 阿菊轉過頭,下了逐客令,“雖然我不怪你,隻是,我以後也不想見到你了。”
  三郎聞言身子一顫,默然了一會,轉身而出。
  “小隱,接下來拜托你了,我想休息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內屋走去。
  看著她這個樣子,我的心裏有點酸酸的,同時又有些疑惑。她看上去並不想報仇之類的,那麽又如何被齋藤所殺,又怎麽會下了那樣的詛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過幾天,事情又開始朝著一個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三郎似乎並沒有照阿菊所說的做,反而來的更加頻繁,每一次不是幫著她幹活,就是給她帶點錢物。雖然阿菊每次都退了回去,既不理他,也沒個好臉色給他看,卻也沒有非要趕他走的意思。總之,感覺有些奇怪。
  天氣越來越冷,離新年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新年的氣氛似乎也越來越濃了,日本的新年是感謝帶來五穀豐登的神的時候,也是歡迎保佑自己的祖先神靈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門的兩旁懸掛鬆、竹和草繩,用來歡迎這些神和神靈。阿菊的心情已經慢慢平複,還特地和我去買了一些過年的用品。
  很快,就到了新年的前夕,給總司的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好不容易從町下的獵戶那裏買來的狼牙,叫人雕琢之後,再用絲線編成項鏈,還在狼牙背麵歪歪斜斜的刻上了總司的名字。
  禮物是沒問題了,不過總司喜歡吃甜食,不如再做點好吃的給他。做什麽呢,蛋糕?有點難度,豆沙包?沒創意,對了,蛋撻!以前吃肯德基的蛋撻吃出癮了,非要自己學著做,這次應該派上用場了。
  於是趕緊起來忙乎,雞蛋,麵粉,一樣一樣的準備起來。隻可惜這裏沒有烤箱,味道恐怕要差很多,將就一下算了。
  正忙的興致勃勃的時候,一個白色人影迅速的晃到了我的麵前,一個放大的笑容印入我的眼簾,“小隱,在忙什麽?”
  “啊,總司,不要看!” 我也不顧滿手麵粉,趕緊把他推了出去,他有點摸不著頭腦,盯了我一陣,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我一臉困惑的看著他,道:” 怎麽了?“
  “ 你,你的臉,嗬嗬……“我趕緊翻出木盒裏的鏡子一看,不禁自己也覺得好笑,臉上東一塊白,西一塊白,不自覺的伸手去擦,誰知他笑得越加厲害,氣得我扔下鏡子,伸出沾滿麵粉的魔爪就往他臉上抓去,他也沒有躲,頓時,臉上白乎乎一片,我不由也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忽然想到萬一麵粉嗆到他肺裏就糟糕了,趕緊拿起身邊的毛巾擦他的臉,
  “總司,你不要動!” 我仔細的替他擦著,他微笑著,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好了。” 我話音剛落,他的眼睛就忽然睜開了,幽黑的眼眸牢牢盯著我,仿佛一潭深泉,讓人不舍得移開眼光。
  “我也幫你擦吧。” 他微微一笑,拿過我手中的毛巾,不由分說的往我臉上擦來,剛移開毛巾,他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壞壞的笑意,抿著嘴,似乎強忍著笑。看他這個樣子,我就知道沒好事,拿出鏡子一看,頓時大怒,更像奶牛了。
  “總司,你怎麽擦的!” 我一邊說著,一邊把他往門外推。
  他退到門口,一直一直笑著。
  “我來接你去看煙火啊。” 他笑著說。
  我看了看樓上,道:“可是阿菊還沒回來,我現在不能走。”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
  “不要了,你也知道,她丈夫是你們新撰組……所以還是不要和她碰上了,我也不想讓她知道是和你出去,免得她難過。” 我低聲道。自從發生那件事後,除了三郎,其他新撰組的隊員就沒有再來過。
  總司看著我,點了點頭,道:“那好,我在屯所等你。”
  “嗯!” 我回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一直等到我的蛋撻完成,阿菊才回來,我讓她嚐嚐,她怎麽也不肯嚐,說是受不了這股味。看她心情還好,我就和她告了假,出門往新撰組的屯所走去。
  狹長的街道上比往常都熱鬧,到處都是盛裝的人們,女子們身穿各種五顏六色的和服和丈夫或是家人悠閑的漫步在街上,周邊都是一些賣扇子,賣金魚的商販,我也沒時間一一細看,草草掃了幾眼,繼續往前走去。
  到屯所的時候,這才發現屯所大門上也掛著鬆枝和草繩,寺內還掛著不少紙燈籠,倒也有幾分過年的氣氛。
  “小隱!” 總司遠遠的看見,朝我笑著揮了揮手,示意我跟著他走。
  “總司,你不是要帶我去看煙火嗎?” 我有點納悶的跟著他往寺內深處走,好像不大像哦。
  他神秘的笑了笑,道:“走吧。”
  一直跟他走到庭院後的住所處,他笑吟吟的指著房頂道:“就是這裏。”
  “啊……” 我的眉毛跳動了一下,仰頭問道:“你說的好位置就是……房頂?”
  “對啊。” 他笑的一臉純真,把我帶到旁邊的梯子旁,道:“上去吧。”
  誰又能拒絕微笑著的總司的話,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拎著我的小食盒爬了上去。
  爬了幾格,剛把頭探出房頂,一見坐在屋頂的人,差點一頭載了下來。魔鬼副長土方歲三正手持一碟清酒,似笑非笑得看著我。
  “愣在那裏幹什麽,上來!” 他的臉上雖然沒什麽笑容,語氣倒還緩和。現在是騎虎難下,我看了看他,也就硬著頭皮爬了上去。
  這才發現,原來不隻他,齋藤一和後藤局長都在。
  我連忙和他們打了招呼,齋藤依然是微微點了點頭。後藤朝我溫和的笑了笑,道:“總司說了要帶個朋友來,原來是你,上次合戰比賽的時候你好像來過吧。”
  我點了點頭,道:“是啊,上次我見過後藤先生一次。”
  “這樣啊,那麽你也來喝一杯吧。” 他笑眯眯道,想不到讓人害怕的新撰組的局長的性情是這樣親切,完全和魔鬼副長是相反的性格。
  我笑著接過了他遞過來的一碟酒,正想嚐嚐什麽味道,就被人奪了過去。我一看,總司不知什麽時候也上來了。
  “小隱是女孩,還是不要喝這個了。” 他溫柔的笑著,臉上卻寫滿了不可以喝酒這幾個大字。
  後藤嘴角含笑,看著我和總司,忽然開口道:“總司今年也有25了,也該成家了吧。” 話音剛落,就聽撲的一聲,總司剛喝進去的一口酒全噴了出來。
  “總司,怎麽了。” 土方頗為好笑的看著他。
  “局長,我看今天好像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吧。” 總司神情尷尬的說道。
  “哦?那什麽時候才合適?等過了新年?” 土方似乎覺得調侃總司很有趣。
  “阿歲,你也別隻說總司,你自己也是,都三十多了,也不成家,真是讓我操心。“後藤搖了搖頭道。
  “小勝!”土方的臉上少見的閃過一絲局促,“我都說了,一切以新撰組為重,我可不想有老婆這個累贅。“
  “土方先生是隻要女人不要老婆嗎?“我想起他經常去那種地方,忍不住脫口而出。
  周圍一片安靜,過了幾秒鍾,眾人爆發出一陣大笑。
  “嗬嗬,總司,你的這個小朋友真有趣。“後藤笑的前仆後仰。總司也是笑個不停,齋藤的嘴角也輕輕揚起。
  忽然感到身上一陣寒意,我悄悄抬頭,正好對上土方想要揍我一頓的眼神,我趕緊往總司的方向挪了挪,那眼神,怪嚇人的……
  “一起喝酒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不知明年,我們還能不能一起這樣喝酒呢。“後藤忽然低聲說道,他眺望著遠方,神情難辨。
  “ 當然能了!“土方眼中閃過一絲溫情,輕輕拍了拍後藤的肩膀,道:” 小勝,明年還是我們在這裏陪你喝酒,我保證。”
  聽著他的話,我的心裏忽然難受起來,明年這個時候,恐怕大部分人都不在了……死去的固是勇者,而活著的人卻要背負著痛苦和逝者的夢想,獨自走著漫漫長路。拋棄了過去,亦看不到未來。
  “ 對了,嚐嚐我的手藝哦!”我不願再去多想,趕緊獻寶似的把食盒打開,
  “什麽奇怪的東西。”土方皺了皺眉。
  “是用雞蛋做的,叫做蛋撻,嚐嚐啦。”我熱情的招呼了半天,隻有總司猶豫著拿起了一個,剛咬了一口,就很不客氣的吐了出來。“好怪!”
  “ 你,不想吃就直說好了。” 我氣得一手奪過他手裏的蛋撻,我做的真有那麽難吃嗎。誰知他又飛快的奪了回去,瞪了我一眼,道:“我又沒說不吃!”
  有總司做榜樣,無論是齋藤,還是土方,後藤,任我說破嘴皮他們也不肯嚐一下了。
  眾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總司勉為其難的吃著剩下的蛋撻,在他準備吃第二個時,我適時的阻止了他,算了,不能再虐待美少年了……
  “ 砰!”一聲巨響,一道五顏六色的煙火在空中綻放,猶如盛開在半空的金菊,姿態優雅的在空中劃出無數道華麗的軌跡,慢慢隕落。” 砰!” 又是一個,響聲逐漸頻繁起來,妖嬈多姿的煙火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騰空而起的美麗煙花照亮了京都的夜空,也照亮了所有的這些人。
  “快看,小隱!” 總司興奮的指著空中喊著,活像一個天真的孩子。
  隨著煙火一個接一個的綻放,總司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在漫天煙火的映照下,更是散發著奪目的光彩。
  總司的26個年頭,不也正像一場絢爛的煙花,須臾消散。
  看著溫柔的微笑著欣賞煙花的總司,想到他注定的結局,我不禁潸然淚下……
  “怎麽了?” 總司忽然驚訝的問道,我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麵,忙擦了一下眼淚,道:“沒什麽,第一次看到這麽美的煙火,好感動哦,你看,我都感動的流淚了。” 目光掃過齋藤,他正若有所思的看著我,不由心裏一驚,忙收回目光。
  他又笑了起來,輕輕說了聲,“笨蛋。” 也不知是有心和無意,他的手輕輕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柔聲道:” 明年也一起看煙火吧。“我看著他,他抬頭望著天空,嘴角帶著一絲淺淺的笑容。我的心,好像被石頭壓著,就快要喘不過氣來,總司,永遠看不到明年的煙火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改變總司的命運……
 
  意外
  年後的京都,局勢似乎越來越緊張了,倒幕軍要攻來的消息傳遍了街頭巷尾,人人自危,生怕開戰,這期間,新撰組的隊員似乎都更忙了,隻有三郎,還是雷打不動的隔三岔五就來近江屋幫忙,噓寒問暖,我漸漸發現,阿菊盡管還是不怎麽答理他,但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柔和起來了。
  三郎誠心誠意的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歉意,阿菊也有點被感動了吧。
  而且連阿菊也沒有料到,她居然懷孕了,按時間推算是她丈夫出事前不久懷上的,才兩個多月,還顯不出來,這件喜訊給了阿菊很大的安慰,她的笑容也逐漸多了起來。
  一月末的時候,終於下起了大雪,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京都似乎變成了一座銀白色的雪之都。
  總司的咳嗽越來越厲害,偶爾和我獨處的時候,也是咳個不停。
  除了長州蕃的人,最近又有高台寺黨蠢蠢欲動,總司也執行了好幾次斬殺他們的任務。
  二月初四是日本的立春,因為答應了總司,所以我早早就去了他們的屯所。一到那裏,總司就帶我到房裏,打開所有門窗,笑嘻嘻的給了我一大把豆子,讓我跟他們一起喊,鬼出去,福進來,一邊撒豆子。
  土方,後藤,齋藤等一大幫人都在一旁微笑著看著我們。
  這是日本春分的習俗,總之也是驅鬼祈求吉祥的意思。我也覺得很有趣,撒著豆子,喊了起來:” 鬼出去,福進來!鬼出去,福進來!“
  心裏又有點好笑,我學了這麽久通靈術,可從沒聽過鬼是怕豆子的。
  “小隱,今天如果吃掉和年紀相同的豆子,就會有好運哦,你今年是十九歲吧,快點吃。”總司笑著又給了我一把豆子。
  “ 哦!”我很是高興的拿起一顆豆子就往嘴裏放,剛吃了兩顆,就見總司忽然臉色蒼白,猛的彎下腰劇烈的咳嗽起來,還來不及用手捂住,就哇的噴出了一大口血,鮮紅的血在瑩白的雪地上化開了痕跡,格外觸目驚心。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總司又吐了幾大口血,一滴一滴的鮮紅猶如血色的櫻花綻放在雪地上。我呆呆的站在那裏,隻聽見豆子一顆,一顆從我手中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我從沒見過總司像今天一樣吐這麽多血……
  土方和後藤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總司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絲,微微一笑,道:“我沒事。”
  “這還是沒事嗎,你都吐血了,怎麽會這麽嚴重!難道沒有看醫生嗎!” 土方完全沒了平時的冷靜。
  “不,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 總司還是笑著安慰土方。
  “你到底得了什麽病!” 土方焦急的問著,他望著雪地上的血跡,忽然臉色一變,啞聲道:“難道是……”
  “是勞咳。” 旁邊的齋藤忽然插了一句。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眼底卻浮起一絲悲傷。我震驚的望著他,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齋藤的話一出口,眾人的臉色全變了,
  “勞咳,是那種紅色絕症嗎。” 後藤喃喃道。
  “怎麽會!不可能!” 永倉新八撲了上來,緊緊抓住總司的肩膀,滿眼含淚,“不可能,總司還那麽年輕,怎麽會生那種病!”
  “對,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 總司還是那樣溫柔笑著,笑容中又帶著一絲不安,是讓大家擔心的不安。
  大家隻是沉默著,人群中傳來幾聲低低的抽泣聲。總司在新撰組內一向人緣最好,聽到這樣的消息,自然有人按捺不住。
  土方眼中閃過一絲心痛,低聲道:“ 你不用再執行任何任務了,過幾天馬上離開這裏,到千馱穀去好好養病。”
  總司身子一震,望著土方,搖了搖頭,道:” 副長,我想呆在這裏,我還能戰鬥。“
  “ 這是命令!”土方語氣急促起來,“違反命令者,斬!”
  總司還想說什麽,我蹲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 夠了,總司,你已經盡力了,你做的很好,真的,你很棒!是我見過最棒的武士!如果你不想讓大家再擔心,就聽土方先生的話,好好養病。”
  總司默然了一會,一個淡淡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讓大家擔心了,副長,我會去千馱穀的。”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明顯的感到他的手指在在顫動,不由心裏一酸,握得他更緊。
  總司,不要這麽辛苦了,是時候該停下來了……
  過了兩天,土方和後藤他們就送走了總司,我很想陪著總司,無奈任務還沒有完成,不能離開京都,隻是在總司離開的那天去送了他。
  那天雪下得很大,大家對總司說了很多很多話,說了什麽我已經不記得了,目送總司單薄的背影遠去, 我隻是靜靜站在那裏,總司緩緩的回眸,淺淺地微笑,然後溫柔地說了一句:"再見"。那一瞬間,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
  總司,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所以……一定要等著我……
  那天大家的內心也好像這大雪紛飛的天氣一般寒冷吧,一番隊隊長衝田總司,從此,消失於京都的街道上,陪伴他的隻有菊一文字則宗和加賀清光,
  眾人漸漸散去,我無意中一回頭,卻見土方先生還站在門口,望著總司遠去的方向。眼神中夾雜著悲傷和難以言喻的失落。他黑色的衣袖隨風飛舞,高挑的身影在漫天雪花下顯得格外孤獨。
  “土方先生……” 我低低喊了一聲。
  他收回了目光,低聲道:” 你也回去吧。” 說完,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轉身就進了屯所。
  魔鬼副長,之所以踏上修羅之路,也是有他的原因吧……卸下魔鬼的麵具,他也不過
  是個有感情,有血肉的普通人。
  沒有總司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冷清下來,三月初,忽然傳來倒幕軍已經接近京都,立刻就要攻入京都城的消息,局勢似乎更緊張了,留在京都的幕府將軍德川慶喜的幕府軍和新撰組隊員也準備進行不可避免的一戰。隻是……
  這日晚上,近江屋中已經沒有客人,正打算打烊的時候,門外忽然閃進一人,正是平間三郎,隻見他神色異於平常,似乎是有什麽話要對阿菊說,阿菊見了他也是一愣,眼中卻並無厭惡之意,反倒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亮光。
  我立刻識趣的上了二樓,走進自己的房間,準備就寢。
  不多時,隱隱聽得樓下傳來一些爭執之聲,隱約聽見什麽德川將軍,離開京都的話語,當下也沒有在意,大概過了四五分鍾,樓下忽然什麽聲音也沒有了,一片死寂。側耳聽了一會,絲毫動靜也沒有,我的心裏也有點不安起來,忙披了衣服,往樓下走去。剛下了樓梯,抬眼一看,眼前的一幕不由讓我倒抽了一口冷氣,腦中轟的一聲就炸開了……
  三郎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小太刀,而握著小太刀刀柄的正是同樣濺了一身鮮血,雙眼呆滯的阿菊。我趕緊蹲下身子,伸手去探三郎的呼吸,他尚有呼吸,隻是很微弱,看來是回天乏術了。
  “為什麽!” 我瞪著她,“為什麽要殺他,是替你丈夫報仇嗎?”
  她隻是傻傻的看著三郎,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拚命搖著頭,語無倫次的說著:“我,我不想殺他,我不想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
  “阿菊,你冷靜點,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剛才說將軍扔下他們和幕府軍已經連夜脫逃到了江戶,所以他們也準備回江戶,他說想讓我和他一起走,我情急之下就……” 她似乎稍稍冷靜了一點。
  “那你也不必殺了他呀!” 我怒道。
  她忽然淒然一笑,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道:“我嘴裏說著拒絕,可是,你相信嗎,我的心裏居然也希望能和他一起走……我……”
  我直直的看著她,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際,愕然道:“難道你,難道你已經喜歡……”
  “別說了!“她捂著了自己的耳朵,” 我是個壞女人,小隱,我居然對殺夫仇人……我……我絕對不能喜歡他,我絕對不能跟他走,我隻有這樣做,才能忘掉他……”
  “你,你這個笨蛋!” 我猛的拉起她,“你給我清醒點,阿菊,我保證,這會是你這一輩子所作的最後悔的事情!”
  她再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望著三郎發呆。
  現在該怎麽做?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唯一可做的就是趁著夜色把三郎搬離這裏,絕不能讓齋藤或是新撰組其他人知道是阿菊做的。
  剛想到這裏,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時大驚,正要去頂著門,隻聽咣當一聲,木門被重重一腳踢開。
  我不用抬頭,就知道來的人是誰。那股強烈的殺氣,那種讓人壓抑的感覺,這裏隻有一個人才會擁有…………齋藤一。
  我不禁苦笑一下,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
  他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三郎,眼眸中浮起了一層暗紅色的光澤,瞳孔猛的一縮,冷聲對著阿菊道:“是你?”
  阿菊木然的點了點頭。
  “唰!” 的一聲,齋藤刀已出鞘。
  我一驚,趕緊攔在阿菊麵前,伸手入懷準備掏出定身符。
  “你,讓開。” 他眼中閃過一絲微詫。他正要上前,裙褲邊卻被人拉住了,低頭一看,卻是奄奄一息的三郎。他掙紮著道:“不,不關她的事,放……放……”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頭一歪,便沒了呼吸。齋藤眼中暗紅色更濃,握刀的手也更緊。
  “三郎……” 阿菊低喚一聲,道:“既然這樣,就請給我個痛快吧。” 她剛闔上眼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猛的往後退了兩步,顫聲道:“不行,不行,我不能死,求求你,放過我。”
  剛才還是無所謂的態度,怎麽一下子又這樣慌張,我困惑的望了她一眼,發現她的手正緊緊的放在肚子上,猛的就反應過來,阿菊懷著身孕呢,怪不得她怎麽也不肯死了,她是為了孩子……忽然,我全都明白了,阿菊之所以死後下了那樣的毒咒,都是因為這個孩子……如果我沒猜錯,齋藤一定沒有給她說出來的機會。
  齋藤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眼中殺氣更盛,沒時間了,我剛想把符咒從懷裏掏出來,隻覺眼前寒光一閃,他的刀已經指著我的脖子,冷冷道:“你要是想用對付那種浪人的招數,我就不客氣了。”
  我一臉震驚的望著他,心猛的沉了下去,原來他早就發現了……我的手快,還是他的刀快,我不想知道答案。所以,如果可以,我盡量不想冒這個險。
  但是,我也不能讓他殺死阿菊。我飛快的默念毗盧遮那佛心咒,在阿菊外麵結起了一層簡易結界。這樣,至少他一時三刻也不能傷害阿菊。
  “齋藤先生,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話,就幾句。” 我平靜的說道。
  他思索了一下,道:” 說。”
  “齋藤先生說過,是惡即斬,凡是邪惡的,統統都要斬碎,是嗎?”
  “不錯。”
  “我知道,在齋藤先生眼裏,阿菊現在是惡的,那麽我想請問,她肚子的孩子也是惡嗎?”
  齋藤的瞳孔又收縮了一下,道:“孩子?”
  “不錯,阿菊已經有了身孕,這個孩子不是惡吧,如果齋藤先生非要殺她,就連同無辜的孩子一起斬碎吧,不過我想這有違你惡即斬的信念吧……” 看他臉色猶豫了一下,我繼續說道:“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活下去的理由,就算殺人,有時也是一種無奈,但是請你,齋藤先生,我請你給這個無辜的孩子,一個看看這個世界的機會,用他的眼睛看看未來的這個國家到底會變成什麽樣子,也許他的將來,再也不用在血雨腥風中度過,也許再也不用像你們一樣,用手中的刀劍說話……請你,給他一個機會。”
  齋藤臉上的表情變換莫測,我的額上又沁出細汗,他默默的看著我,殺氣不像方才那麽淩厲,眼中的暗紅色漸漸褪去,我不禁稍稍鬆了一口氣,
  “今天我就不殺你,不過不要以為我就這樣放過你,等孩子生下來,我自會來找你。” 他冷冷說著,一邊把刀插回了刀鞘。
  看著他收回刀,我這才放下心來,一摸額頭,全是汗,還好,還好,不管怎麽樣,任務總算勉強完成了……
  他彎腰抱起三郎的屍體,轉身往門外走去。
  “齋藤先生,我很快會去看總司。” 我忽然開口道。
  他停了下來,沉默了片刻,道:“正好,我和你一起去,三日後,我在屯所外等你。“
  “啊?“我半張著嘴,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也沒等我回答,就徑直出了門。
  “ 謝謝你,小隱。”阿菊摸著自己的腹部,對我感激的說道。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這個孩子,好好撫養她長大吧。”我仍對她殺了三郎有些芥蒂。
  “可是,齋藤先生不是說等孩子生下來……”
  “ 他不會的。”我望著門外的方向,低聲道。
  正如史書上記載的那樣,在倒幕軍攻來之前,幕府最後一位將軍德川慶喜一見形式不對,早已心生怯意,接受了手下提出的大政歸還的建議,趁夜逃離京都,回到了江戶,從德川家康時代起就被幕府牢牢掌握的天下大權,在200多年後,終於又回到了天皇手裏。
  新撰組的成員也跟隨著德川慶喜全體撤回了江戶。
  三日後,我跟著齋藤一踏上了去千馱穀的路途,在見到總司之前,我不想呼喚司音,我不想回去。
 
  別了總司
  千馱穀就位於江戶城的附近,按今天來看應該是東京的澀穀一帶,山明水秀,風光怡人,正是櫻花初開的季節,連空氣裏都帶著一股櫻花的清香,這裏的確是個養病的好地方。誰又能想到這裏在150多年後成為了日本的流行時尚中心,那時,誰又能想起這裏曾經住過一個名叫衝田總司的少年。
  詢問了村人之後,我們來到了總司養病的植木屋平五郎宅,一想到立刻就能見到總司,我的心情不由激動起來。
  一進入宅內,無數櫻花花瓣隨風撲麵而來,細細軟軟的花瓣沾在臉上,癢癢的。這才發現,庭院裏種植了好幾株粉色八重櫻。照顧總司的平五郎先生是位性格溫和的中年男子,他帶著我們來到了總司的房間。
  剛進入房間,一股濃鬱的藥味就撲鼻而來,我的心裏不由難受起來,直到看到躺在病榻上的總司,更加難受起來。短短時間內,總司就消瘦了這麽多,臉色蒼白的猶如冬日的初雪,把他的眼眸襯得益發幽黑,依舊是那個美少年,卻讓人更加心疼。
  他看見我和齋藤,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嘴角輕揚,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低啞的聲音中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小隱!齋藤先生!“
  他的聲音已經不複原來冰絲般的柔軟,想來是加劇的咳嗽咳壞了嗓子。想到這裏,不由心中一痛。
  我趕緊坐到他身邊,微笑著問道:” 總司,想不想我們?“
  他笑得更燦爛,剛想說話,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他咳了一會,這才笑道:” 我當然想大家,真希望能早一點回去,齋藤先生,局長和副長,還有大家,都好嗎?“
  齋藤也走了過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忽然嘴角一揚,居然露出了一個有點僵硬的笑容,道:” 大家都很好。“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齋藤的笑容,失聲道:” 齋藤先生,你,你居然也會笑?“
  齋藤的神情似乎有點尷尬,一時半會那僵硬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總司愣了一下,忽然就笑出聲來,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 你覺得怎麽樣?”齋藤的聲音雖然依舊淡淡的,卻帶著一絲擔憂。
  “ 我沒事,我好多了。”總司笑的宛如透明的朝露。
  齋藤點了點頭,道:“那我就回去了。”
  “你這麽快要走?“我脫口道。
  他看了我一眼,道:” 新撰組還有許多事,我要趕回去。“頓了頓,又道:” 總司,就拜托你了。“
  他又看了看總司,微微點頭,一轉身,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其實齋藤先生也有溫柔的一麵呢。” 總司凝望著門口,低聲道。
  我點點頭,道:“是啊,他的內心可沒有外表那麽冷酷。”
  總司又笑了起來,看著我道:“你不回去嗎?”
  我瞪了他一眼,道:“接下來就讓我好好照顧你了,明白嗎,你可要乖乖的哦。” 我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
  “嗯。” 他笑著閉上了眼睛,輕聲道:“謝謝你。我很高興。”
  總司,我不想看你死去,真的不想。難道真的像詩中寫得那樣,自古名將如紅顏,不叫人間見白頭。
  肺結核,在現代並不是絕症啊,如果能拿到現代的藥物,那麽,總司也許就不用死了……
  是夜,喂總司喝完藥,安置他睡下,我來到了偏僻處,開始呼喚司音,手腕開始慢慢發熱,紫色的“風” 越來越亮,越來越灼熱。隱隱傳來了司音的聲音。
  “一切都完成了嗎?” 他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麽平靜,“這次的時間好像長了點。”
  “師父,你先聽我說,如果我現在回來,你還能把我再送回來嗎?” 我急促的問道。
  那邊沉默了一會,“我說過,除了委托人,不要和其他人扯上關係,你又要多管閑事了吧。”
  “不是多管閑事!總司是我的好朋友,我想救他,我能改變其他人的命運,為什麽就不能改變他的命運!” 我激動的說著。
  “因為……他不是委托人。” 司音頓了頓道:“葉隱,我再最後說一次,不許多管閑事,除了委托人,你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改變任何人的命運,現在就給我回來。”
  “好,既然你這麽說,我也不求你了……那麽就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得心裏掠過一陣失落。
  “不行。” 司音的聲音裏帶了一絲不悅,
  “師父,就給我一點時間,不然我會遺憾一輩子,拜托!”
  司音思索了一會,道:“你自己掌握好分寸。”
  “風” 的光澤很快就消失了,也許司音生我的氣了。我管不了那麽多,既然不能改變總司的命運,那麽就陪他度過最後的日子吧。
  和總司在一起的日子痛並快樂著,每晚聽著他的咳嗽聲無疑是一種折磨,而他的笑容,更是讓人又快樂又心痛,
  不久之後,這裏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魔鬼副長。
  見到他的一瞬間,我簡直不能相信眼前這位麵色憔悴,看上去像老了十年般的男人居然是那位魔鬼副長。
  “副長,你怎麽來了!” 總司蒼白的臉上因喜悅而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紅暈。
  “我們都回江戶了,所以趁還有空來看看你。” 土方笑了笑道。
  “那麽,後藤局長,齋藤先生他們都好嗎?” 總司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同伴們。
  在提到後藤局長的時候,土方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痛色,卻又笑了笑道:“大家都很好,都等你早點回去。” ,土方在說謊,我知道,前不久,爆發了鳥羽伏見戰役,新撰組的成員大多戰死,後藤局長在江戶被俘,斬首示眾,這也是土方老了十歲的原因吧。從十七歲相識,到三十三歲生離死別,十幾年風風雨雨攜手走過,彼此了解體諒,相互扶持安慰,這份深情,又有誰能取代?
  “那就好,我一定會回去,再和大家並肩戰鬥。” 總司淺淺笑著。
  土方微笑著摸了摸總司的頭發,道:“我們等著你。”
  土方又和總司說了一會話,便起身離開了。
  在他離開前,想起他的結局,忍不住心裏一酸,開口喊住了他,“土方先生!”
  他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我。那雙閃著琥珀光澤的眼眸黯淡了很多。
  “保重。” 除了這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點了點頭,嘴角微揚,道:“多謝。” 說完,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從懷裏掏出一本詩集,遞給我,道:“替我給總司吧。”
  詩集上寫著幾個漢字,豐玉發句集,這應該就是土方最重視的徘句集了吧,他這樣做的意思,是否表示他對一切不再留戀了呢。
  我點點頭,接過了詩集,
  他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往門外走去。我順手翻開了詩集,一節徘句印入眼簾,不由覺得鼻子一酸。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總司斂了笑容,幽幽道:“後藤局長,還有大家,已經不在了吧。” 我一驚,轉而立刻明白過來,這件事又怎麽能瞞過心思一向敏銳的總司。
  “土方先生一定很傷心,失去後藤局長對副長來說,該是怎樣的苦,我不能想象。” 總司的臉上閃過一絲哀戚。
  “也許,他們又會很快遇到了。” 我喃喃道,第二年的箱館戰役,土方歲三自殺性衝入敵陣,身中數槍而亡,時年33歲。沒有後藤的人生,對土方來說是生無可戀了……不過,至少,他們又會在另一個世界相遇……
  如今的總司,已無力再拿起菊一文字則宗,也無力再使出天然理心流劍法。清冷的月光灑在他消瘦蒼白的臉上,戰友們死亡的消息,摧殘著這個本已微弱的生命。櫻花飛舞,簌簌落下,今天的櫻花,似乎也帶了幾分淡淡的悲傷。
  剛才看見的那節徘句又浮現在我眼前,歲月常相似,花開依舊人不複,流年盡相摧。
  這一季春天的櫻花,花期出乎意料的長,不知是不是也舍不得總司呢。
  今日一大早起來,總司的精神就特別好。一直蒼白的臉上淡淡的起了一絲紅暈。
  “小隱,我昨天夢到了一隻黑貓哦。”他微笑著對我說。
  “ 黑貓?”我扶他起身,拿起一邊的藥碗,吹了吹,往他嘴裏送去。
  “ 是啊,我還一刀就殺死了他,我的速度還是和以前一樣快,我……“他忽然嘎然而止,沉默了幾秒後,又笑了起來,” 果然還是做夢啊。“
  我心裏抽痛,卻也是笑著道:” 那你快點乖乖吃完藥,等病好了一定又能像以前那樣厲害,你可是天劍啊。”
  他笑著點頭,張嘴吃了藥。
  安置他重新躺下,我替他拉上門,走到外麵的庭院裏。剛想去把大門打開,隻聽砰的一聲,大門猛的被踢開,衝進來四個手持太刀的武士打扮的男子,個個殺氣騰藤,來者不善,我警惕的把手伸入懷中。
  “衝田總司呢?” 為首一人氣勢洶洶道。
  “你們又是什麽人。” 我冷冷道,這些人一定是聽到總司重病的消息來趁火打劫。
  “今天我們就是來殺了那個幕府的走狗!” 其餘幾人也應和道。
  我冷冷一笑道:“真是可笑,對付一個重病中的人用得著這麽多人嗎?”
  “少廢話,因為他是衝田總司,即使重病也不能輕視。” 那人說道。
  我看著他們,笑話,我怎麽可能讓你們這種人動總司一下,我要保護他,就算是召喚惡靈也要保護他。想傷害總司的人,我…………不想放過。
  我默念般若心經咒,很快在自己身邊結起了一層結界,掏出符咒,雙手結印,飛快的又念起了召喚惡靈的咒文,那幾人被我的舉動吃了一驚,一下子愣在那裏,其中一人舉刀砍了過來,立刻被結界彈了出去。
  隻見一團黑霧漸漸從地底冒出,幻化成為一隻黑色的煙霧狀的虎,猛的就朝那幾人撲去,來自黑暗地界的惡靈,請化身為虎,帶他們回黑暗地界吧……
  幾聲慘叫過後,那幾人全都消失在我的眼前,地上隻遺留了幾把太刀,我剛想收回惡靈,它忽然轉過身,直往我這個方向撲了過來,糟糕,我的能力還不能完全駕馭這種惡靈,恐怕它要反噬我了,我趕緊伸出左手一擋,隻覺手腕一痛,血順著傷口就流了下來,我也顧不得那麽多,繼續大念除靈破魔障的不動明王咒,提升自己的靈力,並以最快的速度朝它甩出五六張除靈符,幻像終於漸漸不再成形,最終化為一股黑霧遁入地下。我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全身衣襟已經全濕透了。
  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包紮了一下傷口,又換了一身衣服,趕緊往總司的房間走去,推開門,就見總司微笑著看著我,道:“我好像聽到外麵有奇怪的聲音。”
  “沒什麽,什麽也沒有。” 我笑了笑,替他拉了拉被子。
  他凝視著門口,忽然道:“今年的櫻花,開得好美。” 說著,他支起身子,道:“我想去看看。”
  我猶豫了一下,就點了點頭,扶他到庭院前的回廊上坐了下來。自己也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這恐怕是最後一季的櫻花了吧,淡淡的花瓣到處飛舞,整個庭院裏都彌漫著櫻花的清香。總司忽然動了一下,用了一個側臥的姿勢,把頭輕輕枕在了我的腿上。
  他抬頭望著天空,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帶著花香的空氣,笑道:” 好舒服啊。“,粉色的花瓣,旋轉著輕拂過他的臉頰,他的長發,留戀的沾在他的衣服上,我一笑,伸手替他整理著被風吹亂的發絲,手指忍不住滑過他那個可愛的笑容,停在了那裏。
  “總司,要一直微笑哦。” 我溫柔的撫摸著那個笑容,低聲道。
  他笑意更濃,依舊閉著眼道:“如果我就這樣睡著了,不要叫醒我哦。” 我的手指一顫,還是低低說了聲,好。
  忽然他低低的說了一句話,“什麽?總司?” ,他依舊微笑著,我附下頭,把耳朵貼在他的唇邊,依稀聽到他的話語,“那些隔過黑暗的花與水……”
  心中似乎更痛了,我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口,一直,一直,直到聽不到他的心跳為止。
  如果我就這樣睡著了,不要叫醒我哦。
  總司,生活在那樣一個世代更迭洪潮洶湧的時代裏,一定很辛苦吧。如果已經很累了,就請安心地合上雙眼,不要再憂心那些紛擾的世事,好好休息吧。那些隔過黑暗的花與水,就是遠遠隔了生死,也一樣會花紅水流,一樣的美吧。也許你能在另一個世界裏,穿越冗長的黑暗,尋獲遺失的花與水,得到永久的寧靜和解脫。
  抬起頭來,隻見櫻花亂舞,粉色的八重櫻,在風中的最後一段舞,於那年夏天來臨之前,絢爛的淘空了所有生命,攝魂奪魄,生命最後一段的飛翔,舞得傾國傾城。
  我已經忘了自己是怎樣呼喚司音,怎樣又回到了這個我所熟悉的,現代,某城,這座叫做前世今生的茶館。
  待我睜開眼,見到的就是司音那雙異色的眼眸,淺紫和銀灰,不帶半點情緒。
  “小隱,你沒事吧?“飛鳥關切的彎下腰問道。
  我沉默了一會,那種心痛的感覺似乎還縈繞在心間,我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抬頭望去,天,還是那麽的藍。
  “ 我姓衝田,那個,名叫總司。”少年純淨溫柔的微笑似乎又浮現在眼前……
  總司,即使…… 在那個世界,也要一直微笑哦!
  因為…………我最喜歡你的笑容。
 
  吸血女伯爵
  司音對我私自召喚出了惡靈這件事很是生氣,回來以後足足一個星期沒有和我說一句話,而我對於他的不近人情也有幾分不滿,這就苦了飛鳥,隻能兩邊說好話。
  直到第八天,司音才冷冷說了句:” 小隱,你似乎不適合做這份工作。“
  我瞥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飛鳥也笑咪咪道:” 這點我倒同意,小隱你太感性了。“
  “飛鳥,難道你在那麽多時空裏就沒碰到過值得你回憶的人或事嗎?“我瞪著他問道。
  “值得回憶?“飛鳥不以為然的揚了揚嘴角,道:” 除了美女,我什麽也記不起了,不過就算是美女,也不過是逢場作戲。一切都要為完成任務服務。”
  “對牛彈琴!” 我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小隱。” 飛鳥忽然收起了笑容,用那雙湛藍的眼眸盯著我道:“如果太投入,受傷的就會是你自己,明白嗎?”
  “不,那不是受傷,我不後悔太投入,至少我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們的喜怒哀樂,我看見了他們最真實的一麵。” 我搖了搖頭,總司溫柔的笑容又浮現在眼前。
  “笨蛋,” 飛鳥輕輕拍了拍我的肩,道:“無論你遇到怎樣優秀的人物,有一點一定要記住,那就是……他們早就消失在了曆史的洪流中,他們和我們,永遠也不會有真正的交集,因為我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好了,以後要是再出現這種情況,我真要考慮一下還讓不讓你繼續下去了,飛鳥的話你要記住。” 司音頓了頓,又道:“還有,除了委托人,不要妄想改變其他人的命運。”
  看他出了房門,我不大服氣的往那個方向瞪了一眼,
  “ 不要鬧脾氣了,來,我請你去大吃一頓,我知道那個時代沒什麽可吃的。“他愉快的擁住我,順勢捏了捏我的肩膀,道:“怎麽摸上去好像沒什麽變化,好像還更結實了,小隱,莫非你就是……”
  “莫非什麽啊?” 我順口接了一句。
  “莫非就是傳說中,喝口水也會長肉的那種生物?” 他的嘴角帶著一絲調侃的笑容。
  “是嗎?“我不懷好意的一笑,忽然伸出手偷襲他的腰部,那是飛鳥的要害,果然他一下子就破了功,大笑著左躲右閃才奪門倉皇而逃……
  我滿足的拍了拍雙手,心情好多了……
  兩天後,飛鳥接了一樁委托,立刻動身前往公元六世紀的亞瑟王時期,事情就是這麽湊巧,當天晚上,下一個委托人也在同一天出現了。這在以前是沒有的事情,兩樁委托是不會距離這麽近的時間發生的。
  來的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很漂亮,隻是異常蒼白的膚色令她看上去似乎氣色很差。
  我起身替她倒了一杯番茄汁,剛端到她麵前,她一看果汁的顏色,不由低呼一聲,居然就這麽暈了過去。我一下子就傻眼了,趕緊猛掐她的人中,這是怎麽回事啊。
  半晌,她才悠悠醒傳,不敢再去看那杯果汁,顫聲道:” 那個顏色,那個顏色好像血的顏色,好可怕。“
  我疑惑的看著她,神經兮兮的女孩子,她頓了頓,又道:” 我,我從小見血就暈,現在越來越嚴重了,隻要是和血差不多顏色,我也會暈。總是覺得發生過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啊,那你不是經常要暈倒!“我同情的看著她,像血一樣顏色的東西好像很多哦。
  她咬了咬下唇,道:“是啊,所以當我第三次做夢夢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就想來試試。”
  當司音把手指放在她額上的時候,我又看見了一堆外國文字,看來,這次任務的目的地又是在國外了。
  司音放下手,卻一反常態的什麽也沒有說,隻是說了句:“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待那女孩離開,我納悶的看著司音問道:“師父,剛才為什麽不說?”
  司音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道:“小隱,你知道巴托裏伯爵夫人的故事吧?”
  我點點頭道:“我知道啊,師父教我們和吸血鬼有關通靈術的時候,不是提到過這個女人嗎。”
  我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氣,道:“難道這次委托和她有關?”
  說起這個巴托裏伯爵夫人,可是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女惡魔,1560年,匈牙利伯爵夫人——伊麗莎白·巴托裏出生於特蘭西瓦尼亞一個最古老富有的家族裏,她是波蘭國王什特凡·巴托利的侄女。
  她嫁給了一個立有赫赫戰功的伯爵,但是不久丈夫就戰死沙場,在丈夫死後,伊麗莎白開始變得越來越虛榮,並且懼怕衰老會奪去她的美貌。一天一個女仆在為伊麗莎白梳頭時不小心拽了她的頭發,伊麗莎白拚命抽打女仆的手直到打出血來,女仆的血流到了她手上,她突然覺得自己因此而得到了她年輕女仆的青春和朝氣。她相信自己找到了永葆青春的秘訣。伊麗莎白命令她的管家和男仆剝光那女仆、割破她的皮膚把她的血放到一個大桶裏,用她的血沐浴。自此以後,她派人專門捕捉或者誘騙附近村莊裏的少女前來施以酷刑,把這些女孩當成屠宰場裏的動物般放血致死,飲用她們的鮮血,並用鮮血來沐浴,認為如此能夠保持她驚人的美麗和青春。
  據曆史記載,受害者大概有300到600人。最後還是巴托裏伯爵夫人的表兄圖爾索伯爵率兵攻破城堡,才揭露了這樁駭人聽聞的慘案。
  巴托裏伯爵夫人,從此一直被認為是吸血鬼族中的一員。
  司音點了點頭,道:“這個女孩的前世中有一世就是那些被害女孩中的一員,叫做朵拉,可能是遭受了什麽酷刑,死的十分痛苦,所以記憶深處一直隱藏著對血的恐懼。”
  “那麽,唯一的方法是回到那個時代,把那個女孩救出來,對不對。” 我感到自己的聲音有點缺乏底氣,中世紀的東歐,可是吸血鬼猖狂的年代……
  司音思索了一下,看著我道:“如果你有問題,可以等飛鳥回來,把這個委托教給他。”
  “還是讓我去吧。” 我隻是遲疑了幾秒鍾,就幹脆的答應下來,“難道那些通靈術是白學的嗎,什麽吸血鬼,我才不怕。要是敢惹我,我就把他們全部封印起來。”
  “一般的吸血鬼沒有問題,不過要小心血族中的 Tremere一族和Setites一族,一旦碰到這兩族,要立刻躲避,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吸血鬼所在的血族共分為十三個族類,Tremere一族是血族中的另類。由於這個族群的血統與其他血族有很大不同,他們最初成員是一群魔法師,由於發現了一些魔法而掌握了吸血的能力,所以他們是血族中擁有許多魔法的一族。
  而Setites一族更是不可小視,他們起源於賽特-埃及的夜與黑暗之神,Setites一族一直在努力把世界拉向黑暗以促使賽特複蘇。他們使用毒品在內的種種手段誘使其他血族或人類墜落,事實上現代海地的一些黑社會以及中東的幾個恐怖組織就在Setites控製之下。
  血族,在今天仍然存在著。
  “放心吧,師父,我一定會完成任務的,隻要救出那個叫朵拉的女孩不就行了。” 我笑了笑道,心中更多的是被好奇代替了,雖說偶爾看見深夜遊蕩在熱鬧人群中的現代血族,但古代的血族不知道有什麽不同……
  其實吸血鬼也算是一種靈吧,鬼魂和吸血鬼的區別就來自於此,鬼魂是不屬於肉體軀殼的精神物質,而吸血鬼是附體的幽靈,是被從遺棄的世界裏出來的惡靈所占據的身體。所以是屬於邪惡的異靈。
  “說實話,我還真是有點不放心。” 司音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溫和。
  “別小瞧我了,你看,上次呼喚惡靈出來,我還不是把它又收了。” 我笑咪咪道。
  “你還敢說。” 司音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我的額頭,紫色的眼眸中有絲淡淡的笑意,銀色的眼眸內卻是依舊嚴肅的神色。
  “小隱,除了救出要救的人,千萬不要再多管閑事了。” 他沉聲道。
  “我知道,可是還有那些受害的女孩呢?” 我忍不住道。
  “那是她們的命運,我們無權更改。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一件事,改變委托人的命運。其他人,全都不關我們事。” 司音的眼神恢複了原有的冷淡。
  “明白了……” 我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
  第二天,我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要帶的東西,以防萬一,也帶上了山楊木所做的細木頭,把它們削成了筷子似的形狀,前端削尖,用它刺入吸血鬼的心髒部位,就能殺死他們。不過不到緊要關頭我還是不想動用這些。
  司音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擔憂,那絲擔憂的神色隻在他眼中停留了半秒鍾,便又恢複常色,開始送我前往十七世紀的匈牙利。
  我一睜開眼,不由抱怨了一聲,司音怎麽總是挑晚上的時間把我送過來,其他地方也就算了,這裏可是吸血鬼多多的中世紀東歐啊。看來以後要讓他算好時差再送。
  我打量了一下周圍,好像是一片森林,風聲吹過,林子裏發出一陣一陣樹葉震動的唰唰聲,好像有許多人同時搖著樹枝,遠處時不時傳來貓頭鷹淒厲的叫聲,風聲過後,林子裏又忽然安靜下來,寂靜的可怕。
  我往前走著,心裏還是有點發毛,大約走了十來分鍾,前方似乎快走到盡頭了,看來這座森林也不是想象中那麽深,樹枝與樹枝間的空隙也寬闊了許多,我撥開樹枝,向前望去,不遠處,在眾多荊棘和薔薇的環繞下,高高矗立著一座紅頂白牆的哥特式城堡,尖尖的頂直衝雲霄,月光傾瀉如水,給城堡籠罩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銀色光環,遠遠望去,讓人懷疑是誤闖進了浪漫的童話世界,公主的城堡。
  但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就是吸血女伯爵……巴托裏夫人的塞依特城堡。
  我凝望著城堡,心中思緒如麻,眼前這座華麗的城堡下隱藏了多少美麗少女的屍骨呢……
 
  紫眸少年
  眼下這個情形,似乎隻能夜宿森林了,比起那座恐怖的城堡,我還是更樂意在這裏將就一夜。想到這裏,我轉過身往後走了一些路,找了一棵大樹,在大樹周圍布上結界,這樣如果有惡靈想攻擊我,也不是那麽容易。靠著樹幹,倦意漸漸襲來,我慢慢閉上了眼睛,還是先睡一會,別的事明天再說吧。
  待我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天亮,不由暗暗一喜,還好,無驚無險過了一晚。我站起身,撤去了結界,抬眼望去,不遠處有一條清澈的小溪,趕緊加快腳步,走到小溪邊,用手掬起水往臉上就撲,清涼透徹,感覺臉上的毛孔全都張開了,好舒服。我幹脆脫了鞋子,襪子,把腳浸在小溪裏,踢著水花,哼起了小曲,正好在這裏想想下一步該怎麽做。
  溪水中的小魚不時遊過,觸碰著我的腳踝,又癢又麻,在暖暖的陽光下,我好像又想睡了。
  就在這時,我感到後麵的樹從中樹葉沙沙作響,好像有人。我沒有回頭,隻覺得身子一下子就僵硬起來,但還是穩了穩有些緊張的心情,大聲道:“什麽人,出來!”
  樹叢中一下子寂靜無聲,這下我更確定是有人,若是動物,根本聽不懂我的話,也根本不會停下來。
  “我知道你在那裏,給我出來,不然我不客氣了。” 我探手入懷,捏住了一張收靈符。
  樹叢中又是一片作響。我猛的回過頭去,待看清眼前的人,不僅楞了一愣。
  兩位身穿中世紀貴族服裝的少年正站在我身後,一個年紀大概隻有七八歲,酒紅色頭發,圓臉,藍色眼睛,十分可愛,而另一個大約二十來歲,一頭及肩金發絢麗的猶如燃燒的黃金,差點灼傷了我的眼睛,淡粉色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絲毫也不泄露出半點情緒,令我吃驚的是,他居然也擁有和司音一樣的紫色眼睛,此時,那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眸正泛著妖詭的色澤,冷冷的打量著我。
  是吸血鬼嗎?我立刻否定了自己這個念頭,吸血鬼是不會出現在陽光下的,那麽這是人類。
  “鬼鬼祟祟在那裏做什麽!” 我提高了音量,怎麽說也要先發製人,先在氣勢上壓倒他。
  那小男孩先跑了過來,使勁盯了我一會道:“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長相,你的頭發和眼睛都是黑色的,好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 我不以為然的瞥了他一眼,拜托,你旁邊那位那雙紫眼睛才奇怪呢。
  “你不是這裏的人,你是從哪裏來的?” 他繼續問著,眼中寫滿了好奇。
  “我從很遠很遠的東方國家來的。” 我繼續輕踢著水花道:“我們那裏的人都是黑發黑眼,就像你們這裏的人多半是金發藍眼一樣。”
  他眼中似乎還有一絲疑惑,又望了一眼我浸在水中的腳,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我輕輕搖了搖頭,道:“把腳放在水裏,很舒服的,會有小魚在你腳邊鑽來鑽去,很好玩。”
  “真的嗎?” 小男孩躍躍欲試。
  “我們該回去了。” 那紫眸少年走了過來冷冷道。
  “哥哥,就讓我試試吧。” 那小男孩撒著嬌,少年的眼中閃過一絲溫和,無奈的點了點頭。
  小男孩立刻除下靴子,把腳放進了溪水中,“好冷啊!” 他叫道,慢慢的適應了溫度,他笑著叫了起來,“真的有小魚親吻我的腳!”
  親吻腳?我不禁啞然失笑,果然還是小孩子的想象力豐富。
  “看!” 我踢了幾下水花,“很高吧。”
  “我也能!” 他很不服氣的喊著,重重一腳,別看人小,力氣還挺大頓時濺了我一頭一臉,他大笑起來,我一時火大,也重重一踢,照樣濺了他一身,他更覺有趣,踢得更重,我也毫不示弱,你來我往……
  結果,全都變成了落湯雞。
  我倆玩的精疲力竭,互相對視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喂,你叫什麽名字。” 他問道。
  “我叫隱,你呢?” 我笑著問道。
  他指了指自己道:“我叫托爾科,那是我的哥哥賽斯。” 他又指了一下那位紫眸少年,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賽斯正若有所思的望著我,眼神中帶著一絲冰冷和懷疑。
  “濕成這樣,我看等會要從後門進去了。” 賽斯一把把托爾科拎了起來,看起來他似乎還很在意這個弟弟。
  “哥哥,不能再待一會嗎?” 他央求著。
  “不能!” 賽斯單手把他夾在了自己的腋下,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冷聲道:“你最好快點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隱,再見!” 被挾在賽斯腋下的托爾科還不忘回頭給了我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也回給他一個笑容,心裏卻隱隱有了一絲不安,剛才賽斯的話更像是警告吧?難道他知道一些內情?所以才會說那樣的話……他們和巴托裏夫人難道有什麽關係?
  眼下之計還是先到附近的村子裏去打聽一番。
  剛走進村子,就感到幾道好奇的目光盯住了我,我裝作沒看到,繼續往前走,走到一個農莊附近,在一個大草垛前坐了下來。掏出懷裏的巧克力吃了起來。
  “你聽說了嗎,伯爵夫人又要雇新女仆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草垛後麵傳來。我立刻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他們的一言一語。
  “我聽說了,伯爵夫人好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雇用新的女仆,我還聽說以前的那些女仆全都不知去向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接了上來。
  “伯爵夫人不是說她們全都跑了嗎,聽說伯爵夫人很是嚴厲,所以在那裏工作很難堅持下來。” 男人說道。
  “誰知道,我還聽到一個傳聞,那些女仆不是跑了,而是被吸血鬼……” 女人降低了聲音,後麵的話我沒有聽清,隻聽男人喃喃道了一聲上帝啊。
  “村子也有不少女孩失蹤,我猜八成是吸血鬼幹的。“女人頗為肯定的說道。
  我輕輕搖了搖頭,這些村民隻想到是吸血鬼幹的,卻絲毫沒有懷疑巴托裏夫人,怪不得她能猖狂這麽久而沒被發現。
  不過,如果朵拉是在城堡內被害,她一定會出現在城堡裏吧,我隻知道司音是提前了一點時間送我過來,所以這個時候朵拉還沒死。不如先在村裏打聽一番再說。
  結果令我很失望,問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朵拉這個人,好像她從未在村子裏出現過,而且很奇怪,這裏似乎召喚不出來遊浮靈,到底是怎麽回事,莫非這裏全被吸血鬼所控製了?那麽眼下唯一能找到她的地方,隻……有……塞依特城堡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看來,我現在唯一可做的就是去……應征女仆。
  葉隱,你行的,對方不過是個女魔頭而已!
  我替自己打著氣,穿過布滿荊棘與薔薇的石子路,眼前一片開闊。塞依特城堡比昨天看到的還要壯觀,陽光下更是煥發出絢爛的光澤。
  剛走到門口,就有兩位侍衛攔住了我,隻是一聽我說明來意,就立刻把我帶進了城堡裏。
  一踏進城堡內,我就覺得冷風陣陣,空曠黑暗的城堡內部因為采光度差,必須長年點著油燈或是蠟燭,陰森森的。狹小而迂回的通道讓人有一種窒息感,雖然點綴著華麗的大幅油畫,擺放著昂貴的歐式雕花手工家具,心裏卻又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特別想到發生在這裏的慘案,我不由又打了個寒戰。
  經過迂回的通道,侍衛把我領到了一個小房間,房間裏已經有三位女孩在等候了,唉,盡管這樣,還是有女孩願意來這裏做女仆,看她們的樣子,似乎也是出自窮苦人家,想來也是為生活所迫吧。可憐的小羔羊,我不禁對她們心生同情。
  她們見了我也是頗為好奇,使勁的打量著我的頭發和眼睛,還有那身不中不洋的連衣裙。始終是女孩子,過了一會,她們終於忍不住開始偷偷議論起來。
  “安靜,安靜,尤奧管家來了!” 一聲大喝嚇的女孩們全都閉上了嘴。門外閃進一個身材肥胖的老女人,緊身的法式綠色衣裙把她的肥肉全都撐了出來,一道一道,好像在她腰上套了好幾個遊泳圈,金色的頭發挽成了一個發髻,眼底下帶著兩個大眼泡,我不禁有些好笑,這不是個典型的反麵形像嗎?
  她冷冷的掃了我們一眼,目光自然也在我臉上停留了幾秒,卻沒有說什麽。她仔仔細細的打量了那幾個女孩一番,點了點頭。接著又走到我麵前,冷聲問道:“你是從哪裏來的?”
  “我是從東方國家來的。” 我答道。
  “東方國家?”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正要說什麽,忽然一個性感的女人聲音傳了過來,“東方國家的女孩?很特別啊。” 話音剛落,一個紅色人影款款走了進來,隻是這麽一看,我就覺得眼前一陣暈眩,世界上居然有這麽美麗的女人!
  高高盤起的酒紅色頭發閃耀著眩目的光澤,露出的一截雪白的長頸猶如白天鵝的脖頸一般高雅,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仿佛蘊藏了無數寶藏,隨著她的眼波流動,閃爍出不同深淺,不同層次的光芒……
  “伯爵夫人……” 利奧管家趕緊行了行禮。
  眼前的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女惡魔…………巴托裏夫人,竟然美得這樣不象話,我身為女人,在一刹那都有被誘惑的感覺,按年紀算她也該有四十幾歲了,可為何看上去隻有二十多歲,難不成……都是鮮血的作用?我心裏一寒。
  她走到了我身邊,一股玫瑰的芬芳傳入我的鼻端,她伸出手,輕輕撫上了我的臉,低聲道:“好滑嫩的皮膚啊,多麽完美的肌膚,東方的女人都擁有這樣美麗的肌膚嗎?” 她的眼中隱隱有絲貪婪的神色。
  “也,也不全是。” 我發現自己結巴了,她看著我的眼神好像恨不得立刻剝了我的皮,我覺得自己好像也成了一隻待宰的小羔羊,媽媽咪呀,她該不會以為喝了我的血皮膚就能變得和我一樣吧,我的汗毛都快倒豎了,忽然有一種別管什麽狗屁任務,趕緊逃跑的念頭。
  不過這個念頭隻是一閃即逝,我擠出一個笑容道:“我的皮膚哪有伯爵夫人那麽好,夫人的肌膚才叫做完美,我羨慕都來不及,夫人看上去簡直就像是我的妹妹!”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句話放在四海之中皆準啊,不管外國中國,古代現代,兩個字:通吃!
  果然伯爵夫人很是高興的笑了起來,道:“沒想到東方女人的嘴也很甜。我安排你做什麽好呢,不如就讓你做我的貼身女仆吧。”
  “貼……貼身女仆。”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
  “還不謝謝夫人交給你這麽重要的工作。” 胖管家瞪著我說道。
  我正要答應,忽然聽見一個冷冷的男人聲音在門口響起,“母親,讓她做我的女仆吧。”
  這個聲音有點耳熟,我抬頭望去,一雙似曾相識的紫羅蘭色眼眸映入眼簾,不禁大吃一驚,這雙眼睛的主人不正是早晨在樹林裏遇到的少年嗎?原來……他竟然是巴托裏夫人的兒子!
  我……葉隱,shock了……
 
  血族之人
  “賽斯少爺!” ,管家立刻畢恭畢敬的彎了彎腰,賽斯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隻是冷冷的盯著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神色,笑了笑道:“當然可以,隻要你喜歡。” 賽斯麵無表情的掃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還不趕快跟上去!" 管家重重推了我一把。我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肥婆……力氣這麽大……
  出了房間,我遠遠看見賽斯的背影,趕緊追了上去,不然若大一個城堡,我一不小心就會跟丟了。
  跟著他走進房間,他的房間很大,也很昏暗,厚重華麗的紅色天鵝絨窗簾牢牢的把陽光封閉在了窗外,沒有油燈,也沒有蠟燭。
  他忽然轉過身,冷聲道:“我不是讓你離開這裏嗎。”
  雖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還是能感覺到兩道冰冷的目光直刺到我的身體裏,我抬起頭,道:“來這裏做女仆有什麽不好?既能掙到錢又能見到許多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他哼了一聲,幽幽道:“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不知為什麽,他的聲音裏透著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難道,他知道伯爵夫人的事情……
  “那又是為什麽讓我做你的女仆?” 我忍不住問道。
  “我樂意。” 他冷冷的拋出了幾個字。
  “那麽,我現在需要做什麽?”
  “服侍我用餐。”
  “……是。” 沒辦法,隻能低聲下氣一下了,這個少年美則美矣,可我怎麽看他都像是一個輕度自閉症的人呢。
  中世紀貴族家庭的飲食好像也不和如此,隻是一些麵包,醃肉,奶酪,和雞蛋,再加上一些蔬菜,當時也沒有肉桂、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估計這醃肉的味道也好不到哪裏去吧。不知不覺,又想念國內五千年的飲食精粹了……
  用餐的地方大得驚人,華麗無比的水晶吊燈閃耀著五彩奪目的光澤,長形的櫻桃木桌子上,插在雕花銀製燭台上的細長白色蠟燭正跳動著微弱的火焰,餐桌上擺放著精致的雕刻有族徽的銀製餐具。細看之下,原來她們的族徽是玫瑰。
  伯爵夫人坐在主人的位子上,大理石砌成的壁爐裏的火焰在她背後發出輕微的劈撲聲,就像是火苗發出痛苦的呻吟。
  托爾科和賽斯分坐在她的兩邊,托爾科一見是我,先是一愣,接著又衝我笑了起來。
  伯爵夫人似乎沒什麽胃口,隨便吃了一些蔬菜就離開了餐桌,她剛一離開,托爾科就眉開眼笑的跟我打起了招呼,“隱,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也笑了笑道:“現在開始我是這裏的女仆了。” 為什麽每次穿越,不是丫環,就是女仆,就不能讓我有個好點的身份嗎……
  “好極了,隱” 他毫不掩飾愉快的神色,看了看我,又道:“這身衣服很適合你呢。”
  我幹笑了幾下,低頭看了看我的這套粉色女仆裝,不知怎麽就聯想到了日本的AV。
  “女仆是來做事,不是來聊天的。“賽斯忽然冷冷的冒出一句話。我瞪了他一眼,他正把一塊割的小小的醃肉往嘴裏送,雖然看著他有點不爽,但心中還是暗暗讚歎他果然是個真正的貴族,無論是坐姿,還是一連串的切割動作,使用餐巾的樣子,都是那樣嫻熟優雅,賞心悅目。
  “換。” 他輕輕說了一聲。
  “換什麽?” 我呆呆問了一句。他以一種看白癡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換餐巾!在那裏。” 還是托爾科好心的提醒了我一句。他指了指桌子的那一頭,我暈,好遙遠。
  “哦,哦。” 我趕緊跑到桌子那頭拿起放著的幹淨餐巾,心中暗暗鬱悶,為什麽桌子長的這樣誇張!跑到他身邊,想去替換餐巾,匆忙之間手臂滑過水晶酒杯,隻聽嘩啦一聲,杯子傾倒,杯中紅色的葡萄酒全都流到了賽斯白色的衣服上。
  “啊!對不起!” 我本能的扯起身邊的一塊布想去擦他身上的酒跡,隻聽見嘩啦啦一大片,糟糕,不好,我緩緩轉過了頭,嘴角不由重重抽搐了一下,什麽盤子,酒杯全都傾倒了,桌子上一片狼藉,我看了看手裏的布,差一點跳了起來,要命,這,這好像是桌布哦……
  “我用完了。” 賽斯站了起來,他的涵養果然不是一般的好,臉上絲毫沒有怒意,倒還是托爾科張大嘴驚詫的盯住了我。
  “我……” 我動了動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似看非看的掃了我一眼,冷冷道:“在這裏沒有恢複原狀之前,我不認為你可以去睡覺。” 他又朝著旁邊幾位女孩道:“你們誰也不許幫忙。”
  好啊,好啊,算你狠。
  待我全部收拾完,已經是腰酸背疼,真是倒楣的一天。這女仆的日子也很不好混。雖然昏昏欲睡,但想起這次的任務一點頭緒都沒有,心裏又不由煩躁起來。探頭往窗子外一看,天色已經不早,走在空曠的通道上,兩邊的騎士雕像在微弱的燭光下顯得益發陰森恐怖,趁現在夜深人靜,我不如就先來一次夜探城堡吧。
  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用隱身術比較重要,我剛伸手入懷,心裏格登一下,完了,完了!我居然忘記帶隱身符了!我怎麽會忘記帶這麽重要的東西!哀歎一聲,我也許是不適合作這份工作吧……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不管怎麽樣,來都來了,無論如何也要完成任務回去,絕不能讓司音和飛鳥笑話。雖然不能用隱身術,我還是能用其他法術嘛,再說現在也沒什麽人,我盡量小心一點好了。
  我手持一根蠟燭,在城堡裏麵轉悠了一陣子,果然一個人影也沒看見。我仔細留意著走過的通道,以免迷路,也不知轉了多久,半點可疑的跡象都沒發現。奇怪了,伯爵夫人抓來或是騙來的那些女孩們到底在哪裏?難道城堡裏有另外的秘室?
  正困惑著,忽然見到前方飄過一個人影,依稀看見是穿著和我一樣的女仆裝,這麽晚了,她去哪裏?我趕緊吹熄了燭火,悄悄的跟了上去。隻見她迅速的穿過通道,通過大廳,打開門,走進了花園之中。
  她走著走著,忽然在一棵大樹前停了下來,借著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臉,這個女孩,不就是今天那三個女孩中的一個嗎?她神情恍惚,雙眼緊閉,像是在夢遊一般。四周一片安靜,偶爾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這裏很不對勁,我好像感到了別的生物的存在。
  忽然灌木叢中傳來沙沙的聲音,我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隻見一個矮小的猴子似的動物猛的竄了出來。我仔細一看,那動物尖耳,綠眼,雖然醜陋異常,但勉強還是看得出人形,它轉動了一下眼珠,露出兩顆尖牙,前伸的手指變成了堅硬的爪子,往那個女孩撲了過去。
  是吸血鬼!我立刻衝了過去,迅速的在那女孩周圍布下結界,那吸血鬼猛的被反彈出去,它發出幾聲低吼,眼珠眼色轉暗,憤怒的盯住了我。
  在我眼前傷人,那是你倒楣,別怪我不客氣了。我也在自己周圍布下結界,掏出符咒,夾在掌間,默念起封印吸血鬼的咒文,隻見一道藍光從我掌間升起,我大喝一聲,“去!” 那張符咒挾帶著藍光直衝那吸血鬼而去,一瞬間,它的全身被藍光籠罩,漸漸消失,藍光也慢慢減弱,最後隻剩下了那張符咒飛舞著落到了地麵上。
  這樣醜陋的吸血鬼,應該是血族中的Nosferatu一族,其它的血族好像都排斥這個族類,認為他們是令人生厭的東西,不是非常必要就不和他們來往。不過Nosferatu的成員間也是極其的團結,你如果得罪了他們中的一個成員也就等於得罪了全部的Nosferatu成員……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我朝四周張望了一下,不知附近還有沒有它的同類呢。
  “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可長得醜還出來嚇人害人就是你的錯了。” 我一邊搖搖頭自言自語,一邊彎腰撿起了符咒。
  “嗬嗬。” 一聲輕笑從頭頂上方傳來。
  我的身子一下子僵在了那裏,樹上……有人,不,也許不是人。
  還好,我沒有撤去結界,今天我也不管了,來一個我收一個,來兩個收一雙!我抬起頭,往樹上望去。
  剛一抬眼,就被眼前一片閃耀的銀光刺得眼花繚亂,那銀色居然是……頭發。猶如瀑布一般傾泄下來的銀色長發遮住了那人的臉,看那人身形高挑,還有從黑色敞懷的貴族服裝中露出的胸膛,應該是個男人。
  “你是什麽人`?不,或許我該問一聲你是哪一族的吸血鬼?” 我望著他冷冷道。
  他又是一聲輕笑,撩開了擋臉的長發,望著我輕輕吐出幾個字:“Tremere。”
  我一時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倒不是因為Tremere是司音說過要特別注意的會魔法的一族,而是因為…………我看清了他的臉。
  本來一直以為司音是我見過最美的男人了,沒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竟還要勝出幾分。
  他擁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眸,冰之藍色,極淺極淡的藍色,隱隱散發著一層幽幽的光芒,極致蠱惑,月光淡淡的灑在他的臉上,或深或淺的勾勒出他完美的輪廓。
  “你的本事不錯,是東方的巫術嗎?” 他坐在樹枝上,優雅的朝我一笑。銀色長發一縷縷從樹枝間漏了下來,在風中輕拂,他隨意的用手撥了一下頭發。連拔頭發的動作也是如此優雅性感,風姿卓越。
  吸血鬼裏有這樣的美男子嗎?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雖然被他的外貌小小的蠱惑了一下,但我立刻就清醒過來,語帶威脅道:“我勸你最好馬上離開,不然你的下場就和它一樣。”
  “哦?” 他的眼中似乎有什麽閃過,饒有興趣的看著我道:“也把我封印起來嗎?”
  “不錯!雖然你長得比它好看不知多少倍,不過……始終是吸血鬼,如果讓我看到你害人,我一定對你不客氣!” 我一邊說著,一邊暗暗希望他快點離開,畢竟Tremere族的魔法到底有多強,我從未領教過,看那人的氣勢,恐怕也不是個泛泛之輩。
  “那麽就讓我見識一下吧。“他的唇邊勾起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我猶豫了一下,說實話,這樣美麗的男人被封印在符咒中還真是有點可惜,不過,他眼中閃過的一絲不屑又挑起了我的鬥誌。
  “你可別後悔!” 現在可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惡即斬,腦中不知怎麽忽然想起齋藤一的這句話,我又重複了一次剛才封印的過程,符咒閃電般的直飛他麵門而去,這可是你自己找的,我得意的一笑,笑容剛剛綻開就迅速的凝固在了臉上,我驚訝的看著符咒在離他隻有幾公分遠的時候,他忽然伸出手指一點,符咒一下子就燃燒起來,化為了一股白煙。
  我的胸口好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一陣劇痛襲來,我捂住胸口,猛的倒退了幾步,心中暗暗叫不好,這個男人看來不是一般的強……
  他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忽然縱身輕輕飛下樹來,我沒有用錯詞,他是……飛下來的。吸血鬼中的確是有會飛的。
  “你的這些小巫術對付一般的血族是綽綽有餘,不過,很可惜,你碰到的是我……Tremere族的首領撒那特思。” 他輕而易舉的破了我的結界,走到我的麵前,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瞪著他,腦子裏早就轉成一團,Tremere族已經不好對付,他偏偏還是個大boss,雖然他看上去隻有二十多歲,不過按他的能力來看,起碼也該超過一千歲了……現在這個形勢,他不會是想要吸我的血吧,惹不起我躲得起,三十六計走為上,我還是霧遁吧……
  “不知道東方人的鮮血是什麽滋味呢。” 他笑得很邪惡。
  “都是一個味道。” 我瞪著他道,
  他眼中笑意漸深,道:“哦?你知道?你也嚐過血的味道嗎?”
  “當然!” 我理直氣壯道。“別以為就你嚐過血的味道,我也嚐過!”
  他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雖然隻是雞血,鴨血……”聽見我接下來的話,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了一會,盯著我直看,眼神益發的詭異。
  “就是你了。”他忽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什麽?“我脫口道,“你想吸我的血嗎?”
  “ 吸血?對。不過……是讓你吸我的血。”他的話令我再次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一時也不知道他到底打什麽主意,好奇心促使我沒有馬上遁逃,反倒想看他到底想作什麽。
  “Tremere族的數量越來越少了,所以我一直在尋找合適的人選,為我繁衍出更多的後代,你……就是那個合適的人選。” 他微微一笑,用看獵物般的目光看著我道:“所以首先,我們要初擁。吸了我的血,你才能成為我族裏的人。”
  後麵他說什麽我都沒聽見,腦子裏就隻有繁衍這個詞在旋轉,繁衍,繁衍,繁衍,和這個千年老妖精?Nooooooooooooo!
  “我沒有興趣和一個千年老怪物……” 我咬牙切齒道。
  “嗬嗬。” 他又笑了起來,“有你這樣的女孩陪著我,也許將來漫長的日子會多些樂趣。”
  “那個……為什麽選我?” 我還是不能相信自己有這樣的“運氣” 。
  他彎下腰,凝視著我的眼睛,冰冷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帶來一陣淡淡的寒意,他笑道:“因為,我喜歡你的東方巫術。而且” 他忽然捏了捏我的臉道:“你也很有趣。”
  不是吧,好變態的理由,我怒!要是說因為我漂亮可愛之類的也就算了,這是什麽爛理由呀,怒……
  算了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早點脫身才是正事。
  “好了,遊戲到此為止,跟我回去吧。” 他的笑容在月光下帶著一絲妖魅。
  “那麽,我也告訴你,我的東方巫術可不隻這些。” 我早就用最快的速度默念起霧的法門,頓時,白色的大霧籠罩在我們周圍,也隔斷了我和他之間的視線。就是這個時候了,我依附著白霧穿越花園,穩穩的落在了城堡的大廳裏,四周張望一下,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來他是不會進到城堡裏來了。
  為什麽會這樣呢,我的“運氣” 簡直不是一般好,剛被伯爵夫人盯上,現在又有個帥得沒天理的千年老妖要和我繁衍吸血鬼,我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群尖牙吸血的寶寶,我的媽呀,想想我都冷汗疊冒……
  我……葉隱,再次shock了……
 
  危機
  第二天,我看見了昨天的那個女孩,心裏才鬆了一口氣,看來那個撒那特思也沒有對她怎麽樣。我主動與她攀談,知道了她叫做安娜,就住在附近的村子裏,因為家裏太窮才來伯爵夫人家做事。
  我很快和那些女仆熟悉起來,卻始終沒有打聽到關於朵拉的消息。莫非她已經被關起來了?還是根本還沒有來到這裏呢?看來等有機會還是要夜探城堡。不過,我可不想再遇到千年妖精了,雖然他很帥,可是我可是人類,我可不想變成和他一樣以吸食鮮血為生的吸血鬼,厄,一想起來就汗毛直豎。
  那位賽斯少爺一早用完早餐之後就不知去向。我自然還是要做女仆該做的事,乖乖去賽斯的房間打掃。一進房間,一種壓抑的感覺撲麵而來,暗沉沉的光線令人心情抑鬱。我走到窗台前,一把拉開天鵝絨窗簾,陽光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溫暖而明媚,這樣多好啊,不過,房裏似乎還缺少了點什麽,我望向城堡底下巴洛克風格的花園,鮮豔撩人的玫瑰和薔薇猶如盛開的紅色海洋,於是匆忙下樓,摘了一大捧紅色的玫瑰,插在他房間裏的白水晶花瓶裏。
  陽光,鮮花,現在他的房間看起來可舒服多了,正當我仔細擺弄著花朵的時候,隻聽身後傳來一聲帶著怒意的聲音:“是誰允許你這樣做的!” 我還不及回頭,就見一個白色身影迅速的衝了過來,一手抓起玫瑰花,就往窗台外扔了出去。
  是賽斯,他往常冷靜的紫色眼眸中夾雜了一絲複雜的神色,不僅是怒意,似乎還有很多說不清的情緒。
  “你,流血了……” 我望著他被玫瑰刺紮出來的血說道,也許是因為過於大力,好幾枚刺深深紮進了他的手掌中。
  “沒關係,你出去。” 他又恢複了平常冷冷的表情。
  “笨蛋,你的手掌裏紮進了刺,如果不及時拿掉,會發炎的知道嗎?現在別鬧脾氣了!” 我不由分說的一手抓過他的手,幫他拔著紮進去的刺。
  他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想要縮手,我一使勁,又瞪了他一眼,他看了看我,臉色緩和了一點,倒也沒有再反抗。
  “別動,很快就好了。” 我終於拔出了最後一枚刺,又用清水擦淨他的手,心中卻是暗暗疑惑,他為什麽會這樣討厭玫瑰花,難道他終日拉著窗簾就是不想看見這些花?為什麽?這些可是我所見過開得最美最紅的玫瑰,等一下,最美最紅?聯想到這座城堡的慘案,我的身上一寒,一個恐怖的念頭從腦中閃過,莫非這些玫瑰下麵都是……
  “隱,” 他忽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什麽?”
  “你覺得這些玫瑰美嗎?”
  “美?”
  “知道為什麽我不喜歡嗎?”
  “我想少爺不是不喜歡玫瑰,而是不喜歡它讓你想起來的東西吧。” 我脫口道。
  他的瞳孔猛的一縮,牢牢的盯住了我,過了十幾妙,忽然說了聲:“出去吧,順便替我拉起窗簾。”
  這個少年,一定知道些什麽吧……
  轉眼就在這裏呆了三四天,這幾天除了幹活,好像也沒有什麽異常。伯爵夫人似乎沒有再留意過我,而那個撒那特思也沒有再出現,一切看上去好像很平靜。深夜時分我也曾去找尋過恐怖傳說的源頭,卻還是毫無頭緒。
  倒是偶爾講了個安徒生童話給托爾科聽,結果無意的行為造成現在又多了一項工作,每晚在托爾科臨睡前講故事給他聽,一隻到他睡著為止。
  “……最後,醜小鴨終於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白天鵝,讚美和驕傲替代了往日的自卑和嘲笑。”
  “隱,醜小鴨好可憐哦。” 小托睜大藍色的眼睛天真的望著我。
  “嗯,不過最後它還是得到了幸福,不是嗎?” 我笑著替他拉好被子,道:“該睡了哦,如果你乖乖的,明天我再講故事給你聽。”
  他又眨巴了一下眼睛,道:“隱,你能給我一個晚安的吻嗎?”
  啊,這小P孩,我楞了一下,他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期待,也許,他隻是想尋求一點溫情吧。想到這裏,我低下頭,在他額上輕輕吻了一下,道:“晚安。”
  他閉著眼睛滿足的笑了起來,笑得純淨透明,“隱,以後每天都要晚安的吻哦。”
  這樣的笑容,讓我的內心觸動了一下,不久以前,也有一個少年,這樣對我笑著……
  “好。” 我不假思索的應了一聲。
  看他進入夢鄉,我這才起身,剛轉過身,卻見門邊站立了一個高高的人影,不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賽斯。他一臉溫和的凝視著小托,眼神中露出少有的溫柔之色。
  “你的故事他很喜歡。” 他低聲道,語氣竟也是少有的和悅。
  “隻是,故事畢竟是故事,現實是殘酷的。終有一天,他會明白這一點。” 他的話鋒飛快一轉,剛才的和悅早已消失。
  “那我不能認同你的話,現實即使是殘酷的,人生中的挫折和痛苦即使是不可避免的,但要學會把它們踩在腳下,隻有這樣,醜小鴨才能變成白天鵝,不是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道。
  他的紫羅蘭眼眸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神色,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就離開了。
  見他離開,我正也準備離開,剛走出小托的房門,就見胖管家快步走了過來,道:“隱,你果然在這裏,伯爵夫人讓你馬上過去服侍她沐浴。”
  我的心裏格登一下,腦中立刻浮現出伯爵夫人用鮮血沐浴的可怕鏡頭,不,不會吧,這個伯爵夫人這麽快就想放我的血了?
  不過,也許這樣就能知道她的秘密場所了……
  我點了點頭,跟隨胖管家而去。
  穿過了寬敞的大廳,胖管家讓我先在這裏等她一下。我朝四周打量了一下,此時的大廳空蕩蕩的,寂靜的讓人害怕。在微弱的燈光下,我自己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映在牆上,搖搖擺擺,透出一陣詭異,想象著等會可能發生的事情,我的手心裏微微的沁出了一些細汗……
  牆上的影子忽然多出了兩個,管家引領著伯爵夫人款款而來,夫人換上了一件簡易的紅色長袍,像鮮血一樣的紅色。
  “伯爵夫人閣下。” 我朝她行了行禮。
  她點了點頭,笑靨如花,一雙美目牢牢的盯著我的臉和脖子,她的眼神很興奮,興奮的讓人……心驚肉跳。
  我想,她是興奮於嚐試新的血液吧?
  我攥緊了手,心裏也有些緊張起來。
  她朝管家示意了,管家點頭,往前麵走了幾步,正在我準備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動時,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母親,這麽晚您帶我的女仆去哪裏?” ,我有些驚訝的回過頭去,賽斯正麵無表情的站在我們身後。
  “哦,是這樣,我隻是想讓她服侍我沐浴。” 伯爵夫人不慌不忙的一笑。
  “母親,您難道忘了嗎,她是我的女仆。” 賽斯上前了一步,依舊盯著夫人。
  “賽斯少爺,我現在有空,夫人如果需要我的話,我想應該沒關係吧。” 我雖然有點感激他出現在這裏,但同時又很想知曉伯爵夫人的秘密場所,實在不想就這樣被攪黃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這裏什麽時候有你插嘴的份!給我過來!” 他用力一拽,就把我扯了過去。
  “母親,她的事還沒有做完,我想今晚您要另找他人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狠狠的掐著我的手腕,不準我再說話。好痛啊,我被他掐得倒抽了一口冷氣,看不出他的力氣這麽大。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伯爵夫人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嘴角卻依舊掛著優雅的笑容。
  “母親大人,晚安。” 他也優雅的行了個禮,拉著我轉身就走。
  “放開我行不行,我的手很痛。” 我一邊抱怨著,一邊想掰開他的手。
  他也沒有搭理我,一直把我拉到他的房裏,反手關上門,重重把我摔到了地上。“哎喲,你不會輕點!” 我揉了揉被摔疼的重要部位,瞪了他一眼。
  “今晚你就睡在這裏。” 他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啊?” 我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睡在這裏?拜托,我很會胡思亂想的……
  “為什麽?”
  “別問為什麽,我是你的主人,這是命令,你隻要遵守就可以。從現在開始,你要隨時在我視線之內,隨叫隨到,明白嗎?” 雖然他語氣很冷,我卻覺得心理莫名湧起了一絲暖意,他這樣做,也許是想保護我吧。
  “明白了,那麽,我睡哪裏呢?” 我笑了笑道。
  他瞥了我一眼,紫色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一絲淺淺的笑意,指了指地上,道:“當然是這裏。” 見我一臉不樂意,又道:“或者,去床上,和我一起睡,如果你樂意的話,我不介意。”
  “我還是睡地上吧。” 我連忙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他像是早知道答案一樣,嘴角輕輕一揚,往自己的床走去。
  今晚,恐怕我是很難睡著了……
 
  驚魂夜
  說是很難入睡,我一覺醒來,已經是天亮了,忙坐起身來,望四周一張望隻見賽斯的床上空空如也,糟糕,都不知道睡到幾點了,慌忙起身去準備早餐。
  唉,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呀,昨天真是有驚無險,不過也不能說沒有收獲,我想那個秘密的地方一定就在大廳周圍,也許有什麽機關,今晚再趁夜深人靜好好去找找。
  一天平平安安的過完了,很快到了晚上。我估摸著差不多賽斯也該睡著了,輕輕站起身來,摸到門邊,悄無聲息的打開門,溜了出去。
  走出門外,我便熟門熟路的摸到了大廳,來到了昨晚胖管家帶我來的地方。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又用手在牆上觸摸,也許機關就在牆上,在摸到一幅油畫的時候,我把手探了進去,摸了一通,還真摸到了一個窿起的東西,憑手感好像很光滑,也不管那麽多,我使勁旋轉了一下,隻聽左邊的一麵牆忽然嘎吱一聲裂了開來,一扇黑色的鐵門出現在我麵前。
  原來這裏有暗門,這個門八成就通向關押著女孩的地方吧。雖然鐵門緊緊鎖著,但對我來說簡直是輕如易掌,
  在通過符咒打開了門之後,隻見一條幽長狹窄的通道出現在我的眼前,通道的牆上點著幾盞昏暗的油燈,忽明忽暗的閃爍著微弱的光芒,顯得益發陰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GO!
  我順手鎖上門,借著這鬼火似的光芒,一步一步沿著牆往前走。才往前沒走了幾步,我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再繼續往前走,隱隱傳來了夾雜著痛苦的呻吟聲。那呻吟聲令我的背脊發冷,汗毛全都豎了起來。
  順著呻吟聲而去,我走到了通道的盡頭。盡頭的左右兩邊各有一個房間。木門上發黑的痕跡深淺不一,散發著強烈的血腥味,恐怕這些都是血跡吧……我的胃忽然翻騰起來。
  強忍著胃的不適,我推開了左邊的房間,一推開門,房間裏黑洞洞一片,血腥味更濃,我點燃了隨身攜帶的蠟燭,仔細看了起來,這裏好像是個浴室,雖然外麵很一般,裏麵的裝飾全似乎不差,我伸手摸到了一個木桶,就在這時,我清晰的聽見滴答,滴答,滴答的好像水滴掉入水桶中的聲音,我心中一顫,手心沁出了細汗,把蠟燭舉高,抬頭往木桶上方望去,這一看,頓時驚得當場石化在那裏,連手上的蠟燭也差點扔了出去。
  木桶上方吊著一個中世紀的刑具……鐵處女。
  “鐵處女” 是當時一種常見的刑具,它一種人形鐵框,兩麵互相用鐵鏈聯接,將犯人綁在其間,再把兩麵合攏,框上許多突出的長釘,就會貫穿釘入犯人身內。
  此時在這恐怖的刑具間,正夾著一個少女的身體,鮮血從少女身上無數的洞眼裏流下來,想來時間已經不短,血已經流了不少,少女卻並沒有馬上死去,還在輕微的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我的腳下一軟,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呼吸,深呼吸,不是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嗎。當我定下心神,想放下那具鐵處女時,忽然聽見通道處傳來了腳步聲,當下一驚,隻怪自己沒有帶隱身符,又不想就此遁逃,趕緊摸索著走到了角落的一個櫃子邊,蜷身躲了起來,吹熄了蠟燭。手上拿著一把定身符,實在不行,也隻能用這一招了。
  我剛躲下,就聽門忽然開了,房間裏忽然亮了一些,我趕緊往裏縮了縮。側頭一看,正看見一具女孩的屍體正麵朝著我,赤裸的身體上都是用剪刀剪出來的洞眼,血已經全部流幹了。驚得我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尊貴的伯爵夫人,給您沐浴的鮮血已經準備好了。” 這是那個胖管家的聲音,該死的幫凶。
  “好極了。” 伯爵夫人的聲音依舊優雅。接著就聽見一陣脫衣服的聲音,和進入木桶的聲音。
  我微微探出頭去,朝上一望,又是一驚,原來除了那具鐵處女外,旁邊還掛著一個帶著短釘的鐵籠,籠子裏的女孩滿身是被釘子戳出來的洞,血正像噴泉一樣噴出來,而伯爵夫人看起來正在享受這古代的淋浴。
  我的胃抽得更加厲害,一陣一陣的惡心湧了上來。
  伯爵夫人手中還持著一大杯鮮血,散發著少女芳香的血液,從伯爵夫人迷人的唇邊優雅的流入喉管,每一滴都給予她無限的快樂,她沉溺在美貌的寵愛裏,愈發邪惡和狂妄,裸身浸泡在鮮紅之中,雪白的肌膚和鮮紅的血水相映,說不出的妖詭和恐怖。
  我閉上了眼睛,隻覺全身無力,雙腿軟綿綿的,這一輩子,何曾親眼見到這樣血淋淋的情景,眼前的一幕遠遠比惡鬼更可怕,是活生生的修羅地獄,人,果然才是世上最可怕的生物。
  忽然有些感謝起賽斯昨天救了我,不然我見了這個陣勢,說不定還是會失神片刻。那到時還真不好說了。
  雖然司音說不要管其他女孩子的命運,可是我怎麽忍心見到一個又一個的女孩慘遭這樣的毒手,這間房裏既然是這樣,那麽另一間房說不定就是被關在那裏,等待被宰殺的女孩。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穿衣服的聲音,探頭望去,伯爵夫人優雅地擦幹指尖的鮮紅,披上一件純白睡衣,款款的走了出去。
  待聽到聲音漸漸消失,我這才從衣櫃後走了出來,輕輕拉開門,迅速的閃進了右麵的房間。
  果然沒有猜錯,房間裏都是活著的被捆綁的少女,她們一見我進去,頓時麵露恐懼之色,像受了驚嚇的小綿羊,紛紛往後躲。
  “不要怕,我是來救你們,告訴我,伯爵夫人每天都來嗎?“我盡量用最溫和的聲音問道。
  過了幾分鍾,終於有一個女孩的聲音怯生生的回答了我:” “每,每三天,來一次。”
  “我好怕……“
  “救救我們…… ”
  像是起了多米諾骨牌效應,女孩們忽然全都哭起來。
  我趕緊讓她們安靜,道:“姑娘們,安靜下來,聽著,這三天裏我一定救你們出去,所以你們不要害怕,勇敢點,一定會沒事的。相信我。”
  女孩們漸漸安靜下來。
  “你真的會救我們出去嗎?”
  “當然,相信我。”
  我想了想,又問了一句,道:“你們這裏有誰叫做朵拉嗎?”
  那個怯生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叫朵拉。”
  我心中一喜,真是得來的全不費功夫。明天就部署一下營救計劃,一定要把她們救出魔爪!
  走出秘道後,我直衝花園,扶住一棵大樹就嘔吐起來,隻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快把腸子都吐出來了。
  “嗬嗬。” 一聲輕笑從樹上傳來。
  我的神經立刻又繃緊了,老天,我怎麽忘了,這裏還有個千年老妖呢。
  我擦了擦嘴,抬起頭,果然,月光籠罩下的銀發帥哥……撒那特思,渾身正散發著妖異的光芒。不知為什麽,看過剛才那一幕,忽然覺得他一點也不可怕了。
  “你怎麽老是出現在樹上,難道前世是猴子。” 我也沒逃,隻是瞪了他一眼,繼續嘔。
  “看你這樣子,一定是知道巴托裏夫人的秘密了吧。” 他笑吟吟的說道。
  “你也知道她的秘密?“我又抬起頭。
  “這裏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他嘴角一揚。
  “但是巴托裏不是你們血族的,對不對?” 我怎麽看巴托裏都是一個純粹的人類。
  他輕蔑的一笑,道:“她隻不過是個沉迷在美貌中,被鮮血所詛咒的愚蠢女人,她不配得到永恒的生命。”
  說完,他又似乎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愚蠢的人類妄想追求他們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我也嘔得差不多了,直起身子,擦了擦嘴,晃了晃,原來嘔吐也能嘔的虛脫。
  正打算再故法重施,逃離此妖,眼前一晃,他忽然飛下了樹,迅速的站在了我的麵前,邪邪一笑。
  “同樣的方法還想用第二次嗎?” 他不屑的一笑。
  “別小看人,除了那招,我還有……” 我忽然臉色大變,居然什麽法術也使不出來,這是怎麽回事?
  “嗬嗬,我的新娘,在我布下的結界裏,你什麽巫術也不能用。” 他笑得更加愉快。
  我心中一慌,他什麽布下的結界我都沒有感覺到,我的靈力和他相比,實在差太遠了。
  “那麽,我就要開始初擁你了,讓你成為我的同伴。” 他的臉漸漸在我眼前放大,我甚至已經感覺到了他的兩顆尖牙在蠢蠢欲動……
  現在……該怎麽辦……
  我連召喚司音都做不了……
  “等等,等等!” 我一把把他推開,怒道:“你為什麽不去找別人,我是東方人,你要找也找個和你一樣的西方人呀,我不想變成什麽吸血鬼,你該去找那些自願的人才對,為什麽找上我,我根本就不屬於這裏!”
  他看著我,又是優雅的一笑,道:“你不想要得到永恒的生命嗎?我不知見過多少人,跪在我的腳下,懇求我給予他們永恒的生命,你為什麽不願意呢。”
  “我不願意,我一萬個不願意!那些人都瘋了,我可不願整日吸食鮮血,大好美食都品嚐不了,終日不見陽光,永遠生活在黑暗中,你不知道我們東方有句話叫做有得必有失嗎,伴隨永恒的生命的是……永恒的孤獨。不是嗎。”
  我說了一大堆,他一直保持著笑容,隻是在聽到永恒的孤獨時,他冰藍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什麽閃過。
  “我的新娘,我好像更喜歡你了,真是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你了。” 他伸手緊緊的抓住了我。
  好冰的手,救……命…………呀
  我不要做吸血鬼新娘……
 
  夜訪吸血鬼
  他冰冷修長的手指,輕輕從我的臉往下滑,一直停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掙紮了一下,卻絲毫沒有作用,他的另一隻手緊緊禁錮著我的身體,現在我們之間,似乎隻是男人和女人的關係,毫無疑問,我處在下風。
  我側過頭,隻覺得心裏恐懼加深,難道這次在劫難逃?正胡思亂想中,下巴一緊,臉被他輕輕扳了過來,我依舊緊閉雙眼,隻聽到他一聲輕笑,下一秒,自己的嘴唇就被冰冷所覆蓋,我渾身打了個寒顫,完了,完了……
  他那兩片涼涼卻又柔軟的嘴唇一直在我唇上輾轉反側,輕吮細舔,似乎在品嚐一道菜肴,我渾身發毛,卻又不敢咬上去,生怕沾到了他的血,漸漸的,他的唇終於慢慢的,慢慢的,輾轉到我的脖子上。一絲麻癢的感覺迅速的傳到了全身。
  “不要怕。”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隻要一會兒,很快就結束了。”
  初擁,他吸了我的血,再讓我吸了他的血,我就完完全全的成為他們的一族,從此再也吃不到我最愛的披薩,川菜,壽司,冰淇淋,零食,我會崩潰的!
  不行,為了我美好的未來,我不能坐以待斃!一想到這裏,我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重重的用下巴磕了一下他的臉,這下力道絕對不小,他猝不及防我的突然襲擊,條件反射般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放鬆了對我的禁錮。
  我趕緊趁這個機會,從他的懷裏跳了出來,往後退了幾步。
  他揉了揉臉,撩了一下垂落在額前的銀發,忽然笑了起來,道:“我好像對你越來越有興趣了……”
  “你,你別過來。” 我牙齒開始打戰,“我可是越來越討厭你了。” 在這個千年老妖麵前,我什麽也做不了,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技不如人,要知道會碰上這麽厲害的角色,真該讓飛鳥來接這次任務。
  他的冰藍色眼眸中閃過一絲幽藍的光芒,微微一笑,緩緩往我這裏走來。
  我的腦中一片混亂,司音,我該怎麽辦?
  他剛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側耳一聽,嘴角輕輕一揚,道:“好像有人來打攪我們了。” 頓了頓,道:“那麽,今晚就先放過你吧,明晚再繼續這個遊戲,嗬嗬。”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隻感覺到額上一涼,再睜開眼,他已經消失不見。明晚還要繼續?我的嘴角又開始抽搐了,不自覺得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葉隱雪藏了十九年的初吻居然被這個吸血鬼給奪走了,好不值,我心裏那個怨呀,這次任務我吃大虧了!
  “隱,你在這裏做什麽?”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正處於抓狂中的我,我轉過頭去,原來是賽斯,他顯然猛的被我的神情嚇了一跳,想來此時本姑娘的臉也帶著一絲猙獰吧,這不能怪我,任誰的初吻被一個千年老妖奪走,都會有這個表情吧。
  “你怎麽了,你的臉……” 果然,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沒什麽。” 我已經恢複了平靜,“你怎麽沒睡?” 剛才撒那特思說得來打攪的人就是賽斯嗎?如果是這樣,我還要多謝他呢。
  “我半夜起來口渴,想喝水,誰知你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他寒著一張臉道。
  這次多虧是他替我解了圍,想到這裏,他的那張冷臉在我看來也親切很多,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道:“我這就給你倒。”
  他輕哼了一聲,目光在我身上一打量,忽然臉色一變,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城堡裏拖。
  “怎麽了!” 我驚訝的被他一直拖到了他的房間。總之今天是撞邪了,什麽事全碰上了。
  他砰的一聲關上房門,衝著我就是一句:“把衣服脫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大腦停止思考一分鍾,今天到底是怎麽了,脫……脫衣服,我沒聽錯吧,我,我在走什麽桃花運,雖然賽斯也算是個美少年,可是人家的第一次難道就這樣……不行,我是來完成任務的呀……
  “還站在那裏幹什麽!” 他扔過來一件袍子,轉過身道:“快換了你的衣服,”
  我暈暈乎乎的往自己身上一看,頓時大驚,立刻就清醒過來,衣裙上竟然沾染著許多血跡,糟糕,一定是剛才在浴室的時候……
  我都在想些什麽呀,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脫下衣服,開始換上了他給我的衣服。他的男裝好難穿啊,我折騰了半天才找到分清正反麵。
  “你都知道了?” 他背對著我忽然開口道。
  都這個情形了,我也瞞不了他,而且如果他對我不但沒有惡意,發而幾次相助。我嗯了一聲。
  他的聲音更冷:“那你還不離開這裏。”
  “我不走。”
  他猛的轉過頭,眼中一絲愕然和怒色同時閃過,“為什麽?”
  “我留不留在這裏,好像是我的自由吧。” 我又不能和他說我的真實來意,更不能說想把所有的女孩都救出去。
  不過我也不會在這裏多呆,明天等救出那些少女,我也就離開了。
  忽然發現他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我低頭一看,要命,還沒有把他的衣服穿上去,看他的目光還沒離開,一時怒上心頭,不由分說,對準他的臉就是一拳。
  “厄…… “他輕呼一聲,趕緊捂著臉轉過身去,。
  “再敢轉過頭,下一次就不是臉了。” 我一邊威脅著,一邊穿好了他的衣服。
  “隻不過看了一眼而已,而且,身材也不怎麽樣。” 他的聲音中居然還帶著一絲嘲諷的語氣。
  “看上你幫了我兩次的份上,我這次就大人不計小人過。” 我又道:“你可以轉身了。”
  他回過頭,冷冷的瞅著我,道:“隨你便,不過下次不要指望我再幫你了。”
  “不過,”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知道那個秘密還能走出來的人,你是第一個。”
  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道:“我應該不是第一個吧,如果我沒猜錯,賽斯少爺恐怕……”
  他又轉過頭去,默然了許久,道:“我又能怎麽辦,即使成為惡魔,那個畢竟是我的母親。”
  “可是你的母親卻摧殘了無數母親的心。” 我冷冷回了一句。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忽然轉身朝門外走去。
  聽到門砰得一聲被關上,我這才虛脫的坐在了地上,今天實在是發生太多事了。我也明白賽斯的心情,處於他的位置,的確很難作出選擇,他恐怕也一直被內心的矛盾和煎熬所折磨著。
  已經很晚了吧,腦袋,似乎越來越重了……
  第二天醒來,發現身邊多了一套幹淨的女仆裝,心裏又不禁一熱,沒想到他還那麽細心,不知昨天我的話是不是說的重了點。
  白天一直都沒有看見賽斯,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我望著天上高懸的太陽,一分一秒的等待時間快點過去,讓我可以趁著夜色救出那些女孩,就算回去後司音怪我,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大概等到和昨天差不多的時間,我又悄悄起身,熟門熟路的來到了那個暗室旁。故法重施的打開鐵門,穿過狹長的通道,潛入了右邊的房間。
  剛進去,裏麵的女孩就是一陣騷動,待我點燃蠟燭,她們一看是我,不由又驚又喜。我用最快的速度替她們鬆開綁,輕聲道:“姑娘們,千萬要鎮靜,等一下全部要跟著我,不能發出一點聲音,明白嗎?”
  她們點了點頭。
  我站起身,剛要打開門,忽然又想到現在救出這些姑娘,那麽以後呢,慘劇不是還要重演,伯爵夫人還是會繼續在這裏殺戮吧。既然已經管了這樁閑事,就幹脆管到底,曆史上不是記載是伯爵夫人的表兄圖爾索伯爵攻破城堡才將這一慘事公之於天下嗎,不如就將這件事再提早一些吧。想到這裏,我又朝著她們道:“姑娘們,現在就算你們逃了出去,日後隻怕又被巴托裏抓回來,而且也會有更多的姑娘受害,你們答應我,如果逃出去,就趕快去通知圖爾索伯爵這裏發生的事情。”
  “我,我知道圖爾索伯爵的城堡在哪裏……” 一個女孩低聲道。
  “好極了,你們一定要揭發這件事,不僅是為了大家,更是為了你們自己。”
  說完,我打開房門,帶著她們穿過通道,一直走到鐵門前,我先是仔細觀察一下四周,沒有任何動靜,順利的帶領她們來到了花園。
  剛到花園,我就默念起霧的法門,頓時,花園中濃霧彌漫,我拿起符咒一指,綠光一閃,濃霧之中出現了一條道路。
  “從這條路一直走,就會到達城堡外麵的森林,到那時,就找人一起去通知圖爾索伯爵。” 我指了指前方,道:“快走!”
  姑娘們魚貫而入,最後一個小個子長相可愛的女孩含淚擁抱了我一下,道了一聲謝謝。
  “你是朵拉吧。” 我的直覺就是她。
  她羞澀的笑了笑,道:“是我,非常感謝你救了我,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我也抱了她一下道:“快走吧,以後你會很幸福的。”
  她點點頭,也快步往前走去。
  “啊!” 快走到一半的朵拉忽然一聲慘叫,我心中一驚,往那個方向一看,頓時驚得差點跳了起來,一身黑衣的撒那特思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那裏,月光下,他的一頭銀發隨風亂舞,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絲似有似無的笑容。他的周圍盤旋著一大群麵目猙獰的吸血蝙蝠,蝙蝠的爪子下緊緊抓著的赫然就是已經陷入昏迷的朵拉。
  “該死的撒那特思,快點放開她!” 我在心裏不停咒罵,怎麽偏偏抓了我要保護的人,話音剛落,我已經衝到了他的麵前。
  他微微一笑道:“我的新娘,這個女孩就用來作為慶賀你成為血族一員的祭品吧。”
  “你快點放開她,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趁他還沒有布下結界,我一邊說著,一邊迅速的掏出一把除靈符,朝他擲去,靈符幻化為綠光直衝他而去,他的全身忽然發出一陣奇異的藍色光芒,和綠光相碰撞,刺穿了綠光,直往我的方向而來,來勢如此之快,我還來不及布下結界,這一擊正好擊中腹部,立刻被這股衝擊力摔在地上,一陣劇痛襲來,我一時竟站不起身來。
  他慢慢走到我身邊,附下了身子凝視著我,柔聲道:“你這樣可不乖哦,如果老是想要偷襲我,我看以後隻能封印住你的法術了。”
  “你,你這個老妖精,老不死,老混蛋,為什麽老是纏住我,我哪裏得罪你了!” 我咬牙切齒的怒罵道。要不是他搗亂,我早就能回去了。
  他的手指撫上了我的嘴唇,冰藍色的眼眸淡淡散發著一絲奇異的笑意,道:“你不知道嗎,我們血族認準了一個人,就會一直,一直纏著她,一百年,一千年,永遠,永遠。” 他冰冷的氣息拂過我的臉,我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結冰了。
  “你個變態。”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誰要纏著我,我就讓他生不如死!”
  “哦,是嗎?“他笑了起來,起身往前走了幾步。
  “喂,那個女孩!“我掙紮著起身,也往前追了幾步。
  他回眸淺淺一笑,銀色長發在風中飛舞,“我會把她保留到你來為止。”
  “我來?來哪裏?” 我愕然道。
  他一招手,一隻蝙蝠飛到了我麵前,“跟著它,就能到我的秘密城堡。”
  “記住了,我隻會等你三天,超過三天我或許會忍不住吸了她的血。” 話音剛落,他的人影,蝙蝠,還有朵拉,瞬間都消失在我的麵前。
  唉,怎麽辦……我狠狠瞪了一眼那隻蝙蝠,總不能放著朵拉不管,唯今之計也隻能夜訪吸血鬼了。
  “隱……”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回頭一看,正是賽斯,他的眼眸深不見底。
  “你究竟是什麽人?” 他的聲音低啞。
  我看著他,默然了片刻,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離開嗎,我想現在該是告別的時候了。”
  他的眼眸一暗,道:“現在?”
  “現在。” 我點了點頭。
  他什麽也沒說,絢麗的金發在月色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澤,眼簾低垂,看不到他的眼神,孤單的影子被拖的長長的。他這個樣子似乎很落寞。想到來到這裏以後,他一直在暗暗幫助著我,心中不由柔軟起來,於是走到了他身邊,伸出手輕輕抱住了他,誠心誠意的說了一聲:“ 謝謝。”驟然覺得他的身子一緊,卻依舊讓我抱著。
  我慢慢的放開了他,他那紫色眼眸此刻卻是格外溫和,聲音還依舊是冷冷的,“還不快走。”
  我點了點頭,那蝙蝠飛到了我的手心上。我把它往空中一扔,道:“還不帶路!”
  撒那特思,我來了……
 
  吸血鬼新娘
  雖然知道自己不是撒那特思的對手,但怎麽也要再試一試,唯今之計先把朵拉救出來,再找機會逃跑。隻要找準時機,就呼喚司音帶我回去。對了,不如問問司音還有什麽對付吸血鬼的辦法。我剛想念起咒文,忽然留意到帶路的蝙蝠,還是算了,萬一它告訴撒那特思,我的水晶手鏈隻怕不保。
  也不知跟著這隻蝙蝠走了多久,才隱隱見到一座城堡的影子,城堡所在的地勢極為險要,它建在一個小山包上,背靠難以翻越的大山,俯瞰從山穀中穿過的大路,從路上經過的哪怕一隻飛鳥也難逃城堡主人的眼睛。
  從山腳沿斜坡拾階而上,大約100多米就到了城堡。待走近仔細一看,城堡似乎年代已經很久遠了,高高的灰色城牆上爬滿了暗綠色的蔓藤,如此之多,都快把窗子全包圍了,有的甚至鑽進了窗子裏,在月色浸染下,透出幾分陰森。城堡前,開滿了白色的薔薇,仿佛被吸空了血液,一種空虛的感覺彌漫到了每一朵蒼白的薔薇。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朝著那扇黑色的鐵門走去。
  剛走到門口,鐵門就吱嘎一聲被打開了……
  一位仆人向我彎腰行了個禮,畢恭畢敬道:“尊貴的客人,主人正等待著您的到來。“我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和常人沒什麽不同,但是在撒那特思的手下,應該也是吸血鬼吧,我頭皮又開始發麻了。
  進入城堡大門,走入一個寬敞的門廳,裏麵隻擺了幾個外形粗獷的青銅雕像,光線幽暗,陰氣森森,窗戶緊閉,玫瑰色的蕾絲窗簾上是大片大片妖豔的蜘蛛圖紋。
  我的脖子後麵忽然感到了一陣涼氣,連忙回頭,果然,撒那特思正鬼魅般的站在我身後,露出一個優雅的笑容,道:” 歡迎你來到我的城堡,我的新娘。“
  “ 撒那特思,那個女孩呢。”我趕緊往後退了幾步,怎麽也要把我的脖子轉移到安全陣地上,不然萬一他凶性大發,瞧著挺順口,啊嗚一口咬下來,那我不就慘了。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說了,用來作為你成為血族的祭品嗎。”
  他忽然拉起了我的手,道:“過來。” 他的手真的不是一般的冷,我隻得渾身發毛的被他拉到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也很大,有幾分像伯爵夫人城堡裏的擺設,一張長長的餐桌,水晶的吊燈,大理石壁爐,唯一不同的是燭台上的蠟燭隻點燃了兩支,搖曳的燭火像是在垂死掙紮一般。
  “你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他的聲音倒是格外溫柔。
  “吃……東西?” 我用恐懼的目光掃了一眼餐桌,隻見淺棕色的桌子上擺放著兩個水晶酒杯,酒杯裏盛著暗紅的液體,在燭火下透出鮮血般的光澤。
  鮮血?我的胃又開始翻騰起來,我使勁的搖著頭,“我不餓,我不餓!”
  他哈哈大笑起來,端起了其中一杯,輕啜了一口,道:“放心,這是葡萄酒。”
  “葡萄酒,你們不是吸食鮮血的嗎?” 我呆了呆。
  “不錯,因為我們的力量遠大於常人,而且擁有常人無法獲得的異能。為了維持這種生存狀態,我們必須吸食鮮血。但這並不代表我們不能食用別的食物。” 他的冰藍色眼眸中帶著一絲笑意。
  “那,你有味覺嗎?” 我忍不住問道,看來自己對吸血鬼的了解還是不夠多,怪不得慘敗在他手下。
  他一楞,嘴角輕揚,靠近了我幾步,低下頭在我耳邊道:“這個,等你成為我的新娘後就知道了。”
  接著,他笑著坐到了我的對麵,輕輕拍了一下手。
  仆人們托著銀盤走了進來,在我麵前打了開來,原來是這裏常見的菜式,肉,蔬菜,芥藍,不過已經不錯了,總比讓我喝血好。
  肚子也的確餓了,我順手拿起一個銀叉,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吃到一半,卻見他手持酒杯,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不可否認,在燭光下,他那本來就帥翻了的臉更是多了幾分神秘,銀色長發輕輕搖曳,眼眸中的冰藍色淺的近乎透明,淡淡的泛著一層淺金色的光澤。優雅的舉止,高貴的氣質,這個撒那特思,在人類的時候一定也是位貴族吧。
  “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 我惡聲惡氣的說了句,有繼續吃起剩下的食物。
  “慢點吃吧,你吃的好像太粗魯了。” 他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管我,我就喜歡這樣。” 我瞪了他一眼。
  “哦?看你吃得這麽香,我好像也有胃口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意。
  我的叉子立刻僵在了半空中,他有胃口,對我來說好像不是什麽好事吧。
  我立刻放慢了速度,一口一口超龜速的往嘴裏送,還作出一副吃得極為痛苦的表情,這樣他該不會有胃口了吧。
  隻聽見他一聲輕笑,老妖精,我在心裏暗暗咒罵了一句。
  毫不容易備受煎熬的吃完了這頓飯,那杯酒我一滴沒碰,在伯爵夫人那裏受了刺激,我見到紅色的液體哪裏還敢喝,一看就想嘔。完了,這個後遺症不知道會不會帶到現代。
  我擦了擦嘴,看了他一眼,道:“那個女孩在哪裏,我想去看看她。”
  “不要著急,這個明天再說,現在你需要休息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我的身邊。
  “休,休息,” 我的舌頭開始打結了,立刻想到了傳說中的黑色棺材。“睡,睡在哪裏?”
  話音剛落,身子一輕,已經被他攔腰抱了起來,“當然是和我一起睡。” 他溫柔的聲音在我聽來仿佛來自地獄深處。
  “會不會擠了點。” 我的思緒還在黑色棺材上打轉。
  他終於忍不住又大笑起來,凝視著我,道:“我的選擇沒有錯,你還真是個有趣的新娘。”
  在恍恍惚惚中,被他抱到了一個裝飾華麗的房間。我一眼就見到了一張鋪著紅色天鵝絨的……雕花大床。
  先是一陣釋然,隨後又是大驚失色,和這個老妖精睡在一張床上可是比睡在棺材裏還危險……
  轉念間,他已經把我放上了床,帶著好笑的表情道:“你說擠嗎?”
  “加上你就擠了。” 我瞪著他道。
  “哦,是嗎?” 他也一個翻身上了床,忽然想起了什麽,道:“對了,你不要想著偷襲我哦,因為為了迎接你的到來,整座城堡裏我都布下了結界。” 他笑得很是愉快,我真的很想在他臉上扁上一百拳呀一百拳。
  他忽然湊了過來,看著我,眼眸中的淺藍一點一點加深起來。他的樣子有些奇怪,我咽了一口口水,往裏挪了挪,道:“喂,你可別胡思亂想,好歹你要讓我自願,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再說,若你沒信心讓我自願和你那個什麽什麽,用強迫的話,我可看不起你。”
  他的狹長雙眼微微一眯,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道:“放心,在初擁前我是不會碰你的,至於初擁,三天後我會舉行一個正式的儀式,這幾天,你就乖乖呆在這裏。不要想逃走哦,因為離開城堡後,你找不到出去的路。”
  三天?那麽說來我隻有三天時間救朵拉了,到時如果還沒救出來,我也隻能逃離這座城堡,讓司音帶我回去了。迷路,哼,我才不怕,隻要離開城堡就行。
  看著他的奸笑就氣不打一處來,“你笑得真可惡。” 我咬牙切齒道。
  他笑得更加愉快,忽然伸手抱住我,“喂喂,你剛說了不會碰我的。” 我渾身打了個冷戰。
  “是不會碰你,但是不代表不可以做別的事啊。”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邪邪的光芒,把他那冰冷的嘴唇迅速的壓在了我的唇上。我唇上的溫暖似乎一下子被他冰封了,這次更過分,他的舌,像冰棒一樣滑了進來,我的舌感覺像是被黏在了他的舌上,一絲徹骨的寒意漫延到了我的四肢,我的身體好像也被冰凍了……
  老天,為什麽,吸血鬼也會接吻!!這個世界,亂套了……
  好不容易推開他,在被子裏半天才暖過來,要把他擱現代的夏天,什麽空調,冰箱全都不用了!
  夜已經很深了,我已經很困了,但是我怎麽睡得著,睡在一個吸血鬼身邊,任誰都和我一樣,生怕他半夜肚子餓了,抓住我就是一口。
  唉,好困啊……
 
  吸血鬼獵人
  撐了大半夜,還是熬不過強烈的睡意,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緩緩睜開眼睛,還意猶未盡的打了個哈欠,好軟的床,好舒服,迷迷糊糊之中,忽然猛的反應過來,這裏,這裏是撒那特思的老巢,頓時驚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我打量了一下周圍,身邊空蕩蕩的,陰暗的房間裏空無一人,我站起身來,拉開了窗簾,幾縷陽光從窗子裏照射進來,腦中忽然一個激靈,吸血鬼不是都害怕陽光嗎,那麽白天,撒那特思會在什麽地方呢?
  想到這裏,我連忙走出房間,讓人吃驚的是整座古堡空無一人,安靜的有點可怕。果然,這裏的仆人,全部都是吸血鬼,白天他們都隱藏在安全的地方了吧。
  如果這樣的話,我心裏暗暗一喜,假如我找到朵拉,不是立刻可以逃走了。我倚窗順勢向下一望,卻又是一驚。
  城堡所在的山包周圍居然什麽也看不見,昨天進來的道路已經消失,這座城堡連同這座小山就好像懸浮在空中一樣,怎麽會這樣?
  怪不得撒那特思說那樣的話,讓我打消逃跑的念頭,不過,哼哼,他似乎小看我了,隻要離開他的結界,我自然有辦法出去。
  好了,現在就去找朵拉。
  我在城堡內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朵拉的影子,到底在什麽地方。
  我走回大廳,在門的右邊發現了一條樓梯,幽長昏暗的樓梯似乎一直通到地下室,地下室?對了,那裏是絕對照射不到陽光的地方,也許會有所發現。我點了一支蠟燭,輕輕的踩上一級樓梯,木製的古老樓梯發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聲,仿佛稍稍用力就會踩斷它。
  一陣陰冷的風吹來,我趕緊護住燭火,保護這僅有的一點光明,慢慢的走到了地下室,往前行了幾步,忽然撞到一個堅硬的東西,好痛,我把燭火湊到前麵,仔細一看,哇!果然是黑色棺材!又把燭火望遠處一照,心跳頓時加快,地下齊刷刷的一大排黑色棺材。
  心裏不由的緊張起來,整個空曠的地下室,似乎隻有我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撲通,我深深吸了一口起,掀起麵前的這具棺材蓋,一張慘白色的臉出現在我麵前,這張臉不就是昨天迎接我的仆人嗎,也許……撒那特思也在其中的一個棺材裏……
  想到這裏,我輕輕闔上棺材蓋,又接著打開了另一個,不是他,又一個,也不是,直到打開第六個,我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撒那特思躺在那裏,就好像死了一般。銀色的長發半遮著他的臉。他究竟昨晚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我好像根本不知道。聽司音說過吸血鬼睡覺的時候是沒有知覺的,也從來不作夢。他根本沒有呼吸,連長長的銀色睫毛也是一動不動,兩手放在胸前很規矩的躺著。
  吸血鬼是永生的,但是除了太陽的照射可以令他們成為灰燼,砍下他們的頭,或是把楊木插入他們的心髒也能殺了他們。
  這個念頭隻在我腦中一閃而過,雖然撒那特思很混帳,但看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麽十惡不赦,砍下他的頭我還是做不到,還是趕快找到朵拉離開這裏比較實際。
  剛轉過身,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我的汗毛立刻倒立,僵在原地。
  “怎麽,這麽好的機會也沒有偷襲我?” 撒那特思的聲音懶洋洋的響起。是了,我怎麽忘了他是個多麽奸詐的老妖精了,哪會這麽容易讓我得手。
  我僵硬的轉過身子,他已經坐起身來,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幹笑了幾聲,道:“我怎麽會呢。” 還好剛才沒想對他下手,不然一定死得很難看,這個千年老妖,果然不好對付。
  他的眼神在燭光下顯得有些懾人,忽然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呼的一聲,吹熄了我手中的蠟燭,接下來的一秒,隻覺得一股大力把我扯進了那個棺材裏,落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媽媽咪呀,我的承受力已經快達到極限了,終於忍不住怒吼一聲:“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低笑一聲,翻身把我壓在了身下,一股涼意直衝腦門,他在我耳邊低聲道:“我的新娘,你也許需要習慣一下,從此以後你也會經常在這裏過夜了。” 冷冷的氣息拂過我正在抽筋的臉,忽然臉上一涼,他吻了一下我的臉頰,
  “一想到你很快就成為我的新娘,我真是興奮的睡不著呢。” 他的手輕撫上的我的臉,修長冰冷的手指滑過我的眉毛,眼睛,一直到了嘴唇。
  我快要抓狂了,哪有人在棺材裏和女人調情!
  他的吻慢慢下滑,和以往不同,今天的這個吻長久而熱烈,到了胸前忽然停住了。我掙紮了幾下,卻被他牢牢按住。
  “喂,撒那特思,你不是說等兩天以後嗎!” 我連忙喊道。
  他卻沒有回答我,手上的力道卻在加大,忽然強勁纏綿的吻上了我的脖子,我清晰的聽到他喉嚨深處發出的嘶啞的喘息,心中一寒,這次,他不是來真的了吧,難道,難道吸血鬼也有衝動?
  不要啦,救命!我不要在這個棺材裏失去我的第一次!
  “老不死,老妖怪,快放開我!我是人類,我還不是吸血鬼!你不是說那之前不碰我嗎,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小人!“我一連串的破口大罵,腦子一片空白。
  出乎意料的是,他忽然放開了我,趁他手一鬆,我趕緊使勁推開了他,連滾帶爬極不雅觀的爬出了棺材。
  也顧不得罵他,急急忙忙的摸到樓梯處,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在爬出樓梯,回到大廳的時候,我才鬆了一口氣,一摸額頭,全是冷汗。
  在這裏再呆下去,我一定會崩潰的……
  好半天,我才冷靜下來。
  是不是應該放棄救朵拉,先回去現代再說。不然這樣下去,隻怕真的失身給這老妖怪了,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正在胡思亂想中,忽然感到身邊好像多了個人,抬頭一看,又把我驚的跳了起來。撒那特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我的麵前,手持一杯鮮紅色的液體,這不是酒,因為……我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你,你怎麽出來了……吸血鬼不是白天都在地下室嗎?” 我穩了穩自己的心神。
  “誰說必須在地下室,醒了自然就出來了,而且我需要進食。” 他輕描淡寫的說著,一口飲盡杯中的液體,唇邊沾了一絲淡淡的血痕。
  我盯著他,道:“你殺了人?”
  他忽然輕輕一笑,道:“誰告訴你我們隻能吸食人類的血。”
  “那,那你的意思是這不是人血?” 我好像鬆了一口氣。
  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奇怪,你怎麽現在進食。” 我隨口問了一句。
  他深深的看著我,眼眸中的藍色閃爍不停,忽然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嗎?我們血族在衝動的時候最容易感到饑餓了。”
  “ 你知道嗎?“他的眼神忽然詭異起來, “有些血族的男性也會去誘惑人類的女子,在把她們送上幸福的巔峰時咬破她們的喉嚨。”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感到涼颼颼的。怪不得他突然放開了我,如果再繼續下去,他也會忍不住吸了我的血吧。
  “我想回房休息了,總可以吧!” 我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輕拍自己胸口,還好,還好,差點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回到房裏,我試著念了念咒文,果然還是毫無動靜。還有兩天了,怎麽辦?
  也許就像司音說的,我真的不適合做這份工作。比起飛鳥,我實在是差得遠了。我發誓,下次絕對絕對不到歐洲的中世紀來了!
  夜色很快就降臨了,沉睡在地下室的吸血鬼們都醒過來了,城堡裏也漸漸熱鬧起來。
  華麗的燭台,溫暖的壁爐,銀光閃閃的餐具,彬彬有禮的仆人,如果對麵坐的不是撒那特思,也許我會很樂於享受這樣的生活。
  在他的注視下我好像沒什麽胃口了,為什麽總是感覺他看著我就像是看著一道美食呢。
  吃完最後一口,我擦了擦嘴,看了看他道:“等下可不可以陪我走走?”
  “哦?”他似乎有些驚訝。
  “我隻是想走走,在城堡裏太悶了。”
  “是嗎?” 他輕挑了一下眉。“城堡外好像沒有結界哦。”
  在他麵前,我好像一個白癡,總是無所遁形,小小的花招總是很容易被他看穿,不過也難怪,我十九年的道行怎麽敵得過他上千年的妖怪道行。
  “你放心,我不會偷襲你,我也打不過你。” 我瞥了他一眼。
  他笑了起來,站起身來,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去。
  剛踏出城堡的大門,我立刻感覺到熟悉的氣又回來了,身體上的異動告訴我這裏的確已經離開他的結界範圍了。這下我就放心了,明天如果再找不到朵拉,至少我也能回去。我甩開他的手,往四周看了看,除了這座山頭,周圍什麽也看不見。
  城堡前的白色薔薇,一片連著一片,在月色下仿佛染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暈,美得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摘。
  我剛把手伸過去,撒那特思迅速捉住了我的手,輕聲道:“小心,白薔薇的尖刺會紮破你的皮膚。” 說著,他放開我的手,小心的替我摘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仔細的拔去莖上的刺,他一臉認真的拔著尖刺,時不時的抬眼對我微微一笑,淺藍色的眼眸內仿佛冰雪初融,隱隱透著水波的光澤,溫柔的令人不敢相信。
  其實,撒那特斯真的很美,如果……他不是吸血鬼,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動心的。
  “給你。” 他把薔薇放在了我的手上,又握住了我的手,附下頭來,輕輕一吻,笑了笑道:“你寶貴的鮮血可不能浪費在這裏。”
  還以為他怎麽會這麽好心,“難道被你吸食就不浪費了。” 我忍不住脫口道。
  他輕笑一聲,凝視著我,道:“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連名字都不知道,就來逼婚,果然夠變態,“隱。” 我沒好氣的說道。
  “隱?奇怪的名字。為什麽會從遙遠的東方來到這裏?”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我,這是我的秘密。” 我才不想告訴他。
  “不想說就算了,反正以後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告訴我你的一切。” 他淡淡一笑。
  足夠的時間?要是我成了吸血鬼,那的確有足夠的時間了。我輕歎了一口氣,道:“我聽說血族選擇初擁對象時不是也要本人自願的嗎?你這樣強迫我成為你們一員,我覺得很不公平,憑什麽你來決定我的人生,讓我連個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愕然的神色,神情忽然溫柔起來,道:“如果不把你變為血族一員,再過幾十年,你就會衰老,死去,到時我又隻剩一個人了,我能給你永恒的生命和青春,就算有一天世界毀滅,我們還是依舊獲得永生。”
  “也許很多人都希望得到永生,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希望。這千年以來,你真的快樂過嗎?伴隨你的隻是無盡的寂寞和永遠不會結束的夜晚,難道你沒有懷念過曾經的生活,沒有懷念過曾經的幸福,沒有懷念過過去的一切,沒有懷念過那燦爛的陽光?我希望能和我喜歡的人一起看著陽光,一起呼吸清晨清新的空氣,一起……” 看他臉色忽然黯然下來,我沒有再說下去。
  “過去的……一切?” 他喃喃道,眼眸中的淺藍變深,“我……沒有過去。”
  “沒有過去?難道你一出生就是血族?” 我把玩著手中的薔薇花道。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正要開口,忽然臉色一變,低聲道:“他們居然能找到這裏。”
  他們?我也立刻感覺到周圍的氣混亂起來,” 有人!“我話音剛落,眼前已經出現了兩個人影。
  一男一女,年輕男人身材高挑,棕發綠眼,白色的貴族領結係在頸部,黑色鑲著金邊的緊身馬甲,腰部用紅色的腰帶紮著,俊朗中帶著幾分頹廢,手持一條暗紅色長鞭,另一個年紀略小的女孩棕發藍眼,容貌和那男人有幾分相似,穿著一條白色絲綢長裙,裙邊用黑色的蕾絲修飾成朵朵大型花邊,她的上身也穿著件黑色的緊身馬甲。
  “他們是什麽人?”我低低問道。
  “是貝爾蒙特家族的人。” 他頓了頓,道:“你先去城堡裏,他們進不了我的結界。”
  貝爾蒙特家族,好熟悉的名稱,我猛的記起來,貝爾蒙特家族之所以有名是因為教皇所賜予的世襲稱號………… 最神聖的吸血鬼獵人家族。
  吸血鬼獵人,於暗夜中專門獵殺吸血鬼的刺客……出現了……
 
  撒那特思
  吸血鬼獵人,於暗夜中專門獵殺吸血鬼的人,是吸血鬼天生的克星。貝爾蒙特家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真是一個特別的夜晚。” 撒那特思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說道。
  “不錯,的確是是個特別的夜晚,因為今晚就是你的滅亡之夜。” 那男子的聲音低沉的仿佛漆黑的暗夜。
  “拉爾夫哥哥,還跟他多什麽廢話,還不動手。” 女孩已經沉不住氣,上前了一步。
  拉爾夫?莫非是拉爾夫.c.貝爾蒙特?被教皇稱作最神聖的吸血鬼獵人的男人,傳說他的母親是貝爾蒙特家族的一員,陰差陽錯的愛上了吸血鬼後,生下了他,一位半人半吸血鬼的混血兒,難道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隻見拉爾夫提起手中的長鞭,揚手就是一鞭,眼看鞭子直衝撒那特思的麵門而去,在就要觸及他的一瞬間,撒那特思已經消失不見。拉爾夫一驚,連忙掉過身去,撒那特思赫然已經在他背後,伸出手指朝他一點,一道藍光迅速朝他而去,那拉爾夫反應也是極快,一揮鞭打散了藍光。
  正在此時,女孩也加入陣來,她一招手,幾個銀光閃閃的十字回旋鏢旋轉著向撒那特思飛去,是銀,吸血鬼懼怕的武器之一。
  撒那特思微微一皺眉,側身閃過,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站定。他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快走。我楞了一下,轉過身就往城堡跑去,跑了幾步,又忍不住往回看了看。不知為什麽,我也不想見到撒那特思被殺死。
  剛走了幾步,隻聽耳邊風聲呼呼,我條件反射的躍起躲過,回頭一看,那女孩正一臉殺意的瞪著我,不用說,她一定也以為我是吸血鬼了。” 嗖!“那幾隻十字回旋鏢就向我飛來,倒有幾分像追蹤導彈,不傷到敵人不罷休。
  在這個我能施展法術的地方,我能讓你打到嗎?我剛拿出符咒,隻覺眼前身影一晃,撒那特思已經擋在我的麵前,一道藍光閃過,幾個回旋鏢被擊落在地。
  “回去,這裏不需要你。” 他低聲道。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湧起了一絲複雜的情緒,沉聲道:“撒那特思,你也不要死。”
  他回眸驚訝的望了我一眼,隨即淺淺一笑:“放心,就憑他們還殺不了我。”
  誰擔心你了,我撇過頭去,轉身往城堡而去。
  “撒那特思,遊戲到此為止。” 拉爾夫又揮起了鞭子,我忍不住回頭一看,鞭子的顏色似乎在起變化,紅色漸漸淺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絢爛的銀色,一道道的銀色光澤讓人幾乎睜不開眼來。
  這條鞭子,莫非就是傳說中貝爾蒙特家族中代代相傳的獵殺無數吸血鬼的最強武器……吸血鬼殺手。越是強大的敵人,它的威力就越大。
  鞭子再次被揮動的時候,速度之快超乎人的想像,在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他揮動了上百下,一時間,仿佛有無數鞭子抽向撒那特思,撒那特思被籠罩在一團銀色的鞭影之中,我的心忽然一窒,站在了原地,沒有再繼續往城堡跑去。
  忽然之間,銀光渙散,撒那特思從銀光中飛身而出,手臂上似乎被劃到了一鞭,令人驚訝的是他手臂上那個傷口迅速的收攏,立刻恢複了原狀。對了,高等吸血鬼都是有自我修複能力的,隻有心髒是吸血鬼身體唯一無法自動痊愈的器官。
  “不要逃!” 那女孩似乎鉚上了我,一聲大喝之下,我隻隱約見到一片銀晃晃的東西向我飛來,想傷我,沒那麽容易,我迅速默念咒文,手中的符咒化為白光猛的撞上了那些回旋鏢,隻聽嘩啦啦的聲音,銀色回旋鏢掉落一地。
  我剛鬆了口氣,隻見那女孩一皺眉,嘴裏不知念了什麽,地上的回旋鏢忽然又開始旋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我的麵門,來勢太快,我急忙躲避,其中一個擦著我的脖子飛了出去,一絲疼痛襲來,我輕輕摸了一下脖子,有些濕濕的,好像被擦破了。
  小三八,想要我的命啊,你惹到我了!我怒從心起,看了一眼周圍的薔薇,心中一動,念咒召喚起植物之靈,白色薔薇開始搖晃,仿佛舞動著的女子,“去!” 我高喝一聲,無數枝薔薇連根而起,箭一般直飛那女孩而去,女孩猝不及防,頓時被一片薔薇所籠罩,薔薇上的尖刺刺進了她的皮膚,我稍稍收了點力,那些薔薇隻能弄疼她,還要不了她的命。
  撒那特思回頭看了我一眼,淺藍色的眼眸中似乎有絲怒意,“還不走!”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常見的急促。
  “唰!” 拉爾夫已經一鞭打散了女孩周遭的薔薇花,女孩白色衣裙上沾染了點點血跡,拉爾夫的綠色眼眸泛起一層抑鬱之色,狠狠的盯著我。
  他的手一揚,長鞭向我抽來,“隱,讓開!” 撒那特思話音剛落,已經身形一晃,伸手抓住了鞭子,鞭子瞬間發出強烈的銀光,撒那特思渾身又被籠罩在銀光之下,他的手仿佛被鞭子牢牢吸住了。
  “莎爾娜!” 拉爾夫叫了一聲他的妹妹,那女孩似乎立刻反應過來,迅速的從背後抽出一根削的極尖的楊木十字架,對準撒那特思的心髒直插過去。
  “啊!” 我失聲道,想都沒想,就立刻扔出了符咒,符咒幻化成一朵白色薔薇直直的衝她而去,撲哧一聲深深紮進了她的肩膀,撲通一聲,十字架掉在了地上,血,立刻順著她的肩胛流了下來。
  隻聽啪答一聲,鞭子上居然出現了一道裂痕,銀光減弱,撒那特思不知低念了什麽咒語,拉爾夫和鞭子突然飛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他迅速的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複雜。
  “怎麽,獵人們,還想繼續下去嗎。” 他冷然看著他們,目光中閃耀著淩厲的光芒。
  拉爾夫也許是見到武器被破壞,妹妹又受傷,也不再戀戰,瞪了我們一眼,便抱起那個女孩消失在我們麵前。
  沒想到我也會加入吸血鬼和吸血鬼獵人之間的戰鬥,想到這裏,不僅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結束了,回去吧。” 我望著不遠處的撒那特思說道。
  月光下,他靜靜的站在那裏,黑色的披風隨著風而擺動,露出內層的血色,生命的顏色,也是邪惡的顏色,紅的懾人魂魄,紅的仿佛是融合了生命與死亡的瞬間而幻化的極至美麗。銀色的長發已經被風吹亂,冰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我。
  “剛才為什麽不離開?” 他的神情一反常態的凝重。
  “那個女孩攔著我。” 我看著他道。
  “你有機會走。” 他盯著我的眼睛。
  “我又不是沒用的人,對付那個女孩也不是那麽難。”
  “不錯,對付那個女人也許你可以,但你要知道剛才那一鞭子如果抽到你身上……” 他忽然停住了口,神色複雜的望著我。
  “好了,算我多事行了吧。” 我不耐的側過臉去,拜托,剛才我還幫了你呢。算我錯,都是我那點犯賤的同情心在作怪。
  “看著我,隱。” 他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我的麵前。
  我抬頭注視著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麽在閃動。
  忽然脖子上一涼,他的手指輕輕撫上了我那個細小的傷口,血,似乎已經凝結了。他小心翼翼的撫摸著,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這裏,是為了我而受傷的。” 他的眼神溫柔的凝視著那個傷口。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拜托,不要自作多情,我那是自衛好不好,那時如果不反擊,我怕自己的小命就沒了。
  “我,這個,不關你的事。” 我承認,他的眼神猶如柔和的月光,能把人融化。
  “隱,” 他忽然低下頭,把冰冷的唇印在了那個傷口上,輕輕摩挲,聲音輕柔宛如夢幻,“我好像……真的愛上你了。”
  我的身子一僵,立時石化在了原地,腦中嗡嗡一片。
  在神思恍惚間,他已經把我抱到了城堡裏。
  “那個,我能不能先洗澡。” 我一邊說著,一邊急於從他懷裏出來。
  他微微一笑,道:“你受了傷,要不要我幫忙。”
  “啊!” 我的臉抽筋了,“不用了,這麽點傷,太誇張了吧!”
  他笑得更加愉快。
  “你去休息吧。” 我趕緊一把把他推開,飛也似的跑進了浴室,插上了門。
  心,好像還在跳著,為什麽剛才,我會下意識的去救他,難道在我的潛意識裏,我並不是那麽討厭他?我的腦袋好像亂糟糟的,隻有一天了,明天再找不到朵拉的話,難道真的灰溜溜的逃回現代?真是有點不甘心,但是我也不想成為吸血鬼。
  也許,也許還有最後一個機會。
  在舉行儀式的時候,朵拉一定會出現吧,如果把握住機會……
  洗完澡走進房裏,就見他僅穿著一件黑色敞懷的絲綢睡衣倚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銀色長發滑過他結實的胸膛和絲綢睡衣,一條銅色古樸的項鏈襯的他膚色更白,這條項鏈我以前也見過,是他一直隨身帶著的,對他來說,一定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吧。璀燦的銀色頭發和深沉的黑色睡衣在燭光的映射下,帶著幾分懾人心魄的蠱惑。
  “過來。” 他笑了笑,一把把我拉進了懷裏,以前好像從來沒察覺過,他的身上好像有股冷冽的薔薇花香。
  “你不回地下室睡嗎?” 我側了側身子,逃開了他的懷抱。
  “我想和你在一起呀。” 他的語氣中似乎帶了一絲撒嬌的味道。我驚詫的看了他一眼,忙拉過被子,轉過身,背對著他。“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他已經吹熄了燭火,身上一涼,他的手緊緊的從我身後抱住了我。
  我剛想打掉他的手,忽然聽見他的聲音低低響起,“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出生在一個富庶的小國家裏,父親是那裏的統治者,剛剛出生的我一睜開眼,第一個看見我的雙眼的接生人就立刻死去了,父親認為我的雙眼被下了詛咒,本來想殺了我,在母親的勸阻下,隻是戳瞎了我的眼睛,從此以後,我就一直就被關在城堡的暗室裏,一直與黑暗為伍。直到我認識了萊希特,血族裏的長老,重新給予了我新的生命,以及新的雙眼。” 他頓了頓道:“所以,我不會懷念過去,我也不會懷念陽光,因為我根本就…………沒有過去,我根本不知道……陽光的感覺。”
  我默然無語,完了,我的同情心又開始泛濫了,沒想到撒那特思的過去這麽淒慘,被親生父親戳瞎眼睛,像囚犯一樣關著,該是怎樣的痛苦。
  “撒……那特思……” 我低低道。
  “不用同情我,沒有過去對我來說,更能體會到永生的樂趣。孤獨,我已經習慣了。而且,現在有了你陪在我身邊。” 他抱得我更緊。
  “從明天開始,你就會成為我的新娘,永生永世,直到宇宙的盡頭。“” 他沉默了一會,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我愣了一下,永生永世,直到宇宙的盡頭,雖然聽著很恐怖,卻也,有那麽一點讓人感動。
  “快睡吧。“我也不知該說什麽。
  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身子緊緊貼著我的後背,涼涼的,冰冰的。
  “隱,你好溫暖。” 他喃喃的低語道。
  我的身子一緊,卻是怎麽也下不了狠心推開他了。算了,就縱容他一次吧,也許是最後一晚了……
 
  怒意
  一覺醒來,不知是什麽時候了,厚重的窗簾擋住了所有的陽光,也讓我無法得知究竟是不是天亮了。
  我忽然驚訝的發現撒那特思的手還緊緊握著我的,他竟然還在這裏。我輕輕掰開了他的手,他似乎沒有知覺,是睡著了嗎?
  我轉過身仔細的看著他,一縷銀發滑落,遮住了他的半邊臉,我伸出手,替他撩開了那縷頭發,如此不設防的臉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那銀色的長睫毛真像兩把小刷子,薄薄的唇邊似乎有個若隱若現的淡淡笑容。我輕撫上他的臉頰,想到昨晚他說過的話,不由心裏一酸,這千年以來,他究竟是怎樣度過的呢?
  撒那特思,你為什麽不是人類呢?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剛要掀開窗簾,忽然想到他在那裏,便小心翼翼的掀起一個小角,果然天亮了,今天看上去似乎是個好天氣呢。
  再走到床邊時,看見他已經睜開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滿含笑意的看著我。
  “你醒了?” 被他的目光一注視,我忽然有些心慌。
  “嗯。” 他淺淺一笑,道:“你是怕陽光照射到我嗎?”
  “我才懶得管有沒有照到你呢。” 我有些心虛的回答,自己這是怎麽了,一定是我的同情心在作怪……
  “隱,你並不討厭我,對不對?” 他臉上笑意更深。
  “好了,別那麽多廢話了,回你的地下室去睡吧!” 我把他的外衣往他身上一扔,推門快步走了出去。
  也許,我是沒有那麽討厭你,但是……我也不想成為你的新娘。
  過了一會,我再回到房間,他已經不見了,一定是回地下室了。正好,再仔細找一找朵拉的下落。
  幾乎每一個房間都找過了,卻絲毫沒有她的蹤影,究竟在哪裏?眼看天色越來越暗,我究竟是該離開城堡回現代,還是等待晚上儀式的時候趁機救出朵拉?但是憑我和撒那特思的差距,希望實在是很渺茫,而且還極有可能被他變成吸血鬼。我到底該怎麽辦?放棄還是……賭一把?
  我從窗子外往下望去,看見城堡外盛開的白色薔薇,忽然心生一計,半途而廢不是我的性格,我,葉隱,就賭上這一把了。
  從沒像今天一樣這樣急切的等待著夜幕的降臨,以至於見到撒那特思再次進來時,我的心情忽然激動起來,是緊張,還是害怕,我不清楚。
  他理所當然的把我的表現理解為興奮,經過昨晚之後,他似乎覺得我還是很喜歡他的,所以也就不排斥做他的新娘。
  他的手裏拿著一件純白色的紗裙,走到了我麵前,笑了笑道:“今晚就換這件裙子吧。”
  我接了過來,手感柔軟,看上去倒有幾分像新娘的婚紗,“現在換上嗎?”
  他笑著點了點頭。
  十分鍾過去了……
  二十分鍾過去了……
  半小時過去了……
  “怎麽還不換?” 他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你在這裏我怎麽換!” 我咬牙切齒道。
  他不懷好意的眼神在我身上逗留片刻後,嘴角一揚,道:“有什麽關係,我們很快就是夫妻了。”
  “現在……還不是。” 我瞪著他,“出去,要不轉過身。”
  他聳了聳肩,轉過身去。
  “你要是敢回頭我打歪你的嘴。” 我還不忘威脅了一句。
  “放心,我還沒那麽差勁,反正遲早都能看到。” 他的語調裏好像帶著一絲調侃。
  我以最快速度換上了這條裙子,又檢查了一遍,除了胸口露的稍微多了點,似乎還挺合身。
  “好了。” 我喊了一聲。
  他慢慢轉過身來,盯著我,眼中的冰藍由淺至深,“我的新娘,美極了。” 他的目光溫柔的停留在了我的胸口。色鬼,我趕緊往上提了提敞開的領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等一下。” 他忽然解下了脖子上的項鏈, “這條項鏈一直跟隨著我,就當是新婚的禮物吧。” 銅色項鏈上鑲嵌著一顆冰藍色的寶石,就像撒那特思的眼眸,藍的幾乎透明,純粹的不含一絲雜質。
  “好像你眼睛的顏色。” 我脫口道。
  “那就當作我一直注視著你吧,” 他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了我的背後,把項鏈給我輕輕戴上。後頸上忽然一涼,他的吻已經落在那裏。他冰冷柔軟的嘴唇在那裏流連,又慢慢上移,一直移到我的耳垂,隻覺耳垂也是一涼,他已經把我的耳垂一口含在嘴裏,輕吮慢咬,我的雙腿開始發軟,身子就快站不穩了,一陣一陣的酥癢從耳垂漫延到全身的四肢百骸,不行了,我撐不下去了,就在我快要跌倒的時候,他把我的身子扳了過來,低頭吻住了我的唇。
  我的神思清明了一下,剛想推開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計劃,於是沒再抵抗,還順手攬住了他的腰。他的身子驟然一緊,吻得更加深入。
  為了我的計劃,我就小小的犧牲一下吧,反正初吻也被他奪走了,同一個人,吻一次,吻十次還不是一樣。
  好久,他才放開我,眼眸裏溫柔的快要漾出水來,道:“跟我來吧。”
  他拉起我的手,帶我走進了大廳,來到了壁爐旁。
  大廳裏點了許多蠟燭,燭光輕輕搖曳,廳內卻是空無一人。
  “ 那些仆人呢?”我問道。
  “ 哦,今晚不想讓他們打擾。” 他徑直走到了左邊的角落裏。
  “那個女孩呢?” 我盡量不表現出很著急的樣子。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道:“就在這裏啊。”
  什麽?就在這裏,怎麽可能,我在這裏找了不下十遍了,他的嘴角一揚,順手拿起一杯水,往角落裏一潑,奇跡發生了,角落裏慢慢顯現出一個人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直到整個人出現在我的麵前,老天,果然是朵拉!我趕緊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氣息,還好,她還活著。
  “你用了魔法?” 我抬頭問道,這是唯一的解釋。
  他點了點頭,道:“隻是讓你看不見而已。”
  氣死我了,要知道這樣,我早就能救她出去了。
  “我會放了她。” 他忽然說了一句,讓我大吃一驚。
  我不敢相信的看著他,道:“你,你不是要把她作,作祭品嗎?”
  他微微一笑,道:“你不是為了這個女孩才來到這裏的嗎,我若殺了她,你也一定會為她求情吧。雖然我很想用她作為你成為血族的第一份祭品,但我知道你一定下不了手。我不想逼你,我會給你時間的。祭品也不一定非要人類的血液。”
  “那,你是說,如果我願意,可以用動物的血代替對嗎?” 我的心裏有一絲震驚,想不到他會這樣做,其實,他真的不是壞人。但是……
  “那什麽時候放了她?” 我也衝他笑了笑。
  “等你成為我的新娘之後。” 他眯了眯那雙漂亮的眼睛。
  “謝謝。” 我拉住了他的手,溫柔的看著他。
  他的手也緊緊拉住我的,臉上閃過一絲喜悅。
  “可不可以陪我出去采一些薔薇,我想用來配我的這身衣裙。” 我盡量用最柔和的語氣說道,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他盯住我的眼睛,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猶豫了一下,還是不相信我嗎?我隻好又扯了扯他的手,他想了一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的心中一喜,跟著他出了城堡。
  走出城堡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剛走了幾步,他就站在了我麵前道:“就在這裏采,不要走遠。” 說完,他神色警戒的望了一眼四周,我突然明白過來,剛才他的猶豫不是不相信我,而是擔心我遇到吸血鬼獵人的阻擊。
  撒那特思……我的內心仿佛湧起了一絲奇異的感覺。
  他彎下腰,伸手幫我采了幾朵,一如既往的小心拔去刺,站起身來道:“差不多了,回去吧。”
  我不能再猶豫了,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我也猛的站起身,一咬牙,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唇。他似乎對我的首次主動大吃一驚,但立刻反應過來,一手摟住我,纏綿熱烈的回應起我,他冰冷的舌似乎也帶上了一絲暖意,和我的舌糾纏相交,汲取著我的溫暖。“啪答!” 我聽到他手裏的薔薇掉在地上的聲音,微微睜眼,他看上去一臉的沉溺其中,就是這個時候了,撒那特思,別怪我!
  在唇齒分離的那一刹那,我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咒文,“啪!” 一聲把定身符貼在了他身上。
  定身符對他還是有用的,以前他都早有準備,什麽符咒都近不了他的身,但此時的他毫無防備,更與我貼身相近,自然很容易就中了我的招。我承認我有些過分,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畢竟,我根本不想成為一個吸血鬼。
  他臉上立刻顯現出愕然的神色,“隱?” 他隻說了一個字。
  “對不起,撒那特思,我必須這麽做,雖然你很優秀,但是我根本就不想嫁給你,我也不想成為一個吸血鬼!” 明明我沒做錯什麽,心裏卻莫名的覺得虧欠了他。
  他臉上的驚訝之情已經消失,冰藍色的眼眸中,溫柔早已被怒意代替,隻是一言不發的盯著我。
  我也管不了那麽多,趁他不能動彈,趕緊回了城堡,把朵拉連拖帶拽的扯了出來。也沒敢再看他一眼,立刻念起符咒,召喚起動物的靈,不多時,符咒閃過一道綠光,立刻幻化成了一隻巨大的蒼鷹。
  “帶上這個姑娘,立刻離開。” 我大喝一聲,那隻蒼鷹一展翅,直衝下來,碩大的爪子抓起了朵拉,在空中盤旋了幾下後,就消失在了天際之中。
  我終於鬆了口氣,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撒那特思,頓時大失驚色,他……不見了。還不等我轉過頭,眼前忽然多了一個人影,接著脖子一涼,被牢牢的掐住了。
  我抬眼一看,映入眼簾的是撒那特思冷冰冰的臉,半點溫柔也無,眸子裏閃動的是寒冰一般的光芒。
  完了……我的眼前一片灰暗……
 
  別離
  “你,你怎麽會動?” 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為你能困我多長時間。” 他眼眸深處似乎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雪。
  “你居然對我用這一招。” 他手上的力道緊了緊。
  我的呼吸開始困難起來,用力掰著他的手,掙紮道:“我不想嫁給你,我不要成為吸血鬼!”
  他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怒意,猛的把我摁倒在地,手又掐上了我的脖子,怒道:“不想嫁給我?既然這樣為什麽想救我,為什麽對我溫柔,為什麽主動吻我,你所作的這一切都僅僅是欺騙嗎?這一切都是為了要逃離我嗎!” 他眼底深處的冰壁被打破,一絲一絲的怒意從他的眼眸裏蔓延開來。
  我的心跳幾乎快要停止了,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完了,這次凶多吉少了。
  “不錯,我是要逃離你,就算你把我變成吸血鬼,我也會逃離你。” 反正難逃一劫,我也不怕了。
  他直直的看著我,忽然怒極而笑,“那麽,我就幹脆在這裏把你變成吸血鬼吧。”
  說著,他的笑容變得詭異起來,我瞪著他,清晰的看見他那兩顆迅速伸長的尖牙,隱隱聽到他在我耳邊低語:“很快,很快就過去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生生世世,直到宇宙的盡頭。”
  怎麽辦?我的腦中已經不能思考,難道今天真的要成為吸血鬼?
  “她又不想變成吸血鬼,你何必要勉強她。” 撒那特思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居然,好像是飛鳥的聲音,我一定是幻聽了……
  撒那特思臉色微微一變,放開了我,站起身來,我抬眼一看,一個穿著米色外套,藍色牛仔褲的金發帥哥正懶洋洋的斜倚在樹邊,唇邊勾起一絲略帶不羈的笑容,不,不正是飛鳥嗎?不可能,他怎麽會在這裏?一定是幻覺,一定是。
  “小隱,你傻了嗎?” 他笑嘻嘻的朝我挑了挑眉。
  我掐了一把自己的臉,好痛!不是作夢,果然不是做夢!頓時喜極而泣,站起身就往他跑去。
  剛跑了一步,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了回來。
  糟了,我怎麽忘了撒那特思還在這裏。
  “放開我,放開我!” 有飛鳥撐腰,我的底氣也足了。
  “不許過去!” 撒那特思低低說了一聲。
  “我說,你是不是該放了她?” 飛鳥笑容依舊,眼中卻沒什麽笑意。
  撒那特思也恢複了原有的冷靜,優雅的一笑,道:“放了她,她可是我的新娘,我想要離開的應該是閣下吧。”
  “哦?我好像聽見她說根本不想成為你的新娘。”
  “那似乎也不關你的事吧,”
  兩個男人微笑著你一句,我一句,看似一片和平,但兩人的目光卻早就碰撞出了…………帶著強烈敵意的火花。
  “好了!” 我一聲大喝,轉頭對撒那特思道:“那是我的師兄,他是帶我回去的。“一聽這話,他先是眼神一緩,又立刻麵色一沉,道:“我不會讓他帶你回去。”
  “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氣了。”飛鳥踢了踢腳下的石子。
  撒那特思輕輕一笑,道:“那就看看你能不能帶她回去吧。”
  看這架勢,兩人似乎馬上要開打了……不要,我不想飛鳥受傷,我也不想……撒那特斯受傷。
  “等一下!” 我剛說了一句,正想往前走,卻怎麽也動不了。糟糕,飛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在我周圍布下了結界,我出不去了。
  隻見眼前人影閃動,藍色的光芒和紫色的光芒相互碰撞,完了,真的打起來了。兩人實力似乎不分伯仲,一聲劇烈的撞擊聲後,兩人都倒退了幾步。
  撒那特思趁這個空檔,飛到我麵前,伸手想抓我,卻被飛鳥的結界擋住了,原來他破不了飛鳥的結界。
  隻見他怒意頓起,渾身的藍光越來越強烈,我感到周圍的結界似乎已經搖搖晃晃了,他的手就快碰到我了,飛鳥立刻把食指和中指並攏,放在唇邊,默念咒文,紫光乍現,撒那特思居然被那灼眼的光芒逼退了兩步。
  他微微一皺眉,一揮手,天空中忽然傳來一大片翅膀撲騰的聲音,我抬頭望去,不覺吃了一驚,數不清的黑壓壓的吸血蝙蝠烏雲一般逼近,猶如黑幕一般向飛鳥頭頂而去。
  飛鳥掏出了驅惡靈符,一道紫光衝天而去,凡紫光所到之處,吸血蝙蝠紛紛化為碎片。撒那特思似乎一驚,又立刻用手朝碎片指去,在一道藍光籠罩下,那些碎片又動了起來,飛快的聚集在一起,幻化為了一隻巨大的吸血蝙蝠,惡狠狠的撲向飛鳥,飛鳥急忙閃避,蝙蝠的爪子擦著飛鳥的臉而過,一道淡淡的血痕出現在他的臉上。撒那特思的攻擊也緊隨而至,強大的衝力令飛鳥摔出了幾步遠,他支起身,嘴角邊緩緩留下了一絲鮮血。
  “飛鳥!” 我心中著急,又看了一眼撒那特思,他的眼眸中閃動著冷酷的光芒。
  “再不走,也別怪我不客氣了。” 撒那特思的聲音冷的嚇人。
  飛鳥倒退了幾步,忽然從懷裏掏出一個金色的圓球,隻見他默念了幾句咒文,圓球忽直飛撒那特思而去。看他拿出這個圓球,我也是大吃一驚,這個圓球,我認得,是司音手中的三件法器之一…………不動明王渡靈蓮花。除非有特殊情況,司音是不會使用這三件法器的,論殺傷力,以不動明王渡靈蓮花為最末,但它的殺傷力,依舊是不可小看的。飛鳥,竟然要動用這個了嗎?是司音默許的嗎?
  那圓球開始急速旋轉,隻聽啪答一聲裂成了一朵蓮花,一時金光燦爛,映照的夜空如同白晝,撒那特思身子一震,舉手擋著了刺眼的光芒,片片金色花瓣忽然自動脫落,猶如尖刀一般直飛撒那特思。
  “撒那特思!” 我失聲喊道。
  他立刻轉換身形,雖然閃避及時,但其中一片蓮花瓣還是擦破了他的手臂,殷紅的鮮血,從傷口處流了下來,令人吃驚的是,他的傷口沒有自動愈合。
  “渡靈蓮花造成的傷口是永遠不能痊愈的,如果刺進你的身體,就會迅速的沒入皮膚,一直遊離到你的心髒,你還要再來一次嗎?” 飛鳥把手一揮,所有的花瓣有飛了回去,重新集結成一個圓球。
  撒那特思看了一眼傷口,冷冷道:“我不會讓你帶走她。”
  “好,那我今天就收了你吧。” 飛鳥臉色一斂,金球直飛撒那特思而去,金球並沒有裂開,隻是重重的擊中了他的胸口。
  “厄。”隻聽他低呼一聲,捂著胸口跌坐在地上。
  “接下來,是最後一下了。” 金球又回到飛鳥手中,在他手中快速旋轉,似乎隨時會飛了出去。
  “不要,住手!” 我終於忍不住大喊道,“飛鳥,不要傷害他,不要傷害他!”
  金球漸漸的停了下來,隻見飛鳥嘴角一揚,道:“就知道你會說這句話。”
  “你,” 我楞了一下,又道:“快撤掉結界!”
  飛鳥猶豫了一下,
  “快一點,他已經受傷了!” 我焦急萬分。
  飛鳥用手指了我一下,周圍的壓迫感消失,我立刻飛奔到撒那特思身邊,
  “你沒事吧?撒那特思?”我急切的察看他的傷口。
  “死不了。”他低聲道,默然了一會,忽然淺淺一笑,道:“隱,你並不討厭我,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我盯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撒那特思,我承認,我也許真的有那麽一瞬間為你心動,但是我是人類,你是血族,我們的結合根本是不可能,也是錯誤的,我也說過我不希望整天在黑暗中度日,以鮮血為生,縱然有了永生,卻失去了太陽,這樣的永生,我不稀罕。即使是短暫的生命,我也希望能和相愛的人在陽光之下自由的生活,和孩子們在廣闊的大自然裏嬉戲,這一切我所真正想要的,撒那特思,你都不能給我。”
  撒那特思的身子一震,臉色黯淡。
  “陽光,對你真的這麽重要嗎?”他喃喃道。
  “很重要,沒有陽光,就像魚兒離開水,鳥兒離開天空,而且……我也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我繼續說道。
  他猛的抬頭看著我。
  “我是來自400多年後的時代,你上次問我為什麽來到這裏,我今天就告訴你,是因為我穿越時空來到這裏完成我要完成的任務。”
  他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驚訝,隻是低聲道:“怪不得,你是那樣特別。”
  “如果你真的那麽喜歡陽光,那麽,能否以人類的身份和我在一起?”” 他銀色的長發隨風而舞,神色落寞,似乎是掙紮了半天才作出的讓步。
  “她一定要回去,“還不等我回答,飛鳥就接了上來,他的神情份外凝重起來:“如果她不回去,停留在不屬於她的時空,那麽在這一世結束後,她的靈魂就灰飛煙滅,永遠消失在天地之間。”
  撒那特思的臉色大變,盯著我道:“是真的嗎?”
  我緩緩的點了點頭,的確,如果一個人停留在不屬於她的時空,她就不會再有投胎轉世的機會,所以這也是我和飛鳥每次任務結束,必須回到現代的原因,我們永遠都不可能為誰停留。
  “總之,我是一定要帶她回去,如果你是真的喜歡她,就不要這麽執著了。她根本不屬於這裏。” 飛鳥微笑著說道。
  撒那特思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牢牢盯著我,冰的藍色由淺及深,又由深及淺,悲傷,憂鬱,失落,不舍,直至回歸到我所熟悉的溫柔。
  “陽光,究竟是怎樣的感覺?” 他忽然輕聲問道。
  “你想知道嗎?”
  “但是……隻要接觸到陽光我就會消失……”
  “陽光的感覺,就是這樣……”我伸出手,將他緊緊擁入懷中。
  “……是溫暖的……” 他的臉深深的埋在我的胸前,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到他的低語。
  我的心,忽然隱隱痛了起來……
  “該走了。”飛鳥在我身邊催促道,撒那特思的身子一緊,緩緩放開了我。
  “撒那特思,這個,我該還給你。”我說著,便要取下那串項鏈。
  “不要取下來。” 他的臉上浮起一絲略帶苦澀的笑容,“至少,看見它,你或許不會那麽快忘記我。”
  “撒那特思……” 我的鼻子已經開始發酸了。
  他忽然笑了起來,揉了揉我的頭發,道:“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成為血族的人吧。”
  “我……”
  “我” 字還沒說完,就被飛鳥拎了過去。
  飛鳥已經在身邊呼喚了司音,我們手上的水晶手鏈開始煥發出絢麗的光芒,我的身體,漸漸的熱了起來,仿佛火燒一般的熟悉感覺,馬上,馬上就能回去了……
  “隱,我一定會再找到你!一百年,一千年,我一定會找到你!” 撒那特思掙紮著站了起來,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悲傷……
  我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也許我的心……又痛了……
  撒那特思,保重了……
  如果可以,真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在藍天下……再一次相見……
  如果可以,真想看一眼,你的笑容……在陽光下……綻放……
  該是多麽的燦爛……
 
  孟斐斯城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這個叫做前世今生的茶館。
  司音的反應我完全想象的到,他對我擅自解救了那群女孩,令伯爵夫人的城堡提早被攻破自然又是極為不悅。
  “師父,還好這次我去得及時,不然我們小隱就變成吸血鬼的新娘了!” 飛鳥還在一邊調侃著我。
  司音掃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胸前的項鏈上,微微一皺眉,“這件東西……”
  我低頭看了一眼,冰藍色的寶石散發著淡淡的光澤,猶如撒那特思那雙月夜下的眼眸,心裏沒來由的湧起了一絲惆悵。
  “不會是那個吸血鬼送你的吧?” 飛鳥笑著加了一句。
  “就是撒那特思送的。” 我攥緊了那塊寶石,一陣冰涼的感覺襲來,好像撒那特思那永遠冰冷的溫度。
  “摘下它。” 司音冷冷道。
  “不要!” 我搖了搖頭,“我不要摘下來,師父,不管他是不是吸血鬼,別人的禮物還是應該珍惜吧。”
  司音的異色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站起身來,道:“隨便你。” ,便出了房間。
  “師父為什麽總是那個樣子!” 我又把不滿發泄到了飛鳥頭上。
  “其實師父也是為你好。”飛鳥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走到隔壁的房間,打開了冰箱,不知在拿些什麽。
  “這次也是師父讓我過來接你,他嘴上不說,心裏可是擔心的很,而且把渡靈蓮花這麽重要的法器也交給了我。他的性格就是這樣,你我又不是不知道。”
  原來是司音叫飛鳥過來的,唉,倒也是,雖然司音冷冰冰的,但從小對我還是不錯的,他也是擔心我吧。如果沒有那個法器,飛鳥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你不在的日子,師父的話更少了,我可是剛從亞瑟王時期回來就被師父趕過來接你。” 飛鳥好像很不請願的搖了搖頭。
  “亞瑟王,他帥嗎?” 我又被吊起了一絲好奇心。
  “還行,不過沒我帥。”
  “臭美。”
  “我這是實話,除了師父,也就你那個吸血鬼新郎能和我有一拚。”
  “厄……”我的嘴角又開始抽搐,
  “你那個帥哥吸血鬼說不定會來現代找你哦。”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
  我沒有搭他的話,腦中想起了撒那特思臨別時說的話,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裏湧起一絲奇異的感覺。不管怎麽樣,他是第一個吻我的男人,也是第一個說愛我的男人。
  “不過不用擔心,就算找上門也不怕,這裏可是我們的地盤。” 他遞給我一杯飲料,我剛想接過來,一看那飲料的顏色,立刻腸胃翻騰,幹嘔了起來,
  “拿開,快拿開!”
  “怎麽了,這是你最愛喝的番茄汁呀。”
  “快給我拿開!”
  “奇怪……怎麽又換口味了,不如嚐嚐草莓汁?還是西瓜汁?”
  “快……拿……開……”
  看來我的後遺症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改善……
  晚飯後,我敲開了司音的房門。
  “什麽事?” 司音似乎正在手提電腦前查尋著什麽。
  “那個,師父,謝謝你。”
  他似乎有些驚訝,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轉過身來看著我道:“什麽?”
  “師父,謝謝你讓飛鳥過來救了我。” 我一邊說著,一邊把剛泡好的龍井給他端了過去,笑眯眯道:“師父,喝茶,是我親手泡的哦。”
  司音的眼中閃過一絲溫和,道:“無事獻殷勤,一定沒什麽好事。” 他指了指身邊,道:“坐下吧。”
  “師父……”
  “嗯?”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適合作這份工作,為什麽每次完成任務,我不但沒有輕鬆感,心裏反而更加沉重了。”
  “你的性格從小就是這樣,就像飛鳥說的,太感性了。而且我發現,你好像越來越容易陷入到周遭的人和事裏去了。” 司音沉聲道。
  “可是人非草木,小正,總司,包括撒那特思,他們都是活生生的出現在我麵前,不再是書本上枯燥的文字,而是有感情,有血肉的,我實在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 我鬱悶的拿起茶喝了起來……
  “這樣吧,過一段時間,我們去國外散散心吧,你想去什麽地方?”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語氣中透著一絲難得的溫和。
  “我也不知道。” 我似乎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光是這些任務去的地方就夠折騰了。
  “對了師父,每個人都有他的前世,我的前世又是怎麽樣的?” 我忍不住問了這個一直很想知道的問題。
  司音的臉色稍稍一變,又立即恢複了常色,道:“也沒什麽特別的,好了,你出去吧,我還有事要做。”
  “那好吧,師父,你早點休息吧。” 我站起身來,剛走到門口,就聽司音道:“等一等。”
  我轉過身,司音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笑意,道:“在你出門之後,是不是再替我泡杯茶。”
  “可是,我剛剛已經……” 無意中看見不知何時被我喝的光光的茶杯,不禁幹笑了兩聲,道:“好……”
  關上門,我的心裏不由掠過了一絲疑惑,為什麽司音好像不想談及我的前世呢?
  幾個星期過去後,新的委托人上門了。
  是一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在我的記憶裏,這好像是第一次有兩個人一起來,不過看那孩子的樣子,似乎並無異常。夢到我們前世今生茶館的,恐怕是這位中年婦女吧。
  她坐下以後,情緒激動,說話毫無條理,費了好大勁,才從她斷斷續續的述說中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原來這個小男孩從小就怕鳥,不管什麽鳥,隻要接近他,他就會大哭大鬧。現在的情況似乎越來越嚴重了,隻要聽到鳥聲,他就渾身緊張。
  而且更讓人奇怪的是,每次看到大型的鳥,他的眼睛都會隱隱作痛。
  我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孩,眉頭深鎖,臉上透著一絲和他年紀完全不符的老成,怕鳥?那麽說來他的前世和鳥有關係吧。
  司音照例把食指放在了他的額上,隻見白光所聚之處,出現了奇怪的文字,不,與其說是文字,不如說是象形文字。
  我的心裏猛的一驚,擁有這些神秘的象形文字的國度隻有……遙遠的古代埃及。
  “他的宿命根源在距今三千多年的古代埃及,在那一世他是一位叫做費克提的神官,因為對法老王的王後過於迷戀,做了無禮之舉,被法老王下令處以極刑。他被脫光衣服,綁在沙漠中暴曬,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天上飛來的群鷹啄瞎了他的雙眼,撕裂了他的肌膚。”
  司音的臉色沉靜,而那位中年婦女早已變了臉色,一個勁的懇求司音幫助她的兒子。
  司音麵無表情的把以往對委托者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次,那位婦女這才感激涕零的帶著兒子離開。
  “那個法老王好殘忍哦。” 我搖了搖頭道。
  “殘忍嗎?這很正常,任何男人都不會原諒染指自己妻室的行為。” 司音淡淡道,他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那麽這次是要去埃及了?” 我的精神一振,所經曆過的任務裏還沒有到過這麽久遠的年代呢。法老王,古埃及,一直是神秘的代名詞,更重要是,埃及作為古代巫術的一個重要發源地,對於我來說具有無窮的吸引力。
  司音看了看我,道:“不錯,過幾日我就讓飛鳥出發。”
  “飛鳥?師父,還是讓我去吧。”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道:“飛鳥都已經去過巴比倫了,這次的埃及就讓我去吧。”
  司音眼中閃過一絲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你以為是旅遊嗎?”
  “讓我去吧,師父,我保證,再也不會和任何人扯上關係,再也不去多管閑事,再也不……”
  “好了好了,就你去吧。” 司音一臉不勝其煩的樣子。
  “師父,你相信我哦。” 我的心情有點興奮起來。
  司音有些無奈的輕拍了一下我的額頭道:“自己小心,這次我不會讓飛鳥去接你了。” 他頓了頓又道:“我會把你送到公元前1276年的埃及王都孟斐斯城,該帶些什麽,你自己去準備一下。”
  公元前1276年?我的腦中飛快的轉著,回憶著該是哪一位法老王執政。
  “應該是拉美西斯二世即位後的第四年。” 司音仿佛看出我在想什麽。
  “拉……拉美西斯二世?” 我的舌頭因為興奮有點打結了,古埃及十九王朝的法老,這可是古代曆史上最為有名的帝王之一啊,拉美西斯二世這個名字就相當於是埃及王朝輝煌的代名詞。
  “這樣說來,隻要阻止費克提的無禮之舉不就行了,很容易啊。” 我笑了笑道。
  “但是你要記住,如果沒能阻止費克提,那麽,你就要阻止拉美西斯二世了” 司音的嘴角輕輕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我想,阻止拉美西斯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厄…… “我的腦海中立刻出現了一個威嚴凶惡的大法老,“不會,不會,我一定會在出現小小苗頭時就毫不留情的把它掐滅。”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這次我仔細檢查了一遍所帶的東西,符咒,最喜歡的巧克力,還有太陽鏡和防曬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我的斜肩小包裏,早被飛鳥笑話了一番好像真去旅行似的。
  萬事俱備之後,我立刻踏上了前往古埃及的路途。
  在蘇醒過來之後,我一直緊閉著雙眼,靜靜的躺在原地,耳邊傳來河水流動的聲音,水鳥的翅膀拍打水麵的聲音,還有人們歡愉的歌聲。一陣陣幹燥的熱風帶夾雜著新鮮的泥土味和清新的草葉味撲麵而來。
  這,就是三千多年前的空氣嗎?這裏,就是尼羅河畔嗎?
  當我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睜開雙眼時,抬頭看見一片湛藍的天空。藍的那麽純淨,若有若無的飄過幾縷柳絮般的白雲。
  我慢慢站起身來,抬眼望去,太陽在地平線上升了起來,大地在晨霧中遼遠而又空闊。帶給埃及永恒生命的尼羅河在金色朝陽下閃著熠熠的光芒,暗綠色的河水微波蕩漾,河岸兩邊長滿了三棱形,莖頂擴散成傘狀的蔥綠色紙莎草。
  心裏沒來由的湧起一陣激動,三千多前的古代文明發源地,就在這裏,就在我的眼前。
  孟斐斯城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沿街兩邊種滿了高高的椰棗樹和棕櫚樹,不同膚色,不同服裝的人行走在街道上,利比亞人、努比亞人、迦南人,阿穆魯人,克裏特人、塞浦路斯人……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話語,商人們笑容可掬的兜售著他們的商品,東方的布料,赫梯的蜂蜜,克裏特的陶器,黎巴嫩的玻璃瓶,應有盡有。
  在孟斐斯城,貧富住家似乎是不分區的,高高的樓房底下就是一間間幹磚搭砌的小屋,而寬闊的花園別墅旁的小巷裏,也能見到人畜來來往往的喧鬧景象,背負著重物的駱駝和毛驢是這裏最常見的牲畜,城內到處充斥著怒罵聲、討價還價聲與笑聲。
  雖然對眼前的這一切充滿了好奇,但我還是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費克提神官,我需要知道他在哪裏。
 
  拉美西斯
  我正打算找個人問一聲,卻見不遠處一片嘈雜,似乎有人在吵架。好奇心促使我朝那裏走去,透過人群的縫隙,我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埃及男孩倒在地上,渾身血汙,他雖然全身狼狽不堪,那雙黑色的眼睛卻是毫無懼色的盯著那個打他的人,一個身體臃腫,穿戴華麗的埃及貴族打扮的中年人。
  “請問,這是怎麽回事?” 我側頭問了問身邊的一個婦女,解語丸果然有奇效,我的古埃及文居然如此流利。
  “真是可憐哪,那個男孩不小心踩死了烏瑟大人的愛貓,烏瑟大人就說要活活打死他。” 那女人搖著頭道。
  從古到今,到處都有這種人,我不禁有點惱火,在這些貴族眼裏,一隻貓遠比一個奴隸寶貴多了。
  “ 住手!”
  看那小男孩已經奄奄一息,我實在忍不住大喝了一聲,之前說的什麽不多管閑事的保證又被我拋到了腦後。
  那叫烏瑟的人驚訝的打量了我一眼,又趾高氣揚道: “異族人,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
  “你沒聽清嗎,我說住手!” 我上前一步道。
  “你瘋了嗎?給我抓起來!” 烏瑟揮了揮手,立刻有幾個侍從打扮的人向我走了過來,伸手就來抓我。我暗暗一笑,能抓到我嗎?
  隻聽砰的一聲,那幾個侍從全被我的結界彈了開去,一時之間,周圍的人大失驚色,烏瑟棕色的臉上更是好像被揍了一拳似的。
  “你,你是什麽人?” 他驚慌的倒退了一步。
  我又上前了一步,道:“放了那個男孩,他隻不過踩死一隻貓。”
  烏瑟看上去有些害怕,但還是強撐著道:“那貓是王贈給我的,現在被這個該死的奴隸給踩死了,我難道不能殺他?”
  “說來說去都是那隻貓,那賠你一隻就沒事了,對嗎。” 我瞥了一眼牆角被踩死的貓,黑色,黃色眼睛,帶著棕色的條紋。
  “賠?” 他一臉的震驚,又輕蔑的看了我一眼道:” 就憑你?”
  “就憑我。” 我微微一笑,掏出符咒,默念咒文,綠光閃過,符咒幻化成了一隻和原先那隻一模一樣的黑貓。
  雖然司音說過不要隨便使用法術,但是這裏是埃及,如果在中世紀的歐洲,我這樣做,恐怕立刻就被當成女巫抓起來,但是在這裏,大家隻會驚訝和敬畏,說不定還更容易能引起神官的注意。
  果然,我聽見了周圍倒抽冷氣的聲音,和人們竊竊私語的談話聲。
  “天哪,你看見了嗎,那個異族女孩,她變出了貓!”
  “她居然能變出貓,太不可思議了。”
  “太神奇了,難道她是貓神貝斯特派來的使者……”
  我不由的有點沾沾自喜起來,自打穿越以來,一直都是丫環,女仆之類的角色,終於在這裏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了,會法術,還真是不錯啊。
  再看一眼那個烏瑟,早就楞在了那裏,直直看著眼前的黑貓。
  我彎腰扶起了那個小男孩,輕聲道:“沒事吧?” 他滿眼崇拜的看著我,低聲道:“你是貓神派來救我的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事了,你快點回家去吧。”
  他感激的朝我一笑,起身飛快的逃開了。
  我也站起身來,走過還在發呆的烏瑟身邊,心裏不由好好暗笑。
  “等一下,那邊的異族女孩。”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我尋聲望去,在我的不遠處的一棵高大的棕櫚樹下,不知何時停了一頂矩形的軟轎,兩位身體強壯的努比亞奴隸正站立兩旁,後麵還站著一位貼身侍從打扮的人。軟轎中被卷起的白色的布幔下,坐著一位埃及貴族打扮的男人,一身上了漿而直挺挺的白色亞麻官服,頸間則掛著瑪特的小神像。
  看他歲數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左右,膚色卻是埃及人中少有的白皙,他有著一張清俊的臉龐,線條柔美而不失英氣,一雙茶色的眼眸正溫和的看著我。
  “你是叫我嗎?” 我點了點自己。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就是你。”
  我看了看他,看樣子是個高等貴族,也許會知道費克提的下落。
  “有什麽事嗎?” 我問道。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指了指前麵的小巷。” 到那裏,我有話問你。”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我不想放過這個能探聽到費克提下落的機會。
  “你是從什麽國家來的,你的服裝,我從來沒見過。” 他指了指我的牛仔褲和T恤道。
  “東方,比印度還要東方的東方。” 我估計說中國,他也不明白。此時應該是中國的商朝吧。
  “你剛才使用的是你們國家的巫術嗎?” 他也沒有深究,看起來似乎對我的法術更感興趣。
  “不錯。請問你是?” 我也想確定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
  他又是一笑,道:“我叫亞舍,是這裏的宰相。”
  宰相?我瞪大了眼睛,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居然是宰相!一直以來,印象中宰相都該是一頭花白頭發和滿下巴山羊胡的形象。看來這次運氣還不是一般的好,一來就碰到埃及的宰相,那麽他一定知道費克提的下落。
  “你的巫術很特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他頓了頓道:“幫我去救一個人。”
  “救一個人?” 我有些驚訝。
  “一個被下了黑巫術的人。”
  “誰?”
  “是誰你不需要知道,但是我覺得你的巫術也許能救她。” 他臉上的笑容後似乎隱藏著什麽。
  我正在猶豫,忽然聽見他身邊的侍從低聲道:“大人,這能行嗎?如果讓費克提大神官知道……”
  後麵的話立刻被亞舍打斷了,但是我已經清晰的聽見了費克提這個名字,一時心中大喜,想也沒多想就點頭道:“好!”
  得來全不費工夫,如果一切順利,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費克提了……
  亞舍朝我笑了笑道:“那麽,就先跟我回去吧。”
  這個宰相倒沒什麽架子,而且今晚我也沒有找到落腳之處,正好有這麽一個免費旅館,不住白不住。
  宰相的住處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白色的外牆、又高又細的柱子,裝飾著棕擱葉的大門過梁,房子門口種滿了金盞花,金黃色的花瓣落在地上,仿佛鋪成了一張華麗的地毯。手持蓮花的侍女們款款而來,埃及傳統的束胸長裙卡拉西斯把她們曲線玲瓏的身材襯得更加曼妙。
  亞舍指著身邊一個侍女對我說道:“這是奈莉,她會帶你去你的房間,你先休息一下吧。”
  我看了一眼那個侍女,棕色的皮膚,烏黑的眼睛,青春健美,很招人喜愛,不由朝她笑了笑,她一愣,隨即也羞澀的笑了起來。
  “那個,我可不可以沐浴?”
  “可以,讓奈莉帶你去吧。” 亞舍點了點,就往裏走去。
  不是親眼所見,根本想不到古埃及的浴室設備如此先進。成直角鋪設的石灰岩地板兩邊,各有一張長磚椅,磚牆外層還覆上了石灰岩塊,以免磚塊受潮。此外地麵還稍呈傾斜,讓水可以往低處流向排水管口,然後經由深埋在地底下的陶管排出。
  我指了指長磚椅道:“奈莉,這是做什麽用的?”
  她笑了笑道:“如果你想要淋浴,我可以站在椅子上替你衝水。”
  原來是這個作用,不過我可不習慣洗澡的時候有人在身邊,我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花崗岩浴盆道:“不用,不用,我就在這裏洗。”
  泡在溫熱的水中,渾身舒暢,在這裏還能有這樣的待遇,真是不錯,飛鳥在巴比倫的時候就沒有這樣的享受了吧。
  洗完了澡,我也換了一身卡拉西斯,奈莉在一邊羨慕的道:“你的皮膚怎麽這麽白,這麽柔軟。” 我看了一眼她豐滿的身材,暗暗想,身材上已經輸了,還不全靠膚色挽回點麵子。
  在走到庭院裏用餐時,我感到侍女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美美的樂了一下,東亞人種應該是這裏不多見的吧。
  亞舍看見我的時候眼中也閃過了一絲淡淡的光澤,他笑了笑道:“卡拉西斯很適合你。”
  “謝謝,” 我很是愉快的衝他一笑,坐了下來。
  看到眼前的菜式,我不由又感慨了一下,各種各樣的麵包和蔬菜,魚肉,牛肉,鵝肉,居然還有黃瓜,一股濃鬱的香料味撲麵而來,我聞到了熟悉的胡椒、桂皮,茴香的氣味,沒想到三千多前的古埃及就有如此齊全的香料,老天,和她一比,歐洲中世紀的菜肴仿佛倒退了上萬年。
  吃著吃著,我忽然發現除了身邊的侍女,似乎隻有我和他在吃飯,他的大小老婆們呢?埃及人不是早婚的嗎?
  “怎麽了?” 他手持玻璃酒杯喝了一口葡萄酒。
  “那個,怎麽不見你的夫人們?” 我一邊研究著手中象牙製成的湯勺。
  “夫人們?”他似乎楞了一下,又笑了起來道:“我還沒有娶妻。”
  “還沒有娶妻?好失望,我還以為能見到妻妾成群的壯觀場麵呢。” 我脫口道。
  他哈哈笑了起來,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做隱。” 我喝了一口無花果汁。
  他點了點頭,忽然揮了一下手,周圍的侍女全都識相的退下了。
  我知道,他要和我說救人的事了。
  “我隻能盡力,能不能有效,我不能保證。” 在他說話之前,我已經開口了。
  他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你要救的是誰嗎?”
  我盯著他,他茶色的眼眸深不見底,看不出一絲情緒,淡淡的笑容隻是浮於表麵上,我剛才是聽見費克提的名字過於激動,現在想來,這個男人這麽年輕就坐上埃及宰相的位置,一定也不是簡單人物。他所想救的人,一定也不是普通人,古埃及的許多巫術經常被用來詛咒對付王室成員,難道……我的心忽然一跳,難道是……
  “是宮裏的人?” 我低聲道。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又恢複了平靜道:“不錯,就是當今的圖雅王太後。”
  果然,居然是太後,可是我還是有點不明白……
  “既然是王太後,神廟裏的神官們不是也有這個本事解除她身上的巫術嗎?” 我問道。
  “神官,“他眼神複雜起來,“就是因為神官醫治不了。”
  “怎麽會呢,王太後可是王的母親,他們怎麽會醫治不了?”
  “那……也要看他們是不是有心醫治。” 他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神官,莫非就是費克提?”
  “費克提大神官?” 我脫口道。
  他瞳孔一縮,道:“你怎麽知道?”
  “剛才你身邊的侍衛說的,我聽見了一些。” 還好剛才他的侍從露了點口風。
  “明天,我就會帶你進宮。” 他站起身來。
  “可是,” 我也站起了身,“你為什麽相信我能解除王太後的黑巫術?”
  “為什麽?” 他回頭一笑,“因為你是貓神的使者。”
  貓神……的使者……
  我愣了那裏,連他也是這樣認為嗎?還是……
  算了,現在也沒功夫想這個了,明天就要進宮了,說不定就能看見費克提,也說不定會看見拉美西斯二世呢,想不到一切這麽順利……
  至於那個巫術,我正好用來驗證一下自己的本事……進化了三千多年的巫術,應該……沒有問題吧?
  見到法老的王宮,忽然覺得宰相的家就好像是個鄉巴佬。
  王宮旁,高高的穀倉有如聳人雲間,宮殿周圍種滿了金合歡和無花果,華麗住宅的大門裝飾了藍色的琉璃瓦,整座王宮閃耀著黃金與綠鬆石的光芒。
  走進王宮,氣勢恢宏的大廳中裝飾著以黃、棕為底,襯上藍、紅、黑點的瓷磚。王殿中有一排小圓柱圍成的圍欄,每根柱子上都刻了法老的名諱。四周的牆上,彩繪得美輪美灸,裸泳的女子、鼓翅的鳥禽、青蔥的綠野,著實賞心悅目。
  亞舍讓我在廳裏稍等,自己就出了大廳。
  我好奇的四周張望,幾個年輕的侍女也正好奇的打量著我,我看了自己一眼,在亞舍的要求下,我已經換了一身卡拉西斯,也和她們一樣披著頭發,隻不過用了個紫色的發夾,再加上不離身的小背包,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
  被她們看得有點不自在起來,我幹脆走出了大廳,一走出大廳,眼前是一片開闊的花園,園中種滿了棕擱、無花果、棗樹、酪梨、石榴與聖柳,沿著花園裏的路往前走,出現了一個碧色的大池子,一朵朵埃及特有的白色蓮花正盛開在池麵上,隨風飄來一陣陣蓮花的清香。
  好美啊,法老王果然會享福。
  我在蓮花池邊的一棵無花果樹的樹蔭下坐下,背靠著大樹,閉目養神。
  “碰!” 額頭上忽然被什麽敲了一下,我睜開眼,一個無花果掉在了我的身邊,原來是天降水果,我又閉上了眼,“碰!” 又是一下,怎麽回事,再睜開眼,發現一個六七歲的男孩正一臉張揚的站在我麵前。
  不用說,一定就是這個孩子了,剛想罵上幾句,忽然看見他左腦勺的發型……立刻把嘴裏的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荷魯斯之鎖,埃及王子的特有發型。在不必要的情況下,千萬不要惹事生非了。
  “喂,快讓開!” 他趾高氣揚的說道,又回頭對著幾個侍從打扮的人道:“立刻把這個池塘的水放掉,把這些蓮花全拔了!”
  拔掉這麽漂亮的蓮花,有沒有搞錯!
  “為什麽!” 我跳了起來。
  “我的護身符掉進池塘了。” 他看了我一眼道。
  “派人打撈不就行了。” 我瞪了他一眼。
  “還用你說,早就打撈過了,你這個奴隸快給本王子讓開,不然我就懲罰你!” 他的氣焰不是一般的囂張。
  小P孩,居然敢叫我奴隸,我的眼皮開始跳動。
  “那是不是找到護身符,你就不拔掉這些蓮花了。” 我指著池塘道。
  他似乎有些驚訝,但立刻又好奇的道:“你能找到?”
  “嗯,閃邊邊去。” 我往後一指,讓他退後,掏出了符咒,念了咒文之後,符咒立刻幻化成了一尾大魚,我把它輕輕放在水中,道:“去,把護身符找來。”
  魚兒擺了擺尾,一頭紮進了水中,不多時,鑽出了水麵,口中銜著的是一個閃閃發光的聖甲蟲黃金護身符。
  我拿過護身符,又念了咒文,魚兒又恢複成了一張紙。
  收起符紙,我把護身符交到了已經目瞪口呆的小男孩手中,道:“給你,這下你不會拔掉那些蓮花了吧,那麽美的事物,應該好好欣賞才對,而不是破壞它哦。拔掉她們,她們也會疼的,就讓她們自由的生活在那裏不好嗎。”
  小王子似懂非懂的看了看我,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是什麽人?” 一個清朗又略帶威嚴的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了過來。
  我轉過頭,隻覺眼前一片暈旋,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渾身似乎散發著太陽般閃耀的光芒,鷹和眼鏡蛇交纏而成的環型金飾壓著一頭烏黑細潤光柔的長發,俊美的臉上濃黑秀逸的長眉斜掃入鬢,一雙黑曜石般的深色眼眸正霸氣而不失好奇地審視著我。他僅穿一件短小的鑲金腰衣,露出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身軀如棕櫚樹般修長而結實。由綠鬆石、孔雀石和黃金雕刻成何魯斯之眼的護身符宛如閃著金色微芒的尼羅河水配在頸項間;手腕與上臂處恰到好處地按合著聖甲蟲的臂環,手腕上戴著前半部以野鴨裝飾的天青石手鐲。
  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耀眼的……男人……
 
  王太後
  看他的打扮,我想我再笨也猜到來者是何人了。那小男孩的一聲喊叫更證實了我的猜想:“父王!”
  “你不是埃及人。” 他盯著我,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壓迫著我,我感到了一陣無形的壓力,卻又有點隱隱的興奮,拉美西斯,太陽神阿蒙之子,這就是傳說中的上下埃及之王拉美西斯大帝嗎?果然不是能用一個帥字能形容的……
  “父王,這個無禮的奴隸欺負我!” 那男孩的話差點沒把我嗆倒,我什麽時候欺負他了。我狠狠的給了他一個白眼,他的臉上浮起一絲壞壞的笑容。
  “快回答,你是什麽人。” 拉美西斯的眼中閃過一抹淩厲的眼神。
  “我的確不是埃及人,是亞舍宰相帶我來的。” 我正視著他道,興奮歸興奮,可別被他的氣勢壓倒了。
  他輕輕挑了挑眉,“亞舍宰相?”
  他正要再問什麽,一行人匆匆而至,見到為首一人是亞舍,我不禁鬆了一口氣。
  “王,隱是我請來為太後解除黑巫術的。” 亞舍一見我和拉美西斯已經相遇,趕緊上前解釋道。
  “王,太後尊貴的身體怎麽能讓一個來曆不明的異族女人來診治,萬一有什麽事的話。她一百條卑賤的命也彌補不了。” 人群裏忽然閃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容貌倒也俊朗,隻是是個光頭。說的話又不順耳,我打算無視他。
  “費克提大神官,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可是貓神的使者。” 亞舍的臉上浮起一絲奇異的笑容。
  啊,什麽,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費克提,唉,這下想無視也不行了。
  “貓神的使者?” 費克提似乎楞了一下。
  “不錯,王,在下親眼看見她能隨意變出黑貓,千真萬確。” 啥,變出貓就是貓神的使者,那,那變出癩蛤蟆捏。
  “就算她能變成貓,也不代表她是貓的使者,而且,我也沒有親眼所見。” 費克提依舊大力反對。
  “那就讓她當場變出來。” 亞舍也絲毫不讓。
  “好了。” 拉美西斯微微一皺眉,“剛才我也見到了,就讓她試試,不過…… ” 他口氣一轉,眼中閃過一絲冷酷的眼神,道“要是出了什麽問題,我絕不會輕饒,包括你,我的宰相。”
  “絕不會出什麽問題!” 我上前了一步,盯著他的眼睛道。他的黑色眼眸極快的閃過一絲驚訝,卻沒有再說話。
  圖雅王太後的臥室也是十分的寬敞,一進門就看見一張實心烏木大床,床腳雕刻成獅爪的形狀,床上還搭了一麵紗帳,床緣邊還刻有使人人睡後能作好夢的貓神貝斯特愉快的麵容。
  我忽然有點明白亞舍為什麽稱我為貓神的使者了。
  我走到床邊,圖雅王太後果然也是個美人,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反而令她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隻是,現在這具美麗的身體似乎正忍受著巨大的折磨。我把手輕輕放在了她的額上,感到了忽冷忽熱的不穩定體溫,仔細看她的臉,隱隱透著一層黑氣,翻起了她的左眼上眼皮,一點殷紅赫然出現在她的眼皮內。果然,是被下了黑巫術。心裏卻是一陣釋然,幸好,以前學過破解這種巫術的方法。
  “有人在這宮裏對王太後種下了黑巫術,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用白蠟下的巫術。” 我緩緩道。
  拉美西斯臉色一變,怒道:“什麽人這樣大膽!”
  “那麽,能找出這個下巫術的人的所在嗎?” 亞舍似乎冷靜的多。
  “我試試,給我一些白蠟。”
  我掏出符咒,默念了片刻,符咒又幻化成了一隻黑貓,我把拿來的蠟給它聞了一下,道:“去,去找出那個人。”
  “你們就派人跟著它吧。” 我指了指跑出去的貓道。
  “還不跟著!” 拉美西斯對身邊的侍衛吼了一聲。
  不多時,就見兩個侍衛拖著一個年輕的侍女過來了,那侍女臉色蒼白,顯然是嚇得不輕了。
  “王,這是從她那裏搜出來的東西。” 一個侍衛上前恭恭敬敬的把一團白乎乎的東西交給了拉美西斯,拉美西斯立刻就給了我。
  我一看,果然是一塊雕刻成王太後樣子的白蠟,上麵還寫上了王太後的名字,已然被下了咒。我雙手結印,把符咒貼在了白蠟上,隻見一團綠光籠罩之下,白蠟漸漸的消失在符咒中,我拿起符咒,又默念了幾句咒文,符咒轟的一聲燒了起來,立時化為灰燼。
  就在這時,聽見王太後輕輕呻吟了一聲,拉美西斯一個箭步衝了過去,連聲道:“母後,你怎麽樣?你怎麽樣?”
  王太後緩緩睜開了雙眼,輕聲道:“是王嗎?我好像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拉美西斯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對著亞舍道:” 宰相,這次多虧了你,我要好好賞你” 他又轉頭看著我道:“還有你,異族的女人,我也會賞賜你!”
  亞舍微微一笑道:“王,您還不相信嗎,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就是貓神的使者,所以才能解除了王太後身上的咒術。她一定是貓神特地派來解救王太後的。”
  王太後一聽這話,便望向了我,笑道:“過來,貓神的使者。”
  我猶豫了一下,拉美西斯忽然抬眼瞪了我一下,我的雙腿立刻不受控製的走了過去。
  “你就是貓神的使者嗎。” 王太後輕輕的拉住了我的手。
  “你想要什麽賞賜?” 拉美西斯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我。
  “我,” 我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費克提,他的神色有些奇怪,還瞥了那個被抓來的侍女幾眼。“我想在神廟裏工作!” 沒辦法,也許隻有這樣才能順利完成任務吧。
  拉美西斯似乎對我的回答有些驚訝,
  “王,既然她是貓神的使者,那麽讓她在神廟裏工作也是最合適的,費克提大神官,您認為怎麽樣?她可是破除了您都沒辦法解決的黑巫術呢。” 亞舍的笑容依舊。
  費克提沒有說話,卻是一臉的不悅。
  “既然這樣,你就去神廟工作吧。” 拉美西斯點了點頭。
  “那麽,王,這個侍女?” 旁邊的侍從開口道。
  拉美西斯的俊臉上閃過一絲冷酷的神色,道:“她是哪裏的侍女?”
  “王,這個侍女是王後的宮裏的。”
  “什麽?尼非塔麗?” 拉美西斯皺起了眉。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伴著一聲王後駕臨的喊聲,一名美豔絕倫的女子款款而至,透明的亞麻服裝緊緊包著她的身軀,可以看見一層又一層,十分有挑逗性,也很誘人,一直畫到耳部的墨綠色眼影映的她眼波更加曼妙,紅色的赭石粉描繪出了她性感豐潤的雙唇,濃鬱的香味立時充滿了整個房間。
  這就是尼非塔麗嗎?傳說中拉美西斯最寵愛的女人。果然是位大美人!
  我望了一眼費克提,隻見他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了尼非塔麗的身上,尼非塔麗的目光和他的目光飛快的對視了一眼,又立刻移開了。
  “王,聽說王太後醒了,真是太好了!” 她立刻走向了拉美西斯,拉美西斯的眼中閃動著難以捉摸的神色,忽然笑了起來,道:“的確是太好了。”
  “您還好嗎?” 尼非塔麗一臉溫和的問著王太後,王太後似乎很冷淡,看上去她似乎不是很喜歡尼非塔麗。
  “尊敬的王後,企圖謀害王太後的凶手已經被抓獲,不過這個女人好像是您宮裏的侍女。” 亞舍微笑著,眼中卻絲毫沒有笑意。
  “我也正為這件事而來,我手下的侍女居然會做出這種事,請王一定要好好懲罰她!” 尼非塔麗的眼光閃動。
  “可是,王後,您絲毫沒有察覺你手下侍女的反常嗎?” 亞舍笑著問道。
  “宰相大人,王後擁有這麽多侍女,又怎會清楚其中區區一個侍女的行為,” 費克提忽然開口道。
  “王,我對她的行為毫不知情。” 尼非塔麗又轉向那個侍女道:“佩妮,你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你的父母若是知道該多麽傷心啊。”
  那侍女忽然渾身一顫,道:“王,王太後,都是我的錯,我,我,王後她根本就不知情。”
  也不知我有沒有看錯,尼非塔麗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而拉美西斯一直沉默著,唯有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
  “如果是這樣……”
  亞舍正想再說什麽,就會拉美西斯毫不留情的打斷了。
  “好了,我的王後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以後要有人再懷疑尼非塔麗,我絕對不會饒恕。” 他頓了頓,道:“至於這個罪人,我宣布判處她人間與冥世雙重死刑。她的肖像與姓名將被畫在紙上,還要再依著她死去的模樣雕塑成小人像,然後將紙貼在人像上加以踐踏後,再丟入火中。如此,她便能真正地在人世間與冥世間銷聲匿跡了。”
  那侍女臉色大變,我正想說些什麽,卻被亞舍用眼神阻止了。
  我算是有點明白了,亞舍和王太後似乎是一派的,而王後和神官又是一派的,互相好像都瞧著不大順眼,至於亞舍讚成我進入神廟工作,也一定有他的目的。讓人頭疼的宮廷關係,每個人看起來都不簡單,我暈,我還是去我的神廟,早早完成任務,早早離開這裏吧。
  亞舍對我的表現似乎很滿意,我也就自然而然的暫時居住在他的家中了。
  明天就能去神廟工作了,我一邊想著,一邊拿起一根蘆葦……這裏的牙刷,蘸了點埃及特有的牙膏,用岩鹽,鳶尾幹花,薄荷和胡椒混合的膏狀物。不得不再感慨埃及人的才智,這倒還真有幾分像現代牙膏,刷完牙,奈莉及時的送上了用明礬加蒔蘿製成的漱口水,用完以後,滿口留香。
  洗完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奈莉拿出一個盒子,盒子的外形是一個裸泳的女孩雙手推著一隻鴨子,中空的鴨身便是容器,鴨子的翅膀則設有活動機關。盒中裝的是一種榮莉花香的乳膏,她用手沾了一點抹在我的身上,替我作起了按摩。
  簡直是神仙般的生活啊,這次來埃及還真是來對了!
  “隱小姐,您這條項鏈真漂亮。” 她輕聲道。
  我摸了一下胸前的項鏈,藍色寶石冰冷冰冷的,這次來埃及還是把它戴來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隻有這樣,自己的心裏才會好過一點吧。
  “是隱小姐的情人送的嗎?” 她倒是不扭捏。
  “……不是。” 我低低的說了一聲,心裏忽然有些湧起了一絲惆悵。
  在奈莉想為我抹上一層用蜂蜜、紅色天然含水蘇打與北方鹽混合的麵霜時,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蜂蜜哎,我怕半夜亂七八糟的爬蟲類動物來騷擾我的臉。
  “今晚謝謝你了,奈莉,你也早點休息吧。” 我對她笑道。
  看她出了房門,我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陣,在陣陣夜風中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當我站在神廟之前時,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了。
  神廟外,保護著神廟的獅身人麵像之間,一棵棵的棱柳枝葉繁茂。巨大而厚重的神廟石牆染上了暖暖的色調,大門上的青銅也閃著耀眼的光芒。
  埃及的神廟,跟後來的希臘不同,它是神秘內向,外麵什麽都看不見的;而希臘的神廟都在山上,向外閃射光芒,空間敞開,每根柱子都八方來風。這是完全不同的時代。
  古埃及人,似乎更喜歡層層阻擋。
  走進神廟內,縱深百公尺的大堂排列一百三十四根巨柱,幾乎占滿整個空間,隻剩下縱橫曲折,在柱間交錯的迷宮小巷。初升的的陽光正爬過高大的塔門,染紅了廳中一百多根蓮花大圓柱,投射在雄偉壯麗的神殿上。漸漸的,陽光移到排列整齊的獅身公羊頭像上,那是阿蒙神的化身之一,每隻獅身公羊頭像下都站立著一個小小的法老,接受著神的庇佑。
  抬頭望去,忽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我忽然明白古埃及人為什麽要將神廟建得這樣誇張,因為容易自負的人類隻有感到自身的渺小時,才可能敬畏神靈。
  在神廟裏,我被安排做一些簡單的文書工作,整理宗卷,倒是挺輕鬆,這些圖畫般的象形文字在我看來就和讀中文一樣輕鬆,唉,要是在現代也有這份能力就好了。
  費克提大神官似乎很不喜歡我的到來,一直對我極為冷淡。對這種情況,我也不覺得意外,現在隻希望早點能完成任務,早點回去,這一次,一定不會再和曆史中的人物扯上更多的關係。
  這晚用完餐,我正在房裏悠然自得的享用著葡萄和西克莫無花果,抬頭忽然看見亞舍倚在門邊,像是有話要說。
  “什麽事?” 我又往嘴裏放了一顆葡萄。
  他微微一笑道:“你看起來挺喜歡這裏的生活。”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又道:“在神廟裏的工作還順利嗎?”
  我點了點頭,道:“都還好,隻是費克提大神官好像不怎麽喜歡我的到來。”
  他像是意料般的笑了笑道:“這座神廟裏的女人,除了尼非塔麗,你是第二個。費克提一向不喜歡女人插手神廟的事務。”
  哦,之前也聽過尼非塔麗是以神妾的身份嫁給了拉美西斯,這種神妾製度在古埃及很普遍,並非所有的神妾都是王後,神妾是作為神的神聖配偶在地麵的代表而存在的,而拉美西斯大帝的王朝是軍人出身,沒有神權地位,他迎娶了太陽神阿蒙的神妾,也就是阿蒙神的妻子,那麽他也就可以作為阿蒙神在地麵的代表而存在了,鞏固了自己的神權地位。
  不過我想拉美西斯也是十分喜愛這個妻子的吧,不然怎麽會在將來為她修建神廟。
  “那麽費克提神官也很不喜歡尼非塔麗嗎?” 我想從他那裏探聽更多的東西。
  他眼中似乎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又笑道:“也許”
  我又有點明白了,尼非塔麗就在這座神廟裏做神妾的時候,認識了費克提,那麽費克提就是在這個時候迷戀上了她,也許是暗戀,也許尼非塔麗也……
  誰知道呢?
  “對了,王太後讓你明天進宮陪她。” 他看著我道。
  “啊?” 自從上次以後,王太後就經常讓我進宮陪她聊天,對我倒是格外親切。不過,我實在覺得很是無聊。
  “你不想去?”
  “不想去也得去,你一定會說這話。”
  “哦?你知道?”
  “你的臉上寫滿了這幾個字。” 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他忽然高深莫測的一笑,道:“對你來說,這也許是件很幸運的事。”
  和他說話有些累,我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既然這樣,我要早點休息了。”
  他淡淡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明天,又將會是無聊的一天。
 
  入住王宮
  王宮裏我已經熟門熟路了,從大廳的後麵出去,再穿過花園就是王太後的寢宮了。
  在經過花園時,我遠遠的看見一個身影正半蹲在一個種滿了矢車菊與曼德拉草的花壇旁邊、花壇裏淺藍的矢車菊實在誘人,我不知不覺的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那人似乎聽到了聲響,緩緩回過頭來,這張俊美的臉,這頭烏黑柔順的長發,不正是拉美西斯嗎?我愣在了原地,我怎麽從來不知道拉美西斯對園藝也有興趣……這下該怎麽辦?
  拉美西斯的眼中掠過了一絲驚訝,隨即又微微變了臉色,“快走開!” 他忽然大喊了一聲,我還沒反應過來,就隻覺眼前有一樣龐然大物夾帶著一陣帶著騷味的風朝我直撲過來,我也來不及多想,趕緊往旁邊一閃,跌倒在地,定睛一看這個偷襲者,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居然是一隻威風凜凜的獅子,綠色的眼睛正惡狠狠的盯著我。
  “殺敵者!” 這時隻聽拉美西斯又是一聲大喝,那獅子耳朵一動,眼中殺氣頓減,居然慢慢轉身往拉美西斯走去。
  “這裏怎麽會有獅子!” 我受了這麽一驚嚇,心到現在還猛跳。剛才的襲擊太突然了,我根本沒時間布結界。
  他站起身來,瞥了我一眼,道:“你是說殺敵者嗎?他是我最優秀的貼身侍衛,隻聽從我的命令,無論是誰意圖接近並傷害我,都會喪生在它的爪下。” 他忽然嘴角輕輕一揚,道:“不過你的反應還挺快。“
  天哪,這個變態,哪有把獅子當寵物養的,怪不得附近一個侍衛都沒有。
  “那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你。” 我怒視了他一眼。
  他看著我,忽然輕輕一挑眉,道:“你好像受傷了。”
  受傷?我這才感到右手腕處有些疼痛,低頭一看,果然,手腕處正在流血,幸好還不算深,一定是剛才閃避的時候被那個爛獅爪給劃到的。
  “要命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得破傷風,” 我抱怨了一句,
  “破傷風?” 他似乎有些疑惑。
  “對啊,如果傷口不處理幹淨的話,也許會得破傷風,一種很嚴重的病啦。” 我隨口道。
  “哦,好說。” 他忽然朝我走來,抓住我的手臂,一把把我從地上拎了起來,一直拎到了旁邊的蓮花池邊,將我的手硬生生摁到了池中,道:“這下行了吧。”
  “不行!” 我忍不住也吼了一聲,甩開了他的手,好粗魯的男人!
  “要流動的水才好,你用手舀水往我傷口上淋。” 我不客氣的吩咐道。
  他似乎楞了愣,眉毛跳動了一下,正當我以為他要發飆的時候,他忽然用手舀起池水,往我的傷口上淋去。
  幸好傷口不大,等洗幹淨的時候,血也很快止住了。
  “我說,你就不能在獅子脖子上裝個什麽,可以收拉自如,這樣無辜的人就不會倒黴了。” 我的腦海中迅速的浮現出狗狗的鏈條。
  “無辜?”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是指你自己嗎?”
  “哦,也算一個吧” 我點點頭。
  “我的殺敵者是不會被任何繩索所束縛的。” 他站起身來,“他隻聽我的話。”
  “王太後還在等我,我先告退了。” 我也懶得和他多說,朝他略一彎腰,就往前走去,臨走前還不忘狠狠瞪了一眼那隻殺敵者,再敢偷襲我,我一定讓你吃苦頭。
  王太後見我到來,頗為高興,我把水晶手鏈換到了右手腕,正好可以遮住我的傷口。
  在和她聊了一會後,忽然聽到外麵一片騷動,還伴隨著宮女們的驚呼。
  “出什麽事了。” 王太後皺了皺眉。
  一個侍女急匆匆的衝了進來,滿臉驚慌道:“太,太後,王的殺敵者好像瘋了,現在在宮裏到處亂跑,連王的話也不聽了……”
  殺敵者?不就是剛才的那隻獅子嗎?這麽凶悍的動物萬一咬到人就不好了。
  我奪步衝出了房門,順著人們逃跑的反方向跑去,終於在一座宮殿旁發現了獅子的蹤影,它的眼神凶狠,表情怪異,正牢牢的盯著一個侍女,仿佛馬上就要撲上去,那侍女渾身發抖,已經快癱倒了。
  “王,我們該怎麽做?“聽見有人問話,我這才發現拉美西斯正在不遠處冷冷的看著這一幕。
  “不許傷害殺敵者,要抓活的。” 他的神情中帶著一絲冷酷。
  “這樣的話那個女孩會被咬死的。” 一個侍衛顫聲道。
  “那又怎麽樣,一個奴隸而已。” 拉美西斯的聲音令人心寒。
  一個奴隸而已?
  我怒視了他一眼,二話不說就走上前去,周圍的人發出一陣輕呼,
  “給我站住!” 拉美西斯的聲音在我背後冷冷的響起。
  我回過頭瞪了他一眼道:“在你眼裏不過是個奴隸,在我眼裏是條活生生的人命!” 再也沒有理他,徑直往獅子走去,本想用定身符,轉念一想,換了一張能和動物之靈溝通的符咒,默念咒文,頓時一團綠色的光籠罩住了獅子全身,我把手輕放在它的額上,試著和它溝通起來。
  它低低嗚咽了幾聲,我輕拍它的背部,它的神情緩和起來,態度也溫順起來。
  “還不快走。” 我衝著那女孩道,那女孩呆了一會,才慌忙逃開。
  “獅子沒有發瘋,隻是它的腳上紮進了一根金合歡刺。” 我收去符咒,回頭對拉美西斯說道。
  “你怎麽知道?” 他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之情。
  “它告訴我的。” 我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身子,輕輕抓住了獅子的腳,獅子知道我要幫助它,一動不動,溫順的任我擺弄。
  不一會兒,我就拔出了它腳上的金合歡刺,它一聲低吼,居然像隻貓咪般用頭親熱的蹭了蹭我的腿。
  “天哪,她果然是貓神的使者,連獅子都能馴服!”
  “不可思議……”
  一片寂靜之後,四周開始竊竊私語。
  貓神貝斯特最初的形象是頭獅子,怪不得他們會這樣想,得,又把我和貓神聯係起來了。
  撲通,忽然那個侍女先跪了下來,就像是多米諾骨牌效應似的,侍從侍女們一個接一個的跪了下來,
  “我,我……” 一見這陣勢,我倒心虛起來,慌忙擺手,“別,別跪我……” 我說話也不利索了。
  抬頭看了一眼拉美西斯,他幽黑的眼眸正深深的望著我,仿佛若有所思,忽然他大步走向了我,一把擁住了我,朗聲道:“貓神貝斯特的使者降臨我埃及,必將為我上下埃及帶來繁榮!”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我有些犯暈,以前雖然說起過這回事,可拉美西斯沒表態,所以大家也沒怎麽把我當回事,現在被拉美西斯這麽一肯定,貓神的使者身份好像鐵板釘釘了,我一個普通的女孩,怎麽就被推上了這麽高的台階,被賦予了這麽重大的使命,不……是…………吧?
  丫環女仆做慣了,忽然被捧得這麽高,我好像不適應了……這個,是不是叫作……犯賤捏?
  “我,我不是什麽貓神的……” 話還沒說完,拉美西斯的手加大了力道,痛得我說不下去了。抬眼看他,他的眼中帶了一絲怒意,臉上清清楚楚的寫著:不許說話!
  “王,隱既然身為貓神的使者,就該住在宮裏,有她在,我也安心許多。” 圖雅王太後不時何時出現在這裏。
  啥?住,住在這裏,我哀怨的望了一眼王太後,老太婆,在打什麽主意呀。
  “我不……哎喲……” 拉美西斯的手又及時的阻止了我的話語,我極其憤怒的瞪了他一眼。
  他視而不見,轉頭道:“母後既然這樣說,那麽就這樣決定了。”
  “可是,至少……哎喲……” 有完沒完,混蛋!我也惱了,伸出手在他背後狠狠就是一掐,“啊!” 他低呼一聲,手上鬆了鬆,臉上先是詫異,接著是憤怒,隨後忽然又閃過了一絲奇異的笑意。
  我趕緊逃離了他的魔爪,往旁邊走了兩步,道:“如果要住在宮裏,我在神廟的工作還是一定要繼續。” 我可不能忘了正事,雖然有雀靈替我看著,但總是自己在旁邊盯著最為放心。
  他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也不想再多停留,匆匆告別了之後直接回了亞舍的家裏。
  亞舍沒有什麽表現,隻是高深莫測的又把上次的話重複了一遍,幸運?這算是幸運嗎?我實在不想卷入到那麽複雜的宮廷裏去……
  還有那個拉美西斯,我對他的印象分大打折扣!
  貓神使者的生活果然是不大一樣,自進宮以來,三餐享用的是珍饈佳撰,還有美女奏樂助興:水果更是多種多樣,而麵包和糕點,竟然有五十種之多供人選擇,侍從則準備了加了香料的烤雞鴨與鮮美的魚。坐的是烏木座椅,睡的是襯有舒適床墊的鍍金木床,還有侍女隨時候著,為我按摩消除疲勞。
  神仙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吧,我好像也不抗拒這個局麵了……
  而在神廟裏,除了費克提,其餘的神官們見了我也是客客氣氣。
  這樣輕鬆的日子似乎隻持續了五六天。
  再一次在花園裏看見拉美西斯的時候,本想趁他沒注意我,閃邊邊溜走,沒想到一旁的殺敵者聞到我的氣息極為親熱的猛撲了上來,我趕緊一閃,老兄,你這一撲我可受不了。
  “它似乎很喜歡你。” 拉美西斯轉過身來看著我道。
  “嗯,別看是動物,有時比人還知道報恩呢。” 我摸了摸它的頭道。
  拉美西斯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表情,沒有說話。
  “你很喜歡園藝嗎?” 我忍不住問道。
  他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道:“和這些植物相處,有時比和人相處更輕鬆。” 他頓了頓道:“看著它們的成長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如果能再長快點就更好了。”
  他看著那些植物的目光中竟帶著幾分柔和。
  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學過的拔苗助長的故事,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怎麽了?”
  “沒什麽,想到一個我們國家的故事。”
  “哦?說說看。”
  我把故事和他說了一遍以後,他也笑了起來,不能否認,他笑起來還真的很陽光。
  笑了一會,他停了下來,隻是看著我,也不說話,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這樣的氣氛……好像有些奇怪。
  “隱,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他忽然問道。
  “是啊。”
  “用你們國家的文字怎麽寫?” 他又問了一句。
  我順手撿起一根樹枝,在泥土上寫下了我的大名,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好奇的神色,拿過我的樹枝也照著描了一遍。
  “其實,你知道我不是什麽貓神的使者吧。” 我盯著他道。
  他手中的樹枝停了下來,“我說你是,那麽你就是。”
  “那麽,為什麽……”
  “隱,” 他忽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打斷了我的話,“不久,會有八頭獅子運到宮裏,你幫我好好調教。”
  “八頭獅子?” 我忽然想起曆史上記載的不久就要發生的戰事,脫口道:“你要把它們投入到和赫梯人的戰爭中去?”
  他驚訝的看了我一眼,道:“你怎麽知道?”
  “我猜的。”
  “不錯,赫梯人不斷向外擴張,已經攻占了敘利亞和巴勒斯坦,不久前還攻陷了巴比倫。我打算在不久之後親自出征,這些獅子就作為我的護獅,用來護身,以防萬一。”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在日後的卡疊石戰役中起到過重要作用的護獅竟然是由我來調教的。
  “你相信我?” 我遲疑了一下。
  “我相信你,你做得到。” 他的眼眸猶如暗夜中閃耀的北極星。拉美西斯真是深知人的心理啊,他這麽一說,我好像不好意思拒絕了。
  心裏湧起了一絲複雜的情緒。不過倒也更明白了,拉美西斯讓我留在宮裏的目的多半就是為了這些護獅,那麽王太後呢?單純是為了安心嗎?憑我的直覺,圖雅王太後似乎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人物。
 
  宴會
  八頭雄師很快就運進了宮裏。每一頭獅子都被單獨關在木製的大籠子裏,我剛靠近它們,它們就極不友善的朝我呲牙低吼。
  小樣的,我還治不了你們啦。
  “王,這些獅子分別來自下埃及和利比亞。” 帶獅子而來的侍從們正在向拉美西斯匯報。
  拉美西斯點了點頭,轉向我,道:“隱,這些獅子就交給你了,在我出征以前,我需要看到一支聽話的護獅。”
  “我隻能盡力,能不能在你出征以前完成,我不能肯定。” 我看著他道。
  “哦?” 他輕挑了一下眉,道:“那麽在我出征的時候,是帶獅子還是帶你,你自己選擇吧。”
  什麽?什麽人啊,我的嘴角又開始抽搐了。
  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笑意。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全部身心隻能撲在這些獅子上,調教獅子的場地在王宮附近的一個封閉式場地,我花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時間,終於和它們慢慢混熟了,在符咒的幫助下,我和它們之間的溝通似乎還不錯。隻是其中一隻左耳上有個黑色斑點的獅子似乎總是鬱鬱寡歡,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
  一個月過去了,我和獅子們的互動也越來越融洽,索性把它們全都放出籠,除了那隻斑點獅子。我使勁方法,溜須拍馬,它似乎都無動於衷。這期間,拉美西斯也曾來看過幾次,令人吃驚的是每次獅子們看見他,氣焰上就矮了幾分,似乎對他頗為忌憚。
  這天,正在對斑點獅子說好話的時候,拉美西斯又來了。
  今天他沒有戴王冠,沒有項鏈和手鏈,身上隻圍了一件古王國時期傳統樣式的白色纏腰布,可渾身全還是散發著閃耀的光芒,太陽神之子,看來我不得不相信這個傳說了。
  “隱,我的獅子們怎麽樣?” 他興衝衝的問道,以前每次他來我還把獅子趕回籠裏,可後來發現獅子好像根本沒有攻擊他的意思,而且有我在旁邊,獅子們也攻擊不了他,索性也不把它們關進去了。
  “好極了,你看看。” 我站起身來,吹了聲口哨,除了在籠裏的斑點獅子,其餘七頭都圍了過來。
  “一一,七七,你到這裏去。”
  “二二,四四,你們去那裏。”
  “還有,三三,五五,六六……全部待在原地。”
  獅子們十分配合的做了動作,我得意的望了一眼拉美西斯。
  隻見他先是一臉驚訝,接著臉色似乎不大好看,這個,好像不是要誇我的樣子……
  “這就是你給我的護獅起的名字嗎?” 他沉聲問道。
  “是啊,叫起來方便,我也不會弄錯。” 我坦然自若的回答道。
  “那麽,” 他一指那隻斑點獅子,“它是叫八八嗎?”
  “不是,你沒看見它耳朵上有斑點嗎?它叫點點。” 我剛說完,就看見拉美西斯的臉似乎抽了一下。
  “這都是些什麽名字!” 他終於發飆了。
  “你別那麽激動,名字嘛,不過一個符號而已,重要的是本身,叫什麽名字有什麽區別,容易記就行了。” 我不慌不忙的答道。
  拉美西斯瞪了我一眼,居然沒說話。
  “那隻獅子怎麽回事?” 他又指了一下點點。
  我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和它怎麽說話,它都不理我。”
  拉美西斯走到了籠邊,站了一會兒,隔著籠子低聲在它耳邊說了幾句話,讓我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點點忽然有了反應,還抬頭看著拉美西斯,眼中竟然有了一絲溫和。
  這是怎麽回事?
  “你和它說了什麽?” 我忍不住問道。
  “隻是幾句簡單的利比亞話。” 他嘴角微微一揚,“獅子中有一頭是從利比亞而來,我想也許就是這頭。”
  “怪不得,所以你一說利比亞話,它就有了反應,原來是想家了。” 我的心情頓時一陣釋然。
  “我一直都是用埃及話和它交談,怪不得說的我嘴幹舌燥,和它溝通了半天,它掃都不掃我一眼。” 我忿忿道。
  拉美西斯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似乎又說了幾句,接著又說了幾句埃及話,交替著說了幾句,點點的精神忽然振奮起來,一掃以前懨懨的樣子。
  我瞥了一眼拉美西斯,真看不出來他還有這麽細心的一麵。
  正看著他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來,我還來不及收回視線,正好和他的視線撞個正著。
  他的暗色眼眸中閃過了一抹深黑,仿佛旋渦一般吸住了我的目光,雖然僅僅是短短幾秒鍾的功夫,我還是感到有些詫異,他的眼睛,好像有種說不清的蠱惑。
  “隱,” 他忽然開口道:“過幾天各國使節們會前來孟斐斯進貢,我會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你也要出席。”
  “可不可以不去?” 我想也沒想就脫口道。
  他眉毛一掀,眼睛一瞪,“你是我埃及貓神的使者,怎麽能不出席!”
  算了,算了,再說下去,他可能又要發飆了……
  使節前來進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剛沐浴完,立刻就有五六個侍女拿著一大堆東西進到我的房間,按手的按手,梳頭的梳頭,我的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這,這是要幹啥?
  “隱小姐,王吩咐了要讓你好好打扮一下再出席宴會。” 為首一位年紀略大的侍女上下打量著我道。
  “不,不用了。” 我怎麽覺得自己好像一隻待宰的小羔羊。
  “那怎麽可以,這是王的命令!” 她臉色一斂,衝著周圍的幾個侍女道:“開始!”
  啊,不要啊……
  在一番折騰和折磨之後,終於有人拿了一麵象牙柄,倒梨形,雙麵拋光的青銅鏡子放在我麵前,“隱小姐,請看看吧。”
  我一睜眼,什麽啊,眼前一片模糊,趕緊掏出我隨身的化妝鏡,照了一下,不覺大吃一驚。
  想不到,效果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尼羅河三角洲出產的指甲花和萵苣子油混合的軟膏染紅了我的嘴唇,眼睛內緣用方鉛粉畫出了黑色清晰的眼線,眼際邊輕輕掃上了孔雀石粉製成的綠色眼影,臉頰邊淡淡抹上了一層粉紅色的赭石粉,由綠鬆石、孔雀石雕刻成蓮花形狀的的黃金頭飾在鬢邊閃耀著光澤,發絲上隱隱飄來一陣陣如今最為流行的來自希臘與克裏特島的勞丹脂的香味。
  果然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好美啊,隱小姐,您的皮膚好白。”
  “您的身體,比風中搖曳的紙莎草杆還要柔軟呢。”
  侍女們紛紛讚美起來,我更是美滋滋,毫不客氣,毫不慚愧的把這些讚美造單全收,誰不愛聽好話呢。
  最後換上了一身白色的莎麗長裙,我就暈乎乎的被侍女們帶到了宴會的大廳裏。
  一見宴會廳裏這氣勢,我又忽然想逃回去了。
  富麗堂皇的大廳裏放置了高大氣派的植物,地上鋪著華麗的波斯地毯,兩邊坐著許多服裝各異的外國的使節,桌前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美食佳肴,體態豐滿,身著透明白色紗裙的樂女正風情萬種的彈奏著古埃及特有的樂器……西斯特魯姆,貝尼琴,納菲爾琴和雙管瑪穆。
  現在這個時候走進去,就算是隻貓也會引起大家的注意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邁進了大廳。
  果然,就和我預料的一樣,無數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哼,沒見過美女嗎,我挺起腰杆,抬頭望向了前麵,一眼就看見了正斜倚在一塊虎皮上的拉美西斯。
  他今天戴著象征上下埃及統一的紅白兩色王冠……司各特,柔順的黑色長發從王冠底下漏了出來,眼際邊描上了墨綠色的眼線,襯的他的雙眸更加幽黑神秘,剪裁良好的亞麻短裙被一條從左肩斜下的編織精美的緞帶所銜接,小麥色的胸膛上佩戴著綠鬆石和黃金打製而成的荷魯斯之眼護身符,無論什麽時候,這個男人總是那麽耀眼。
  他也正注視著我,眼中閃動著難以捉摸的神色。
  “過來。”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走了過去,這才看見他的右側坐著性感撩人的王後尼非塔麗,左側坐著正對我微笑的圖雅王太後。
  “坐在我的身邊。” 王太後忽然伸手拉了我一下,移動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在她和拉美西斯之間空出了一個位置,我剛想拒絕,又想到周圍這麽多人,隻得坐了下來。無意中看見王太後和尼非塔麗的眼神碰撞了一下,尼非塔麗似乎有些不悅,王太後則是淡淡一笑。
  “上下埃及之王,請問這位美麗的女子是?” 底下已經有微醉的來使開口問道。
  美麗的女子?我頓時對這個身材矮小,皮膚黝黑的使節好感大增,唉,人,有時就是這麽膚淺。
  拉美西斯睨了我一眼,笑道:“這是我埃及貓神貝斯特的使者。”
  “莫非就是那位治愈了王太後,馴服了獅子的神的使者?” 又有一個來使插嘴道。
  啥?啥時候我這麽有名了,不行,不行,我又要飄起來了……
  “就是她。” 王太後微微一笑。
  底下又是一片輕呼聲,我感到更多的目光掃了過來。
  雖然心裏有些慚愧,嘴角卻還是不自覺的往上揚。
  忽然接觸到拉美西斯帶著笑意的眼神,趕緊恢複了原來的神情。
  我往嘴裏放了兩片埃及特有的糖綻,這是以乳香、芳香的油莎草與篤薅香脂混合蜂蜜而成的,味道十分甘甜,一邊吃著,一邊朝四周打量。眼光一瞥,看見了亞舍也在其中,他衝著我又是高深莫測的一笑。
  使節們的打扮各異,努比亞使者穿著一件豹皮剪裁的纏腰布,外覆一件褶裙,頭上插著七彩的羽毛,還戴了銀耳環和大大的手鏈。留著一綹綹長短不齊黑發,穿著呈內凹型有飾帶鑲邊的纏腰布的克裏特使者,光潔的臉上高聳著尖尖的鼻子的黎巴嫩使者,
  還有……
  “既然身為貓神的使者,一定有與眾不同之處吧?” 一個男人的聲音把我從神遊中拉了回來,我尋聲望去,是一位身穿裝飾著橡栗的纏腰布,外罩一件紅藍色長袖長袍的年輕男子。
  拉美西斯輕輕一挑眉,道:“那麽你想怎樣,倒說來聽聽。”
  那男子彎下了腰,道:“尊貴的上下埃及之王,我叫蘇拉,來自遙遠的小亞細亞,長途跋涉來到此地,惦念家中之人,聽說在埃及,貓神貝斯特是給人們帶來快樂,幸福的神,那麽貓神的使者不知能不能讓我在這裏見我的家人一麵。”
  這個小亞細亞人似乎是存心找碴,但是如果不答應,好像讓人小看了埃及,拉美西斯的麵子也下不來,我看了一眼身邊的拉美西斯,他的臉色已經不怎麽好看。
  心裏忽然有些幸災樂禍,誰叫你一定非把我當成貓神的使者,誰叫你一定要我來參加這個宴會,現在吃癟了吧。
  這麽高難度的法術,傷元氣,我需要考慮考慮。
  “既然是貓神的使者,這個應該可以做到吧。” 一直沒有作聲的尼非塔麗忽然開口道。
  她看著我的目光明顯帶著一絲不屑和……敵意。
  底下忽然寂靜一片,大家似乎都等著我的回答,這種情勢下,好像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當然可以,蘇拉。” 我朗聲道,起身走到了大廳中央。
  掏出了一張符咒,閉眼默念咒文,不多時,隻見一張符咒沒入地下,綠色光暈一圈圈向外漾開,漸漸的,幻化成了一個碧色的水池,波光粼粼,水波蕩漾,底下的人們發出了一片低呼聲,我用手指著池麵,繼續念著咒文,忽然池麵上隱隱浮現出了人影,蘇拉顯然是大吃一驚,立刻向前兩步,看著越來越清晰的人影,臉上的表情是一副難以置信。
  水麵上映出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子和兩個小男孩正在玩耍,看得出他們很愉快。
  “瑪蒂!比洛!邁拉!” 他大聲呼喊著,神情激動不已。
  影像漸漸褪去,他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畫麵中,那水麵上的是他的妻兒吧。
  “怎麽樣,蘇拉?” 拉美西斯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我……”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等一下,” 我又拿出了一張符咒,扔在水裏,在咒文中,池麵忽然晃動起來,不多時,一支支蓮花花苞從水裏冒了出來,花苞慢慢變大,變大,最後綻放成了朵朵白蓮,碧池邊淡淡白霧繚繞,廳中突然出現的美妙景致令四周一片鴉雀無聲。
  我彎腰采了一朵白蓮,輕輕放到了蘇拉的手中,道:“ 回家的時候,別忘了給家人帶去象征著我埃及永遠友好的蓮花。”
  蘇拉不可思議的望著手裏的蓮花,忽然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果然,果然是貓神的使者,剛才的冒犯,請,請千萬原諒我剛才的冒犯……”
  他這麽一跪,我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 貓神的使者,也請賜予我們代表永遠友好的埃及蓮花。”底下的來使們紛紛請求,我把手一揚,池中的蓮花紛紛飛向了不同使節的桌上。
  分完蓮花,我又揚了一下手,池子一下子就消失了,隻看見一片符咒飄了下來。我接住符咒,放進隨身的包裏,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其實,有一件事要在這裏宣布。”王太後忽然開口了,“貓神的使者,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埃及王的王妃。“
  什,什麽!我隻覺腦中轟隆隆作響,我聽錯了吧?媽媽咪呀,我還沒淪落到要做人小老婆的地步吧,而且這個法老王以後的老婆孩子數目可是超驚人的。
  “母後,這個決定未免太草率了,王還沒有同意呢。“尼非塔麗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王太後淡淡笑著,道:“那麽,王同不同意呢?”
  拉美西斯若無其事的飲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淡淡道:“我沒有意見。”
  底下頓時響起一片恭喜之聲。
  “王……” 尼非塔麗臉色鐵青,卻也有絲無奈。
  “王後,這是為了我埃及的昌榮,王需要更多的妻子,更多的後代。” 王太後的眼中閃過一絲勝利的得意之色。
  我算是全明白了,我完完全全被這個老太婆利用了一把,她就是想用我來打擊尼非塔麗,而這個拉美西斯同意這件婚事,多半也是想利用什麽神的使者的名義讓鄰國更加敬畏埃及吧。
  都是什麽人啊!我可不會這樣任你們宰割!
  我噌的站起身來,大聲道:“我不同意!”
 
  疏忽
  王太後的臉色微變,拉美西斯還是神態自若的飲著酒,隻是眼中略掠過了一絲驚訝。
  “隱,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太後還盡量保持著笑容。
  “我不能嫁給王,” 我頓了頓,飛快的尋找著一個貼切的理由,既要合情合理又不會讓拉美西斯在使節前沒了麵子,
  拉美西斯頗有興味的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等著我的下文。
  “我身為貓神的使者,是不能在這裏和任何人有婚姻關係的,因為在不久的將來,貓神就會召喚我回去,我是不屬於這裏的,我將會回到貝斯特的身邊,和她一起守護著埃及,永永遠遠,直到永恒。” 我換了一副最莊重的神色,極其嚴肅的說著。
  既然你們那麽相信貓神,也隻能以這個為借口了,而且我也不是瞎掰,隻不過召喚我回去的不是貓神,是司音。不知怎麽,腦海中忽然浮現除了長著貓頭的司音,忍不住想笑。
  拉美西斯凝視著我,他的眼眸越來越深,越來越暗,我也直直盯著他,用我的眼神惡狠狠的警告他。就這麽對峙了幾秒,他的嘴角邊卻揚起一絲捉摸不定的笑容。
  “既然這樣,婚約取消。” 他忽然開口了,幹脆的令人難以置信。
  此話一出,尼非塔麗滿麵喜色,立刻親昵的依偎在了他的身邊,王太後雖然沒說什麽,但臉色很不好看,眼中閃過了一絲不甘心的神色。
  我自然是大大鬆了一口氣,隻差沒拍胸口壓驚了,看著拉美西斯的目光也友善了很多,他好像也不是那麽討人厭,不過,看他的神情,明顯知道我是在胡謅,為什麽還輕易的答應了呢?想來想去,唯一的理由應該就是…………我的魅力還不夠,他壓根兒沒看上我。
  也好也好,省得麻煩,算我逃過一劫。
  晚宴上的虛驚過後,似乎一切又恢複了平靜,我照樣在訓獅場和神廟兩邊跑,雀靈也隨時飛來向我匯報費克提神官的一舉一動,照現在看,似乎還不會發生,因為費克提很久沒有進宮了,而尼非塔麗也沒有出宮的跡象。
  出乎我的意料,太後對我違逆了她的心意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依舊對我親熱如昔,我心知肚明,對她也就客氣依舊。
  現在發現,還是和獅子們在一起比較快樂,這一段時間相處下來,我們已經混的很熟了,殺敵者也加入了隊伍,這下,我的身邊有九頭雄赳赳的獅子了,真不是一般的酷!
  拉美西斯來的頻率也比以前頻繁,獅子們和他也混得越來越熟,不過隻要我一聲大喝,它們還是乖乖聽我的話,立刻把拉美西斯無視掉,每次都把他氣得不輕。
  今天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埃及的陽光總是那麽充裕,獅子們在我身邊懶洋洋的打著盹兒,我則背靠著殺敵者,在酪梨樹的樹蔭下閉目養神,它的尾巴不時掃過我的手,癢癢的,睡意漸漸襲來,迷迷糊糊中依稀聽見了似乎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一下子警覺起來,正想睜眼,忽然想到獅子們動都沒動,也沒有吼叫,這個人一定是它們所熟悉的,那麽這裏除了我,隻有一個人……拉美西斯。
  知道是他,我的心倒也放下來了,依舊閉著眼睛裝睡,懶得理他。他在我的麵前站住了,雖然閉著眼睛,我還是能感覺到他正注視著我。
  臉上忽然癢癢的,額上的頭發被一隻溫熱的手撩開,接著那隻手輕撫摸起我的頭發,好似春風吹著柳梢那樣溫柔,我的心裏忽然有些緊張起來,到底是繼續裝睡還是……
  正在猶豫的時候,一陣灼熱的氣息鑽入耳中,“還打算繼續裝睡嗎?”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低低響起。
  無奈,我隻得睜開了眼睛,剛一睜眼,他那雙幽黑閃耀又帶著一絲調侃的眼眸就映入眼簾。
  “有什麽事嗎?” 我一邊扭了一下頭,躲開了他的手。
  他隻是一笑,在我身邊坐了下來,“隱,為什麽會來埃及?”
  我猶豫了一下,道:“我隻是來這裏看看,不久還是要回去的。”
  “回去?” 他挑了挑眉,“埃及不好嗎?”
  “埃及很好,我很喜歡埃及,不過再好也沒有自己的家鄉好。” 我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摸了摸剛走過來的點點的腦袋,點點忽然衝我不友好的吼了一聲,我楞了楞,正在這時,殺敵者也低吼了一聲,呲牙咧嘴的朝點點撲了過去。點點也毫不示弱,兩人,不,兩獅開始扭打起來。
  我趕緊站起身來去製止它們,它們也不理我,繼續撕打,我一邊勸架,一邊朝拉美西斯道:“你先離開,獅子們也許會攻擊你。”
  拉美西斯甩也不甩我,依舊坐在原地沒動。
  我也管不了他了,剛想掏出定身咒,點點忽然屁股一撅,把我撂倒在地上,殺敵者似乎更氣惱了,一個巴掌把點點撲倒,又立刻衝到我麵前,像個孩子似的在我身上蹭來蹭去,我被它蹭的渾身癢癢,格格直笑,卻又推不動它,一瞥眼看見身邊正看著好戲的拉美西斯,氣不打一處來,它可是你的寵物呀!
  “拉美西斯,你,你,趕快……把……哈哈哈……把……它……給……我弄開……哈哈……受不了了……哈哈……”
  拉美西斯這才慢吞吞的站了起來,“殺敵者!” 他開口喊了一聲,殺敵者耳朵一動,卻沒有停下來,拉美西斯似乎也有點惱了,伸手想去拉它,誰知它倒是靈活的很,見拉美西斯怒氣衝衝的又是一腳踢來,它忽然極為聰明的避開了,拉美西斯一腳落空,直直的往我這裏倒了下來,
  “ 啊,不要!”我慘叫一聲,他已經重重跌在了我的身上。
  完了,我一定骨折了……
  “快起來,拉美西斯!” 我使勁去推他。
  他略微支起了身子,卻牢牢盯著我,深邃的眼眸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看,看什麽,快起來,你很重!” 他的眼神讓我感到一絲危險。這樣近的距離,我覺得有些緊張。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命令我。” 他的話音剛落,就低頭吻上了我的唇。“咣當!” 我的腦中忽然出現了這樣的聲音,他的吻,炙熱灼人,如尼羅河泛濫般一發不可收拾,滾燙的舌在我的唇齒間挑逗纏綿,我的意識在抗拒,內心深處卻又都有一種烈火焚身的感覺,眼前一片暈旋,這樣熱烈的吻,仿佛,仿佛能把人溶化……
  好不容易才恢複了片刻清明,一把將他推開,
  “拉美西斯,你在做什麽!” 我怒視著他,一邊站起身來,
  他輕輕揚起嘴角,若無其事的道:“剛才你不是也很享受嗎?”
  “誰享受了!” 我更是怒不可遏,“要玩去找別的女人玩!”
  他似乎挺愉快的樣子,慢慢站起身來,走到我身邊,低頭在我耳邊道:“有莢果汁的味道,”
  “什麽?” 我不解道。
  “你的唇。” 他的臉上帶了一絲促狹的笑容,“想不想再來一次?”
  拉美西斯,你,你這個混蛋!
  我一跺腳,朝他一指,大聲道:“一二三四五六七,還有殺敵者!統統給本姑娘,上!”
  看著拉美西斯衣冠不整的被獅子們趕出訓練場,心裏的一口惡氣才稍稍平複一點,摸著自己的唇,心裏也不由暗暗埋怨起自己,剛才有那麽一刻的的確確被他火熱的激情蠱惑了,怎麽就這麽沒誌氣!
  自此以後,每次看見拉美西斯都沒好臉色給他看。法老王又怎麽樣……
  這晚正在自己房裏享受著椰棗汁,王太後的侍女忽然來請我去太後的宮裏,說是太後有要事和我商量。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她去了。
  她把我帶到了王太後宮中的一個房間,讓我在房裏先等著,等了一會兒,又有侍女送上了飲料和糕點,太後知道我喜歡,每次我來都會替我準備一大堆零食。其實撇開她想利用我這點,她對我也算是不錯了。
  喝了兩杯椰棗汁,吃了一盤糕點,王太後還沒有來,往四周一看,侍女們也不知什麽時候都不見了。
  正想站起身來,忽然眼前一片暈旋,從小腹處騰的冒出了一股熱流,飛快的蔓延到四肢百骸,渾身就像燒著了一樣,滾燙滾燙,雙腿發軟,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這是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迷迷糊糊聽到一陣腳步聲向這裏走了過來。
  隻聽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我蜷在椅子上一動也沒動,這到底是什麽藥,我連舉手的力氣也沒有了。
  翻了翻眼皮,看見進來的人,心裏又是一陣大驚。
  “拉,拉美西斯……” 我低低的道。
  他像是吃了一驚,走了過來,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搖了搖頭,道:“是,是王太後叫我過來的,可是,我,我現在很難受。”
  他也看出我的樣子不對勁,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臉,道:“怎麽這麽燙?”
  “不,不知道。” 我身上的熱流好像在亂竄,“總之,就,就是很難受,好熱,好熱……”
  我咬緊牙關,那種焚燒的感覺快讓我崩潰了……
  他的臉色一變,道:“你喝過什麽了?”
  我看了看那邊的杯子,杯子裏還剩下一點椰棗汁。
  他立刻拿起那個杯子,聞了聞,臉色一斂道:“曼陀羅根!”
  “曼陀羅根,是,是什麽東西?” 我掙紮著問道。
  他的臉色忽然很古怪,盯著我緩緩道:“是一種……催情藥。”
 
  虛驚
  催情藥?媽呀!不就是春藥嗎,我再一次shock了,哪個千刀殺的讓我吃這個!在短暫的憤怒之後,我立刻反應過來八成和王太後有關。
  “王……太後?” 我咬牙切齒的說道。
  他忽然嘴角一揚,:“怪不得母後特意讓我過來說是有事要商量。”
  果然是這樣,這個老太婆把我騙到這裏,灌了我春藥,然後又把兒子叫來,難道是對上一次我的拒婚的不滿?還是想把生米煮成白飯?不行,我的腦中越來越混亂,目前最要緊的是讓眼前這個人離開,不然我的清白就危險了。
  “你,你先走開。” 我開口道。
  他一動不動,隻是看著我,眼中似乎有絲戲謔的笑容。
  我把身子蜷得更緊,一陣一陣的焚燒感折磨著我。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 他還在那裏說著,“如果繼續下去,會很危險哦。”
  “你在這裏才……危險!” 我怒瞪了他一眼。
  “今晚就陪我吧,不要辜負了母後的一番美意。” 他笑了笑,伸手輕輕撫上了我的臉,
  說起來也奇怪,他的撫摸似乎讓我的燥熱稍稍緩解了一些,我極其鬱悶的聽到自己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呻吟聲,要命,我不活了,意識依舊清醒,身體卻不受自己的控製。
  他的眼眸益發深邃,手也慢慢往下滑去,我的皮膚上立刻起了無數細小的顆粒。
  “這麽敏感?” 他調笑道,手上的力道略略加大,我硬忍著不再發出那該死的聲音,
  “等,等等……” 我掙紮著開口道:“你,你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埃及,最最偉大的王,最受人尊敬的神之子,名揚千古,流芳百世,愛慕你的女子不計其數,主動投懷送抱的也多的去了,何必對一個被下了藥的普通女人動手,這,這有損你的英名,而且,你,你的品味也沒這麽差吧……現在抱我就和抱一塊木頭差不多……不,和一個死人差不多……”
  總算一口氣把話都說完了,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不知道他是什麽反應。我可是第一次把自己貶的那麽差,第一次說出那些讓我內傷吐血的奉承話,看在我這個巨大犧牲上,你也不要打我的主意了。
  他的子夜色眼眸中不知有什麽閃過,忽然哈哈笑了起來,伸手把我攔腰抱起,我大驚失色,怒道“喂,你放開我!”
  他也沒有說話,隻是抱著我走出了房間,往花園而去,我又要再一次唾棄自己了,被他抱在懷裏,那種難受的感覺似乎又減輕了幾分。
  一直走到了蓮花池邊,他二話不說,把手一放,隻聽撲通一聲,我已經被他扔進了池裏,一時水花四濺,夜裏冰涼的池水讓我打了個冷顫,幸好池水不深,剛及我的胸口。
  “拉美西斯,你太過分了!” 我怒氣衝衝的罵道。
  他愉快的看著我,忽然彎下腰,伸手取下我肩上沾著的一根水草,道:“沒那麽熱了吧,”
  他不說我還不覺得,身上的燥熱果然被冰涼的池水壓製住了,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那你用這麽粗魯的方法!” 我還是鬱悶。
  “哦?” 他看著我,嘴角邊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明白了,那麽下次我會用你所希望的方法。”
  “沒有下一次!” 我吼道。
  他站起身來,看著我道:“我先回去休息了,今晚真是特別的一晚。”
  “喂!那,那我怎麽辦?” 我又氣又惱,現在渾身無力,難不成要在這裏泡一晚。
  “你?” 他的眉輕輕一挑,“要我抱你出來也行,不過我怕控製不了自己,我畢竟是個男人。”
  他極其認真的表情讓我愣了一下,立刻又發現他眼底快忍不住的笑意,混蛋!
  “滾!滾!” 我氣急敗壞的罵著。
  “好了,你慢慢在這裏冷靜吧。” 他揚了揚手,轉身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拉美西斯你這個混蛋!” 我憤怒的聲音在花園裏回蕩著。
  快氣瘋了,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法老王怎麽會是這個樣子,等我恢複了力氣,一定,一定要報這個仇。
  大概在池水裏泡了半小時左右,我體內的燥熱感慢慢減輕了,身上也舒服多了,正在煩惱該怎麽離開時,不遠處跑過來幾個人影,定睛一看,是平時服侍我的那幾位侍女,不覺大喜,趕緊出聲呼喊。
  “隱小姐,您果然在這裏。” 其中一個侍女驚訝的說道。
  “你們怎麽會來。” 當她們把我拖了上來之後,我忍不住問道。
  “是王讓我們過來,王說隱小姐在蓮花池裏捉魚,我們還覺得很奇怪呢。”
  我的嘴角又是一抽搐,捉魚?nnd誰在半夜三更捉魚啊,也隻有拉美西斯這個笨蛋才想出這樣笨蛋的借口。
  不過,他畢竟也沒有趁人之危,似乎,也不是那麽該死……
  在尼羅河水再度泛濫時,赫梯國已經逐步控製了南至大馬士革的整個敘利亞地區,為了恢複埃及在敘利亞地區的統治地位,拉美西斯決定在此時禦駕親征,按他的計劃,是率4個軍團從三角洲東部的嘉魯要塞出發,沿裏達尼河穀和奧倫特河穀揮師北上,進至卡迭石地區,位於奧倫特河上遊西岸的卡迭石,河水湍急,峭壁聳立,地勢險要,是聯結南北敘利亞的咽喉要道,也是赫梯軍隊的軍事重鎮和戰略要地。拉美西斯打算先攻克卡迭石,控製北進的咽喉,爾後再向北推進,恢複對整個敘利亞的統治。
  不過,現在拉美西斯一定不知道,那裏將會是他人生中的唯一一次失敗。
  在出征之前,按慣例法老王要在神殿淨身,舉行儀式向埃及諸神祈求戰爭的勝利。
  今天的拉美西斯從進來開始似乎就一直若有所思,我打量著他,冷不防他的目光忽然望向我,我趕緊低下了頭。
  “王,請先進入神殿淨身。” 費克提神官在一邊說道。
  拉美西斯點了點頭,又看了我一眼,道:“你,進來。”
  我?我詫異的看著他,他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
  “還不進去。” 費克提掃了我一眼,示意旁邊的祭司把拉美西斯儀式需要穿著的東西全交給了我。
  “我,我不合適吧?”
  “怎麽不合適,你是貓神的使者,由你進去最合適。”
  淨身?不就是洗澡嗎?不……是……吧?
  還來不及多想,就被費克提推進了神殿裏淨身的房間。
  淨身用的池子很是華麗,全部由灰色和淺綠色的花崗岩雕成,四角都雕刻著埃及諸神的石像和蓮花的圖案,
  幸好拉美西斯已經下了池子,我的眼睛根本不敢亂瞟,隻是聚焦在腳下的一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他說了一聲,“你要站到什麽時候,想讓我生病嗎!”
  我趕緊拿起他的鑲金腰衣,側著頭遞給了他。
  “我渾身還是濕的,怎麽穿啊,笨蛋!”
  “你難道自己就不會擦嗎?” 我低聲嘟囔著,拿起手邊的毛巾混亂給他一擦,“你往哪裏擦啊!” 他的聲音中帶了一絲怒意,忽然下巴一痛,他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硬生生把我的臉扳了過來,他那結實的胸膛撞入我的眼簾,水滴正沿著他小麥色的肌膚往下淌,我的目光也不自覺往下一瞟,心別別一跳,媽媽咪呀,我看見了不該看的東東!
  趕快把目光上移,他的眼眸中明顯的帶著一絲好笑,鬆開了我,一把奪過了我手中的毛巾,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好不容易等他穿上了那件腰衣,我總算鬆了一口氣,拿起他所要佩戴的首飾替他戴上,在替他戴那個野鴨手鐲的時候,他忽然看了一眼我的手腕,道:“上次的傷留下疤痕了。”
  我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今天忘記了,把手鏈戴回了左手,右手腕那道淺紅的疤痕好像特別明顯。
  “沒關係,反正又不是在臉上,總不見得我也去抓殺敵者一爪子。” 我笑了笑道。
  他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了一個陽光般的笑容。
  戴完首飾之後,最後替他戴上了裝飾著皇家徽紋的蛇形狀章……優格拉斯的阿提夫王冠。王冠上的眼鏡蛇昂著頭、似乎隨時準備出擊。王冠正中央描繪著上埃及人的白色戰鬥用盔甲的圖案。
  再配上繡有金鷹圖案的白色披風,拉美西斯看起來真是威風凜凜,英姿颯爽,一舉手,一投足充滿了王者風範。
  “好了,可以去舉行儀式了。” 我看著他道。
  他的神情複雜,似乎有話要說。
  “對了,那些獅子,你沒問題吧。” 我忽然又想了起這件事。
  “怎麽,你想跟著去嗎?” 他的眼中又閃過一絲調侃。
  “我隻是盡責問問。” 我瞥了他一眼。
  “雖然它們比較聽你的話,不過對我的命令也不敢違抗。我需要你留在這裏,留在孟斐斯。” 他的神情忽然凝重起來,“如果我有個萬一,孟斐斯就會一片混亂,王儲年幼,宮裏的野心之人也許會趁機篡位……”
  “我明白了,我會盡我全力保護你所牽掛的人的,太後,王後,王儲,我會盡量確保她們的安全,她們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我打斷了他的話。
  “牽掛的人……嗎?”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深黑。
  “時間不早了,還要舉行儀式呢。” 我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被一股大力扯進了一個滾燙的懷抱裏,仿佛一瞬間跌入了一個沸騰的泉水中。
  “拉,拉美西斯?” 我低低的試探著問了一句,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炙熱的氣息從我的耳邊吹過,隱隱聽到了他略帶嘶啞的聲音,“你也……不許有事。
  心裏,忽然泛起一絲淡淡的,奇異的感覺……
  拉美西斯……
  我不會有事的,
  你也……不會有事。
 
  出征
  出發的前夜,我和獅子們都道了別,要分離了還有些依依不舍,雖然我知道拉美西斯不會有事,但是這些獅子呢,也許不能全部回來了。
  所以今夜,一直負責喂食獅子們的侍衛尼格奉命為它們準備了最為豐盛的一餐,這也許是它們在埃及的最後一餐了。
  殺敵者是它們之中最為聰明的,它像是知道就要別離,不停的在我身上蹭來蹭去的。惹得我格外傷感起來。
  我輕輕擁住了它,撫摸著它的背部,思緒萬千。
  許久,殺敵者忽然朝我身後的方向低低嗚咽了一聲,我回過頭,一個高挑的身影正站立在酪梨樹後。
  他慢慢從樹後走了出來,是……拉美西斯。他的黑色長發在風中飛揚,月光淡淡的灑在他俊美的臉上,給他平添了幾分平時少見的柔和。
  他就站在那裏,靜靜的凝視著我。
  他的眼眸好似這夜色一般漆黑,我絲毫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
  “拉美西斯,明天就要出發,你不去休息嗎?” 還是我先打破了這片寂靜。
  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走了過來,也伸出手摸了摸殺敵者,殺敵者也是親熱的往他那裏一蹭。
  “拉美西斯,如果,如果萬一用到護獅,如果可以,請盡量讓它們活著,哪怕隻剩下一隻也好,至少,至少不要全部都……” 我的心中一酸,說不下去了。
  他盯著我,“隱,比起我,你更關心這些獅子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有些無奈,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所以當然不會擔心。
  “你就沒有一點擔心我嗎?” 他繼續咄咄逼人。
  “你不會有事的,拉美西斯,你會平安回來,一定。” 我抬眼盯著他的眼睛道。
  說著,我順手把殺敵者和其他獅子們趕進了籠子裏,
  “好了,不早了,你快點回去休息吧。” 我鎖上了最後一個籠子,站起身道。
  剛說完,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肩膀,一把把我推到身邊的酪梨樹旁,緊緊把我摁在了酪梨樹粗大的樹幹上,二話不說就低下頭迅速的攝取了我的唇。
  他的身子緊緊貼著我的,隔著薄薄的衣料我能感受到他滾燙的體溫,快速的心跳,他的舌在我的唇齒間攻城掠地,猶如一把烈火焚燒著這不屬於他的領域,我被他牢牢的禁錮在他的身體和樹幹之間,絲毫不能動彈,那種燃燒的感覺又一次席卷了我的全身,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太陽之子嗎?所以,他會擁有太陽才有的熱量……
  我應該抗拒,可是在這一瞬間……我又被這種燃燒的感覺蠱惑了……
  “等著我,隱,等我回來!” 他在我耳邊清晰的說著……
  我心裏一片混亂,在他鬆開手的一刹那,推開了他,什麽也沒說,就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難道……在我內心深處……是如此的……渴望燃燒嗎……
  第二天,拉美西斯就率領由2萬士兵組成的四個軍團,阿蒙,布塔,拉,塞特以及200輛戰車和護獅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看著揚起的塵土,我的腦中浮現出了曆史上記載的這次卡迭石戰役的全經過。
  在卡迭石城堡,等待拉美西斯的將是赫梯的3500輛雙馬戰車在內的2萬餘人的伏擊圈。
  拉美西斯率軍在卡迭石附近高地駐宿一夜後,於次日清晨指揮主力部隊向卡迭石進擊,意欲在黃昏之前攻下該堡。拉美西斯率阿蒙軍團衝鋒在前,其他三個軍團由於行動遲緩,尚滯留在阿穆路地區,一時難以到達戰場。
  當阿蒙軍團進至卡迭石以南8英裏的薩布吐納渡口時,截獲兩名赫梯軍隊的“逃亡者”,這兩名實為赫梯密探的貝都因遊牧人謊報赫梯軍主力尚遠在卡迭石以北百裏之外的哈爾帕,並佯稱卡迭石守軍士氣低落,力量薄弱,畏懼埃及軍,特別是敘利亞王侯久有歸順埃及之意。
  拉美西斯信以為真,立即指揮阿蒙軍團從薩布吐納渡口跨過奧倫特河,孤軍深入,直抵卡迭石城,遭遇伏擊,赫梯軍隊向埃及軍阿蒙軍團發起猛烈攻擊,埃及軍士兵一觸即潰,四散逃命,陷入重圍之中的拉美西斯在侍衛的掩護下;左突右擋,奮力抵抗、不得不將護身的戰獅放出來“保駕”。凶狠的獅子令赫梯人頗為畏懼,延緩了赫梯人的進攻,為拉美西斯支持到援軍到來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在援軍趕到之後,才把拉美西斯從困境中解救出來,最後到戰鬥結束,雙方勢均力敵,勝負未分,實際上準確的說,是拉美西斯逃脫了一次慘敗,險些把命丟在了卡迭石。
  雖然有些沒麵子,不過拉美西斯還是會平安回來的,不然又怎麽能活到九十幾歲的古埃及罕見高齡呢。失敗總是難免的,這麽傲氣的人,讓他吸取點教訓也好。想像他那副被挫敗的表情我就想笑。
  沒有訓練獅子的任務,我平時基本上都呆在了神廟裏,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十來天,按當時的時間來算,大概還有十來天拉美西斯就該到了卡迭石了。
  費克提神官對我的態度似乎比以前好一點了,偶爾也會和我說上幾句話。
  這日走在從神廟回宮裏的路上,天色已晚,我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仔細一看,是給負責獅子食物的侍衛官尼格,剛想叫住他,卻見他四下張望了一下,飛快的鑽進了一條小巷。
  頓時好奇心起,也跟著他往那條小巷走去。
  我躲在了一堆廢棄的木頭後麵,看見他正在和一個黑衣說些什麽,黑衣人看起來不像是埃及人。
  “我說,錢什麽時候給我?” 尼格的聲音有些急促。
  “事情全辦妥了嗎?” 那男人聲音低低響起。
  “放心,那些獅子已經吃了藥,”
  “那就好,不過先給你這些,剩下的等戰事一結束就給你。”
  “那麽……”
  他們接下去的話,我都沒有聽清,隻覺腦子嗡嗡一片,給獅子們下了藥?下了藥?拉美西斯的獅子?
  我盡量穩住了自己的心情,讓自己冷靜下來,等那個男人一走,我立刻從木頭後走了出來,攔在了尼格的麵前。
  “隱,隱小姐?” 尼格一見是我,臉色大變,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
  我怒視著他,抬手就給他一個嘴巴,“說,把事情全部說出來,不然我就代表貓神貝斯特給予你最大的懲罰!讓你得不到永生!”
  這樣的說辭對埃及人十分有效,再加上他也完全相信我的身份,隻得戰戰兢兢的開了口。
  “是赫梯人讓我這樣做的,說是讓我在獅子的飲食裏放一些藥,這藥不會有生命危險,隻是讓它們沒有力氣,失去戰鬥力……我,我一時糊塗,請寬恕我,請寬恕我。”
  “你是埃及人,居然為了錢出賣自己的祖國,你根本不配得到永生!你知道你這樣做給王帶來多大的危險!” 我怒道。
  “可是,可是王未必會輸啊……” 他低低說了一句。
  你知道什麽啊!赫梯人早就布置了一個陷阱,就等著拉美西斯往裏跳,沒想到他們會考慮的那麽周到,連護獅都不放過,看來是鐵了心要致拉美西斯於死地。
  “你跟我到宰相府,接受應有的審判。” 我盯著他道。
  他的臉上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正想說什麽,忽然臉色發青,緊緊捂住了自己的喉嚨,好像喘不過氣來,極其痛苦的倒了下去。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弄懵了,趕緊蹲下身子去探他的呼吸,他竟然已經死了!我一時也是大驚,看他樣子像是中了毒,什麽時候中的毒?
  目光掃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背上出現了幾個青色的斑點,看來,毒是從手迅速的傳來全身的,手?我看了一眼跌落在地上的錢袋,這個錢袋應該就是剛才那個赫梯人給他的吧,如果我沒猜錯,錢袋上被塗上了極其厲害的毒藥,赫梯人是想殺人滅口吧。我掏出符咒,扔在了錢袋上,錢袋猛的竄起了一股深紫色的火焰,立刻就被焚燒殆盡。果然是劇毒……
  怎麽辦?現在我該怎麽辦?是曆史出了偏差嗎?
  如果護獅起不了作用,那麽就不能拖延時間,那麽拉美西斯就有可能……死。死?想到這個字,我的心猛的一抽,不可以,不可以,拉美西斯不可以死,埃及曆史上最偉大的法老,絕對不可以死!
  他會活到九十幾歲,他會有一百多個子女,他會建造無數偉大的建築留給後代,他會締造一個無比輝煌的時代,他會成為最偉大的上下埃及之王。
  我不能讓他死!
  絕不!
 
  埃及王妃
  我先回宮寫了一封紙莎草書,召喚了鷹的靈,讓它先帶著紙卷出發,但是心裏仍舊不安,萬一鷹在路上有個意外,沒有送到,那該怎麽辦?或是送到了已經晚了,那又該如何是好?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我親自去一趟,希望能趕得上,就算獅子不能恢複體力,至少我也有能力保住拉美西斯。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心急如焚的策馬向卡迭石趕去,一定,一定要趕上!拉美西斯,你不可以死!
  連著趕了十幾天路,這十來天恐怕是我到埃及以來最辛苦的一段時間了,白天是馬不停蹄的趕路,晚上也不敢多休息,吃些隨身所帶的簡單食物和水,滿腦子所想的,就是一定要趕在卡迭石戰役之前追上拉美西斯。
  趕到卡迭石城堡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城堡外橫七豎八的倒著幾十具屍體,四周似乎比我想象的安靜,心中不由一緊,難道……還是來晚了?
  來不及多想,我匆匆下馬,往城堡裏跑去。
  一進城堡,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腳下發軟,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若大的城堡內到處是殘破不堪的戰車,戰馬,以及密密麻麻的屍體,無數埃及人和赫梯人的屍體斜臥在草叢裏,石板地上,磚牆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我的心跳加快,恐懼襲來,心中的不安一陣一陣擴大,拉美西斯,會不會也在這其中……
  強抑住內心的恐懼和緊張,我往那些屍體走去,仔細的查看起來,走近一看,更是全身發涼,大多屍體傷口極深,死狀可怖,有被刺穿腹部的,有被砍斷手足的,有被削去頭顱的,有被洞穿咽喉的,慘不忍睹,冷兵器時代的撕殺比起現代的戰爭更多了幾分慘烈,我忍著胃中的不適,繼續往前走,隻暗暗希望不要讓我看見他也在其中,忽然發現前麵有幾團棕黃色的東西,心裏一顫,忙加快腳步,待走近看清,不禁心中酸楚,是九頭獅子中的四頭,好像沒有殺敵者,腳下一個踉蹌,被草叢中的屍體拌了一跤,隻覺雙手濕濕的,低頭一看,手上全沾滿了鮮血。
  望著這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慘景,我發現我再沒有勇氣繼續找下去了。
  拉美西斯,你在哪裏?你是活著,還是……
  難道曆史真的改變了嗎?拉美西斯從古埃及的曆史上消失了嗎?
  不行,我不能放棄,獅子們並沒有全軍覆沒,一定,一定還有一絲希望,我掙紮著又站起身來,繼續查看著屍體。一具,一具,又一具……
  “你是什麽人!” 忽然從身後傳來一聲大喝,我轉過頭去,是兩個埃及士兵,活著的埃及士兵,一時大喜,立刻跑向他們,忙不迭的問道:“拉美西斯呢?你們的王呢?他在哪裏!他活著嗎?他人呢!”
  兩個士兵似乎被我的一連串回答弄懵了。
  “快回答啊!” 我的聲音因為焦急而尖銳起來,
  “我,阿蒙神之子,怎麽會死在這裏。” 一個清朗而略帶疲倦的聲音從埃及士兵們的身後傳來。
  我心裏格登一下,一把推開擋在前麵的埃及士兵,一位黑發的年輕男子正倚在城堡的門邊看著我,他的手臂上,腿上,胸口,白色腰衣上,全是斑斑暗紅的血跡,黑發遮掩下俊美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幽黑如鷹般的眼眸中全是驚訝,嘴角卻不自覺的微微揚起。血汙,傷痕,絲毫沒有減少他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即使是如此狼狽的時候,他還是那樣的閃耀。
  “拉,拉美西斯!” 我在呆了幾秒後,欣喜萬分的朝他飛奔而去,不由分說的一把抱住了他,“太好了,太好了,你沒死,你沒死,太好了!” 過於激動的心情令我語無倫次。實在是太好了,拉美西斯沒死,這段重要的曆史沒有被改變!
  他的身子一震,緊緊的擁住了我。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他的臉色鐵青,手卻收得很緊,” 我不是讓你留在孟斐斯嗎!”
  “獅子,獅子被下了藥!” 我連忙說道。
  他的臉色緩和下來,“你就是為了這個特意跑來的嗎?”
  “廢話,不是因為這個我怎麽會日趕夜趕!” 我忽然有種好心沒好報的感覺。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鬆開了我,伸手輕輕捧起我的臉,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語調道:“隱,你可……真是個笨蛋。”
  我鬱悶的瞪著他,:“不錯,我是笨蛋,你現在沒事我也該回去了,我看……啊……”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在下一秒就消失在了他的唇齒之間,等我反應過來,他早已重重吻住了我的唇,一絲疼痛從我的唇上傳來,他用盡全力的親吻著我,仿佛要把我整個活生生的吞下去,
  我的心,好像有點亂了……
  “不過……我還真喜歡這個笨蛋。”他充滿蠱惑的聲音在我耳邊低低響起,“原來你是這樣的在乎我,我真的很高興。”
  不是的,拉美西斯,我隻是害怕你在曆史中消失,我隻是不想這麽重要的曆史被改變,我隻是……我的腦子開始暈了……
  “放手,拉美西斯,放手……” 我掙紮著,
  “不放!我不會放手。” 他的話讓我身子一顫,本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下去了,軟軟的滑了下去……
  等再次醒來時,已經身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裏,一睜眼就見到拉美西斯欣喜的表情。
  “隱,你醒了!”他緊緊的抓著我的手,
  “結束了嗎?戰爭結束了嗎?” 我第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
  “結束了,這次護獅們定下了不小的功勞,隻可惜死了四隻。”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惋惜。
  “獅子,獅子不是被下了藥嗎?” 我情急之下,坐起身來。
  拉美西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獅子們並沒有被下藥。”
  “什麽,我明明聽見尼格他……” 我心頭一緊。
  “我早就覺得尼格不對勁,所以一直派人監視著他的行動,他下了藥的食物已經被我派去的人換了,所以獅子們根本沒有被下藥。” 他的唇邊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至於為什麽沒有把尼格抓起來,是想知道和他接觸的人究竟是誰。”
  “是……赫梯人。” 我低低說道,心裏卻猶如沸騰的開水,起伏不已。原來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是了,我怎麽忘了,他不是別人,他是拉美西斯二世,又怎麽會輕易死在這個地方,我似乎太衝動了……
  “在到達卡迭石之前,我就收到了你的信,知道你也發現了這件事。隻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會趕過來。” 他的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麽在閃動,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光芒。
  我連忙垂下眼簾,避過他的目光,不知該如何解釋。
  “隱,留在埃及,留在我的身邊。” 他伸手把我攬入懷中。頭靠在他滾燙的胸膛上,可以清晰的聽見他急促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
  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麽……
  在經過二十來天的行軍後,我們終於又回到了埃及的都城…………孟斐斯。
  一回王宮,我就恢複了原來愜意的生活,這些天的生活簡直是折磨人,行軍打仗果然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轉眼就過了十來天,拉美西斯看起來似乎也很忙,或許是忙著處理積壓的政事,或許是忙著和久別的王後相聚吧。
  這天傍晚,我又開始我的每日例行享受,把身子舒舒服服泡在粉紅色的花崗岩浴池裏,溫熱的水散發出金縷梅香精油的芳香,淡雅的蓮花花瓣輕柔的觸碰著肌膚,渾身的疲勞似乎全都消失了。古埃及王室的沐浴條件實在是超乎我的想象,開始是“冷水浴”,然後是“微溫水浴”,最後是“熱水浴”。沐浴後還要進行“芳香按摩”,簡直可以媲美現代的spa。
  怎一個爽字了得!
  在這無比愜意的氛圍中,靠著池壁,我似乎有些昏昏欲睡了。
  隱隱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一定是像往常一樣,侍女們來準備替我做按摩了。我也沒回頭,輕聲道:“等一下吧,我還想再泡一會。”
  對方沒有回答,我的肩上卻是一暖,感到有人正在輕輕的撫摸我的肩部,這手的觸感,我的心裏忽然一個激靈,連忙回頭,一張似笑非笑的俊臉映入我的眼簾。
  “拉,拉美西斯!” 我的舌頭有些打結,“你,你怎麽在這裏!”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這裏是我的王宮。” 他的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可,可是,我在洗澡,你給我出去。” 我連忙把身子往水中躲了躲,幸好今天花瓣撒得多,不至於一下子被看光光。沒想到花瓣還有這樣的功效。
  “你是在命令我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牢牢的盯著我。
  “總之你先出去!” 我的音量提高了,心中又有些緊張,現在這個情形,符咒什麽都不在身上,我感到一種叫做危險的味道。
  他的唇邊漾開一個笑容,忽然迅速的從水中捉住了我的右手,啪啦一聲不知把什麽扣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大驚之下想縮回手,卻被他緊緊握住,剛想掙紮幾下,卻聽見他略帶調侃的聲音:“再動,我可全看見了。” 我的動作一僵,生怕走了光,隻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敢再亂動。
  “這個手鐲,是我特別讓人為你打製的。” 他握著我的手道。
  我一低頭,這才發現手腕上被戴上了一個鑲嵌著孔雀石,雕工精美的黃金手鐲,大小正合適,分毫不差的扣在腕間。不禁有些愕然,抬眼看他,他正深深的凝視著我。
  “很合適,正好能遮住你的傷痕。” 他輕輕抬起了我的手,低頭把嘴唇覆了上去。溫暖而柔軟的嘴唇久久的停留在我的手背上,濃密的黑色睫毛擋住了他眼眸裏的神色。
  拉美西斯,也有這樣溫柔細心的時候嗎?
  我的心裏,又湧起了那絲淡淡的,奇異的感覺。浴池裏溫熱的氣氛讓我的神智也有些恍惚,心裏似乎越來越柔軟了。
  “隱,做我的王妃。” 他的聲音雖然很輕,卻不亞於一個驚雷突然打在我的頭頂,我的神智立刻清醒,使勁的搖頭。
  “不行,我要回去的,我不能呆在這裏。”
  他微微一皺眉,握著我的手腕的力道加大了一點:“如果想念家人,那麽我派人把你的家人全都接來埃及,我送給他們一切他們想要的,房子,奴隸,牛羊,財物,讓他們過上貴族的生活。”
  “不是因為這個,我家人也不會來的,總之我一定要回去的。” 我也皺了皺眉, 他的手似乎越來越緊,一陣疼痛從我的手腕處傳來。居然剛才還覺得他溫柔,真想抽自己一耳括子。
  “為什麽?我埃及不好嗎?我是埃及的王,我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 他的眼中帶著困惑和不解,還有怒意。
  “埃及,很好,我很喜歡。” 這是我的真心話,自從穿越時空以來,埃及帶給我的感覺最為特別,也許是因為絢爛的古文明,也許是和獅子們的經曆,也許是因為燦爛的陽光,也許是因為……有像陽光一樣的人。
  “既然喜歡,為什麽不留下!” 他似乎開始失去耐心了。
  我把身子往下壓了壓,“那個,你可不可以先出去,如果想談這個問題,等我穿好衣服再說。我不習慣這樣和人談話。” 說著又往回抽自己的手。
  他楞了一下,忽然又笑了起來,放開了我的手,站起身來,道:“幾天後就是我埃及的貓神貝斯特節,到那時我會宣布娶你為妃,當然,這次,” 他的笑容漸漸隱去,臉色一斂,“我不會允許你再次拒絕我。”
  現在這個情形如果再頂嘴惹怒他,多半吃虧的是我,我忍著沒有再說話,最起碼,也要等我衣服齊整的情況下再和他對抗。
  他見我沒再說話,臉色柔和了許多,“為了我而千裏迢迢趕到卡迭石的女人,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說完,便轉身往外麵走去。
  剛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可以聽到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調笑,“你的身材,似乎比我想象的好一點。”
  “滾!” 我怒道,抓起池子邊的雪花岩香料瓶就向他砸去。
  看著他大笑著揚長而去,我心裏又是一陣混亂,接下來該怎麽做?任務還沒完成,卻又被再次逼婚,我是不是太容易招惹桃花了,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鐲,想褪下來,卻怎麽也取不下來,手鐲就好像牢牢的焊在我的手腕上。
  貓神貝斯特節到來之前,白天的時間我基本都留在了神廟裏,神廟這些天多了很多奴隸刻製這次卡迭石戰役的場景,雖然這次戰役是勉強打了個平手,但拉美西斯的的帝王傲氣使他不允許任何人對這場戰鬥的勝利置疑,還大張旗鼓地命人將戰鬥的激烈場麵繪製在神廟的牆壁上,以供後人瞻仰。
  不過拉美西斯一定不知道,幾千年後還是有很多曆史學家把這次戰役看成是他的一次失敗。
  費克提神官似乎還是沒什麽異動,我的心裏不免有些著急,如果再等下去,我好像越來越難以麵對拉美西斯了,如果再待下去,我真怕自己的心開始動搖。
  我試探著和費克提有意無意的談起尼非塔麗,他除了眼中閃動的光澤外,別無其他。這樣克製的他,怎麽會非禮尼非塔麗,我的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是尼非塔麗主動來找他?
  以防萬一,我也在尼非塔麗的身邊放置了雀靈。
  埃及的貝斯特節好像比想象中的熱鬧,無論是王宮內,還是城區裏,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平民奴隸,都在節日裏徹夜狂歡,開懷暢飲,每個人喝的酒都等於他們一年中其他時間的總和。
  拉美西斯自然也在王宮內大擺宴席,邀請了自己的臣子和貴族們。
  在眾人微酣的時候,他終於還是說出了讓我一直提心吊膽的事情。
  “我將在十天後迎娶貝斯特的使者為妃,費克提,婚禮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他的話一出口,底下立刻安靜不少,尼非塔麗的臉色自然是不好看,王太後的神色似乎有些釋然,又似乎有些複雜。
  費克提點了點頭,道:“遵命。” 他抬頭,目光掃過了尼非塔麗,眼眸裏閃過一絲憐惜和一些我說不清的神色。
  我不能同意,我要拒絕,我正想站起身來像上次一樣大聲拒絕,剛動了一下身子,就被他牢牢的摁住,“我不…… ” 正想開口說話,冷不防他猛的吻住了我的嘴唇,一股冰涼的液體從他的嘴裏流到了我的唇齒間,是烈酒。這個混蛋,灌了我一大口埃及的烈酒。
  “咳,咳,” 我立刻被嗆到了,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挑眉盯著我,唇邊浮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把嘴唇湊到我的耳邊,低聲道:“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拒絕我。”
  “我,我不要嫁給你。” 我瞪著他,為什麽,自己的底氣好像不足,他看著我,眼中飄過一個難以捉摸的神色。
  坐在他的身邊,隻聽見底下傳來的賀喜聲,我覺得如坐針氈,索性站起身來,剛站起身,就覺得有點頭暈眼花,果然是烈酒,隻搖晃了一下,身子就被拉美西斯一把橫抱起來,“我的王妃不勝酒力,我先送她回房。”
  “不用,不用你送我,讓侍女就好了。” 我推著他的胸口道。
  他嘴角一揚,也沒理我,抱著我大步朝我的房裏走去。
  一進房裏,他就把我放在了床上,什麽也沒做,隻是靜靜的看著我。
  “你出去吧。” 我開始下逐客令,我的頭越來越重,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一直很差,所以現在真的很想睡覺。
  “告訴我,你對我有什麽不滿?” 他忽然問道。
  “沒有,我隻是不想嫁給你。”
  “你不喜歡我?”
  “我,……是。我要回去的。”
  話音剛落,隻覺身上一重,他已經壓在了我的身上,一股濃鬱的酒味撲麵而來,拉美西斯,該不是也有些醉了吧。
  他支起身子,牢牢盯著我,眼眸中帶著幾分無奈,道:“告訴我,隱,你的國家究竟在哪裏,我把你的家人全部接來。我一定也會好好對待他們。”
  我心中湧起了一次說不清的感覺,“拉美西斯,我……”
  “不許,我不許你再說回去!” 他的神情有些激動起來,又一次吻住了我的唇,他嘴裏的酒味在我的唇齒間漫延,我的頭好像越來越暈了,不知為什麽,我卻沒有想阻止他。
  “當你輕輕走過我的身邊,就帶走了我的心。” 他低聲在我耳邊低語,這句話,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我的心裏忽然酸澀起來,這句話,不是就是後世發現的他令人刻在尼非塔麗的神廟上那句著名的話嗎?後世的人不是一直為此而對他和尼非塔麗的愛情津津樂道嗎?
  我的心情忽然莫名的低落起來,一把推開了他,道:“走開,你最愛的女人是尼非塔麗。”
  他似乎愣了一下,忽然又欣欣然的笑了起來,道:“你是在吃醋嗎?隱?”
  “我才沒有吃醋!” 我瞪了他一眼,怎麽辦,好想睡覺阿。
  他似乎心情大好的樣子,道:“尼非塔麗是我的王後,我自然是尊敬她,喜愛她,但是我對你的愛是獨一無二,誰說她是我最愛的女人?”
  我對你的愛是獨一無二,這句話,這句話也是刻在尼非塔麗神廟上的話,我的心裏忽然鬱悶起來,側過頭道:“總之,你最愛的女人就是尼非塔麗。”
  “別胡鬧了。” 他縱容的一笑。
  “我沒有胡鬧,你為她建造獨一無二的神廟,你把這些話全刻在神廟裏,你向後世宣告你對她的愛情!” 不知不覺,我居然脫口說了出來。
  他先是愕然,又大笑起來,點了點我的額頭道:“你這小腦瓜裏都在想些什麽,我什麽時候為她建造神廟了,我也從來沒有和別的女人說過這些話。”
  “我是第一次說這些話。我現在隻想要你一個人。” 他的黑色眼眸越來越深沉,慢慢的把臉向我靠近。
  我想到他將來的妻妾數量,心中又有點不是滋味,酒意又令我不受控製的說起來:“我不要嫁給你,你有200多個妻子,還有100多個孩子,我才不要嫁給你!”
  他一臉困惑道:“我沒有啊,我隻有王後和三個孩子,哪有這麽多?”
  “反正就是會有,還有赫梯的公主,好多好多,我才不會嫁給有那麽多妻子的人!” 我開始語無倫次,心裏,卻是有些發苦,我到底是怎麽了。
  他很是無辜的看著我,道:“你別胡鬧了,都在胡說什麽,酒醉得這麽厲害嗎?” 他坐了身子,摸了摸我的臉,笑道:“這麽熱,果然是醉了說胡話。”
  “我要休息,我要睡覺。你出去……“我低低道。
  出乎我的意料,他真的站起了身,彎腰在我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柔聲道:“好吧,我讓你好好休息,明天再來看你,我可愛的王妃,真的是個可愛的笨蛋。要不是你醉得這麽厲害,我真想就這麽要了你。”
  我心中一顫,忙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聽見他關上門的聲音,我這才睜開眼睛,葉隱,清醒點,我要快點完成任務,快點回去,
  不然,我怕…………自己真的會不舍得離開這裏。
 
  陰謀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房間的門就被人毫不客氣的推開了,依舊還處於淺度睡眠中的我,迷迷糊糊隻感到有人把我從床上拖了起來,這麽大的手勁,這麽粗魯的方式,令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在這裏,除了拉美西斯還會有誰!
  “拉美西斯,你別太過分了。” 我用力甩開了他的手,揉了揉睡意惺忪的雙眼。
  他嘴角含著一絲笑意,也不說話,把一件披風扔在我身上,拉起我的手就往外拖。
  “喂,你再不停下我可不客氣了。”
  “別鬧,我帶你出宮。”
  “出宮?”
  “對。”
  “可是,可是我還沒有洗臉呢!”
  “沒關係,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啊!!混蛋,放手!”
  “再說話我就親你了!”
  “……”
  最後,還是極其鬱悶的被他拖到了馬廄旁,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被他撈上了馬。
  他的雙臂緊緊的摟著我,我又一次聽見了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忍不住轉過頭看了看他,他的黑發在風中飛揚,幽深的眼眸中閃耀著喜悅的光澤,就在我看著他的時候,他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嘴角一揚,飛快的低頭在我發際吻了一下。我的臉上一熱,立刻轉過頭去,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大概過了十來分鍾,馬兒停了下來。
  “到了。” 他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脖頸間。
  我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一輪朝陽正從天際冉冉升起,就在一瞬間,放射出萬丈光芒,映照在蜿蜒綿長的尼羅河上,猶如撒下了漫天的璀燦黃金,碧綠的尼羅河水波光粼粼,讓人好想伸手去撈幾下。
  我趕緊跳下馬,跑到了河邊,伸手掬起一捧水,河水清澈透明,在陽光下閃著灼灼的光芒,很自然的,我低頭喝了一口,冰涼的河水帶著一股淡淡的泥土腥味。
  “看,拉美西斯,像不像黃金?” 我又掬起了一捧水,高舉在太陽底下讓他看。
  抬眼望去,沐浴在陽光下的拉美西斯似乎渾身也散發著耀眼似的光芒,我快睜不開眼睛了。
  他走到我的身邊,握住了我的手,彎下腰,從我的手裏直接喝了水。
  “拉美西斯?” 我低聲道,他溫暖的嘴唇碰到我的手心,癢癢的,我想抽回我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知道嗎,隱,喝過尼羅河水的人,不管離開埃及多遠,都會再次回到埃及的。” 他笑得很燦爛,“不過,我是不會讓你離開埃及的。”
  我的好心情卻一下子都消失了,隻覺得心裏悶得發慌。
  將來有一天,我還會…………回到埃及嗎?
  在我的忐忒不安中,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就到了婚禮的前夜。
  我現在真的有些困惑了,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是不會嫁給他的,但是自己的任務還沒完成,到底該怎麽辦?已經不能再拖了。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有名侍女推門而入,我認得她,她是王後尼非塔麗的貼身侍女。她看起來神色慌張,欲言又止。
  “怎麽了?” 我的心裏有些疑惑,如果王後有什麽事,雀靈不是應該立刻來報告的嗎。
  “隱小姐,王後她,王後她不見了。” 她低聲道。
  “什麽?” 我皺了皺眉,“不可能,你有沒有好好找一找。”
  “是真的,我都找過了,對了,我好像聽見王後說她要去什麽神廟替王的婚禮懇求神的祝福。會不會是……?”
  尼非塔麗去神廟了?那麽……不會吧……我的腦子裏一個激靈,也沒有多想,道:“你先在這裏呆著,我現在馬上就去神廟。”
  一路上我策馬飛奔,心裏卻又浮起一個又一個的疑團,我的雀靈怎麽沒有動靜?尼非塔麗的侍女又為何偏偏和我說,她應該明白尼非塔麗一定很不喜歡我。而且她說什麽好像聽見王後的話,不是明明就知道王後的下落嗎?何必要這樣多此一舉?
  雖然滿腹狐疑,但不管怎麽樣,以防萬一,我還是去親眼看一看比較保險,諒她也玩不出什麽花樣吧。
  不多時就到了神廟,我下了馬就往神廟裏走去。整座神廟裏似乎安靜的很,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慢慢往縱深處走去,一直走到了阿蒙神像的前麵。我打量了一眼四周,既沒有王後,也沒有費克提神官。
  我靜靜站立了一會,開始呼喚起我的雀靈,卻是毫無動靜。我的心裏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難道雀靈被發現了?
  正當我想試第二遍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你放置在我和尼非塔麗身邊的小鳥,我已經把它們解決了。”
  我心裏一驚,回過頭去,果然是費克提神官。
  他朝我的方向走了幾步,在昏暗的光線下我依稀見到他的臉上有著很奇怪的神情。
  “費克提神官,王後呢?” 我盡量用最冷靜的口吻問道。
  “尼非塔麗,她等會就會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這裏的氛圍有些奇怪,既然尼非塔麗不在這裏,我再待下去也沒有意思,等等,怎麽費克提見到我一點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我會來似的,難道……
  “既然這樣,我先走了。” 還是離開這裏比較好一點,我剛想離開,忽然隻見費克提攔在了我的麵前,迅速的伸出手抱住了我,他的手上不知施了什麽巫術,我一時之間竟然難以擺脫。
  “費克提,你在做什麽!” 我怒斥道。
  他也沒有說話,神情卻更加古怪,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為了她,我連命也可以不要。”
  在我還沒有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時,隔過他的肩膀,我看見了一個手持馬鞭,臉色鐵青的男人,黑色的長發,俊美的麵容,隻是眼眸中怒火似乎噴薄欲出,那是一雙燃燒著的眼睛。
  拉美西斯,他怎麽會在這裏?
  我想,我有點明白費克提的意思了。
  “啪!” 一馬鞭重重的抽在了費克提的身上。
  “放開她!” 拉美西斯的聲音已經失控,手上一抖,又是重重一馬鞭。
  “王,請恕罪,但是我和隱早就彼此喜歡,就算您是王,也不該逼她嫁給您啊!” 費克提的話令我根本反應不過來,我隻是看了看他的眼睛,在他的眼睛裏,我看不到一絲畏懼。
  “明日她就成為您的王妃,我們實在不該在這時幽會,但是……”
  “給我住嘴!” 拉美西斯的臉色越來越青,似乎快到極限了。
  費克提說的字字句句似乎都想激怒拉美西斯,我明白了,他是想把我拉下水,用這一招誣陷我,他用自己的命和尼非塔麗一起設了一個圈套,一個不怎麽高明卻挺有效的圈套。
  “來人,把費克提給我拉出去,綁在沙漠上,活活曬死他,還有,把我的獵鷹都放到那裏!” 拉美西斯怒吼道。
  “不要!” 我已經脫口而出,怎麽會這樣?費克提怎麽會因為我才找來這個悲慘的結果?難道是我的出現改變了什麽``絕對不能讓他這樣死,我的任務不可以失敗的。
  不要這個字剛出口,拉美西斯的臉色已經不是一般的難看了,他一個箭步衝了過來,用力掐著我的手腕道:“你果然是在意他的,難道你真的喜歡他?”
  “拉美西斯,你冷靜一點!” 我大聲道,目光無意中瞥過費克提,他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
  “王,王,您千萬不要動怒了。” 一個美豔的女子氣喘籲籲的從門外跑進來,“王,您實在是太快了,我都跟不上您的速度。”
  我的嘴角微微一揚,果然是尼非塔麗和費克提設的局。
  “王後,神官可是要被活活曬死,不,還要被獵鷹所獵食,好恐怖哦。” 我輕輕挑了挑眉,想看看她的反應。
  她的臉色一下就變了,抬頭飛快和費克提的視線對視了一下,眼中似乎閃過一絲說不清的神色,又飛快的望住了拉美西斯。
  我看見她的雙肩在輕輕顫動,她看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麽無情,也許她想到他會死,但沒有想到是這樣殘酷的死法吧。
  我現在越是求情,越會激怒拉美西斯,求情的話最好由別人來說。看尼非塔麗和費克提的關係,似乎不是那麽簡單,如果要救費克提,那麽尼非塔麗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要不,就賭一次。
  “拉美西斯,我並不喜歡費克提,相反我還有個更好的建議。在我們國家,處置罪人的方法有很多,啊,有一種叫做淩遲,是在人的身上割上幾千刀,一直到他咽氣為止,還有五馬分屍,光聽這個名字就很恐怖吧。”
  拉美西斯愕然的看著我,似乎完全不相信這話是從我嘴裏說出來的,又是驚訝又是疑惑。
  而尼非塔麗的臉色早就發青,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費克提,眼中閃過一絲害怕的神色。費克提把頭一側,望向了遠處。
  “這還不夠,他也不能得到永生。” 我又加了一句。
  “王,費克提神官雖然有錯,但是也不至於被這樣殘酷的對待吧。” 尼非塔麗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
  “這些也並不是很殘酷啊,前提當然是如果他真的犯了錯的話。” 我望向了尼非塔麗,“王後您說對嗎?”
  尼非塔麗直直的盯著我,半晌,又望了一眼費克提,眼中竟流露一絲溫和。再望著我她的眼中已是無奈。
  “王,也許費克提神官是一時糊塗。” 她的聲音雖輕,在我聽來無疑是最讓人振奮的話。
  拉美西斯依舊寒著一張臉,道:“不管怎麽樣,他畢竟做出這種無禮的舉動,我不能饒了他。”
  “這也不能怪他。” 我望了費克提一眼,道:“因為他被人下了巫術,所以才會作出那樣的舉動。”
  “巫術?” 拉美西斯驚訝的問道。
  “對啊,不然他怎麽會敢對我做出這樣的舉動,還說什麽我和他互相喜歡的瘋話。” 我不慌不忙道,為了救他,隻能說個謊了。
  費克提也難以置信的看了我一眼,正要說什麽,卻被尼非塔麗的眼神阻止了。不要再說話了。她的眼睛在表達著這個意思。
  費克提的神情變換個不停,凝望著尼非塔麗的雙眸中竟隱隱有淚光。他的欣喜是為了尼非塔麗的不忍吧。
  拉美西斯的臉色已經緩和下來,他看了一眼費克提道:” 費克提,雖然你是因為巫術失去理智,但這麽輕易被人下了巫術,已經失去了神官的資格,從今天起遠離我埃及,再也不許回來。“
  費克提什麽也沒說,隻是極快的看了尼非塔麗一眼。
  “費克提,不要再執著了,有些人,有些事,錯過就錯過了,放在心裏就好了。也許有天再想起來的時候,隻會付之一笑。“我低聲道。
  他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眼,就慢慢的向殿外走去。
  “王後,你也回去吧。“拉美西斯忽然說了一句,眼睛卻是緊緊的盯著我。
  我看著尼非塔麗的背影消失在神殿外,忽然覺得她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狠心,今天要不是她的一點不忍,恐怕事情會棘手的多。在將來的歲月裏,拉美西斯一定會越來越愛她吧,想到這裏,我的心,又開始發悶了。
  “隱,我剛才差點錯怪你了。“他的眼眸此時純淨的像是尼羅河水。
  “上下埃及的王,太陽神阿蒙之子,也會有判斷失誤的時候嗎?” 我側頭瞥了他一眼。
  他笑了起來,道:“陷入愛情中的人都會有瞎眼的時候,就算是神之子也不例外。”
  愛情,聽見這幾個字,我的心猛的一跳。
  “反正,我怎麽也不可能喜歡費克提神官的,” 我低低說了一句,飛快的望了一眼嘴角帶笑的拉美西斯,吞吞吐吐的說了後半句,“因為,因為我對光頭一點興趣也沒有。”
  拉美西斯先是一愣,忽然就放聲大笑起來,他上前一步,緊緊的把我摟進懷裏,“我的王妃,你真是太可愛了!”
  我能感到他的身體因為大笑而產生的輕微震動,棕櫚葉混合著陽光的味道從他的身上傳來,這個胸膛,還真有點讓人留戀……
  “明天,明天過後你就是我拉美西斯的妻子了。” 他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隱隱透著一絲興奮。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那麽,今晚,今晚我就該離開這裏了……
  就要說再見了,埃及,我所喜歡的…………埃及。
 
  心痛
  已經入夜了,我的心情從沒像現在這樣混亂,恍恍惚惚中換上了來的時候所穿的衣服,想看看手腕上的水晶,卻看見了那個拉美西斯親手給我戴上的黃金手鐲,我猶豫了一下,想取下來,卻怎麽也掰不開。
  難道要戴著它回現代嗎?不過,也許這也不是壞事,至少能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每一次的穿越時空,都會讓我有所留戀,可是,為什麽偏偏這一次,我好像特別的不舍。
  在離別之前,至少,至少,再去看一眼拉美西斯吧。
  走到拉美西斯的寢宮前,我一眼就看到了殺敵者正守在門口,它看到我親熱的低吼了一聲,我摸了摸它的腦袋,徑直走了進去,
  拉美西斯睡得很熟,我輕輕坐在了床邊,仔細的看著他的臉,窗外的月光淡淡的灑在他俊美的臉上,濃密的睫毛隨著他沉穩的呼吸一動一動,嘴唇緊緊的抿著,這個笨蛋,睡著的樣子也好像在生氣呢。
  我覺得有些好笑,但又被一種悲傷的情緒所籠罩,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隻一碰,他的身子就動了動,我趕緊收回手來。
  看他依舊沉浸在夢中,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拉美西斯,對不起,我一定要離開了。好好的生活下去,你會成為最偉大的勝利者,你的名字會穿越世紀戰勝歲月,你是永恒的光明之子,你會有許多的妻子,你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會活到很久很久,你的身邊會有你最愛的女人尼非塔麗相陪,很快,很快你就會忘記我……”
  我喃喃低語,鼻子忽然發酸,心裏也隱隱的疼痛起來,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葉隱,要趕快離開,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最後再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低下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站了幾分鍾,這才轉身離開。
  剛走出寢宮,剛想到僻靜出召喚司音離開,衣角卻被殺敵者咬住了。
  “殺敵者,快放開。” 我心裏又有些驚訝,難道它察覺到我要離開了嗎?
  殺敵者鬆了口,在下一秒忽然對著我大聲吼叫起來,高亢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聽起來格外刺耳,我也沒多想,直接就捂住它的大嘴,急道:“不許叫!你想把拉美西斯吵醒嗎!”
  “為什麽怕我被吵醒?” 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我的身子一僵,緩緩的回過頭去。
  拉美西斯正斜倚在寢宮門口,一臉困惑的看著我。
  他的目光掃過我的穿著,直視著我道:“隱,你怎麽穿成這樣?”
  我咬了咬牙,道:“我穿成這樣,是因為……我要回去了。”
  “什麽?”他臉色一變。
  “對不起,拉美西斯,我,我必須回去,我不屬於這裏。” 為什麽,我總是要不停得重複著這些讓人難受的台詞。
  他的臉色開始發青,一個箭步衝了過來,牢牢抓住我的手,怒道:“不許回去,我不許你回去!”
  他的眼神淩亂,忽然又一把抱住我,下巴在我的頭頂上重重的蹭著,啞聲道:“告訴我,隱,怎樣才肯留在我身邊,告訴我,我不許你回去,我不會允許你回去的。”
  他的身上那陣棕櫚葉夾雜著陽光的味道又傳入了我的鼻端,我再三對自己說,這隻是一個任務,這隻是一次普通的告別,隻是,為什麽,這一次我的心這樣痛……
  “我,我一定要走。” 我掙紮說了這句話,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暴戾的神色,猛的抓住我的肩膀,道:“聽著,我不會讓你走,絕不,哪怕用強迫的方法,我也要把你留下。”
  “那麽,拉美西斯,對不起了……” 話音剛落,我已經把定身符貼在了他的身上。
  “笨蛋!你在做什麽!“他怒道。
  “你忘了嗎?我可是神的使者,你是攔不住我的。”
  我盡量想說得輕鬆點,心裏卻更加壓抑。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望著我。
  “隱,你真的就這麽討厭我嗎?” 拉美西斯漸漸的從最初的震怒中慢慢平靜下來,他的眼中神情難辨。
  討厭?怎麽會……我退後了幾步,扭過頭,不再去看他,開始呼喚司音。
  “你就真的這麽討厭我嗎?” 他又問了一遍,這次的語氣帶著一絲悲傷。
  我手上的水晶開始發光,忍不住又抬頭看了他一眼,他那子夜般的黑色雙眸中是我從不曾見過的悲哀。
  心,又揪了起來,一陣一陣難受的感覺從內心深處湧了出來,我終於再也忍不住,跑上前一頭紮進他的懷裏,哽咽道:“ 拉美西斯,我不討厭你,我一點也不討厭你……可是,我一定要走,我一定要走的。”
  他一直沒有說話,我隻能聽見他的心跳得越來越急促,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不然我真會舍不得離開的。趁我還沒有陷進去,趕快離開這裏。
  我趕緊離開了他的懷抱,又往後走了幾步,水晶的光暈越來越大,我的身體也開始發熱,
  “隱,” 他忽然開口了,“我不知道你的國家到底在哪裏,我也阻止不了你離開,但是,你要永遠記住,喝過尼羅河水的人,不管離開埃及多遠,都會再次回到埃及。” 他深深的凝視著我,柔聲道:“所以,我會等著你,等著你再次回到埃及,回到我的身邊。”
  我的眼眶好像有什麽溢了出來,眼前一片模糊,已經看不清拉美西斯的臉,“我,我喜歡埃及,好喜歡好喜歡,我也喜歡擁有埃及的拉……”
  還沒有等我說完,水晶手鐲已經啟動,我的渾身被光暈包圍,意識漸漸消失了……
  別了,我最喜歡的……埃及。
  我應該沒有意識了,可是,眼淚,為什麽還流個不停呢……
  再次醒來的時候,又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前世今生茶館。
  “小隱,你怎麽了?剛哭過嗎?” 飛鳥一見我的樣子就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
  司音看著我,眼中閃過了一絲我看不懂的神色。
  我揉了揉眼睛,擠出了一下笑容,道:“沒什麽,我哪有哭。”
  “小隱,關於我提的出去旅行休息的建議,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司音的語氣格外的溫和。
  旅行?也是,我現在這個樣子,也許旅行放鬆一下會比較好。
  “好啊,” 我點了點頭。
  “那麽,想去哪裏?” 他問道。
  我低頭望了一眼手腕上的黃金手鐲,不假思索的說道:“埃及,當然是……埃及。”
  “你不是剛去過古埃及嗎?” 飛鳥不解的問道。
  “好吧,就去埃及。” 司音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下星期就出發。”
  現代埃及,開羅。
  再一次踏上埃及的土地,我的心情難以言喻,耳邊似乎又回響起拉美西斯的話語,喝過尼羅河水的人,不管離開埃及多遠,都會再次回到埃及。是的,拉美西斯,我來了,我又回到了埃及,隻是,你已經不在這裏。
  不,你還在這裏,此時的你,正靜靜的躺在開羅埃及國家博物館中……
  明知會心痛,我卻還是忍不住走進了埃及國家博物館的大門。
  透過玻璃展櫃,我再一次看到了那個被人稱為太陽之子的男人,幹癟的木乃伊絲毫沒有有損他王者的風範和安詳的氣度,他安靜的躺在那裏,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仿佛隨時都會睜開眼睛,微笑著對我說:“隱,留在我身邊,留在埃及。”
  心,怎麽又痛了……
  越來越多的人圍在了展櫃前,對著他指指點點,忽然,一個孩子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媽媽。他好可怕,好醜哦!”
  我的心,仿佛被針紮了一下,我扭過頭,怒視著那個孩子,那個孩子被我的眼神嚇到了,頓時不敢再說話。
  為什麽,那個太陽之子,那個偉大的埃及王,那個陽光般閃耀的男人,卻要被放在這樣的地方,被不相幹的人指指點點,如果他的靈魂在這裏,是不是也會哭泣……
  為什麽,為什麽要打擾他的沉睡……
  想到這裏,我的身體開始輕顫,司音忽然拉住了我的手,低聲道:“我們走吧。” 我木然的被他拖出了博物館,心裏卻是空蕩蕩的一片。
  走過一條小巷的時候,忽然有個埃及老人攔住了我,用蹩腳的英文問道:” 天哪,你手上的那個手鐲,好像是十九王朝的真品。“
  我這才想起自己的手鐲,也有些詫異這個老人居然一眼就能看穿。
  “能不能讓我看看?” 他一臉急切的問道。
  “我脫不下來。” 我一邊說著,一邊無意識的一掰,卡答一聲,手鐲居然打開了,我趕緊拿起來看,手鐲的內側好像有字,再仔細一看,我的手一顫,差點拿不住手鐲,內側竟然刻著一個中文的隱字。我好像隻教過他一次,難道他一直都記著?
  隱字的旁邊是一串古埃及象形文字,我現在是完全看不懂了,那老人湊過頭來,臉上閃過極其驚訝的表情,順口把那句古埃及文用英文翻了出來。
  “啪!” 我的手再也拿不穩了,手鐲重重的掉在了地上,我的淚水奪眶而出,緊接而來是一陣又一陣的心痛,心裏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那句話……
  隱……拉美西斯之妻。
  “為什麽,師父,為什麽我要做這種工作,我不想再做了,我不想再穿越什麽時空了,我不要繼續了!” 內心鬱積的情感似乎全都爆發出來了,我哭著衝著司音喊著。
  司音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哀,破天荒的伸手擁我入懷,緊緊的抱緊我,失聲道:“這都是懲罰啊……”
  懲罰?情緒失控的我當時也沒有多想,隻是宣泄著自己的心痛。
  他摟得我更緊,像是安慰般說著:“很快,一切都會全部結束。你,我,我們都會解脫的。”
 
  飛鳥的前世
  從埃及回來以後,有好一陣子我沒有接過任何委托了,司音也出乎意料的隻讓我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這一段時間都是飛鳥在完成任務。
  漸漸平靜下來的我卻產生了許多以前從未有過的疑惑,為什麽,我會需要做這樣的工作?為什麽司音要收集這麽多眼淚?他說的懲罰又是什麽意思?還有為什麽司音有送我們穿越時空的能力,他自己卻從來沒有穿越時空?
  當我再次詢問司音的時候,他卻什麽也沒有再回答我。
  “那麽,一切會很快結束,我們都會解脫,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我不甘心的問道。
  “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他又恢複了一貫冷冷的神色。
  “那麽師父,我的前世到底是怎麽樣?” 我繼續問著。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輪回不止,每個人都會有許多不同的前世,我又怎麽能回答你?”
  “那麽,你說的懲罰又是什麽??”我不依不饒的問道。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猜不透的光芒,道:“小隱,有時知道太多對你來並不是好事。上次我說的話,你要忘了它。”
  看來從司音的嘴裏是問不出更多的事情了,我想了想,決定去找飛鳥。
  飛鳥前幾天剛從元朝回來,俊朗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疲倦。
  “小隱?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他一見我走進他的房裏,就給了我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飛鳥,你知不知道師父為什麽要收集眼淚?”
  飛鳥愣了一下,搖了搖頭,他想了一下,又說道:“不過小時候我有次看見師父看著裝著眼淚的水晶瓶子發呆,那神情好像看著一個心愛的人,我從未見過師父有這樣溫柔的眼神,所以記憶猶新。”
  “師父一定有什麽秘密吧。” 我說道,那個裝著眼淚的水晶瓶子一定就是揭開師父秘密的關鍵。
  “師父的前世不知是怎麽樣的。” 我想了想,又說道:“對了,你知不知道師父為什麽會收養我?”
  飛鳥還是搖了搖頭,道:“你也知道,師父從來就不會多說半句話,不過我記得那時收養你之前,師父讓我看家,隻對我說了一句,時候到了,他要去接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我?” 我指了指自己。
  飛鳥笑了笑道:“應該就是你吧,因為不久之後他就把你帶回來了。”
  聽了飛鳥的話,我心中的疑團卻是越來越大,師父到底隱藏了多少秘密,而這些秘密是不是又和我的前世有關呢?
  “別想了!” 飛鳥輕輕拍了一下我的額頭,“你就還是好好休息吧,我看你每次穿越都是受罪,怎麽總是和那些不相幹的人扯上關係。”
  “我……” 我剛說了一個字,又被他打斷了。
  “我看,你還是在這裏好好的找個男朋友,等我有空就讓我的女朋友們介紹幾個好男人給你。” 他的唇邊揚起一抹戲謔的笑容。
  “我才不要!” 我抓起一個靠墊就往他身上砸去,他也不躲,哈哈大笑起來。
  在這裏好好找個男朋友?我真不知道還可不可以,見過赫赫有名的一代明君嬴政,見過擁有最純淨笑容的清靈少年總司,見過充滿妖魅卻又溫柔的讓人心疼的撒那特思,見過如陽光般閃耀的太陽之子拉美西斯,我真的不知道我還會不會喜歡上現代的人了……
  為什麽,我遇到的男人個個都是這樣出色?
  沒過了幾天,茶館裏又接到了一樁新的委托,需要前往的地點是十六世紀文藝複興時的意大利。
  這一次,司音先試探的問了我一下要不要去,又是中世紀的歐洲,在我猶豫的時候,還是飛鳥笑了笑說:“讓我去吧,我看小隱還沒完全恢複過來。”
  司音的臉上似乎有絲猶豫,他的眼睛裏閃過一次奇怪的神色,考慮了一會,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飛鳥,你跟我進房來。” 司音隻淡淡說了一句。
  看他們關上房門,神秘兮兮在裏麵不知說些什麽,我的好奇心倒被勾了起來,師父看起來好像特別重視這次任務。
  過了好久,他們才從房裏出來,飛鳥的神色似乎也有些奇怪。
  在飛鳥出發之前,司音居然破天荒把渡靈蓮花交給了他,還叮囑了一句,“完成任務馬上回來,不要和波爾金家族的任何人扯上任何關係。”
  波爾金家族?我一愣,不就是那個以毒藥暗殺而維護統治地位的顯赫家族嗎?飛鳥爽朗的一笑,道:“你還信不過我嗎?我可不像小隱。” 他還衝我眨了眨眼。
  司音仍是一臉凝重:“總之,你記住我的話。”
  我的心裏又打上了個問號,師父居然把渡靈蓮花也教給了飛鳥,難道這次的任務這麽棘手嗎?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十幾天,可飛鳥還是一直沒有回來。
  我的心裏也暗暗焦急起來,十幾天,在異時空算來已經一年多了,飛鳥還沒有完成任務嗎?他好像從來沒有花過這麽長的時間。
  我急匆匆的去找了司音,發現司音的眼中也隱隱有絲焦慮。
  “師父,飛鳥怎麽還沒回來,你和他聯絡過了嗎?” 我急急的問道。
  司音看了看我,說道:“我已經試著通過風和他聯絡,他那邊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什麽?” 我跳了起來,“那不就是失去聯係了?”
  司音略一皺眉,道:“我隻怕一直擔心的事情會發生。”
  一直擔心的事?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猜測,又問道:” 師父,飛鳥他和波爾金家族不是有什麽關係吧?“
  司音有些驚訝的看了我一眼,又抬眼望向遠處,低聲道:” 你知道波爾金家族最出名的人物西澤爾。波爾金吧?”
  我一驚,點了點頭。繼續聽他的下文,心裏卻有些隱隱不安。
  “他就是飛鳥無數個輪回中的一世。”
  “什麽?” 我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西澤爾。波爾金,羅馬教庭的最高統治者亞曆山大六世與羅馬婦女的私生子,意大利的瓦倫丁公爵,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野心家,差不多掠奪了整個意大利北部的土地,用施毒暗殺的手段除去一個個政敵,包括自己的兄弟,他愛上自己的親妹妹,與親妹妹亂倫,卻又把妹妹當成工具,一次次遠嫁聯姻,又一次次派人殺死妹妹的丈夫,再次把她掠奪回來,這個被後世史學家用手段殘忍、凶狠、恐怖這些字眼來形容的毒藥男人,居然,居然是飛鳥的前世!
  我,我完全不能相信!
  “所以,所以當初師父想讓我去?” 我的心情一片混亂。
  司音點了點頭,道:“這隻是飛鳥的其中一個前世,所以我本來想讓和他們沒有關係的你去。”
  “師父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怒道,如果知道是這樣,我怎麽不會讓飛鳥去了!
  司音神色黯然道:“也許,這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什麽命中注定!師父,馬上送我去意大利,我要把飛鳥帶回來!” 我站起身來,飛鳥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上次是他帶我回來,這次我一定要把他帶回來!”
  司音看著我,忽然從懷裏拿出了一件東西,我定睛一看,咦,這不是師父的三件法器之一八卦陰陽輪嗎?這件法器能根據不同對手製造出虛擬的幻境,於幻境中製敵於死地,殺傷力要比渡靈蓮花更大。
  “看來飛鳥多半是和波爾金家族的人扯上關係了,他們家族的毒藥這樣出名,是因為這些毒藥全都出自一名叫做杜蓮的女巫,她的巫術十分高強,為防萬一,所以我才把法器交給飛鳥,但是……” 司音頓了頓,道:“你要去的話,就帶著這個,不管有沒有帶回飛鳥,如果有危險,你要馬上回來。”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道:“我一定會把飛鳥帶回來的!”
  雖然是這樣說,我心裏的不安卻在不停擴大,飛鳥這樣厲害的法術,再加上師父的法器,怎麽可能輕易敗在女巫手下,怎麽可能輕易出事?
  難道是出了別的我們所不知道的意外?
  無論如何,飛鳥,我一定會把你帶回來,等著我!
  管他什麽女巫,公爵,全都放馬過來吧!
 
  毒藥公爵
  十五世紀,文藝複興時期的羅馬
  當我走在羅馬的街道上時,也不禁為她的繁華所震懾。
  同樣是中世紀,處於歐洲文化中心的羅馬顯然和那個吸血女伯爵所在的匈牙利完全不在一個層次,四周的建築充斥著華麗,奢迷的文藝複興風格,希臘式柱廊和羅馬式穹窿,對稱的矗立在建築兩邊的精美大理石雕塑,美輪美奐的聖母天使浮雕裝飾著立柱和牆體,街道兩邊鮮花盛開,綠意盎然。
  但此時的我卻是絲毫沒有心情欣賞眼前的這一切,我所想知道的就是飛鳥到底在哪裏?
  為今之計,隻有先召喚附近的靈,讓它們幫我尋找飛鳥的下落。
  我往四周看了看,這裏人太多,我打算找一個偏僻的地方去召喚靈體,剛走了兩步,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小隱!”
  我渾身一震,這個聲音,不會就這麽湊巧吧?我緩緩的轉過頭去,在我的身後停著一輛四輪的烏木馬車,我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正從馬車裏下來的人。
  雖然這個男人穿著這個時期特有的男裝普爾波安,但是那張容顏卻是我現在最想見到的。
  “飛,飛鳥!” 我驚喜的叫了起來,飛奔過去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嚇死我了,飛鳥,我和師父都以為你出事了,嚇死我了,原來你好好的,太好了,太好了!” 我語無倫次的說著,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飛鳥輕輕摸了摸我的頭發,道:“傻瓜,我怎麽會出事。”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笑容依舊,不知是不是我敏感,他的眼眸似乎比以前深邃了很多。
  “為什麽不回去?你的任務完成了嗎?“我忙不迭的問道。
  他放開了我,點了點頭,道:“完成了,不過,我還有一些事要辦,現在我正要去瓦倫丁公爵的宮殿,你也和我一起來吧。”
  “什麽!” 我大吃一驚,這才看見馬車上的圖案,絢爛的金色和朱紅色底色上,繪有一隻昂然欲戰的公牛,這是代表亞卑士神的公牛,也是……赫赫有名的毒藥家族波爾金家族的家徽。
  我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促的說道:“飛鳥,你糊塗了嗎?師父再三和你說千萬不要和波爾金家族的人扯上關係,你怎麽偏偏和這個瓦倫丁公爵扯上關係,他的性格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這種人你絕對惹不起,你馬上跟我回去!”
  他的眼眸忽然有什麽閃過,我心裏忽然湧起了一絲說不清的奇怪的感覺,飛鳥好像有點和往常不一樣。
  “小隱,我知道這次耽擱久了些,讓你和師父擔心,不過我馬上就會和你回去,瓦倫丁公爵這次幫了我不少忙,我至少和他去告個別吧。”
  “還是和他少接觸為好吧,他家的毒藥可是出了名的。”
  他笑著拍了拍我的頭,“別擔心了,你幾時見過我中了別人的招,再說他也不是傳說中那麽壞,每個人都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你難道不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嗎?”
  被他一說,我的好奇心也有些蠢蠢欲動,這個史學家口中的殘酷無情同時又擁有無與倫比的才華的毒藥男人到底是什麽樣呢?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是飛鳥的前世呢。
  正在遲疑的時候,他又笑了起來,道:“我還真是沒想到,師父原來也會擔心我,不過讓你過來,即使我出了事,好像你也派不上什麽用場吧,哈哈。”
  “你!” 我瞪了他一眼,太小看人了吧,“怎麽會,師父連陰陽八卦鏡都交給我了呢,怎麽會打不過別人,我還以為你被那個巫女杜蓮打敗了呢。”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你知道杜蓮?”
  我點了點頭道:“師父說過了,不過我們飛鳥怎麽會中了一個小小巫女的招數呢,對不對。” 我笑著瞥了他一眼。
  “那是當然,嗬嗬。” 他笑道,不知為什麽,我又在他的眼眸中見到了那絲我看不清的神色,似乎隱隱的帶著一絲嘲諷。
  “上車吧,還愣著幹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我拉上了馬車。
  “你真的馬上跟我回去?”
  “笨蛋,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你好像經常騙我呀。”
  “嗬嗬。”
  “飛鳥,你穿這個衣服還很帥哦,” 我拽著他的泡泡袖子玩,“好好玩,就像童話裏的王子服裝呢,。”
  “小隱?”
  “嗯?”
  “師父真的把陰陽八卦鏡交給你了嗎?”
  “是啊,這個威力可比你的渡靈蓮花還厲害呢。“
  “是……嗎,” 他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不知不覺,馬車緩緩的行進了瓦倫丁公爵的宮殿,下了馬車,飛鳥就拉著我直接進了宮殿裏,宮殿裏鍍金的屋梁熠熠生輝,上等的掛毯絢麗華貴,大理石製成的地麵光潔照人,寬敞的大廳裏居然還有一個水池,清澈的水流從白色的女神像所持的瓶口潺潺而下,從高大柱廊和羅馬式穹窿下灑進來的陽光映照在水波之上,閃耀著點點金光。
  經過水池邊的時候,隻聽撲通一聲,飛鳥身上不知有什麽東西掉下了池子,
  “飛鳥,你的東西掉了。” 我趕緊叫住他。
  他站在那裏沒有動,“掉了就算了。”
  “那怎麽行,你好懶,我幫你撿吧。” 我彎下腰,清澈的池水中赫然躺著一隻銅色的戒指,我伸手撈了上來,池水冰涼,我的身上不由打了個冷戰。
  是個雕刻著九頭女神的戒指,波爾金家族的圖紋,可是,在我的記憶裏,飛鳥從來不喜歡戴這些首飾啊。
  “給你。” 我交給了他。
  “謝謝,” 他伸手接過,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西澤爾呢?”我問道。
  飛鳥笑了笑道:“公爵大人大概在忙,我們在旁邊的房間裏等一下。”
  我跟著飛鳥進了房間,不知為什麽,總覺得哪有有點不對勁,可究竟哪裏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
  飛鳥好像對西澤爾一點也不反感,也許是因為西澤爾是他的前世的關係吧。嗯,這樣解釋起來應該解釋的通。可是師父到底在擔心什麽呢?是怕西澤爾對飛鳥不利嗎?可看起來好像不是這麽一回事啊。
  “口渴了吧,喝杯葡萄汁吧。” 他忽然說道,我抬頭一看,一位宮女端了兩個水晶杯進來,被子裏裝的是泛著紅瑪瑙般光澤的葡萄汁。
  我忽然覺得一陣惡心想吐,
  “喝吧。” 他端起自己的一杯喝了下去,“很不錯的味道。”
  我心裏那不對勁的感覺又冒上來了,飛鳥,他忘了嗎?自從從吸血女伯爵那裏回來後,我一看紅色的飲料就想吐,所以那次以後,他們再也不買紅色的飲料回家。
  可是看飛鳥的神情,又不像在捉弄我。
  “飛鳥,這是紅色的飲料啦。” 我說道。
  “是呀,葡萄汁當然是紅色的,有什麽奇怪,喝吧。” 他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我慢慢舉起了杯子,拿到眼前的時候,我停住了,在水晶的杯麵上,清晰的映照出飛鳥注視我的眼神,等待中帶著一絲急切。是的,我想我沒有看錯,是等待的眼神。
  等待我喝下這杯葡萄汁。
  忽然,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我居然在懷疑飛鳥,我居然在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飛鳥,從小把我當妹妹一樣疼愛的飛鳥。我趕緊搖了搖頭,自己都在亂想什麽,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
  但是,這杯葡萄汁似乎還是不喝為妙。
  “喝吧。” 他微微一笑。
  我想了想,放下了杯子,笑嘻嘻道:“還是不喝了,我一點也不渴。”
  他看著我,也放下了杯子, 站起身來,走到我的身邊,把手輕輕搭在了我的肩上,微笑著說道:” 還真是小看你了,這樣都沒辦法讓你喝下去。“
  我一愕,抬頭看他,他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極其詭異的笑容,
  “飛鳥,你在說什麽?” 我有些不解,心裏又感到莫名的恐懼。
  他忽然笑得很是燦爛,笑了一陣後,盯著我的眼睛一言不發,他的眼神是我從沒有見過的眼神。
  剛才發生的一切忽然電影般回放,為什麽我會這麽湊巧碰上飛鳥?為什麽飛鳥看見我一點也不驚訝,碰巧的仿佛他在一直等著我出現,為什麽他忘了我害怕紅色的飲料,為什麽他會佩戴這樣的戒指,為什麽他擁有這樣陌生的眼神,
  我感到渾身都在顫抖,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我迅速的抓過他的手,扯起那蓬蓬的泡泡袖,頓時呆在了那裏。水晶手鏈,他沒有水晶手鏈!
  我立刻倒退了幾步,驚恐和震驚令我說不出連貫的話來,“你,你……不,不是飛鳥!"
  他牢牢的望著我,嘴角輕輕一揚,從他的口中居然傳出了一個清脆婉轉的女聲:“我也沒有說我自己是飛鳥呀。”
  這一下把我震的不輕,就看見飛鳥在我眼前慢慢矮了下去,矮了下去,匪夷所思的變換成了一個隻有七八歲大小的女孩。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從口中艱難的擠出了幾個字:“變……形……術!”
  小女孩容貌可愛,天真無邪,唯有那一雙眼睛深沉的完全和她的年紀不符。她忽然笑咪咪的拍起手來:“厲害厲害,姐姐連這都知道。”
  我漸漸回過神,上前一把扭住她的手腕,怒道:“飛鳥呢,你把他怎麽樣了,你要敢動他一下,就算你是個小女孩,我也不會放過你!”
  她依舊笑咪咪的看著我,道:“我怎麽會把飛鳥哥哥怎麽樣,他對我可好了。”
  我心中又急又怒,聽她的話,是知道飛鳥的下落了,這個有著天使一樣容貌的小女孩,到底是什麽人,這麽小的年紀居然會用變形術!飛鳥,飛鳥他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我放開了她,掏出符咒,惡狠狠道:“你要再不說,別怪我不客氣。”
  她露出了一個純真的笑容,道:“姐姐,你要怎麽不客氣?”
  “你!” 我被她氣得渾身發抖,“我先封印了你!” 我雙手結印開始念咒,符咒漸漸發出綠色的光芒,把她整個籠罩起來,綠光越來越強,越來越強,我念到一半,忽然隻覺下腹一涼,心口猛的絞痛起來,一陣劇痛貫穿全身,一瞬間,綠光消失,符咒也化為灰燼,渾身動彈不得。
  “嗬嗬,姐姐,” 她甚是好笑的看著我:“你早就中了我的毒了。”
  “毒?” 我驚訝的看著她,“不可能,你在那杯葡萄酒裏下了毒吧,可是我一口也沒有碰。”
  “嗯,那裏是下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在別的地方也下了。” 她微笑著看著我。
  “別的地方?” 我一愣。
  她抬起手,唇邊閃過一個奇異的笑容,:“謝謝你替我撿了戒指。”
  撿了戒指?我的頭皮一麻,“難道是池水?”
  “哇,姐姐好聰明哦,猜對了,不過池水裏的毒還是差多了,這麽久才發作,我差點就被姐姐封印了呢,好怕哦。不過好可惜,現在姐姐反而被我的毒封印了。”
  “你……”
  “不過姐姐不用擔心,這個毒隻是封印你的法術,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死的。”
  一時半會兒不會死?我的嘴角開始抽搐,那將來呢?
  她彎下腰來,在我的懷裏掏出了那麵陰陽八卦鏡,喜笑顏開道:“太好了,又多了一樣寶貝。”
  又多了一樣?我心裏一緊,脫口道:“渡靈蓮花?”
  她笑著看了看我道:“姐姐也知道?”
  一聽她的回答,我的心又沉了下去,如果渡靈蓮花也在她手裏,那麽不就是說飛鳥也……怎麽可能呢,飛鳥比我冷靜,比我聰明,他怎麽可能輕易中招。
  不過,要操縱這兩件法器,必須會念咒文。
  “你拿著也沒用。” 我冷冷道。
  “所以要麻煩姐姐教我哦。”
  我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隻是用最惡毒的目光瞪著她,這個惡魔一樣的小女孩到底是什麽人!下毒,她精於下毒,難道她就是……
  門外傳來了一陣穩重的腳步聲,她的聲音又一次打斷了我的思考,” 公爵大人,一切都解決了,您打算怎麽處置?“
  公爵大人……這裏的公爵大人不就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走進來的這個男人。
  黑色微曲的長發下,是張俊美冷酷的臉,在看到我抬頭的一刹那,他狹長的淺綠色眼眸中一抹驚訝的神色一閃即逝,那是一種怎樣的綠色,仿佛初春時節柳稍上綻放的新綠,又仿佛碧色湖中溶入了初化的雪水,那樣透明的綠意中卻泛著冷峻幽暗的光澤,飄蕩著一種死亡的氣息,散發著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西澤爾·波爾金,全意大利最令人恐懼的野心家、強權者和完美的陰謀製造家。15世紀的歐洲曆史上,再沒有第二個像他那樣背負如此之多惡名,卻又為同時代人所同情並毫不吝惜地給予讚美的統治者。就是我眼前的這個男人嗎?
 
  冒名頂替
  現在可不是感慨的時候,我很快回過神來,衝著他就是一句: “飛鳥呢?”
  他沒有回答我,目光掃過我望向了那個小女孩,:“杜蓮,你覺得她像不像一個人?’
  杜蓮?我詫異的望向她,這個小女孩就是那個女巫杜蓮,竟然是這麽一個小孩子!
  杜蓮一笑,道:“的確有幾分像,我剛見到她的時候也有些吃驚。”
  他們在說什麽?我像誰?他們又為什麽冒充飛鳥抓住我?我的心裏一片困惑。
  “隻是可惜,她眼睛的顏色是黑色的。” 西澤爾瞥了我一眼。
  “嘻嘻,這有什麽難的,比變形術簡單多了。” 杜蓮笑著走到我麵前,雙手在我麵前一揮,隻見一道綠色的光閃過,我的眼睛隻覺一熱,好像有什麽覆了上來,
  睜開眼的時候,隻見西澤爾正牢牢盯著我,冷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
  “怎麽樣,公爵大人,現在更像了吧?”
  西澤爾沒有說話,忽然抓起了我的手,極其優雅的在我手背上吻了一下,“從今天起,你就叫做琉克勒茜。”
  我徹底的混亂了,琉克勒茜,不就是他亂倫的妹妹嗎?怎麽變成了我?真正的琉克勒茜難道不在這裏?我又怎麽會像她?琉克勒茜不是意大利人嗎?
  “怎麽可能,琉克勒茜不是你妹妹嗎,我怎麽可能會像她,我是東方人,長相完全不一樣呀。”
  “你不知道嗎,琉克勒茜小姐的母親就是位東方人,所以她的長相並不像意大利人,隻不過她有一雙和公爵大人一模一樣的綠眼睛。” 杜蓮還在一邊笑咪咪的解釋,我狠狠白了她一眼,這該死的女孩,用了什麽該死的毒藥,居然讓我動都不能動。
  琉克勒茜和西澤爾原來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不過就算異母,還是亂倫。可是,琉克勒茜在當時不是有名的美人嗎?說我像她,那麽我豈不是……要命,這個時候還在想什麽,我趕緊打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明晚,歡迎費拉拉大公伊斯特的舞會上,我需要你出席。” 他冷冷的吩咐道。
  我輕輕哼了一聲道:“我憑什麽聽你的?”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邪惡的笑容,“飛鳥。” 從他的嘴裏說出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我就妥協了,不管是不是肯定飛鳥在他手裏,我都不敢拿飛鳥來冒險。
  “這才乖,我的……妹妹。” 他的眼中飄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看他就要走出房間,我忍不住又喊住了他,“等一下,就算死,死也要讓我死得明白,為什麽知道我會來找飛鳥,為什麽會找到我?又為什麽下毒?就算我和你妹妹像,在你見到我之前也並不知道吧,那麽本來你給我下毒又是為什麽?我哪裏得罪你了!”
  他停了下來,微微側過身子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緩緩道:“得罪我的是……飛鳥。” 他的聲音冷若寒冰,眼眸中閃耀著極度憎恨的神色。
  “姐姐,你的問題太多了。” 杜蓮一邊說著,一邊往我嘴裏塞了個藥丸。
  我趕緊往外吐,那藥丸已經咕咚一聲滑到了喉嚨裏,完了,又不知是什麽毒藥,我先是一驚,隨後又有點無奈,反正已經中了毒,多幾種也無所謂了,說不定還以毒攻毒呢。
  “等下你就可以動了,不過隻可以讓你動的解藥,其他事情還是做不了哦。” 她笑嘻嘻的說著。
  看著他們走出房門,我心裏越來越不安,看起來飛鳥得罪他的事好像不小,這樣的話,飛鳥不就凶多吉少了嗎?
  想起杜蓮的話,我試著動了動手腳,果然可以動了,我連忙掏出符咒,試著施法,果然還是不行,我又試著召喚司音,也不行,我的一切,好像真的被封印了。
  發了一會呆,我趕緊掏出了鏡子,一照,差點連下巴都掉下來,我那雙黑色的眼睛竟然真的變成了和西澤爾一樣的綠色,從來想過,眼睛顏色的改變對容貌的影響也會這麽大,比我原來的嫵媚多了,可是我好不舒服,好像覺得自己不是自己了,那麽美麗的綠色出現在我的眼睛中竟然是這麽恐怖的感覺,要命了,我擁有了一雙綠眼睛,是不是永遠都會變成這樣?我不要,我要我的黑眼睛……
  飛鳥,司音,怎麽辦,我該怎麽辦?一個又一個奇怪的謎團出現在我的眼前,飛鳥,你到底在哪裏?難道真的在這個殘酷的男人手中?
  第二天晚上,歡迎費拉拉大公的舞會前,我站在一麵雕花鑲金的大鏡子前,看著鏡子裏陌生的自己。
  粉色的蕾絲禮服,銀色的緞帶,黑色的長發被輕輕挽成典雅的發型,一雙淺綠色的眼眸眼波撩人,鏡子裏的人是很漂亮,不過我知道,那不是我。
  “姐姐,你真的很像琉克勒茜呢。” 那讓人憎恨的聲音又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轉過頭,冷冷瞅著她,也不說話。
  忽然想起了什麽,我又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不是會變形術,自己變成琉克勒茜不就行了,何必要我冒充。”
  她笑了起來,“我也想哦,不過……”
  她沒有說下去,我卻猛然想起師父曾經說過黑魔法裏的變形術好像是有時間限製的,似乎隻有兩個小時左右可以維持。
  琉克勒茜,費拉拉大公,我不停的思索著這兩個名字,忽然全身一震,對了,費拉拉大公不就是琉克勒茜的第三任丈夫嗎?後來似乎也沒有逃出被西澤爾毒殺的命運。
  那麽說來,難道是讓我冒名頂替嫁給那個費拉拉大公嗎?
  “杜蓮,你是怎麽知道我會來找飛鳥的?” 我雖然討厭她,但心裏實在有太多疑問。
  她又在那裏笑,“姐姐,你的問題好多。” 就在我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出乎意料的說了兩個詞:“血-牌。”
  血牌?我心裏暗暗吃了一驚,我也知道這種奇異的黑魔法,血牌占卜是一種極其靈驗的占卜方法,再用血牌占卜前,必須用自己的鮮血養血牌,聽說是用一把從未用過的匕首將一麵鏡子劃破,然後,用鏡子 碎片,將自己的無名指劃破,將血滴到一塔羅牌上,每張最多隻能滴3滴,等到已經可以不通過牌就能夠占卜的時候, 再一張張的燒掉牌, 同時與惡魔結下契約。
  我似乎有點明白她是怎麽算出我的到來了……
  但是為什麽要抓住我,給我下毒,我卻還是不大明白。
  “準備好了嗎?我的……妹妹。” 這個聲音讓我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鏡子裏赫然出現了西澤爾的身影,他淺綠色的眼眸牢牢的凝視著鏡子的我,那神情專注中帶著幾分罕見的溫柔,他雖然是看著我,但那目光似乎已經穿過了我的軀體,一直望向遠處。一瞬間,我忽然明白過來,他不是在看我,而是透過我看見了琉克勒茜,看來傳聞不假,西澤爾好像是愛著他的妹妹。
  他的手輕輕撫上了我的鬢發,修長的手指觸碰到了我的麵頰,我抬手擋開了他,冷冷道:“西澤爾,你別弄錯了,我可不是你妹妹!”
  他的唇邊勾起一絲略帶邪惡的笑容,道:“琉克勒茜,別鬧了,跟我去舞會,見見你未來的丈夫吧。”
  未來的丈夫?我的腦袋轟的一聲,這個混蛋,果然要利用我嫁給費拉拉,繼續靠這種卑劣手段掠奪他的人領土和財富,等等,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說明琉克勒茜根本不在這裏?是出了什麽意外,還是……她會不會和飛鳥會有什麽關聯嗎?
  想到這裏,我更是心急如焚,隻恨自己莫名其妙的中了招,什麽法術也施不出來,還要在這裏受人要挾。
  “我不去。” 我忽然開口道。
  他顯然有些驚訝,
  “飛鳥不在你這裏,對不對?” 我說這話也隻是想試探一下,其實我自己也摸不準。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忽然笑了起來,沉聲道:“杜蓮。”
  杜蓮笑嘻嘻的跳到了我的麵前,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我隻覺眼前一暈,她手裏拿的,確確實實是飛鳥的渡靈蓮花,怎麽可能呢,飛鳥怎麽可能著了這個小女孩的道呢。我的心裏頓時空蕩蕩的,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襲擊了我的全身。
  “西澤爾,你把飛鳥怎麽樣了!” 我的情緒開始失控,如果飛鳥出事的話,我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西澤爾沒有回答我,順手掐下身邊水晶花瓶裏一朵粉色的玫瑰,插在了我的鬢邊,做出了一個讓我挽著他手臂的姿勢,道:“我們該出席了,不能讓今晚的貴賓等太久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的眼神在無聲的警告和威脅著我,想到飛鳥,我不得不走上前,極不情願的挽上了他的手臂。
  這一段路在今天看來卻是格外漫長,尤其是要挽著一個我極其討厭的人。
  腳下的鞋子更是讓我走的跌跌撞撞,當時貴族所穿的尖頭鞋我根本就穿不習慣,而且因為鞋尖長度代表穿者的地位,我腳下的這雙鞋的鞋尖恐怕有十四英寸。快走到大廳的時候,我的腳忽然一扭,身子一歪,他伸手攬住了我,
  “琉克勒茜,在費拉拉大公麵前可不能這樣失禮。” 他的唇邊帶著一抹譏諷的笑容。
  我甩開了他的手,怒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聽你的命令,嫁給那個什麽費拉拉大公,我再說一遍,我不是琉克勒茜,我最討厭別人要挾我!”
  他盯著我,笑容依舊蠱惑,“知道我最討厭的是什麽嗎?”
  我別過頭去,道:“我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我最討厭……別人不聽話了。” 他輕輕扳過我的臉,盯著我的眼睛道:“你也知道,不聽我話的人,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我當然知道你的光輝曆史,” 我開始不能控製內心的氣憤,“謀殺過自己的兩位親弟弟,殺死過無數的表親,毒殺了不聽話的數位主教,還把妹妹反複嫁給各國王公,毒死他們之後,再通過繼承權獲得該國的土地。不是嗎!”
  他扣住我下巴的手漸漸用力,一陣疼痛襲來,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那綠色眼眸中極快的閃過一絲怒意,卻又很快的恢複了平靜。
  他忽然笑了起來,“不想嫁給費拉拉大公也行,那麽今晚就來做我暖床的女伴。”
  我的頭又是轟的一下,眼前的這個男人何止是毒藥男人,簡直就是條毒蛇。
  “你,你敢……” 我明顯底氣開始不足。
  他忽然放開我的下巴,就在我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又被一股大力推到了旁邊的希臘式圓柱上,在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把我緊緊按在了圓柱上,我的背部緊緊貼著圓柱,冰涼的感覺隔著衣料滲透到我的全身。
  我心中有些驚慌,我實在不相信他大膽如此,旁邊就是大廳,在旁人眼裏我是他妹妹,他就不怕別人看見嗎?
  “放開……”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感到一陣強烈的壓迫感向我襲來,下一秒,他的唇已經吞噬了我的話語,毒蛇一般的舌緊緊的纏繞住了我的舌,好難受的感覺……我能感覺到他的舌正在肆無忌憚的侵犯我的領地,這是個不帶任何感情的吻,更多的像是在警告和示威。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才放開我,
  “你說我敢不敢。” 他的唇邊又露出那抹邪惡的笑容。
  我直直的看著他,什麽語言也不能形容我此刻的的心情,自我穿越時空以來,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邪惡的男人,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麽可怕的男人存在,是的,可怕,好可怕的男人。
  以前是我的運氣太好了嗎,遇到的都是些讓我真心感動的男人,這一次的好運到頭了嗎?
  “來吧,別讓你未來的丈夫久等。” 他輕輕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臂彎處,我機械的跟著他走進了舉辦舞會的大廳。
 
  宮廷舞會
  華麗昂貴的地毯,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燈,精致巨大的油畫,手持酒杯細聲低語的男士們,爭奇鬥豔的貴婦們,各懷鬼胎的男男女女披著貴族的外衣,戴著厚重的麵具,為了不同的目的,在這裏虛偽的客套著。
  我抬眼望了一眼西澤爾,他的眼眸中掠過一絲不屑,卻又立刻綻開了一個看上去無比歡悅的笑容,朗聲道:“我尊貴的客人們,我歡迎你們的遠道而來。”
  底下一片歡呼聲,西澤爾,西澤爾的名字在眾人口中此起彼伏。
  西澤爾的眼中毫無笑意,他淡淡的瞥了不遠處一眼,目光鎖在了一個穿著綠色絲質禮服的金發男人身上。
  那個年輕男人注意到了西澤爾的目光,立刻走上前來,極為優雅的彎腰做了一個貴族禮節,開口道:“公爵大人,我伊斯特代表費拉拉公國誠心感謝您的熱忱款待。”
  伊斯特,不就是那個倒黴的費拉拉公爵嗎?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他很年輕,大概隻有二十出頭,容貌俊秀,氣質高雅,與他身邊那些貴族不同,他那雙藍色的眼眸卻是格外清澈,這樣清澈的藍色眼眸讓我想起了飛鳥。
  他注意到我在看她,對我微微一笑,眼神中毫不掩飾對我的欣賞。
  “伊斯特公爵,這是我的妹妹琉克勒茜。” 西澤爾輕輕的放開了我,不著痕跡的把我
  往伊斯特的方向一推。
  “早就聽說過琉克勒茜小姐的美名,今天一見果然比傳說中還令人心動。” 伊斯特客氣的說道。
  我在心裏哀歎一聲,換了以前,聽見這樣讚美的話,我早就找不到東南西北,但是現在,我知道,他讚美的是真正的琉克勒茜,而我隻不過是那個邪惡男人手中的一顆棋子。
  看著伊斯特微笑的臉,我的腦中忽然轉過一個念頭,如果讓他討厭我,那麽他不就不會提起婚事了嗎?這樣一來,即挽救了這個年輕人,又讓西澤爾的計劃泡湯。
  想到這裏,我也不禁笑了起來,“伊斯特公爵,我也早從哥哥那裏聽說過你的事跡,您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伊斯特的臉微微一紅,笑了笑。
  西澤爾顯然對我的表現很滿意,道:“伊斯特公爵,和我的妹妹好好聊聊吧。”
  伊斯特笑著看了我一眼,伸過手來,我也微笑著把自己的手交給了他。
  “伊斯特公爵,這裏實在是太悶了,不如我們去花園裏走走吧。” 我熱情的邀請他,隻是想離開西澤爾的視線。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喜悅,跟著我往花園走去。
  淡淡的月光灑在意大利式的庭園中,充滿了浪漫的情調。我在一棵月桂樹前站定,他站在我麵前,定定的看著我。
  “看什麽?” 我問道。
  “琉克勒茜小姐,您的眼睛實在是太美了。” 他毫不吝嗇的讚美道。
  我倒釋然了,看來還是沾了這雙綠眼睛的光。
  “伊斯特公爵,你喜歡我嗎?” 我問道。
  他似乎沒料到我問得這樣直接,愣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可是,我不喜歡你。” 我冷冷的看著他,“你的這身綠色禮服讓你看上去像隻難看的青蛙,還有我也不喜歡你說話的方式,帶著濃重的口音,太不高雅了。另外,你的發型我也不喜歡,活像個刺蝟。”
  他顯然被我的話弄懵了,我也覺得自己很過分,不過這也是迫不得已,我想了想,決定再加個重碼的。
  “更重要的是,伊斯特公爵,我最喜歡的人是我的哥哥…… ”
  “琉克勒茜!” 從我背後傳來的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後半句話,我的身子一僵,他,他怎麽在這裏?
  我也不敢回頭,隻見西澤爾走上前來,親熱的擁住了我,道:“真是不好意思,伊斯特公爵,我這個妹妹從小就被我寵壞了,盡說些沒有分寸的話。”
  他笑著轉向我道:“琉克勒茜,等你嫁了人,可不能再說些孩子氣的話了。”
  他雖然笑著,眼底溢動的寒氣卻讓我心驚膽戰,我忽然覺得渾身發冷。
  伊斯特公爵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來,半晌,才神色古怪的匆匆道別離開。
  庭園裏隻剩下了我和……西澤爾。
  他什麽話也沒說,我的心卻因為恐懼而越跳越快,我破壞了他的計劃,他一定不會那麽容易放過我。
  “我親愛的妹妹,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 他的唇邊勾起一個奇異的笑容,“我說過我最討厭不聽話的人了。”
  月光下,他的淺綠眼眸格外詭異,閃動著冷洌的光芒。我的心就快從胸腔裏跳出來了,條件反射的往後跑去,剛跑了兩步,就被他一把扯了回來,他毫不客氣的拖著我往旁邊的房間走去。
  “你瘋了,西澤爾,你的客人們隨時會看到的!” 我拚命掰著他的手,腹部因為過度緊張而抽痛起來,完了,不知道這個可怕的男人會怎麽懲罰我……
  他輕輕哼了一聲,顯然根本不在乎,任我再怎麽反抗,還是被他拖進了房間。
  “我說過,不想嫁給費拉拉公爵,今晚就做我的女伴。” 一進房間,他的怒意毫不保留的釋放出來了,他拉過我,把我往地上重重一摔。
  “你居然用這一招,” 他的神情在一瞬間又冷靜下來,冷冷的盯著我。
  我揉了揉被摔痛的肩膀,支起身子,道:“我也說過我討厭別人要挾我。”
  他的眼神忽然迷茫起來,似乎在回憶著什麽,低聲說了一句:“很久以前她也說過一樣的話。”
  “什麽?” 我隨口問道。
  “最喜歡哥哥,我的琉克勒茜也說過那樣的話,琉克勒茜……”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悲傷的神色,似乎沉浸在回憶之中。
  “琉克勒茜在哪裏?” 看他神思有些恍惚,我趁機問道。
  “琉克勒茜她……” 他的眼神忽然冷酷起來,神思似乎一下子又清醒過來,“你想套我的話?”
  我心裏一沉,罪過又加了一條。
  “過來吧,” 他不知何時已經斜倚在金緞與銀線織成的軟榻上,露出了一個魔鬼般的笑容,“破壞了我計劃的人,我是不會讓他多活一刻的,不過,如果你能在床上取悅我,我或許能考慮一下多留你一段時間。”
  我靜靜的站在原地,他是想把我作為他妹妹的替身嗎?
  “抱歉,我做不到。” 我冷冷的回答道。
  他的眼中飄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道:“除了容貌,你的性格和琉克勒茜完全不一樣,不過,” 他頓了頓,道:“那或許會更有趣。”
  “過來。” 他的語氣加重,臉上隱隱有絲冷峻之色,我想我再不過去,也許就要把他惹火了。但是眼下如果想脫離這個險境,似乎……
  “如果我嫁給費拉拉公爵呢?” 我開口道。
  他稍稍一愣,笑了起來,“本來我也很希望把你嫁給他,可是今天你自己把這件事搞砸了。”
  “搞砸了?未必。”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又不是費拉拉公爵,你又怎麽會知道他的想法,他既然千裏迢迢來到羅馬,我想恐怕也不會因為我的幾句話就輕易放棄吧。一切都有可能。”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底氣明顯不足,因為我也不是費拉拉公爵,說不定我那幾句話已經得罪他了,但是不管怎麽樣,我想逃過今晚再說。
  “哦?” 他挑了挑眉。
  “你要的不是女人,你要的是意大利,比起費拉拉公國,歡娛的一夜又算得了什麽。” 我牢牢的盯著他,他也盯著我,我和他大概足足對視了十來秒鍾,誰都沒有眨一下眼。
  他忽然又高深莫測的笑了起來,帶著無盡的冷酷,“不錯,我隻要意大利就夠了。所以,我的妹妹,我需要你。
  聽他用妹妹稱呼我,我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又把我推到了琉克勒茜的位置上。
  “那麽,我告辭了。” 我趕緊以最快的速度往外走,剛走到門外,就聽見後麵冷冷傳來一句:“我再說一遍,我最討厭不聽話的人。”
  我頓了頓,又快步走出了門外,為什麽西澤爾偏偏會聽見我和伊斯特公爵的對話,接下去我又該怎麽做?
  飛鳥,你到底在哪裏?司音,我又該怎麽辦?
  第二天,卻意外的傳來了費拉拉公爵向我求婚的消息,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公爵還是願意娶我,但至少西澤爾看起來十分滿意這個結果。
  當晚,宮廷裏又舉辦了盛大的舞會,慶祝琉克勒茜和費拉拉公爵的婚事。
  西澤爾笑得十分愉快,連他的眼底都帶著笑意,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了伊斯特的手上,朗聲道:“費拉拉公爵,我現在把我最珍貴的妹妹交給你了。”
  “是的,我一定會好好疼愛她,把她當成我的珍寶。”伊斯特笑著看了我一眼,握緊了我的手。
  悠揚的樂曲響起,貴族們紛紛翩翩起舞,伊斯特帶著我,慢慢的旋轉,我有些抱歉的看著他,已經踩到他好幾腳了,我望了一眼西澤爾,他正忙著與客人們舉杯暢飲,根本沒有注意我們,
  “可不可以去花園。” 我低低的說道。伊斯特稍稍一愣,會心一笑,帶著我隨著樂曲不著痕跡的出了大廳。
  “為什麽……還要求婚?” 一出大廳,我就忍不住問道。
  他用那雙清澈的眼睛注視著我,笑了起來,道:“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坦率的姑娘,琉克勒茜小姐,我非常欣賞你,因為你不會隻用虛偽的客套話來奉承我。”
  我愣在了那裏,忽然注意到他今天換了一身天藍色的禮服,天哪,這是不是誤打誤著,這個費拉拉公爵居然反而因為那些無禮的話欣賞我,不會吧,男人的心思也真難琢磨。
  無意之中我把眼光往旁邊一掃,忽然看見一個侍衛模樣的男人行色匆匆的往宮殿走去,看他的方向是往我住的地方而去,我心裏不禁有些疑惑,那裏除了我,好像隻有杜蓮那個小妖女,這人行色如此匆匆,難道有什麽特別的事?會不會和飛鳥有關呢?
  想到這裏,我就想跟過去,但費拉拉公爵在這裏,得想個方法甩開他。
  “費拉拉公爵,我……”
  “你還是叫我伊斯特吧。”
  “好,伊斯特,不如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我會躲在這個花園的一個地方,你數到兩百來找我,如果找到就算你贏,如果沒找到就算我贏,好不好?”
  伊斯特猶豫了一下,我的心裏焦急萬分,使勁擠出笑容,朝他甜甜一笑,“如果你贏的話,我會送上一個吻作為獎勵哦。”
  看來偶爾色誘還是有點效果,在他閉眼數數的時候,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自己所住的宮殿。
  我輕手輕腳走到杜蓮的房門前,把耳朵貼在了上麵仔細傾聽。
  “這樣都沒找到?” 是杜蓮的聲音。
  “是。”
  “血牌的預測應該不會有錯,他們應該還在羅馬。”
  “那麽在下會繼續搜查,杜蓮大人,您看要不要告訴公爵大人?”
  “暫時不要。”
  “那麽……”
  “對了,公爵大人吩咐的事情你都辦妥了嗎?”
  “在下已經派人辦妥了,相信現在幾乎全羅馬人都知道琉克勒茜小姐……”
  正聽到要緊處,房間裏忽然變的一片寂靜,什麽聲音也沒有了。我心裏一緊,難道她發現了,於是趕緊起身往花園走去。
  一邊走,我一邊還在回想他們的話,他們似乎在找什麽人,莫非是琉克勒茜?還有全羅馬人知道的事情又是什麽呢?
  剛走到花園裏,我卻驚訝的發現伊斯特還在數,67,68,69,不會吧,應該早過了200呀,我忍不住喊了他一聲,他睜開眼,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琉克勒茜小姐,我數到一半就忘了,所以隻好重頭再數。”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個費拉拉公爵還真的有些特別,怪不得怎麽也玩不過西澤爾了。
  不過,他似乎是這裏最不讓人討厭的一個了。
  比起華麗的大廳,我更願意和伊斯特呆在這裏,至少這裏不用看見那個讓我討厭的男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廳的賓客們似乎漸漸散去,伊斯特見時候不早,也準備和我道別。
  “琉克勒茜小姐,今晚我非常高興,想到兩天後就能帶著您回費拉拉,我的心情就激動萬分。”
  “兩天後?” 我一驚,這麽快?
  “是,公爵答應我可以盡早帶您回去舉行婚禮。” 他微微一笑,忽然拉起我的手輕輕一吻,“琉克勒茜小姐,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我的心裏一片混亂,兩天,兩天後他要帶我回費拉拉公國,我怎麽能去呢,我還要找到飛鳥,可是現在連一絲頭緒都沒有,根本不知道飛鳥到底怎麽樣了,他好像忽然失蹤了……
  我靜靜的站了一會,正打算回房,經過花園裏的月桂樹時,忽然從樹後閃出一個人影,我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就被那人攬入懷中。
  一股濃烈的酒味直衝我的麵門而來,我正要推開這個不識相的人,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從那人的口中傳來,不覺身上一寒。
  “琉克勒茜……” 是西澤爾的聲音。
  白癡啊,我又不是琉克勒茜,八成是他喝多了,
  “琉克勒茜,我的琉克勒茜,你又要離開我了,又要離開我了……” 他低沉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
  我正想否認,忽然想到他現在喝醉了,也許是個好機會可以問出些什麽呢。
  想到這裏,我輕聲道:“哥哥,你好殘忍,你明明知道我愛著你,為什麽要把我一次一次嫁給別的男人。”
  他的身子一震,喃喃道:“我殘忍……是,我殘忍……每一次看著你遠嫁,我的心就被嫉妒的火焰焚燒,可是,為了意大利,為了我的意大利……”
  我的臉頰上忽然一熱,仿佛有滴灼熱的液體落在了上麵,我詫異的抬起頭,西澤爾淺綠色的眼眸中竟然含著淚水,他竟然這樣愛他的妹妹嗎?可是這樣愛著妹妹的他,為了自己的野心,依舊把妹妹一次次嫁給別的男人,不是很可怕嗎?
  我才不會同情他,我定了定神,繼續道:“哥哥,你愛我嗎?”
  “我怎麽不愛,我唯一愛著的女人就是你!”
  他的手臂一緊,勒的我快喘不過氣來,
  “哥哥,我也愛你,所以不要再送我走了,不要把我送給別的男人了。”
  西澤爾的手勒得更緊,語氣開始紊亂,“琉克勒茜,你最愛的還是哥哥嗎?可是,為什麽,你要逃離我,不,你不愛我了,你愛上了那個該死的飛鳥!”
  仿佛黑暗的房間忽然打開了一個窗戶,我的眼前頓時明朗起來,聽西澤爾的話,琉克勒茜果然不在這裏,她竟然愛上了飛鳥?那麽飛鳥呢?他又在哪裏?難道帶著琉克勒茜離開這裏了……”
  “飛鳥在哪裏?” 我強抑住心頭的激動,低聲問道。
  他沒有再說話,忽然又一把推開了我,踉踉蹌蹌的匆匆離去。
  我的心情起伏不止,雖然沒有問到關鍵的事情,但是至少有了一絲飛鳥的線索。
 
  被封印的靈魂
  雖然我很想離開,但是宮殿內外守衛森嚴,一時也出不去,不過我並不擔心,兩天後費拉拉公爵就會帶我離開,隻要出了這個宮殿,那麽一切就會變得容易的多。
  在離開這裏的前一晚,西澤爾派人把我叫到了他的寢宮。
  我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眼前這一幕。
  西澤爾正斜倚在金緞與銀絲製成的榻上,他手持酒杯,身邊圍繞著兩位金發半裸的美女,來自波斯的樂師在吹奏令人骨弱肉酥的樂曲,而西澤爾的神情冷漠,難辨喜怒。
  這樣的場景似乎有些奇怪,我正要退出去,西澤爾已經揮了一下手,他身邊的美女,樂師臉色一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個房間。
  房間裏,似乎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不知道公爵還是什麽事要吩咐。” 我冷冷道。
  他的嘴角往上一揚,又輕輕拍了一下手,一個小小的人影閃了進來,我一看,原來是杜蓮。
  杜蓮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瓶子,交到了我的手裏。
  “拿著這個,到了費拉拉公國你會用到它。” 西澤爾漠然的說道。
  是什麽?我伸手接過,藍色瓶子裏的白色粉末正透著一層淺藍妖冶的光澤,想到波爾金家族的傳統,我脫口道:“毒藥?”
  西澤爾微微一笑,杜蓮則一個勁的點頭,道:“對哦姐姐,是坎特雷拉。”
  坎特雷拉,不是波爾金家族最有名的毒藥嗎?聽說這種毒藥攙雜了屍鹼。屍鹼是生物死亡時在體內所生成的毒素,將整隻豬倒吊宰殺,磨碎其肝臟後加入三氧化二砷。接著,再讓它自然風乾或者做成液體,精製後磨成粉末,這才成為「坎特雷拉」。
  在倒吊起來慢慢宰殺的情況下,豬隻因為承受過大壓力,將在肝臟裡蓄積大量屍鹼。加入三氧化二砷,則會再加深它的劇毒性。
  “是讓我找機會送費拉拉公爵消失,然後,我的哥哥,你又能像以前一樣輕而易舉的得到費拉拉公國。” 我語帶嘲諷的說道。
  “既然你明白,我想我也不需要再重複一遍。” 他看了一眼杜蓮,示意她離開。
  我不喜歡單獨和這個男人呆在一起,他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壓迫感。
  “既然這樣,我想我也可以告退了吧。” 我麵無表情的說道。他頗為好笑的看了看我,道:“你好像很怕我?”
  我抬起了頭,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是怕你,我是討厭你。”
  他愣了一下,忽然又笑了起來,低聲道:“過來。”
  我站在原地沒動。他忽然站起身來,手持著酒杯向我走來,我的身體一陣繃緊,仍然一動不動。
  “來,喝了它。” 西澤爾溫柔的笑著,笑得完全不像那殺人不見血的黑公爵,而更似一個縱溺的情人。
  我望了一眼那血色的葡萄酒,胃裏一陣翻騰,如果我沒猜錯,這不是一杯單純的酒吧。
  “公爵還是不相信我嗎?” 我抬眼問道。
  他輕輕一挑眉,笑意更濃:“我從來不會相信任何人。”
  我也笑了笑:“你相信的是你的毒藥。”
  他盯著我,沒有說話。
  照今天這個情況,就算我不喝,他也一定會強迫我喝,如果我沒猜錯,那個應該是一種慢性毒藥,西澤爾是怕我趁機逃跑,所以想用那個繼續控製我。不過眼下,似乎是出去找飛鳥比較重要一點。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拿過酒杯,一揚手喝了下去。
  西澤爾滿意的看著我喝下酒,輕柔的撫摸著我的頭發,道:“我的好妹妹,這才聽話,不過要記住,三個月後還沒有回來的話,你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原來要等三個月才發作,那麽這就是說他要我在三個月內就毒死費拉拉公爵,三個月,用來尋找飛鳥應該夠了,不管怎麽樣,我一定要先找到他,把他帶回去。
  “我可以告退了吧。” 我平靜的說道。
  西澤爾的眼中閃過一抹奇怪的神色,忽然又說道:“明日,我會親自把你送到港口,費拉拉公爵的船隊會在那裏等候。”
  第二天的淩晨,我已經身在前往港口的馬車上。來自阿爾薩斯的四匹良駒正穩穩的帶著這輛裝飾著波爾金家族族徽的馬車沿著大道前行,馬車後跟著穿著黑色盔甲的騎士團和打扮成精靈的侍女們,我低頭望了一眼自己,一早就被換上了這件白色的衣裙,用最高級的西班牙白絹布製成,銀線與金線精細地織出華麗的花紋,勾勒出一朵朵線條優美的玫瑰。鬢邊所佩戴的鳶尾蘭隱隱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由西澤爾親自挑選的這種藍色憂鬱的花朵,似乎絲毫沒有婚嫁的喜氣,不過聽宮女說,每一次他妹妹出嫁,他必然會挑選這種花朵。
  想到這裏,我望了一眼坐在我身邊的西澤爾,一襲黑色鬥篷的他,靜靜坐在那裏,正如他的毒藥一樣,幽暗而致命。他的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仿佛正在考慮什麽。
  “你和飛鳥到底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他忽然開口問道,淺綠色的眼眸一暗。
  我一愣,杜蓮用血牌算的出我會來,怎麽沒有算出我來自什麽地方呢?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如果西澤爾知道我們來自未來,一定會向我們逼問他所處年代的曆史。
  “杜蓮沒告訴你嗎?”
  “她隻說你們來自一個和我們完全不同的異世界。”
  “哦。” 我才不會說我來自未來,不然一定會被他折磨死。
  “隻是,你怎麽會和琉克勒茜長得這樣相像,” 他看著我,眼神忽然柔和起來,但隻是那麽一刹那,他的眼神立刻又恢複了原有的冷酷。
  他朝馬車外張望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焦急,他似乎在等待什麽,而且今天的馬車好像也行進的特別慢。
  這個男人,不是又有什麽詭計吧?
  馬車忽然停下來了。
  由於慣性的作用,我往前一撲,西澤爾迅速的伸手抓住了我,
  “公爵大人……” 馬夫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慌。
  西澤爾的眼中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低低說了一句:“他果然沉不住氣了。”
  他?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西澤爾已經打開了馬車的側門。
  我探頭出去,馬車前正站著一個年輕的男人,陽光般耀眼的金發,海水般湛藍的眼眸,唇邊那抹似有似無的笑容,天哪,不正是飛鳥嗎!
  我急忙跳下馬車,正要跑過去,卻一把被西澤爾牢牢捉住。
  “飛鳥,飛鳥!” 我喜極而泣,還好,他真的沒有事,實在是太好了。
  “笨蛋,還真是你。” 飛鳥無奈的一笑。
  “飛鳥,你到底還是來了。” 西澤爾緊緊扣著我的手腕,一臉鐵青的問道。我一愣,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西澤爾早料到飛鳥會來嗎?
  飛鳥並沒理他,又望向了我,“小隱,你……”
  “飛鳥,我的法術被那個該死的妖女封印了,快來救我!” 雖然我有一大堆疑問,但我知道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笨蛋,也不知道師父讓你來是做什麽。” 他慢慢從懷裏掏出了符咒。
  “飛鳥哥哥,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哦。” 杜蓮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我們麵前,我看見飛鳥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
  他飛快的揚手念咒,符咒直衝我們而來,杜蓮一笑,放手一擋,一團黑霧從她的指尖漫延,刹那間幻化成一道黑光,擊破了飛鳥的符咒,重重的擊中了飛鳥的胸口。
  怎麽可能,我不敢相信的睜大眼,飛鳥怎麽可能連這小小的巫術都對付不了。
  我心急如焚,卻又甩不開西澤爾的手。
  “飛鳥哥哥,我提醒過你了哦,你難道忘了你的一半靈魂已經被我封印了,現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對手哦。” 杜蓮的聲音有如雷擊一般重重打在我的頭頂,飛鳥的一半靈魂被封印了?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
  我這才發現飛鳥的臉色蒼白的可怕,剛才太過驚喜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對著西澤爾的手就是一口,趁他一鬆手,我趕緊跑到了飛鳥身邊。
  “飛鳥,你怎麽樣,你怎麽樣?” 我驚慌失措的抹著他唇邊的血跡,方寸大亂,思緒全無。現在的他這樣弱,為什麽還要來救我呢,真是笨蛋,笨蛋!
  飛鳥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忽然又站起身來,咬破了中指,把自己的血抹在了符咒上,
  “飛鳥……” 我顫聲道,飛鳥要用血咒來呼喚惡靈了嗎,這個咒術和靈力無關,但會耗去施咒者本身的血液,是個純粹以血液為媒介的咒術,不到緊要關頭,師父是絕對不許我們使用的。還來不及多想,隻見鮮血開始流水一般從他的指尖流到符咒上,染紅的符咒發出暗沉的紅光,映照的漫天血紅,那血紅色漸漸擴大,幻化成了一隻怪獸的惡靈,惡靈分別擁有貓,獅子和鷹的頭,它撲扇著翅膀向杜蓮和西澤爾飛去,杜蓮十分驚詫,她看起來顯然沒料到飛鳥還能操縱惡靈,她愣了愣,指尖又起黑霧,轉眼間黑霧幻化成幾千條毒蛇纏繞在惡靈身上,
  “小隱,快走!”
  飛鳥趁這個空檔,連忙拉起我,借著紅光,消失在了他們的麵前。
  在飛鳥的帶路下,我們很快找到了他和琉克勒茜躲藏的地方,因為有飛鳥的結界,所以還沒被杜蓮找到,但是這個結界看起來已經越來越弱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琉克勒茜,我從來沒有見過和我如此相像的女孩,她也驚詫的望著我,但一見到飛鳥的樣子,她也沒時間驚訝,連聲問飛鳥怎麽了。
  “飛鳥,告訴我,你的靈魂怎麽被封印了,你怎麽會中了他們的招?還有,琉克勒茜是怎麽回事。這一切到底怎麽了!” 我忍不住問道。
  飛鳥看了我一眼,“你的問題……” 話還沒說完,一大口鮮血從他的嘴裏噴了出來,琉克勒茜驚叫起來,我也嚇得不輕,連忙扶住了他:“飛鳥,你怎麽使用血咒,你知道那個後果有多厲害。”
  “不這樣怎麽救你出來。” 他掙紮著說道。
  “飛鳥,你可不許有事啊,” 我心裏愈加恐慌,從沒見過飛鳥這個樣子,一時失控,抱住他抽泣起來。
  “笨蛋,我沒事。” 他虛弱的笑了笑。
  琉克勒茜一邊替他擦著血,一邊哽咽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連累你,你也不會被哥哥害成這樣。”
  飛鳥輕輕一笑,望著她道:“琉克勒茜,那不關你的事。” 飛鳥望著她的眼神格外的溫柔,溫柔的仿佛要溢出水來。
  飛鳥他,這一次真的淪陷了嗎?琉克勒茜,他前世最愛的人,即使過去了那麽久,經曆了無數輪回,她還是一樣輕易的捕獲了他的心嗎?
  “好,那麽你來告訴我,琉克勒茜。” 我已經慢慢的冷靜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找回飛鳥的那另一半靈魂。
  “我,” 她猶豫了一下,道:“我,我喜歡飛鳥,可是哥哥為此很生氣,所以就給他下了毒……”
  “怎麽會呢?飛鳥那麽厲害,又怎麽會那麽容易中了招。” 我困惑的問道。
  “哥哥也知道飛鳥很厲害,所以,所以他居然讓杜蓮把毒下在了我的嘴唇上,飛鳥一時大意……所以……”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飛鳥會中招,又有幾個人會懷疑愛人的親吻呢。
  “就是這樣,我中了毒後,杜蓮趁機封印我的靈魂,幸好我還沒那麽弱,隻被她封印了一半,就帶著琉克勒茜逃了出來,隻可惜渡靈蓮花落在了她的手裏。” 飛鳥在一邊低聲道。
  我似乎開始理清整個事件了,但是新的疑問又出來了,“可是為什麽杜蓮要封印你的靈魂,光是封住你的法術不就行了嗎。”
  飛鳥搖了搖頭,忽然目光一凜,脫口道:“難道她知道我……”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琉克勒茜,沒有再說下去。
  難道她知道飛鳥和西澤爾是同一個靈魂的轉世?他們在同一個時空並存,或許會帶來什麽影響?所以她要封印住飛鳥的靈魂?
  我猛的想到了什麽,瞪著飛鳥,飛鳥和我是一樣的表情。
  同樣的靈魂,最安全封印的地方應該就是宿主的體內,這麽說來,飛鳥的另一半靈魂極有可能被封印在西澤爾的體內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飛鳥的那一半靈魂也許會被西澤爾本身的靈魂完全吞噬的,如果這樣,飛鳥體內的這一半靈魂也會慢慢消失。想到這裏,我再也沉不住氣了。
  “我要找回你那一半的靈魂。” 我盯著他道。
 
  再入虎穴
  飛鳥立刻搖頭,道:“不行。”
  “隻有一半靈魂很危險的,你知道的!” 我焦急的提高了音量。如果那一半靈魂出了什麽事,那麽飛鳥就會再也醒不過來。
  “就算這樣,我也不會讓你冒險,我無論如何都會找到辦法讓你離開這裏!” 他皺了皺眉,臉色更加蒼白,無力的垂下了頭。
  不知不覺,已經入夜,因為使用血咒耗去太多元氣和鮮血,飛鳥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我此時更是心急如焚,事不宜遲,一定要盡快在飛鳥的靈魂被吞噬前解除封印,司音曾經說過,如果靈魂被封印在一個宿主體內,那麽宿命的身體上會有一個紅色十字記號,解除靈魂封印的方法其實很簡單,隻要紮破紅色十字記號就可以,不過,說簡單也不簡單,西澤爾的身體又不是這麽輕易能看到,就算看到,找到那麽一個小小的紅色十字也是件很費時的事情。
  看飛鳥的表情也是剛明白過來,不過就算他早明白,有杜蓮在,他恐怕也近不了西澤爾的身,不過如果是琉克勒茜的話……
  正想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回過頭,見是琉克勒茜。我對她打了個招呼。她在身邊坐了下來。其實我從見到她就蠻困惑的,不知道為什麽會和她這麽像,可是司音說過我的前世明明和她們沒關係的,也許是一種巧合吧。
  “其實我阻止過飛鳥來救你。” 她低低道。
  “飛鳥,怎麽會找到我?” 我也有點疑惑,他的靈力明明已經很弱了。
  “這幾日到處都在傳我嫁給費拉拉公爵的事情,因為我們長得一樣,所以飛鳥好擔心是你,我說也許又是杜蓮的詭計,他卻說你的性格一定很容易會被騙,所以趁著今天你出嫁,他一定要過來確認清楚。” 她歎了一口氣。
  我的心一沉,算是完全明白了,西澤爾給我下毒就是想利用我引出飛鳥,隻是後來見到我像琉克勒茜,索性一邊用我拉住費拉拉公爵,另一邊用婚禮引出飛鳥,那麽就算飛鳥沒有出來,他也還是照樣能得到費拉拉公國。
  想到這裏,我的身上一寒,好可怕的男人。
  不過,他和杜蓮一定沒想到飛鳥居然還能把我救走。
  “隱,我打算回哥哥身邊。” 她忽然開口說道,聲音微微發顫。“如果我回去求哥哥……”
  我看了她一眼,她的身子也在發顫,她是在害怕嗎?害怕她的哥哥?“不可以!” 我脫口道:“你要是這樣做,飛鳥一定會傷心的。” 她這個樣子怎麽能回去呢。而且那個是她的哥哥,倒時她也許會不忍心傷害她哥哥……
  但是隻有在西澤爾身邊,才有機會解除飛鳥的封印,我們都知道這點。
  看著她那張和我相似的臉,我的心中一動,所想到的話已經說出了嘴,“我去。”
  “不行,飛鳥把你當妹妹一樣,他好不容易救出你,你怎麽能再去。” 琉克勒茜猶豫著說道,
  “我已經決定了。不管怎麽樣我都要試一試。” 我站起身來,“飛鳥他,就拜托你照顧了。”
  剛走了兩步,我又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又折了回來道:“告訴我,有什麽辦法能讓他相信我絕對就是琉克勒茜。” 西澤爾也知道我和她相像,難保不會懷疑我。
  琉克勒茜猶豫了一下,摘下了自己的項鏈,道:“這項鏈是杜蓮送給我的,我有次差點淹死,杜蓮就用了我的三滴血和三滴冥界三途河的河水,製造出這條項鏈,戴著它從此在任何水上我都能漂浮,但是這條項鏈是認主人的,因為有我的血,所以除了我,任何人戴上都會暈倒,隻是我怕你也……”
  冥界三途河,我也有所耳聞,據說三途河的水質比重比陽世間的水輕上許多,有“羽沈河”的稱號,杜蓮竟然還能得到冥界的河水,她到底是什麽人?
  “那我就試試。” 我不假思索的拿過她的項鏈,輕輕往脖子上一掛,等了一會兒,我驚喜的說道:“看,琉克勒茜,我可以戴哦,我沒有暈倒!”
  琉克勒茜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喃喃道:“怎麽可能,你居然戴了沒事……”
  為什麽我戴了沒事,當時我也沒有多想,又看了看那條項鏈,很普通的鏈子,隻是那個心型的墜子似乎是可以打開的,我摘下了自己一直戴著的撒那特思送的鏈子,想了想,掰下了那塊藍色寶石,放在了心型的墜子了。
  接下來的時候,琉克勒茜把他和西澤爾之間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告訴了我,包括小時候的事,以及西澤爾的喜好厭惡。
  全部講完的時候,天也差不多亮了。
  “琉克勒茜,替我好好照顧飛鳥,等我回來。”
  等著我,飛鳥,我一定要解除封印。
  再次踏進西澤爾的宮殿的時候,我就是琉克勒茜了。
  西澤爾對我的到來自然是又驚又喜,當然也有一絲懷疑,但當他懷疑的目光掠過我的項鏈時,立刻就釋然了,他立刻牢牢的把我擁入懷中,“琉克勒茜,我的琉克勒茜,你終於回來了!”
  “哥哥,對不起,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我低低道,盡量用琉克勒茜溫婉的口吻。
  “琉克勒茜,” 他忽然抬起我的臉,“你是為了他才回來的嗎?”
  “怎麽會,” 我黯然道:” 哥哥,他騙我,原來他最愛的是那個女人,他說喜歡我不過是因為我長得像她。現在他帶著那個女人離開我了,哥哥,我隻有你了,你還會原諒我的,對不對,哥哥……“
  我把頭靠在他的胸前,哀怨萬分的哽咽道。
  西澤爾緊緊的擁住了我,柔聲道:“琉克勒茜,你有我就夠了,什麽都不要再說,哥哥一定會保護你的,” 他吻了一下我的頭發,又笑了起來,道:“你剛回來,先去休息一下吧。” 說著,他很自然的拉起了我的手,對琉克勒茜,他的確有一份特別的溫柔。
  夜晚我躺在鬆軟的大床上,輾轉反側,正在這時,我聽到門吱的一聲被輕輕打開了,隻聽到有人走了進來,坐在了我的床上,一聲低低的歎息響起,我的身體頓時僵硬,是西澤爾,想到他和她妹妹亂倫的事,我的心跳得更快,他不會是想……
  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背,我隻覺得渾身一陣戰栗,“琉克勒茜,琉克勒茜……” 他低低喊著琉克勒茜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我咬牙忍著,忽然轉念一想,想要看到他的身體,我隻有冒險一次了。
  想到這裏,我忽然轉過身,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他似乎並不是很驚訝,還笑了起來道:“我知道你沒有睡著,記得嗎,小時候我溜進你房間的時候,你也總是這樣嚇我,現在還想用這招嗎?”
  我剛伸手觸碰到他的衣袖,他忽然低頭在我的額上輕輕吻了一下,道:“我的妹妹,你回來了,真好。”
  說完,他忽然起身走出了房門。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卻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幸,既想看到他的身體,又怕被他侵犯的矛盾心情讓我更加難以入眠了。
  在西澤爾的宮殿待了兩天,卻遲遲沒有找機會看到西澤爾的身體,本來想趁他沐浴的時候溜進去,但是他沐浴的時候根本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即使是他的妹妹也不行。看著門口守衛森嚴的士兵們,我也不能硬闖吧。
  這天傍晚時分,西澤爾忽然派人把我叫到了他的寢宮。
  我進去的時候,他似乎正和部下商量事情,我剛要退出去,他示意我進去。
  “公爵閣下,我們下一個目標是托斯卡納嗎?” 他的部下問道。
  西澤爾手持一卷羊皮書,若有所思的望向遠處,他的眼底深處閃耀著無盡的野心,“不錯,我將會率領軍隊親自攻打那裏,不過托斯卡納的鄰國就是費拉拉,所以一定要先拿下費拉拉。”
  費拉拉,我的心裏一緊,西澤爾果然還是沒有放棄費拉拉,難不成他今天叫我來就是說這件事?
  “另外,公爵閣下,您派遣雷米諾去整頓羅馬尼阿秩序,聽說民眾對他的冷酷手段很不滿。”
  “哦?” 西澤爾挑了挑眉,道:“那麽現在羅馬尼阿情況如何?”
  “聽說秩序井然,雷米諾的鐵血手腕還是很有成效的,不過民眾的不滿也日益增加。”
  “這樣的話不是很簡單嗎?隻要平了民憤,事情不就解決了。” 西澤爾嘴角微揚。
  “公爵閣下……”
  “傳我的命令,立刻腰斬雷米諾,並且示眾以安撫民心。” 西澤爾的臉上露出一絲冷酷殘忍的笑容。
  “可是,公爵閣下,當初是您讓他用鐵血手段來整頓秩序……”
  “你隻需要按照我說的做,出去。” 西澤爾的臉色一沉,那位部下慌忙點頭,趕緊離開了。
  短短一段對話,隻把我聽得心驚膽戰,這個男人的果斷決然讓人咋舌……
  他看著我,眼神逐漸柔和起來,拉過我,讓我坐在了他的腿上,雙臂溫柔的懷住了我,
  “琉克勒茜,我的妹妹,這兩天還好嗎?” 他溫熱的氣息在我耳邊吹拂,我雖然很不習慣這個姿勢,卻也隻能點了點頭。
  “要是能一直把你留在身邊就好了,真想永遠這樣抱著你一直不放手,可是……” 他的語氣帶上了一絲無奈,“我的妹妹,為了我,為了我的意大利,你要嫁給費拉拉公爵。”
  我不動聲色的看著他,果然,為了他的野心,他還是照樣要把他失而複得的妹妹再次嫁出去,多麽狠心的男人,如果在這裏的是真的琉克勒茜,恐怕又一次要心碎了。
  我看得出他很痛苦,不過還不夠,我要他更痛苦。憑什麽他有這個權利傷害那個可憐的女人。
  “哥哥,為什麽,你又要把我送給別的男人了……” 我流下淚來,眼淚一顆一顆滴在他的衣服上,他的身子一震,猛的抱緊了我,喃喃道:“最後一次了,琉克勒茜,最後一次了……以後哥哥再也不會送你走,一定一定把你留在我的身邊,原諒我,原諒我……”
  “哥哥,你真的好狠心……我隻想和你在一起,隻想和哥哥在一起。” 我繼續虐他,我知道我表現的越悲傷,他就越痛苦。
  他忽然一把將我橫抱了起來,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把我放在了榻上,翻身壓上,雨點一般的吻落在了我的臉上,身上,我大驚之下,本能的將他用力推開,
  他似乎有些吃驚,“琉克勒茜,你不願意我愛你嗎?”
  我壓抑著內心的慌亂,不知該怎麽回答他,想來想去,還是繼續哭,這一招比較有用。
  “琉克勒茜,你討厭我了,” 他的眼神黯淡下來,“也是,我一次又一次的讓你離開我,”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你先去休息吧,明天出發。”
  我回到房裏的時候,忽然又覺得自己好傻,剛才好不容易的機會卻沒有把握住,明天,明天就出發,西澤爾還真是狠心啊,那麽對我來說,要解除飛鳥的封印,隻有今天一晚了。
  我思索了一會,在房內找了一把一手掌長的小刀,纏繞進了長發之中,向西澤爾的寢宮走去。
  無論如何,今晚一定要成功,我一定能脫身的,而且和飛鳥的生命比起來,有什麽比這更重要?
  在西澤爾的寢宮門口,我深深的呼吸了一次又一次,我清晰的感到自己的顫抖,靜靜站立了一會,我推開了他的房門。
  “琉克勒茜!” 西澤爾見到我又驚又喜,見我赤著腳,立刻把我抱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我緊緊盯著他那雙淺綠色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哥哥,愛我。”
 
  失效的魔法
  喜悅從他的眼底溢了出來,他把我輕放在床上,溫柔纏綿的吻上了我的唇,我閉上眼睛,腦子裏隻有兩個字,忍耐,忍耐。
  他的吻慢慢下滑,雙手頗有技巧而略帶挑逗的撫摸著我的肌膚,我的腦中有些發暈,但理智還很清楚,我睜開眼,居然還能對他笑,伸手去解他的衣服,他輕輕捉住了我的手,笑了起來,低聲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心急了?”
  還沒等我回答,他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笑道:“你感到了嗎?我的心在為你跳動,隻為你跳動。”
  多麽動聽的情話,我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為了自己的夢想和野心,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一切的男人,這個將道德論理棄之不顧的褻瀆者,就在不久的將來,將會為了他所熱愛的意大利而死,為了自己的野心而死。想到這裏,我的心情複雜起來,如果女孩們向往的是白馬王子,那麽西澤爾毫無疑問就是黑色的火焰,如果靠近他,不能取暖,隻會灼傷。
  他的手牽引著我的手在他胸膛上遊移,一邊又附下身來在我的耳邊說著甜蜜的話語,
  快點把衣服脫了,不要說些肉麻的話了,我的腦中忽然迸出這樣的念頭,這樣的甜言蜜語對我可沒什麽作用。
  “哥哥,” 我朝他笑著,掙脫了他的手,繼續解他的衣服,老天保佑,但願這個十字標記在明顯一點的地方。
  他又牢牢捉住了我的手,戲謔的笑道:“好調皮哦,” 說著,他就把我的手固定在兩邊,接著又是一陣暴風驟雨般的吻,該死的,你倒是脫啊,磨磨蹭蹭的,我鬱悶的閉上眼睛,就當是遭受酷刑吧。
  他忽然放開了我的手,脫掉了自己上身的衣服,總算脫了,我立刻瞪大眼睛,仔細的查看他的每一寸肌膚,尋找紅色標記,他見了我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道:” 今天是怎麽了,看起來你好像更著急。”
  我訕汕一笑,道:“因為我想好好看看哥哥。”
  他深深的凝視著我,淺綠的眼眸因欲望漸漸變成了暗綠色,
  凝望著他的眼睛,我的手心因緊張沁出了一層細細的汗,但臉上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哥哥,你先躺下,讓我好好看看你,下一次看到你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了。”
  聽見這句話,他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隻在一瞬間,他又微微笑了起來,躺在了我的身邊。
  我支起了身子,用手指輕輕劃過了他的臉,脖子,胸膛,隨著手指的下移,我仔細的尋找著十字標記,沒有,沒有,還是沒有,我的心情不免有些急躁起來,難不成在更隱秘的地方?
  西澤爾顯然已經沒有耐心再和我玩下去,他捉住了我的手腕,輕輕一拉,將我拉入他的懷中,他的身子很快的壓了上來,猶如一塊燃燒的烙鐵。
  “琉克勒茜……” 他正要再一次吻下來,我伸手擋住了他的嘴唇,他一愣,我勉強笑了笑,道:“哥哥,我忽然好口渴啊,能不能幫我倒一杯水。”
  西澤爾唇邊揚起一絲溺愛的笑容,點了點頭,起身朝旁邊的雕花胡桃木桌子走去,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我忽然發現那個紅色十字記號就在他的背上,這一驚喜真是非同小可,心猛的狂跳起來,在那一刹那我有種立刻衝上去刺破那個十字記號的衝動,但也就是那一瞬間,西澤爾已經轉過了身,朝我走來,他坐在床邊,卻並沒有把水給我,隻是靜靜的看著我。
  窗外的月光流水一般的瀉了進來,映照在西澤爾那張俊美的臉上,他那淺碧色的眼眸中仿佛也閃動著銀色的光澤,不知我有沒有看錯,有一絲驚訝從他的眼中稍縱即逝,我剛要說話,他忽然笑了起來,喝了一口水,翻身壓上我,輕輕捧起我的臉,俯下頭來,在嘴唇相接的那一刻,我隻覺一股冰涼的液體忽然流入了唇齒間,本能的抗拒著別過頭,他又扳過了我的臉,笑道:“怎麽了,不習慣哥哥這樣喂你了嗎?”
  你個變態,我在心裏暗暗咒罵了一句,微笑著搖了搖頭,他一笑,又吻上了我的脖子,看他吻的纏綿悱惻,全神貫注,應該是好機會了吧,我輕輕把右手伸向自己的發辮,很輕易的摸到了那把小刀,我迅速抽出那把小刀,算準了剛才看見的那個位置,深深吸了一口氣,往那裏一刀紮去。
  “當!” 刀子掉到地上那聲清脆的聲音令我渾身一震,一陣疼痛從我的手腕處傳來,我愕然的望向自己的手腕,我的手腕正被西澤爾的手緊緊扣住,頓時,一股熱血直充大腦,雖然震驚萬分,但我還是輕輕擠出了兩個字:“哥哥……”
  “你在做什麽?” 他那碧色眼眸益發暗沉。
  “哥哥,我,我和你鬧著玩呢。” 我咽了一口口水,隻覺得冷汗迭冒。
  “是嗎?” 他的唇邊揚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低頭在耳邊柔聲道:“那麽我們繼續吧,小隱。”
  小隱?忽然從他的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我嚇得差點跳起來,手腳一片冰涼,他知道了?怎麽可能?他怎麽會知道?
  看著我大驚失色的樣子,他笑意更濃,眼中卻是一片冰冷,“如果我沒記錯,飛鳥好像就是這樣喊你的吧。”
  “哥,哥哥,你說什麽啊,我,我是琉克勒茜啊。” 我的心就快跳出胸口了。
  “是嗎?可是我的琉克勒茜好像沒有一雙黑眼睛。” 他牢牢盯著我。
  黑色眼睛?我的呼吸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莫非,莫非,我的眼睛……任何魔法都是有時效的,
  難道偏偏在這個時候魔法失效了?天哪,不會這麽倒楣吧。
  我看著他,大腦嗡嗡作響。
  “雖然我不清楚為什麽你能戴上那串項鏈,不過,” 他嘴角微揚,
  “你既然來了,就不要浪費了這個晚上。” 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冷酷的神色,猛的用一隻手扣住我的雙手,另一隻手順著我的敞口式立領往下一拉,露出了我的緊身胸衣,我隻覺胸口一涼,大驚之下,剛要用腿踢他,他已經迅速的壓住了我亂動的雙腿,熟練的開始解我的胸衣。
  我渾身戰栗,隻聽到他惡魔般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看你的反應,難道還是個處子?”
  我咬著牙,從牙縫裏迸出了一句:“關你P事。”
  他忽然笑了起來,手下的動作停了下來,輕聲道:“我的妹妹這可是第三次出嫁,如果讓費拉拉公爵知道你還是個處子,豈不壞了我的事。”
  我瞪著他,這個可怕的男人,即使發現我是假的,還是要將錯就錯將我嫁給費拉拉?
  他的眼眸一暗,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放了我,放開我的話全部是無濟於事。
  難道就這樣失身,就這樣失去解除封印的機會?失去飛鳥?此時,和飛鳥相處的點點滴滴卻清晰的浮上了腦海,我不可以失去飛鳥,絕對不可以。
  想到這裏,我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掙脫出自己的手,重重的推開了他,一眼瞅見那個紅色十字標記,手上沒有刀,我也管不了那麽多,趁他還沒回過神來,抓住他,對著那個十字標記就是張嘴狠狠一口,在聽到他一聲吃痛的低呼後,我赫然看見殷紅的血正從那裏滲出來,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被回過神來的西澤爾重重扔回了床上。
  他的眼眸中閃動著怒意,嘴角卻輕輕揚起,冷聲道:“你以為這樣就解除封印嗎?難道沒聽說過雙重封印嗎?”
  雙重封印?我的心裏一沉,那必須用法術才能解開。
  “遊戲到此為止。” 他眼中寒光一閃,手上一使勁,我的眼前一陣暈旋,隻看見自己的胸衣在慢慢滑落……
  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
  不要,我不要失身給這個男人,飛鳥,怎麽辦,我難道真的不能救他?
  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的感覺從我的心底深處湧出,仿佛一團火焰灼燒著我的全身,胸口越來越燙了,是什麽這麽燙,仿佛太陽的碎片在我的胸前焚燒,恍惚中,一道藍光忽然從我的胸口,不,從我所戴的項鏈裏直衝出來,西澤爾被這巨大的力道逼得離開了我的身體,頓時,一團耀眼的藍光籠罩住了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藍色的光暈越來越大,越來越強烈,竟然慢慢幻化成了一個人影。
  我吃驚的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西澤爾也一臉震驚的盯著這個人影。
  這個人,是誰?
 
  曼珠莎華
  藍光漸漸散去,人影越來越清晰,緊接著,一片閃耀的銀色光芒刺痛了我的眼,
  這樣的場景好像似曾相識,
  那人慢慢轉過身來,銀色瀑布般的長發,冰藍色的眼眸,唇邊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我驚愕的脫口道:“撒,撒那特思!”
  天哪,這個人竟然是血族的親王撒那特思!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看見我顯然也是大吃一驚,“隱?”
  “你怎麽在這裏?” 我們異口同聲的問道。
  他毫不掩飾臉上的狂喜,飛快的朝我走了過來,一把將我緊緊擁入懷中,“隱,這是在夢裏嗎?”在他那冰冷的懷抱中,我好像又聞到了那股冷冽的薔薇花香,不管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我隻知道在這裏看見他,我覺得好親切,但是現在沒有時間讓我多想,我抓著他的手腕輕聲道:“撒那特思,我的法術被封印了,幫我。”
  他也從重逢的狂喜中慢慢冷靜下來,聽了我的話先是一愣,又立刻笑了起來,道:“你還是一樣沒用啊,我的新娘。”
  “別鬧了,撒那特思,” 我瞪了他一眼,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目光在我身上一掃,欣喜的神情立刻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慍怒。
  “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牢牢盯著我的胸口沉聲問道,我低頭一看,天哪,胸衣已經滑了一半,趕緊手忙腳亂的拽了回來。
  “怎麽回事,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嗎,有人強迫我。” 我瞥了西澤爾一眼,西澤爾似乎也鎮靜下來,冷然看著我們。
  撒那特思一驚,冰藍色的眼眸益發寒冷。他冷冷的望向了西澤爾,那眼神仿佛要立刻吸光了他的血,
  “你是什麽人?居然敢碰我的女人!”他迅速的伸手一指,一道藍光直衝西澤爾而去,在那道藍光離西澤爾隻有幾米遠時,忽然被門外的什麽東西吸了過去。
  一聲嬌笑從門外傳來,隨著笑聲,一個小女孩走了進來,是杜蓮!
  我忙指向她,道:“撒那特思,小心,就是這個妖女,封印了我的法術!”
  撒那特思眼中一凜,望向了杜蓮。
  “公爵閣下,您還是先離開這裏。” 杜蓮朝西澤爾說道。
  西澤爾點了點頭,我怎麽能讓他離開,他的體內還有飛鳥的一半靈魂呢,一急之下想操縱地下的那把小刀,沒想到小刀居然真的飛了起來,朝西澤爾飛去,他閃避不及,手臂上被劃了一刀。
  我又驚又喜的看著自己的手,太好了,我又能用法術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封印被解開,但現在也考慮不了這麽多。
  “撒那特思,你幫我對付那個小妖女!” 我吼了一聲,立刻雙手結印,默念咒文,白色的煙霧從我的指間嫋嫋而出,飛快的籠罩住了西澤爾,千絲煙網隻對擁有雙重靈魂的宿主有效,西澤爾被白色煙網所纏繞,動彈不得,杜蓮想要來解圍,卻被撒那特思拖住,飛鳥和我都是大意中了毒才敗在她的手下,撒那特思就不同了,憑他的能力拖住杜蓮是綽綽有餘。
  我繼續飛快的念著咒文,西澤爾的神色似乎痛苦起來,飛鳥的半個靈魂正要擺脫他的靈魂的束縛,在他體內兩股力量正在較勁。
  封印,很快就會揭開……
  “哥哥!” 一聲帶著顫音的喊聲從我的背後傳來,
  我回頭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琉克勒茜,在她的背後赫然站著極其虛弱的飛鳥,飛鳥倚門而立,焦慮的看著我,唇邊扯起一個無奈的笑容,“笨蛋,你總是不聽話。”
  這是怎麽了,大家全集中在這裏了……
  我也理會不了那麽多,繼續念著咒文,西澤爾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忽然他呻吟了一聲,倒了下去,我心裏一陣釋然,封印解除了,現在隻要把飛鳥的靈魂引領出西澤爾的體內就行了。
  就在我全神貫注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琉克勒茜忽然撲向了西澤爾,哽咽道:“哥哥,哥哥,你怎麽了?”
  西澤爾見到她,微微笑了一下,“琉克勒茜,你還是回來了。”
  “哥哥,哥哥,不要有事,” 她忽然又朝向我道:“不要傷害我哥哥,求求你。”
  “琉克勒茜,我不是在傷害你哥哥,你快讓開!” 我大聲道,她阻擋在那裏,我不能順利施法,誰知她哭著抱著西澤爾就是不放,我有些愕然,看她這個樣子,似乎還是愛著她的哥哥,女人心真是複雜,就在這一瞬間,我清楚的感到被解封的飛鳥的靈魂有異動,異動越來越強烈,居然開始反噬西澤爾本身的靈魂,
  糟糕,我望向飛鳥,隻見他一臉鐵青的望著琉克勒茜,飛鳥好像看起來也不受自己的控製了,這是因妒忌而產生的能量嗎?這樣下去,西澤爾的靈魂反而會被飛鳥吞噬的,雖然我很不喜歡西澤爾,但他畢竟也是曆史上有名的人物,我想要阻止的時候,發現情況似乎不在我的控製下了,
  “不要!” 一個小小的人影擋在了我的麵前,是杜蓮,她竟然擺脫了撒那特思,
  “來不及了,” 我低聲道,也許是私心作怪,至少飛鳥的靈魂是安全了。
  杜蓮盯著西澤爾,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忽然閉上眼,念起了咒文,黑色的煙霧漸漸從地麵冒上來,依稀聽到她念的咒文:休——尼佗烈佟……
  休——尼佗烈佟,我好像在哪裏聽見過,隻見藍色的螢火蟲般的亮點從她的身體內飛了出來,迅速的飛進了西澤爾的身體,
  我的腦中仿佛電光火石閃過,休——尼佗烈佟,帶來黑暗的咒語,被禁用的惡魔的法術……墮天封印術,可以封印任何靈魂,被封印的靈魂會永遠沉睡在黑暗中,而施法者所要付出的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莫非,莫非她要用墮天之術來封印飛鳥的靈魂,可是為什麽?西澤爾值得她付出生命嗎?
  我震驚之餘連忙施法想阻止她,撒那特思也同時出手,但一切已經晚了,就在這時,隻見西澤爾的周身泛起了絢麗的紅色光芒,四散的紅光忽然向我們襲來,我還來不及閃避,已經被撒那特思推開,他口中默念咒文,迅速在我們麵前布下了結界。
  我又急又怒,忙望向飛鳥,隻見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的倒了下去。“飛鳥!飛鳥!” 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一個箭步衝到他身邊,使勁搖著他,“飛鳥,飛鳥,不可以睡,不可以睡!”
  飛鳥微微睜開了眼睛,隻是低低說了句:“琉克勒茜……” 就閉上了眼睛。琉克勒茜的臉上也是一片蒼白,她看了看西澤爾,又看了看飛鳥,猶豫了一下,還是緊緊握住了西澤爾的手。
  這個女人,我不由怒火中燒,如果不是她,又怎麽會發生這個意外,既然這麽愛她的哥哥,又何必喜歡飛鳥,飛鳥為了她,實在太不值了。
  撒那特思撤去了結界,他也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用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看著我。
  “杜蓮,你瘋了嗎!” 我怒道,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 值得嗎?為他把命都陪上,值得嗎!”
  杜蓮望向了昏迷中的西澤爾,微微一笑:“值得,從他把我從火刑場上救下來的那一刻,我就發誓一定會保護他,即使用我的命。” 她滿足的笑著,” 我終於保護他了……“
  她又轉頭看向我,麵露詫色,低低道:” 你竟然能戴上我所做的項鏈,難道你和冥界……“
  她的話剛說了一半,我隻覺手上一鬆,杜蓮的身體漸漸消失,化為了一縷黑色的煙,飄散在空中。她身上的渡靈蓮花和陰陽八卦鏡也隨著一聲輕響掉在了地上。
  我和冥界?她想說什麽?雖然我有一堆疑問,但現在根本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飛鳥陷入了永遠的沉睡,我真的沒有救到他……我真的好沒用……
  淚水忍不住湧了出來,我站在飛鳥麵前失聲痛哭,忽然被拉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是撒那特思,我把頭靠在他的懷裏,繼續流淚,
  撒那特思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很緊很緊的摟著我,緊得仿佛要把我擠入他的身體。
  “誰讓我的新娘流淚,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他臉色一斂,冷冷的盯住了西澤爾和
  琉克勒茜,
  琉克勒茜正淚流滿麵的喚著西澤爾,:“哥哥,你千萬不要有事,我會聽你的話,不管你把我嫁給誰,為了哥哥的意大利,我一定會聽話……”
  我抬眼望了他們一眼,雖然很不喜歡這對兄妹,但是他們的宿命也是悲慘的,現在就算殺了他們又怎麽樣,也救不回飛鳥了,飛鳥的那一半靈魂被永遠封印了。我拉住了撒那特思,搖了搖頭。
  年僅三十二歲的西澤爾,波爾金會在不久之後的一絲戰鬥結束他輝煌、恐怖而又悲劇的一生。在他短促的一生中,他拚命緊攥權力,無論是出於野心,還是統一意大利的宏願,最終權力卻又背叛了他。
  我看了一眼飛鳥,現在隻能先把飛鳥帶回去再說了,也許司音會有什麽辦法可以救他也說不定。
  “隱,你又要回去了嗎?” 撒那特思反握住我的手低低問道。他的手還是一樣的冰冷,可是不知為什麽,我的心裏卻感到一絲溫暖。
  “撒那特思,你為什麽會來這裏?”我沒有掙脫自己的手。
  他剛要說話,我胸口的項鏈又發出一陣耀眼的藍光,迅速的籠罩住了撒那特思,就和他剛出現的時候一樣,我一驚,道:“撒那特思,這是怎麽回事?”
  撒那特思微微皺起了眉,這藍色的光芒似乎讓他很不舒服,“我也不知道,仿佛聽見有人呼喚我,剛才也是,不知是什麽奇異的力量把我帶到了你的身邊,也許……” 他揚唇一笑:“是隱的心在呼喚我。”
  我抬眼深深的看著他,輕聲道:“謝謝,撒那特思,謝謝你的出現。”
  他的冰藍色眼眸一暗,剛想再擁我入懷,身體卻在藍光籠罩下漸漸消失。
  “撒那特思……” 我的心裏忽然湧起一絲失落,他也要走了嗎?
  撒那特思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舍,但他並沒有像上次離別時那樣悲傷,反而還對我淺淺一笑:“隱,等著我,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和你再一次……相遇……在你的世界裏……那時,我一定再也不會離開你……”
  “撒那特思,保重……” 我不知該說什麽,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看著撒那特思漸漸消失在藍光裏,我的心裏竟然有些期盼起下一次的見麵,也許,有一天,他真的會出現在我的世界裏……
  我轉頭望著飛鳥,悲傷的感覺又湧上心頭,穩了穩自己的心神,撿起了地上的法器,開始呼喚司音。
  水晶手鏈開始發出奪目的光澤,在聽到司音聲音的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師父,飛鳥他,他的靈魂被墮天封印術……” 說到一半,我的聲音就哽咽了。
  司音沒有說話,半晌才說了句:“先帶他回來。”
  再次回到這座熟悉的前世今生茶館時,我一睜開眼,見到司音的臉,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緊緊拉住他的衣袖,道:“對不起,師父,都是我沒用,飛鳥才會這個樣子,我真的太沒用了……”
  司音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到飛鳥身邊,飛鳥緊閉雙眼,臉上的表情卻又十分安詳,呼吸勻暢,真的像熟睡了一般,隻是,他也許會這樣一直沉睡下去。
  “墮天封印,想不到杜蓮竟然會用這個法術,” 司音的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憂色,“這不能怪你,小隱。”
  “師父,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救飛鳥,你這麽厲害,一定有別的辦法的,對不對?” 我急促的問道。
  司音微微歎了一口氣,低低說了句:“宿命,還是躲不過。”
  “什麽,師父?”
  “沒什麽” 他看著飛鳥,道:“在這個世界上,能解除墮天封印的東西隻有一樣。”
  “什麽!” 聽見司音的話,我的眼前一亮。
  “曼珠莎華。” 他緩緩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我的心,猛的就沉了下去。曼珠莎華,又稱彼岸花, 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它隻在一個地方盛開。那就是……冥界的三途河邊。
  是…………冥界嗎?
  冥界,由冥王所統治的陰暗深邃的死亡之國,八獄、三穀、十壕,四圈,在那個黑暗綿延不絕,死懼永無止境的地獄世界裏,充斥著人類世界中不可知的恐怖。可是,那裏卻生長著,唯一能救飛鳥的花朵……曼珠莎華。
 
  文車妖妃
  冥界,由冥王所統治的陰暗深邃的死亡之國,八獄、三穀、十壕,四圈,在那個黑暗綿延不絕,死懼永無止境的地獄世界裏,充斥著人類世界中不可知的恐怖。可是,那裏卻生長著,唯一能救飛鳥的花朵……曼珠莎華。
  “師父,我可以去嗎?” 在沉默了一會後,我還是問出了這句話。如果不是我的疏忽,如果我能及時阻止杜蓮,也許一切就不會發生。我要為自己的錯誤負責。所以,無論去哪裏,就算是冥界,我也要闖一闖。
  司音似乎沒有聽見我的話,仿佛都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情緒中,臉上的表情也在不停變換。
  “師父,我可以去嗎?” 我不得不又提高音量說了一遍。
  他像是忽然反應過來,牢牢盯著我,一言不發。司音這個樣子讓我感到有點不安,我剛要再說話,他的臉色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平靜,淡淡道:“現在不可以。”
  “可是,師父,難道就看著飛鳥這樣嗎?明明有辦法救他,為什麽不能去!!” 我不解的問道。
  司音冷然道:“你先出去吧。”
  “我不出去,師父,為什麽,你有送我們穿越時空的能力,難道就沒有送我到冥界的能力嗎,還有你身為我們師父,我們有危險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從來也不見你出現,你收養我和飛鳥就隻是為你做事,是死是活都不管你的事嗎!” 我終於忍不住把心裏的疑惑都發泄出來了。
  司音臉色微變,道:“你說什麽?”
  我上前一步,道:“我說,你收養我們隻是利用我們,利用我們替你搜集那些莫名其妙的眼淚!”
  司音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沉聲道:“我是不能幫助你們的。”
  “為什麽,你倒是告訴我原因啊!” 我開始口不擇言,“告訴我為什麽要搜集眼淚,要到什麽為止!一輩子嗎?到死為止嗎?還是下一輩子也要繼續!”
  司音的身子輕輕一震,忽然伸手把我攬入了懷中,我惱怒的想要推開他,他卻反常的緊緊抱著不放,低低道:“對不起。” 我吃了一驚,是我聽錯了嗎?師父竟然對我說了對不起……可是,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
  “我要去,師父,我要去冥界,我要救飛鳥。” 我低低的懇求道。
  “小隱,冷靜點,我當然也想救飛鳥,但是在搜集到足夠的眼淚之前,我是不能送你去冥界的。” 司音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那就是說,搜集到足夠的眼淚後,你就能送我去冥界嗎?” 我抬頭望著他問道。
  司音的異色雙眸泛起一絲複雜的神色,“你真要去?”
  我重重點了點頭。
  “就算你不願意,倒時也要去那裏。”他低低說了一句。
  我楞了楞,我想師父的意思是等我死的時候吧,每個人都是會去冥界的。
  “那麽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搜集到足夠的眼淚?”
  “快了。” 司音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鬆開了我,轉身朝門外走去。我又望向了飛鳥,輕輕理了理他的頭發,不管怎麽樣,我絕不會讓他一直沉睡下去。
  隻是,我心裏的疑惑卻越來越多,就算我和琉克勒茜長得相像是個巧合,那麽我為什麽能戴她的項鏈,想起杜蓮生前的話,我心裏一動,難道我和冥界有什麽關係?所以我才可以戴上那條有冥河之水的項鏈?
  那麽撒那特思又為什麽會出現?難道他也和這條項鏈有關?我的封印為什麽又能解開呢?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我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在經過司音的房間時,我發現他的房門半掩著,探頭一看,司音坐在那裏,手中拿的正是那個裝眼淚的藍色水晶瓶。他全神貫注的凝視著那個瓶子,好像在回憶著什麽,一臉的溫柔,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司音如此溫柔的表情,正詫異時,卻見他的溫柔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神情,他的手指微微發顫,瓶子也開始顫動。
  “師父!” 我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他聽見我的聲音,立刻從困擾的情緒中分離出來,淡淡道:“怎麽了?還不去休息?”
  我看著瓶子,低聲問道:“師父,瓶子裏的眼淚什麽時候才能裝滿?”
  司音還是凝視著那個瓶子,道:“這個瓶子叫做無量瓶,無論放多少眼淚進去,它總是不會滿,隻有等到它變成白色時,就表示隻要再加一滴眼淚就滿了。到時一切都結束了。”
  “那,等眼淚滿的時候,會發生什麽呢?” 我盯著那個瓶子問道。
  司音沒有回答我,默然了一會,道:“你去休息吧,很快就會有新的委托人到來。”
  我知道再問下去司音也不會告訴我,繼續帶著我一肚子的疑惑回了房間,到底有誰能解答這些疑惑呢?
  在等待委托人的這幾天裏,司音也把我體內的毒全部除清了。三天後,新的委托人果然登門了,這次來的是位三十幾歲的女人,她妝容雅致,打扮得體,一看就是位受過高等教育的白領女性。
  隻不過,這一切都難以掩飾她臉上流露的憂慮之情。
  一進門,在被司音的容貌迷惑了幾分鍾後,她才開始回過神來。
  “是這樣的,我叫林悅,結婚已經快十年了,家裏人一直想要個男孩,頭胎醫院查出來是個男的,誰知不久之後就小產了,本來以為是個意外,沒想到後來懷了兩胎男孩,也都小產了,這次是我的第四胎了,醫生說如果再沒有的話,我,我恐怕再也不會有小孩了……” 她一邊說著,眼眶一邊輕輕按住了自己的腹部,眼眶已經泛紅。
  “而且,每次在我小產之前,都會聽到一個女人的笑聲,那笑聲好可怕,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所以前不久做夢做到你們的茶館,我就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有……”
  “你聽到那女人的笑聲時,孩子一般有多大了。” 司音開口問道。
  “大概六個月……” 林悅眼眶更紅,道:“這一胎剛剛三個月。”
  “明白了,我們會替你解決的,不過你也知道,你的代價就是付出一滴眼淚。” 司音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
  “如果能保住我的孩子,不要說一滴眼淚,要我的命都行。” 林悅神情激動的說道。
  司音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並不需要你的命,你先回去吧,到時我會通知你的。”
  看著林悅出去,我忽然想起了什麽,忙道:“師父,你還不知道她的宿命根源在什麽時代呢!”
  司音放下了茶杯,看了看我道:“很快你就會知道這個女人的宿命根源。”
  “很快就知道?” 我不解的問道。
  司音沒有再理我,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前方。
  周圍一片安靜,不知為什麽,我的身上忽然起了一陣寒意,身邊似乎有一陣冷風吹過,很不對勁,我感到現在在這個房間,除了我和司音,好像,還有第三個……生物。
  “師……” 我剛要說話,司音止住了我,忽然開口道:“既然來了,怎麽還不現身?”
  果然是有別的生物存在,隻見房間一角升起了一縷紅色的煙霧,伴隨著一陣惻惻的冷笑聲,在紅煙中,緩緩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不能相信有這樣美豔的女鬼,長發如同瀑布一樣泄到地上,秀眉微挑,鳳眼嫵媚,隻是整張臉呈現出一種死人才有青灰色,在一襲華麗的十二單衣的映襯下,更是顯得格外詭異。
  是……日本的女鬼嗎?
  正在我疑惑的時候,聽見司音說了句:“你一直纏著那個女人是有原因的吧,文車妖妃。”
  我大吃一驚,什麽,眼前的這個女鬼是文車妖妃?我記得,在日本的女鬼中,她也算是頗為有名的。她生前是日本平安時代村上天皇的寵妃,妖豔無比,是風華絕代的佳人。被當時天皇身邊另外一位寵妃藤原元方之女佑姬所嫉妒,村上天皇平生最大的夙願便是早得子嗣,但天不遂人願,其後宮三千佳麗竟無一人懷有龍種——因此,誰能誕下第一皇子便成為了宮廷上下最為關注的事情。
  所以當文車妃產下第一子的同時,因嫉妒成狂的佑姬幽禁了她,並把嬰兒殺掉喂了狗。文車妃子因此而瘋顛,並在死前用血寫下詛咒,化身為厲鬼。後來佑姬生下的兒子廣平親王也在一次意外中猝死,傳說就是文車妖妃在作祟。
  “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女人應該就是佑姬的轉世吧。” 司音緊接著又說了一句。
  文車妃那青灰色的臉益發暗淡,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啞聲道:“不錯,那個賤人,不管投幾次胎,我都能認出她!”
  “那麽她的孩子。” 我接口道,如果是這樣,那些孩子豈不是都是因為她的關係,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如果……
  “不錯,我不會放過她,我不會讓她生下男孩,我也要讓她嚐嚐這個滋味,每一世,都讓她飽嚐喪子之痛,哈哈哈!” 文車妃狂笑起來,笑了一陣,她又停了下來,目露凶光,惡狠狠道:“所以我不會讓你們幫她,憑什麽讓她從此解脫!”
  “不僅僅是她解脫,你也能解脫,我一定阻止佑姬殺死你的兒子,一切都會重來,你也不必化身為鬼,可以重新投胎為人,有什麽不好!” 我衝著她大聲道。
  “解脫?那麽我這一千多年的痛苦又怎麽能解脫!一切重來,我的苦都白受了嗎?” 她的音量尖利起來,臉色一沉,又惻惻的笑了起來,:“這一千年來,我可是不停在尋找這個賤人的轉世,隻要她轉世為女人,隻要她懷上男嬰,我就絕對不會讓她生下來。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女人的怨氣也太大了,這一千多年,她不知扼殺了多少男嬰了,好可怕的女人。
  “既然她委托了,這件事我們一定要幫她解決。” 司音淡淡然道,
  “ 我不要重來,我寧可讓大家一起繼續痛苦下去!“她眼中凶光咋現,滿頭長發猶如亂草一般瘋長,蛇一般的纏繞住了我和司音。司音似乎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口中不知念了一句什麽,文車妃的臉色大變,黑色的長發忽然斷開,無力的從我們身上滑到了地上,
  她頗為忌憚的盯著司音,剛想說什麽,司音已經掏出了符咒,迅速的將她封印起來。
  “文車妃,在小隱回來之前就委屈你了。“司音一邊說著,一邊將符咒放入懷中。
  “師父,我什麽時候出發?” 我低聲道。
  “明天。”
  “這一次是什麽年代?”
  “公元950年。”
  “咦?那時唐朝已經滅亡,國內剛好是五代十國的混亂時期吧。” 我脫口道。
  司音點點頭。
  五代十國,中國曆史上也算是最為混亂的曆史之一吧,不過我要去的地方是日本,應該沒有什麽關係。
  回到房間裏,文車妃的話還在我耳邊回想,其實她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雖然改變了這些委托人的前世,改變了他們將來的命運,一切重新開始,但是以前他們所遭受的那一切不是還存在過的嗎,他們畢竟也是經曆了那一切。
  真的,有點複雜,
  又要……去日本了嗎?
  
  平安京
  半夜,我忽然被一陣壓抑的呻吟聲吵醒,是從司音房間發出來的,我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披上件衣服就往司音的房間走去,難道是他的那個病又犯了?
  推開司音房間的門,我一眼看見司音的臉色蒼白,緊咬下唇,仿佛在隱忍著巨大的痛苦,果然是他的病發作了,很奇怪,每一年,司音都會發一次這樣的病,而且是毫無征兆,也無藥可治,但過了三天就會恢複正常。
  “師父?” 我低低喊了一聲,一看他的額上全是密密的細汗,趕緊出門去端了一盆水和毛巾進來,絞幹了毛巾,輕輕的擦拭他的額頭。
  看得出他很難受,身上的睡衣似乎已經濕透了。
  “師父,你還好嗎?” 以前每次他發作,都是飛鳥在他身邊,所以我也沒有那麽近距離的看到他這個樣子,雖然已經習慣了他的每年一發,但看著神一般的司音居然也有這樣的時候,心裏也不免有些不安。
  他微微點了點頭,抬眼望了我一下,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他的眼神好陌生,而且那雙眼眸中閃動著我看不懂的神色,
  “出去吧,小隱。” 他低下頭沉聲道。
  “可是師父,你這樣……”
  “出去。”
  “可是……”
  司音又一次抬起頭來,盯著我,一字一句道:“出去。” 我吃了一驚,不知是不是我眼花,司音的眼眸居然變成了金色,我趕緊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還是一紫一銀,我果然眼花了,怎麽可能會有金色的眼睛呢。
  “那,師父,我把毛巾和水放在那裏,你自己擦一下。” 我一邊說著,一邊離開了他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我想我需要休息,我可能是太累了。
  第二天,司音似乎好了一點,我本來想等他病好再說,但他說沒有關係,還是照常把我送往日本平安時代初期的都城……平安京。
  京都,又要去了嗎?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刹那,總司那溫暖清澈的笑容又浮現在了我的麵前,不過這一次的京都,卻沒有那個讓人心疼的少年了。
  在水晶發出絢爛的光芒之後,我又繼續開始了我的時空之旅。
  這裏是平安京?醒過來之後,我睜開眼睛候愕然的看著周圍,明明就是中國式的樓台建築,四周的行人也都穿著唐服,更讓我驚訝的是,從我身邊而過的人說的是我熟悉的話語……漢文。
  奇怪了,難道平安京模仿我們國家模仿的這樣徹底?不可能,漢文是隻有貴族才能學的,怎麽可能這樣普及?
  我心裏一個激靈,忙拉住了身邊一個年輕女子:“請問這裏是哪裏?”
  那女子頗為驚訝的看了看我道:“這裏是明州。”
  明州?我一驚,明州不就是在中國嗎?
  “那麽請問現在的年號?”
  “保大八年。”
  保大八年,我迅速的回憶著,保大八年,好像是曆史上南唐的年號,那麽就是說我的確是在自己的國土上了,這是怎麽回事?莫非司音的病影響了他的法術,所以才出現這麽大的誤差?
  不過保大八年,好像就是公元950年,時間似乎沒錯,隻是空間上差了很多。
  算了,既然來了,總有辦法去日本吧?雖然唐朝已經滅亡,但這個時期日本和中國沿海地區之間的文化經濟往來還是很頻繁,對了。可以搭船去平安京呀。
  想到這裏,我的心情又平複下來,去當鋪換了銀子,先去買了一身簡單的唐裝,雖然已經改朝換代,但路上的行人所穿的依舊是唐裝,看來,很多東西也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
  我匆匆在一家酒樓裏吃了些東西,又買了一些幹糧,就匆匆往碼頭走去。
  碼頭上人倒不少,可船隻卻不多,海麵上隻零零落落的停著幾艘船,前方不遠處聚著一大群人,我猶豫了一下,撥開人群,擠到船頭,卻見一個船家打扮的男子正往下趕一個年輕女孩。
  “下去,下去,這麽點銀子就想搭船去和國。“那男人沒好氣的說道。
  “船家,求求你,我一定要去和國,“那女孩緊緊抓住了船簷,繼續懇求道。
  我聽到那男人的話,不由心裏一喜,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艘船正要去日本,隻是那個女孩怎麽也會這樣執著去日本呢,這個時代的女子孤身一人去異國他鄉似乎有些奇怪。
  看那個女孩大概十七八歲,容貌姣好,氣質清雅,淡淡的猶如一朵玉蘭花,隻是臉色蒼白,仿佛患了什麽病。
  不知為什麽,我對她莫名的有了好感。
  “船家,我也想搭船去和國。” 我上前一步道。
  還不等那船家回答,我已經從懷裏掏出了兩錠亮燦燦的銀子,那船家立刻就滿麵堆笑,連連點頭。
  “等一下,還要加上她。” 我指了指那個女孩,看他猶豫了一下,我又說道:“即使加上她,還是綽綽有餘吧。
  他想了想,道:” 上船吧“。
  那女孩不敢相信的看了我一眼,還沒回過神來。
  “你到底去是不去?“我上了船朝她喊了一聲,她這才回過神,趕緊往我走來,我伸手一拉,把她拉上了船。
  “謝,謝謝。“她輕聲道。
  “不用謝了,正好我們能作個伴呢。“我笑了笑道。
  她抬起臉,淺淺一笑,微微點了點頭。
  畢竟年齡相仿,我們很快就混熟了。
  “我叫葉隱,你呢?“我和她住在一個房間裏,倒也不錯,正好有人陪我說說話。
  “我叫沙羅。” 她低低道。
  “沙羅,很特別的名字呢。” 我看了看她,這個名字似乎不像個中國古代名字。
  “嗯,聽娘說,是我爹取的,我爹很喜歡沙羅雙樹。”
  “沙羅雙樹,好像是佛教中的一種雙生植物呢,我想你爹一定很喜歡你娘,所以才給你取了這個名字。” 我笑著打趣她。
  她的眼神漸漸黯淡下去,忽然皺了皺眉,捧住了心口,似乎被劇痛纏身,口中發出低低的呻吟聲,
  “你沒事吧?沙羅!” 我被她嚇了一跳,她連忙擺了擺手,輕聲道:“老毛病了,沒,沒有關係。”
  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慢慢好轉,臉色卻越加蒼白。
  “我說沙羅,你這樣的身體為什麽要去日本,嗯,去和國?” 我不解的問道。
  她看了看我,沉默了一會道:“我去找我爹。”
  “你爹?你爹在和國?” 我瞪大了眼睛,吃驚的問道。
  聽了她的訴說,我這才了解,原來她的父親是日本的一個貴族,早年來中國遊曆時認識了沙羅的娘,從此留在了中國,沒想到在沙羅出生一年後,國內政局日益混亂,而沙羅的父親被一封家裏人病危的書信招回了日本後,就音訊全無,再也沒有回來過。
  原來是一段亂世中的異國戀……
  “可是,你怎麽現在才想到去找你父親?”
  她垂下眼瞼,低聲道:” 我娘剛剛去世了,臨死前她要我無論如何也要和爹相認。再加上聽說吳越的兵馬很快要打到福州了,所以我……”
  “我明白了,放心吧,你一定會找到你爹的。” 我安慰她道。
  看著沙羅虛弱的身體,我忽然產生了一種保護她的念頭。
  “小隱,你說,我爹是不是已經忘了我娘了?” 她忽然幽幽問道。
  “怎麽會呢,一定有誤會吧,別多想了,早點休息吧。“我雖然是這樣安慰她,但心裏也有幾分懷疑,畢竟這個世上多的是癡情女子負心人,她爹爹這樣一去十幾年不回來,多半是另結新歡了吧。
  在船上已經過了三四天,沙羅的身體不知是不是經受不了海浪的顛簸,一日比一日虛弱,她的病情似乎越來越重,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真的擔心她撐不到日本,撐不到見她爹一麵。
  快要到日本的前幾日,沙羅的病情忽然惡化,我又著急又難過,可卻又根本無計可施。
  “沙羅,你振作點。沒事的,沒事的。” 我一邊安慰她,心中卻湧起了莫名的恐懼,又要有一條鮮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了嗎?以前是總司,現在是沙羅?
  她掙紮著從脖子上解下一塊勾玉,低聲道:“小隱,我倆相識也是一場緣分,這是我爹爹在我出生的時候親手給我掛上的,你到了和國後,幫我交給我爹。”
  “笨蛋,你不會有事的。“我的鼻子開始發酸,
  “記著,我爹的名字叫做賀茂忠兼,拜托了,小隱。” 她話剛說完,就拚命的開始喘氣,看著她痛苦的樣子,我心如刀絞。
  “答應我,隱。一定,一定要問問我爹為什麽,為什麽不回來!” 她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我握著她的手,重重的點了點頭。
  她這才鬆了一口氣,慢慢闔上了眼睛。
  感覺到她的手一鬆,我立刻用力拉住了她的手,溫暖的感覺依舊,隻是一縷紅顏,就此煙消雲散。
  沙羅,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你爹,一定會問他你想要問的事情,一定。
  平安京,我終於到了。
  “京城到了呢,沙羅。” 站在京城的街頭,我喃喃說道,伸手觸到那一塊勾玉,溫潤的好似沙羅的手。
  此時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棋盤似交錯的街道上四處櫻花輕揚,粉色的,白色的花瓣仿佛蜜蝶一般隨風起舞,時不時的有貴族公卿的牛車緩緩而過,偶爾還可以從簾子下見到一角如雲霞般絢麗的衣裾。
  比起七百年後的京都,現在的平安京處處透著平和,優雅的氣息,
  現在,應該做什麽呢?任務雖然很重要,但是沙羅的懇求我也也不能忽視,而且要接近村上天皇的妃子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沙羅的父親是個貴族,也許從他那裏也能打聽出些什麽,不管怎樣,總比我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好。
  賀茂忠兼,到底是什麽人呢?賀茂這個姓,似乎很耳熟。
  我忽然感到幾道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抬眼往四周一掃,幾個穿著水幹的路人正驚訝的看著我。
  也是,我一個穿著唐裝的女子,孤零零站在異域的街頭,的確有些奇怪,我趕緊側過頭,往旁邊的路走去。
  剛轉過身,我隻覺得身體好像撞在了什麽東西上,隨之而來就是一陣疼痛。
  抬眼望去,竟然是一輛牛車,那馭車的人居然還麵無表情,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
  “喂,撞到人連對不起都不會說嗎!” 我揉了揉被撞痛的腰,攔在了那輛牛車之前。
  牛車裏忽然有個聲音響了起來:“你沒事吧?” 聽這聲音還很年輕。
  “還沒死。” 我沒好氣的說道。
  那人輕輕一笑,用扇子挑起了卷簾,一個頭戴立烏帽,身穿冰藍色狩衣的年輕男子出現在我的眼前,烏帽下是一張俊美溫雅的臉,他那狹長的黑色眼眸朝我有意無意的一瞥,竟透出幾分說不出的妖魅,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世上怎麽會有那樣充滿誘惑,帶著邪魅卻又美的讓人窒息的眼睛,這個男人是人是妖?
 
  陰陽師
  “看你的穿著,你不是這裏的人,是從唐土來的嗎?” 他用檜扇朝我指了指。
  “關你什麽事。” 我頂了他一句,忽然感到腿上也是一痛,忙低頭一看,原來小腿這裏的衣裙也不知什麽時候被牛車勾破了,白色的肌膚上隱隱有些血痕,猛一抬頭,看他也正注視著那裏,我趕忙伸手捂住,瞪了他一眼,道:“非禮勿視!”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好笑的神色,道:“不如去我的府邸換身衣服。”
  我睨了他一眼,當我白癡啊,誰不知道平安時代的貴族公子們風流成性,我要是去了他家,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呢。
  “不用了,多謝你的好意。” 我故意咬重了好意兩個字,剛轉身想走,忽然想到了別的,又轉過了身子,望著他道:“你知道賀茂忠兼的府邸在哪裏嗎?”
  他顯然吃了一驚,臉色一斂,牢牢盯住了我,一言不發。
  “不知道算了。” 我剛想走,卻聽到他低聲道:“你是從唐土特地來找他的嗎?”
  我點了點頭。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神色,“那麽,跟我來吧。”
  “我……” 我猶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相信他的話,但是看他剛才的表情,又好像真的知道什麽似的。
  算了,反正我也會法術,如果不去,萬一他說的是真的,那我不是錯過了。
  我看了看他,上了他的牛車,撲鼻而來的是一陣淡淡的初春殘梅的微香,對了,平安時代的貴族都喜歡熏香,並且根據季節的不同所熏的香也不同,這個男人也不知是哪裏的貴公子,還蠻講究的呢。
  一路上,這個男人隻是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什麽話也沒說。
  牛車漸漸的停了下來,簾子一掀,他優雅的下了車,正要來扶我,我擺擺手,跳了下來。他嘴角輕輕一揚,忽然伸手朝那馭車的人一指,那人居然立刻消失而化成了一張畫有北鬥七星的符咒。
  “啊!” 我脫口而出。腦中忽然浮現出平安時代一份特殊的職業,指著他,難以置信的道:“你,你是陰陽師?”
  他斜睨了我一眼,道:“怎麽,不像嗎?”
  我搖了搖頭,道:“我覺得你比較像被陰陽師收的那一類。”
  他哈哈笑了起來,帶我進了府邸。
  府邸清幽雅致,庭院裏的櫻樹和楓樹上纏繞著綠色的藤蔓,樹下擠著一叢叢銀錢花,蝴蝶花,百代草,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粉色的櫻花花瓣和淺紫的紫藤花瓣隨風飄落在回廊上,讓人都不忍心踩上去。
  我跟著他到了左邊的一個房間門口,他在移門邊跪坐下來,輕聲道:“父親大人,我帶來了一位客人。我進來了。”
  說著他慢慢拉開了移門,房間裏坐著一位身穿白色狩衣的中年男子,我不由一愣,他的眉目之間和沙羅有幾分相似,難道這個就是賀茂忠兼?
  我的心情一陣激動,那男子看到我,臉上也有幾分驚訝。
  “父親大人,這位小姐是特地從唐土而來尋找伯父大人的。” 帶我來的電眼帥哥畢恭畢敬的說道。
  伯父大人?我一愣,他們和賀茂忠兼是親戚?
  “什麽?” 中年男子臉色大變。
  我遲疑道:” 請問你是?”
  “我是賀茂忠行,你要找的賀茂忠兼是我的哥哥。” 那中年男子牢牢盯著我。
  我心裏一喜,真是太好了,連忙掏出了那塊勾玉,賀茂忠行一見那塊勾玉,神情頓時激動起來,一把拉住我,道:“這,這是我們賀茂家的家傳之物,你,你是沙羅?”
  我呆了呆,剛要搖頭,他已經把我擁入了懷中,哽咽道:“沙羅,你是沙羅,你是哥哥在唐土的女兒……沙羅,太好了。”
  “那麽,忠兼大人呢?” 我急忙問道,也顧不得否認。
  他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哥哥他,已經過世了。”
  “啊!” 我失聲道:“過世了,怎麽會!” 我的心中一片混亂,怎麽會這樣呢,這樣的話我答應沙羅的事情不是做不到了嗎?
  “那個,我不是……“
  “沙羅,我知道你一定很傷心,不過既然你來了,我一定會像待親生女兒一樣待你,你就安心住在這裏吧。” 他指了指那個電眼帥哥,道:“這就是我的長子保憲,以後就是你哥哥了。
  賀茂忠行,賀茂保憲,我的腦海中重複著這兩個名字,忽然如夢初醒,怪不得我覺得這個姓這麽耳熟,賀茂家族的確是平安時代聞名遐邇的陰陽師。
  沒想到沙羅居然和陰陽師家族有這麽深的淵源。
  想到這裏,我想要否認的話不知怎麽被堵了回去,陰陽師進宮的機會很多,也許,將錯就錯,住在這裏,能讓我更容易完成任務。
  對不起,沙羅。我需要盡快完成任務回去。
  “那麽,從今天起,你就叫作賀茂沙羅,安心的住在叔父家吧。” 忠行微微一笑。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賀茂沙羅,怎麽覺得這個名字,也有點耳熟……
  晚上怎麽也睡不著,我的心裏充滿了內疚,冒充了沙羅,也沒有做到對她的承諾,翻來覆去多次之後,我還是披了一件單衣來到庭院裏。
  庭院裏的僧都有節奏的發出敲擊石頭的聲音,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陣帶著露水淡淡的青草味,正在我閉上眼睛大口呼吸時,一縷殘梅微香鑽入了我的鼻息,這個香味……
  “睡不著嗎?沙羅?” 一個低低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我轉過身去,一個冰藍色的身影映入眼簾,似乎是我那位掛名哥哥……賀茂保憲。看樣子好像是剛剛會過情人夜遊歸來。
  “咦,陰陽師也有情人嗎?” 我忍不住脫口道。
  他斜斜挑了挑眉,那雙妖魅的眼睛水波一漾,道:“陰陽師也是男人,為什麽不能有情人?”
  “也不是啦,我印象裏好像陰陽師都應該是冷冰冰的,拒人與千裏之外,像你這樣的真的很少見哦。” 我解釋道。
  “冷冰冰?” 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道:“這樣的陰陽師,我們府裏好像是有一個。”
  “喂,那個,我可不可以問個問題。” 我換了話題,現在我沒有興趣知道冷冰冰的陰陽師。
  “喂?” 他嘴角一揚,伸出扇子往我腦袋上一扣,笑道:“你很沒禮貌哦,沙羅,至少你要喊聲哥哥吧。”
  “哥……哥。” 我很勉強的喊了一聲。
  他笑著點了點頭。
  “那個,賀茂…………我父親大人是怎麽去世的?” 我低聲問道。
  笑容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漸漸隱去,“小時候,我聽家人說伯父大人在唐土愛上了一個唐女,當時唐土一片混亂,祖母大人由於擔心就假稱病重,把伯父大人騙了回來,伯父大人來了之後知道受騙自然是要馬上回去,那時我們都知道伯父在唐土有了個女兒叫做沙羅,祖母一怒之下幽禁了伯父,後來還是我父親幫助伯父逃出了府邸,讓他搭船去唐土。”
  他頓了頓,道:“但是沒想到,那艘船遇上了海難……”
  原來是這樣,原來沙羅的父親並不是負心人,他一直想要回她們身邊,隻是……
  沙羅,你的父親從來沒有忘記你們,沙羅,你聽到了嗎,你一定會很高興吧,我的心裏一陣激動,鼻子開始泛酸,忙低下頭去。
  “沙羅?” 他附下頭問道。
  “我好高興……” 我不受控製的開始說話,” 我好高興,我真的好高興,原來爹一直沒有忘記娘,忘記我,爹一直一直惦記著我們……“
  我一邊說著,心裏卻是一陣驚慌,剛剛好像有人控製著我在說話,那些話不是我想說的,難道是沙羅的靈魂?
  “沙羅?你在這裏嗎?“我喃喃道……
  保憲那雙妖魅的眼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憐惜,伸手把我擁入了懷中,低聲在我耳邊道:“可憐的孩子。”
  我一愣,回過神來,慌忙推開了他,“我可是你妹妹哦,你可別想趁機占我便宜。”
  “占便宜?” 他愣了愣,忽然猛的低下頭來,差一點撞上我的鼻子,我一抬眼,他的眼眸中閃動著令人目眩的光芒,仿佛幻化為許多小勾子,爭先恐後的勾人魂魄。
  好美的眼睛,我不由暗暗讚歎一句。讚歎歸讚歎,我的手還是毫不留情的一把將他推開。
  他似乎有些詫異,黑如子夜的眸子淺笑,帶著揶揄。“你是第一個在我的注視下還能推開我的女人哦。”
  “別臭美了。” 我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本姑娘見過的古今中外的美男多的去了,豈會這麽沒定力。
  “帥哥,我見多了,你,我就打個七分吧,哼。” 我一甩頭發,頭也不回的往自己房間走去。
  不知道保憲是什麽表情,不過一定會很不爽吧。
  回到房間,我靠在移門上,略略鬆了一口氣,摸出了懷裏的勾玉,釋然一笑,沙羅,現在,你們一家三口一定在另外一個世界團聚了吧。
  第二天,我剛起來,就進來了幾名侍女,麻利的在我的屋子裏掛起了幔帳和垂簾。
  “啊,啊,這是做什麽?” 我睡眼惺忪的問道。
  其中一個穿著紅梅色外衣的女人朝我笑了笑,柔聲道:“沙羅小姐,大人吩咐了,從今天起,我秋姬會教習您各種貴族的禮儀,第一件事就是您從現在開始需要在垂簾後麵和他們說話。來,請過來吧。”
  “啊!” 我呆在那裏,對了,怎麽忘了,平安時代的貴族女子都需要在垂簾後麵和男性交談,即使是父親兄弟,也是一樣。賀茂忠行所擔任的陰陽頭雖然是從五位的官職,但他一直深受村上天皇的寵信,經常受到天皇的召見,身份自然也是不低。
  望著這些女子們絢麗的衣服,以及拖曳在地上的三尺青絲,我不禁一陣發暈,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十二單衣?
  據我所知,十二單衣是由唐衣、裳、上衣、打衣、袿和單衣組成,當然,在單衣裏麵還要穿著小袖,其中袿是一種以五層不同顏色的薄衫層疊組成的衣物,真的很繁瑣哦。
  洗漱完後,秋姬也令人拿來了一套表白,裏青的模仿嫩柳顏色的十二單衣,衣服上帶著精致的藤花花紋,在四個侍女的幫忙下,我才勉強穿上,天哪,好重,我都邁不動步子了,感覺好像背著被子到處走。” 秋姬,可不可以少穿幾件?“我苦著臉問道。
  “平時您也可以穿袿衣,就是除去裳和唐衣。“秋姬微笑道。
  一聽可以減輕點負擔,我趕緊示意侍女過來把裳和唐衣給我解了。
  不多時,我的肚子開始抗議了,我幹笑了一聲,問道:” 秋姬,可不可以先吃早飯?“
  秋姬淡淡掃了我一眼,道:“沙羅小姐,我不知道您在唐土時是怎樣的習慣,不過在這裏,有身份的人一般每天隻用兩次餐。現在還不到時候。”
  “什麽!” 我受打擊了,一天隻用兩餐,這不是強製減肥嗎? “我,我不是什麽有身份的人,可不可以一日三餐?” 我小聲道。
  “沙羅小姐,請注意您的言行,您的父親賀茂大人生前可是從三位的中納言,是身份高貴的殿上人,您現在既然是賀茂家的人,就是有身份的人。” 她一邊說著,一邊遞給我一把素白的蝙蝠扇,道:“如果遇到意外情況,您就要用扇子半遮住您的臉,或者用衣袖也可,總之,不能讓別的男人輕易看見您的臉。”
  我無奈的接過了扇子,隨手一遮。
  “這樣可不行,沙羅小姐,持扇的時候右手要握住扇子下部,使扇尖微向上斜;左手握在中間,拇指在上,四指在下,就是這樣。” 她笑著糾正我的姿勢。
  我鬱悶的說道:“那個,我可不可以見見叔父大人。”
  “賀茂大人和公子一早就進宮了。” 她的聲音溫婉。
  進宮?我忽然想起了文車妃,連忙問道:“對了,你知道文車妃嗎?”
  秋姬點了點頭,道:“文車妃是當今主上最寵愛的妃子,有誰不知道她,再加上她剛剛懷了龍胎,恩寵更加綿澤。”
  “什麽,她才剛懷上龍胎?” 我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禁有些鬱悶,這樣的話,不是要等她產下皇子,任務才能完成嘛。這樣算來豈不是要等上好幾個月?
  “還有,沙羅小姐,您剛才這樣張大口說話是一種非常失禮的行為,請您記住要用半開的扇子遮住嘴巴;說笑的時候要低下頭,以扇麵覆於唇上。”
  我緊緊拽著扇子,我的忍耐力快到極限了……難道這就是對我冒充沙羅的懲罰?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第一頓飯的時間,總算這裏的飯菜還蠻對我胃口的,黑漆淺香木所製的懸盤裏裝的是是米飯和鰻魚,外加芹菜和茄子,最後還有一道甜品……唐提子,是用米粉,小麥和豆粉做的,入口酥軟,滿口生香。
  聽說當時的平民吃得還是五穀雜糧,隻有貴族才吃得上米飯。
  吃完飯,在秋姬解說的一堆禮儀下,我的頭腦開始發脹,我看著她的嘴,說了這麽久,怎麽就不累呢。
  終於,她說了一句我最愛聽的話:“那麽,沙羅小姐,今天到此為止,明天秋姬還會繼續來教您的。”
  “辛苦你了。” 我朝她行了個剛教的禮。
  她滿意的一笑,起身往外走去。
  一見她離開,我趕緊站起身,鬆鬆筋骨,伸伸懶腰,一把掀開垂簾,剛走了一步,就差點被所穿的袴褲絆倒,唉,真是要命,走都走不快,我在房間裏練習走了一會路,漸漸適應下來才朝庭院走去,心中不免更加鬱悶,以後的日子可怎麽辦呀。
  不管怎麽樣,如果要完成任務,看來還是要入宮會比較方便點。
  想來古代貴族女子也蠻可憐的,成年禮後就隻能呆在這麽一個小空間內,怪不得都短命了。
  剛走到庭院,忽然見到幾個穿著白色狩衣的年輕男子從回廊上走了過來。
  “那個男人,總是那副樣子,我看著就不舒服。”
  “別理他了,佐助,他對誰都是那個樣子。”
  “你們知道嗎,聽說他的母親是白狐,師父怎麽會收他為徒。”
  “這麽說他的體內流著妖孽的血液呢。”
  “總之,不要理他就是了……”
  男子們匆匆而去,聽他們的對話,應該是賀茂忠行的弟子們。不過他們口中的那個男人又是誰呢?
  我繼續往庭院深處走去,陽光猶如碎金一般點點灑落在庭院裏的蓮花池邊,一位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正半蹲在池邊,用池水擦拭著手背。
  他聽到我的腳步聲,慢慢轉過頭來。
  我愣愣的看著他,世上竟然還有如此清雅脫俗,靈動秀逸的少年,猶如藍天上隨心飄動的雲絮,又好似挾帶著淡淡葉香的一縷清風,纖塵不染,雲淡風清。
  他隻看了我一眼,又轉過頭去,繼續自己的事情。
  我這才發現他的手背上有些傷痕,
  “你怎麽了?” 我脫口道。
  他沒有說話。
  “你的手怎麽受傷了?要不要擦點藥?” 我走近了兩步問道。
  “不用。” 他的聲音,就好像露珠滑落到竹葉上那般清透。
  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似乎有些詫異。他身上也有淡淡的熏香,很特別的香味,好像風吹過結冰的湖麵帶來的清香。
  “我說,你也是賀茂大人的弟子嗎?” 我側過頭問道。
  “嗯。”
  “你也很喜歡陰陽術嗎?”
  “嗯。”
  “我叫葉……我叫沙羅,你呢?叫什麽名字?”
  “……”
  這個少年真是惜字如金,我不由鬱悶起來。
  “小子,你很拽哦。” 我拾起一顆石子扔到了池塘裏。
  “拽?” 他總算有了點反應。
  “我是說你很清高啦,我這麽和你說話,你都愛理不理的。” 我又扔了一顆石子,那石子在水麵上打了三個漂才沉下去。
  “哇,你看,有三個漂哦!” 我指著池麵道。
  他望著池麵,忽然冷冷說了一句。“我是白狐的兒子,最好不要接近我。”
  我一愣,原來他就是那些人口中的白狐的兒子,他看上去也就十八九歲,和我差不多大,仔細看,他那雙眼眸是至純至純的黑色,好像黑色水晶一般,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華,清澈通透,絲毫沒有沾染到一絲塵世濁氣。
  “白狐的兒子又怎麽樣?不管是人類還是妖物,他們都會有感情,有愛,如果心裏有愛,妖物也值得讓人尊敬,如果無愛,那麽就算是人類也會讓人不齒。” 我一邊說著,一邊不避嫌的拍了拍他的肩。
  他抬頭看著我,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驚訝。
  “你是……”
  “賀茂大人是我的叔父,我再說一次,我叫……”
  “沙羅。” 他忽然接口道。
  “嗯,原來你記住了。” 我笑了起來。
  “沙羅小姐,沙羅小姐……” 不遠處傳來了侍女的喊聲。
  “糟糕,我要回房了。” 我趕緊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正要離開,忽然又想到了什麽,道:“對了,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呢?”
  他嘴角微微揚起,淡淡吐出了幾個字:“安倍……晴明。”
 
  百鬼夜行
  我的腳步停在了原地,安倍晴明,這個名字簡直是如雷貫耳,平安時代最負盛名的陰陽師,竟然就是眼前的這個少年?
  我怎麽會忘了呢,安倍晴明的師父不就是賀茂忠行嗎?他的母親不就是傳說中一隻名叫葛葉的白狐嗎?
  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少年晴明。
  我轉過頭,對他微微一笑,道:” 安倍晴明,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哦。“
  他先是一愕,繼而又一臉冷漠的轉過臉去。
  我不禁啞然失笑,沒想到鼎鼎大名的安倍晴明的少年時代這麽酷呢。
  傍晚時分,賀茂忠行和保憲來到了我的房裏,隔著竹製的垂簾,我隱約還是能看清他們的樣子,隻是覺得這樣和他們說話好奇怪,又不是捉迷藏,躲貓貓。賀茂忠行和我說了幾句家常話之後,又道:“沙羅,就把這裏當成你自己的家,有什麽要求就告訴叔父。”
  我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叔父大人,沙羅有個請求。”
  “什麽要求?隻要叔父做得到,一定為你達成心願。”
  “我,我想進宮。”
  “進宮?” 賀茂忠行的語氣顯得有些詫異。
  “嗯,是做宮女。” 我又加了一句,我可不是想接近什麽天皇。
  “你是說女房?” 他立刻恢複了平靜。
  和中國的宮廷不同,在日本平安時代,能在宮裏擔當宮女這個職位的,大多都是貴族的女兒,一般人是沒有資格成為女房的。沙羅的這個身份也符合進宮的條件,更何況她的父親生前是從三位的殿上人。
  “叔父本來打算過一段時日,先定下你的終身大事,了卻你父親的心願,不過……”
  我的嘴角開始抽搐,什麽,終身大事,拜托,別讓我受刺激了,
  “叔父大人,沙羅真的很想想去宮裏見識見識呢,您就答應我吧。” 我開始發揮我的磨功。
  “父親大人,其實妹妹去宮裏也沒什麽不好。不過,” 我一喜,掛名哥哥在替我說話,可是他接下來的一句又把我打入了冰天雪地中。
  “不過,我看要請秋姬教習沙羅更多的宮廷禮儀,以免到時丟了賀茂家的麵子。”
  我從垂簾後瞪了他一眼,賀茂保憲,可惡……
  “但是……” 賀茂忠行還在猶豫,保憲忽然湊了過去,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麽,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開口道:“既然這樣,叔父也不攔你了,不過保憲的話也有道理,明日開始讓秋姬教習你宮廷禮儀。”
  救命啊,還不如一刀殺了我幹脆……
  “沙羅小姐,請您照我說的再做一遍。” 秋姬有如夢魘般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什,什麽?” 我剛才一直在神遊太虛,什麽也沒聽見。
  “沙羅小姐,請您仔細聽好了,走路時您的視線要保持在距身體二十尺的前方,即不要過分抬頭,亦不可低垂頸首,雙腳微微弓起,至於腳後跟,最好不要抬得很高。”
  不就是走路嗎,我胡亂往前走了幾步。
  “沙羅小姐,您走的是平步,急步,練步還是緩步?” 她微微一笑。
  “啊?” 我張大了嘴。
  “請您記住了,步行的速度,一呼吸一步的叫做緩步、一呼吸兩步的叫做平步,一呼吸四步的叫做急步,女子通常使用平步。不過,小姐要去宮裏做女房,必須學會練步—,請您將雙肘張開,腳跟放鬆著地,慢慢前行,單腳邁出的間隔為三呼吸。”
  我翻了個白眼,伸出一腳,呼吸了兩下,還沒等另一隻腳出去,就因為失去平衡而摔了一跤。
  為什麽,連走個路都這麽麻煩!三呼吸的間隔,這麽長時間,簡直就是金雞單立!哪有人走得這麽慢!我暈,宮裏的人平衡一定都很好。
  “沙羅小姐,您的呼吸太刻意了,動作還欠缺優雅,請多練習幾次。” 秋姬的笑容在我看來,猶如惡魔的微笑。
  沙羅,沙羅,看在我吃了這麽多苦的份上,你也要原諒我吧……
  “秋姬,我好累,可不可以喝點水。” 在練習了n次後,我終於很不雅觀的一屁股坐在了榻榻米上。
  侍女們端上了茶水,我趕緊拿起來裝水的淺口碟,剛要喝,那個令我心驚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沙羅小姐,手持器皿或其他東西時時,不要五指皆用,而應留出一指作為裝飾。” 我低頭一看,自己的五個手指正牢牢握著碟子,生怕被別人搶了似的。
  我快抓狂了,這到底是為什麽,連喝口水都這麽鬱悶……
  “沙羅!” 門外傳來了保憲的聲音,我的心裏一陣竊喜,救星到了。
  秋姬迅速把我請到了垂簾後麵,低聲道:“既然賀茂大人來看您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天秋姬會繼續教習您有關的禮儀的。”
  明天……還要繼續……我的眼前一片灰暗。
  “沙羅,今天怎麽樣?學得還好嗎?” 保憲坐在我的對麵笑著問道,一股殘梅香味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托你的福,還沒被折騰死。” 我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嗬嗬,是你說要進宮的,你以為那裏是這麽好呆的嗎?” 他輕輕一笑,右手撫過那柄檜扇,頓了頓,又道:“對了,過幾日少納言家的典子還會來教你和歌的技法。”
  “什麽!” 又是一個重大打擊,沙羅,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好像很沒精神的樣子。” 他的聲音裏好像帶著絲笑意。
  “廢話,我真怕還沒見到皇宮,就已經被折磨至死了。” 我有氣無力的抱怨道。
  隻見他身形微動,用檜扇挑起了垂簾一角,那雙邪魅的眼睛一眯,似看非看的瞥了我一眼,道:“那麽,明天,我帶你去出去散散心,如何?”
  “真的嗎?” 我立刻來了精神。“可是,明天我還要學很多禮儀……”
  他笑得更加神秘,“明天秋姬不會來了。”
  “真的?” 我半信半疑道。
  “自然是真的,明天等我父親和晴明他們走了之後,我就會來接你。” 他縮回了扇子,垂簾又放了下來。
  “晴明,是安倍晴明嗎?對了,他是個怎麽樣的人?”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想知道多點關於那個少年的事情。
  “當著我的麵問別的男人,我可是會不高興的哦。” 他似笑非笑的說道。
  “什麽跟什麽,我可是你妹妹。” 我瞪了他一眼。
  “嗬嗬,晴明他啊,是個聰明的孩子,不過就是性格過於清淡,不愛說話,和其他師兄的關係也不好,有時真是讓我有點頭疼呢。” 我聽保憲的話裏的意思,似乎他並不討厭晴明。
  “對了,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帶我出去?” 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為什麽?” 他又是一笑,忽然把檜扇從垂簾下麵伸了進來,輕輕壓住了我的手背,拖長了聲音低聲道:“因為……。”
  雖然隔著垂簾,他也沒有直接碰觸到我,我卻感到了一種淡淡的曖昧的味道。
  “……你是我的妹妹。” 話音剛落,他就適時的收回了扇子,站起身,道:“柳色很適合你,明天就穿這套。“
  轉眼間,他已經出了房間,隻留下一股淡淡的殘梅香味。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對保憲說的話還是半信半疑,秋姬怎麽會不來呢?在房裏等了一會,忽然有個侍女匆匆而至,在門口說道:“實在是萬分抱歉,沙羅小姐,今天秋姬她不能來了。”
  啊?真的不來了,我的心裏頓時一陣釋然,今天不用受折磨了,可是有有些疑惑,忙問道:” 為什麽?“
  “回小姐,是物忌。秋姬她今日不能出行。” 那侍女答道。
  物忌,我對這個詞不陌生,是對“凶方”進行避諱的一種行為。按照九星氣學和奇門遁甲的理論,天地間的各個方位都由不同的星神守護著,像大將軍、太白神、天一神、金神等等。如果觸犯了神祗則會受到死的懲罰。因此如果在道路上看到了貓、狗的屍體或汙穢的東西,就要停止當前所進行的事宜,回家「物忌」,以祈求神明的寬恕和保佑。當時的平安朝,人們可是十分相信這個的。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我平靜的說著,心裏卻是陣陣竊喜,巴不得她天天犯物忌才好。
  不多時,保憲就應約而來,帶著我上了一輛牛車。
  車上的梅香清新怡人,我很喜歡這個香味,昨日也問侍女要了一些,將自己的單衣也放在伏籠上熏了一個晚上。
  “對了,秋姬今天犯了物忌,果然沒來。” 我笑了笑道。
  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忽然想起昨天他說的話,我盯著他,道:“是你做了手腳?”
  “我?我可什麽也沒做,哦嗬嗬嗬。”
  “才不信,看你笑的這麽欠扁,一定是你。” 我輕輕哼了一聲。
  “欠扁?”
  “就是很想讓人打你一拳。”
  “哦嗬嗬嗬。”
  “又來了……” 我別過頭去,不再去看他。
  不多時,牛車穿過了朱雀門,在平安宮的大內裏的太極殿旁停了下來,大內裏是朝廷各省各部的集中辦公所在地,陰陽寮就位於太極殿的東麵,中書省的右側。
  “往這裏走一些,就是主上居住的內裏了,也就是後宮。”他指了指前麵不遠處對我說道。
  這皇帝的後宮和官員們的辦公地點也實在太近了吧,我微微有些詫異,早聽聞在沒有受到中國的儒教影響的平安時代,後宮與貴族的生活比較開放。後宮雖然男女有別,但是並沒有宦官,而是一些普通的男性宮廷守衛在看守,一些公卿貴族能得以進出後宮也並不是什麽特別的例外。
  “沙羅,你要乖乖呆在這裏哦,不然……”保憲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車,他勾起一個笑容,“你恐怕還要學更多東西哦。”
  “放心,哥哥,我一定乖乖呆在這裏!” 我立刻信誓旦旦道,他的這句威脅好有殺傷力。剛說完,一隻白色的貓忽的竄了過來,保憲抱起它,笑了笑道:“乖孩子,剛才裝死裝得不錯,現在就陪陪沙羅吧。”
  裝死?我愣了愣道:“難道秋姬的物忌是因為看到裝死的它?”
  “哦嗬嗬嗬,有我的式神陪你,你不會無聊了。” 他一邊很欠扁的笑著,一邊揚長而去。
  式神?對了,他是陰陽師,不知為什麽,我覺得他的陰陽術和我的法術有點像呢。
  我掀起簾子,往外望了望,旁邊似乎停著一溜牛車,有的簡樸,有的華麗,大多數都在上麵繪製了自己家族的家紋,這裏似乎是停車的地方呢。心裏不禁有些癢癢的,剛動彈了一下,那隻貓就警告的喵了一聲。
  小樣,礙手礙腳的,我瞪了它一眼,眼珠一轉,也掏出符咒,念了幾句咒文,符咒立刻幻化成了一隻耗子,它刺溜一下竄出了牛車,那隻貓也條件反射的立刻跟著它竄了出去。
  搞定,我得意的拍了拍手,身子剛一動,手中的蝙蝠扇就滑了下去,正打算下車去撿,卻忽然聽到有腳步聲往這裏過來。
  那腳步聲離我的方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竟然在我的牛車前站定了。
  隔著簾子,一股帶著輕風略涼的澀香飄了進來,竟是說不出的好聞,我隱隱的看見了一個紫色的身影。
  那人似乎彎了一下腰,接著我的蝙蝠扇便從簾子底下被人遞了過來,順著扇子,我看見了那優雅修長的手指和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膚,這人應該是哪裏的貴公子吧。
  “好香。” 他低低說了一聲,性感的聲線中帶著幾分華麗。聽他的聲音,應該比保憲年長一點。
  “謝謝。” 我低低說了一句,剛伸手想接過扇子,那人卻又沒有鬆開扇子的意思。
  “喂,你到底給是不給。” 我一邊拽著扇子往自己的方向拉。
  “這個香味,好像是是保憲大人常用的熏香。” 他輕輕放了手。
  哇,這個人鼻子好靈,他這也算是聞香識美人吧,我忽然想象起賀茂保憲穿著十二單的樣子,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想不到保憲大人在這裏藏了……” 他似乎又靠前了一點,手已經觸碰到簾子,啊,這個男人,不會大膽的想要把簾子掀起來吧?雖然我不是那種見不得人的貴族千金,但是這樣貿貿然的撩開簾子總是有些奇怪吧。
  忽聽他的聲音在簾外低低響起,“春霞掩春花,花色無由見。惟有輕風吹,花香偷送來。”
  他頓了頓,又道:“不知今日我是否有幸得見花色呢?”
  “不可以。” 我幹脆的拒絕道,厄……這個,算不算是有人和我調情呢?
  “那麽,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那個,不足掛齒。我也不是什麽春花,隻是春日一雜草,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我一邊說著,心裏又有些好笑,這個男人連車裏的人是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就展開追求,莫名其妙,萬一是個醜八怪捏。
  “春日一雜草?嗬嗬。” 他輕輕笑了起來,忍不住想撩起簾子。
  “右大臣大人,您怎麽會在這裏?” 保憲的聲音及時的傳入了我的耳朵。我心中一喜,保憲總是出現的那麽及時呢。
  不過眼前這個男人居然是右大臣,聽他的聲音卻很年輕,右大臣相當於中國的右丞相,是從二位的高官,自然也是身份高貴的殿上人。
  還沒等那位右大臣回答,保憲已經不著痕跡的擋在了我的麵前。
  “保憲大人,不知車裏那位……” 右大臣顯然還是很不甘心。
  “哦嗬嗬嗬,右大臣大人,這也被您發現了。” 保憲曖昧的笑了起來,低頭在右大臣耳邊輕輕說道:“您可要保密哦。”
  他的妖魅眼眸眼波一轉,右大臣似乎也有些擋不住了,隻是笑了笑道:“原來是保憲大人的紅顏知己,那麽,告辭了。”
  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簾子被掀了起來,保憲上了車來,在我對麵坐下。
  “那個人是右大臣?好像很年輕的樣子呢。” 我好奇的問道。
  “源高明是主上的親弟弟,位及人臣也是自然的事情。” 保憲似乎沒什麽興趣再說這個,立刻轉移了話題,道:“我帶你四處看看吧。”
  “叔父大人和晴明他們去哪裏了?” 我又問了一句。
  “父親大人今天去了藤原大納言的府邸替他占卜去了,恐怕會很晚才回來。”
  如果知道就是這樣的散心,我一定不跟保憲出來了,原來就是坐在車裏沿著京城的街道繞了一圈,保憲也不許我下車,我隻能無奈的看著外麵的風景,心裏實在是鬱悶。
  平安京倒也不小,在牛車行至四條大路的時候,天色已經轉暗,也許是古代沒什麽夜生活的緣故,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
  天下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雨,天色更加昏暗,忽然聽見格登一聲,牛車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停了下來。
  我朝外望去,驚訝的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身穿萌黃色單衣的女子,手持油紙傘,含笑而立。
  “哥哥,你看。” 我指了一下那邊,那個女子雖然很美,但是我知道她不是……人類。保憲看了看我,低聲道:“沙羅,待在車裏。” 便一撩簾子下了車。那女子見他走去,笑意更濃,並示意保憲和她共用一把傘。
  雨女,我忽然想起了這個名字,以前好像聽說過,在雨天的時候,會有一個女子立在雨中,如果這時候有男子和她共用一把傘的話,那她就會永遠跟著他。此後,該男子就會一直生活在潮濕的環境中,因為普通人難以抵擋這麽重的濕氣,所以不久就會死去。
  保憲他,應該也知道吧?
  在保憲走近她的時候,她巧然一笑,正要打開傘,渾身卻已經被一道白色光芒所籠罩,保憲手中的北鬥七星符咒早她一步將她封印,隻見她頃刻化成一縷白煙鑽入了傘中,保憲迅速的將符咒封在了傘上,拿起傘回到了牛車上。
  “沒事了,沙羅。” 他微微一笑,順手將傘放在了一邊,又斜睨了我一眼。道:“怕嗎?”
  我搖了搖頭,笑話,本姑娘也是和鬼怪打交道的。
  “這是個人鬼並存的時代啊,所以,沙羅一個人千萬不能在夜晚出去哦,不然會被鬼吃了。” 他嘴角一揚,似笑非笑的凝視著我道:“那哥哥可是會傷心哦。”
  “嘻嘻,我不怕,有陰陽師哥哥在,什麽鬼都被嚇跑了。” 我朝他笑了笑,現在的我,隻能裝成什麽都不知道了。
  “傻瓜。” 他用檜扇敲了一下我的頭,眼中飄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
  天色益發深沉,正當我們的牛車過了四條大路,轉入大宮大路的時候,旁邊的路上也過來一輛牛車,車旁還跟隨著十來個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兩輛牛車不偏不倚的在街口相遇。
  在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見了鶴立雞群的安倍晴明,清淡如白蓮的他,卻好似吸收了月光的所有芳華,輕易的成為別人目光的焦點。那麽,這輛牛車裏坐的不就是……
  “保憲,是你嗎?“賀茂忠行的聲音從那輛牛車裏傳來,兩輛牛車不偏不倚的在街口相遇,保憲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下了車來,朝他的父親行了禮。
  “車裏還有誰?” 忠行又問道。
  “回父親大人,是沙羅。” 保憲的聲音更加無奈。
  “什麽!”
  “我隻是想帶沙羅看看京城……”
  “胡鬧,她一個女子怎麽能隨便出來,你是怎麽做哥哥的。” 忠行大人看起來似乎很生氣。
  我很同情的看了看保憲,他看上去態度恭順,眼中的神色卻似乎並不以為然。
  我又望了一眼晴明,他好像對這裏發生的一切毫無興趣,隻是漠然的凝視著遠方。
  還不是一般的酷啊,在他回過頭的時候,我拉起卷簾一角,笑咪咪的朝他揮了揮手。他愣了愣,居然朝我微微點了點頭,又側過頭去繼續望著前方。
  晴明居然有反應哦,好稀奇。
  如水的月光灑落在晴明身上,令他的側臉更帶了幾分清雅。他的臉色忽然一變,低下頭去,在忠行的簾子旁低語了幾句。
  隻見簾子一動,賀茂忠行下了牛車,他的臉上是少見的凝重,順著晴明所指的方向望去,臉色更是大變,他和保憲低語了一句,保憲的臉色也立刻變了。我的渾身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的妖魅之氣,抬眼望去,類似陰森迷蒙的雲霧般的東西,在前方滾湧著,正朝這邊接近。
  如此多的鬼魅,如此讓人壓抑的感覺,連忠行大人和保憲都這樣緊張,我的心中一個激靈,莫非……莫非遇上了傳說中的…………百鬼夜行?
 
  安倍晴明
  忠行大人臉色凝重的說道:“各位,今夜我們恐怕遇上了百鬼夜行,” 他這句話剛出口,大家都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看了一眼大家,又道:“等一下大家千萬不要做聲,如果鬼怪發現有人在此,一定會連皮帶骨的吃掉你們。”
  他又往我們望了一眼,道:“保憲,你留在這裏和我布下結界,晴明,你到沙羅的車上去,記住千萬不能讓她發出一點聲音。”
  保憲看了看我,點了點頭。晴明似乎有些微詫,但立刻轉身朝我的方向走來。
  “鬼怪中或許會有鼻子特別靈敏的,也或許會有結界擋不住的,所以大家要小心,千萬不能被鬼怪發現。” 忠行大人說完,就和保憲一起在周圍布下了結界。
  晴明已經上了車來,在我的身旁坐下。側頭望向車外,眉宇間透著一絲凝重。
  “放心,我不會出聲的。” 我低低道。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忽然說了一句:“不用怕。”
  “我不怕,晴明也不要怕。” 我接口道,晴明的眼中似乎飄過了一絲極淡的笑意,“我不會怕的。”
  百鬼夜行,該是怎樣的場麵?周圍一片鴉雀無聲,肅殺的沒有一絲生氣。今天的狀況,如果賀茂忠行,保憲和晴明他們一起出手,再加上我,恐怕也不是這麽多鬼怪的對手,更何況,赫赫有名的晴明現在還隻是個少年而已。
  所以,唯今之計,隻有一個字:避。雖然有些沒麵子,卻是最安全的。
  隨著黑雲般的妖氣逐漸接近,隱隱聽見了鬼哭狼嚎般的聲音,雖然我也常於鬼怪打交道,但群鬼的嚎叫也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透過車上的簾子,所見到的情形不由令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從出生到現在,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這麽猙獰的鬼怪。以前司音所教到過的日本鬼怪都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長長的舌頭上長著美女的臉,以此來誘惑男人,吞噬男人身體的怪物鬼一口,隻剩下一堆白色骨頭,卻會用人皮來偽裝自己的骨女,頭在睡覺時會飛離身體,到處嚇人為樂的飛頭蠻,據說被它附身的人在7天內會變成枯骨。吸取人精氣的恐怖妖怪飛緣魔,渾身長著上百隻火眼金睛的鳥目的百目鳥鬼,隻以人頭為食的人麵蜘蛛身的絡新婦,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剪刀怪,還有猿臉蛙身, 受情欲蠱惑的人所化成的山鬼……
  形形色色的鬼怪以最猙獰的麵目示人,從結界外飄過,偶而有幾個闖入結界,擦著牛車而過。眾人自是屏住呼吸,一點聲息也不敢發出。
  一時之間看見如此之多的鬼怪,我的心跳也不由加快,呼吸急促,手心裏微微的沁出了汗。我看了看晴明,他的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似乎外麵發生的事情和他無關。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隻希望這些妖怪們不要發現我們,早早離開。
  忠行大人和保憲的結界似乎還是蠻有效的,在緊張的等待中,差不多已經大半的鬼怪從我們身邊過去了,就在我稍稍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牛車上的卷簾開始震動,居然被幾縷溜進來的黑色長發掀了起來,我心裏一驚,望向晴明,他給了我一個不要發出聲音的眼神。
  簾子被頭發拉了起來,眼前的情景讓我心裏更是一驚,一個長發飄飄的美女在簾子前晃動,容貌豔麗,隻不過,她沒有身子,在月光下舞動的黑發間埋藏著無數不同的人臉,唯一相似的,那些臉個個都是少女的臉,我心裏一驚,是發鬼。發鬼又名邪門姬,其麵容美豔似醇酒,卻沒有身體,她的身體便是長長的頭發,發間埋藏其吞食的人臉無數。據說發鬼隻吃處女之臉,吞一個,便年輕一分。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似乎感到了我的存在。
  晴明處驚不亂的臉上也掠過一絲詫異。
  她們的長發試探性的在我身邊飄動,幾縷發絲擦過了我的臉和脖頸,發絲像小刀一般在我脖頸滑過,又往下滑過我的手腕,滑過之處,赫然出現了淡淡血痕,猶如針紮,又好似萬蟻噬咬,疼痛難忍,我緊緊咬著下唇忍痛,我明白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發出一點聲音,不然把其他的惡鬼吸引過來,這裏的人,恐怕今夜都難逃一劫。
  隻是這發鬼似乎沒有離去的意思,我真怕自己忍不住了,剛閉上眼睛,忽然隻覺有個身影迅速無聲的覆在了我的身上。
  我詫異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居然是晴明的臉,還不等我看仔細,他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我的腦袋輕輕摁入了他的懷裏。
  一股湖麵結冰的清香撲麵而來,是令人安心的香味,在他的身下,發鬼的發絲似乎沒有再觸碰到我,我清晰的聽見他平穩的心跳和有節奏的呼吸,絲毫沒有紊亂,他真的一點都不慌張,不過那麽酷的晴明作出這樣的舉動,真讓人吃驚呢,我的心裏忽然湧起了一絲小小的感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聽見保憲的聲音從簾外傳來,“沙羅,晴明,你們倆沒事…… ” 他的話忽然止住了,晴明連忙起身,我愕然的看著外麵,簾子已經被卷起,保憲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你們沒事吧?” 他立刻恢複了平靜。
  “那個,剛剛晴明是想保護我,因為有發鬼……” 我意識到剛才我和晴明的姿勢似乎有些曖昧,連忙解釋道。
  保憲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又立刻笑了起來,道:“沒事就好。” 我看了看晴明道:” 晴明,謝謝你。”晴明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那是師父吩咐的事情,你不用謝我。”
  保憲很快留意到了我的傷痕,臉色微微一變,伸手剛觸及我的傷口,忽然想到了什麽,又立刻縮回手去,道:” 回府之後我會令人給你上藥。“他又側頭對晴明道:” 晴明,請告訴我父親一聲沙羅沒事。“
  晴明點了點頭,便下了車。
  “痛嗎?沙羅?” 他低聲問道,“臉上也有傷痕呢。” 他的眉輕輕一皺。
  “我的親親小臉不會毀容吧。這樣的話,天底下可又要少了一個美人了。” 我摸著臉喃喃道。如果毀了容,我一定要和那個什麽發鬼單挑,把她的人臉一個個都揪下來。
  保憲看著我,楞了愣,哈哈笑了起來。
  “沙羅,你還真是有趣呢。”他用檜扇又敲了一下我的頭。
  “ 有趣就有趣,打我幹嗎!”
  “哦嗬嗬嗬,習慣了。”
  “……”
  賀茂忠行本來就十分喜歡晴明,這次百鬼夜行的虛驚過後,他對晴明更是刮目相看,開始將陰陽之道毫無保留的傳授給晴明。當時在大家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如果不是晴明,後果真是不敢想象呢。
  而我,則繼續進行著地獄式的宮廷禮節訓練。秋姬和典子的輪番上陣,終於使我的禮儀勉強能過關了,至於和歌,也能胡亂背一些。
  離進宮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而且一切似乎也很順利,忠行大人應了我的請求,特意托了人把我安排在佑姬的身邊做女房。這樣一來,對我完成任務會方便很多。
  這天晚上,天氣悶熱,我披了一件單衣又偷偷出了房間,想去庭院裏透透氣,剛來到了庭院,在荷花池邊就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清朗的月光下,身穿白衣狩衣的的安倍晴明正凝視著手中所拿的一張微微泛黃的紙張,臉色沉靜,仿佛陷入了什麽回憶之中。
  我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剛到他背後,他就立刻警覺的收起了紙,但我還是隱約看見了一行字,童子丸吾兒,母有一事,不得不言……
  童子丸?是誰?
  “晴明,在看情信嗎?” 我在他身邊坐下,笑著調侃道。
  “不是。” 他低低道。
  “開玩笑啦,別生氣,不過我看那紙張好像蠻舊了。” 我繼續道。
  他凝望著湖麵,忽然緩緩道:“那是自然,因為那是我五歲時,母親離家時留給我的信。”
  “你母親留給你的信?可是你母親不是白狐……” 我趕緊收了口。
  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好奇晴明的母親究竟是怎樣的女子,能有這麽大的勇氣和你父親相愛。” 我連忙解釋道。
  晴明又側過頭去,低聲道:“妾即離君若逝露,縈思會逢和泉處,景風蕭然人孑立,信太淚痕凝悲樹。這是母親離開時留給父親的絕別之詞,我記得父親當時看了之後泣不成聲。”
  晴明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神一片清明,並無悲戚之意,隻是眼底深處湧動著一絲淡淡的失落。
  “如果不是我因為看到了母親的原形而被嚇得大哭,母親也不會走。” 他低低道,抬頭望向了很遠的地方。
  “一切都是注定的,也不能說是晴明的錯,如果注定是離開的宿命,就算沒有晴明的這件事,也許也會有別的事讓你母親離開。可是不管怎麽樣,你父親和母親是真心相愛,也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間,就算一切重來,我想你父母也絕對不會後悔的,而晴明,就是他們愛情的見證呢,光是想想這個,就會覺得自己很幸福呢,對不對?”
  晴明慢慢轉過頭來,眼眸裏竟是難得的溫和,“沙羅,你真是這麽想嗎?即使我身為白狐的兒子,你也覺得我是幸福的嗎?”
  “當然啦,你不知道混血兒很流行嗎,而且很聰明,特別是你的混血,更是特別呢。” 我笑了起來。
  “混血兒?” 他一愣。
  “哦,是我們大唐的用語,就是指不同國家,不同種族的人結為夫妻所生的孩子,就比如說你是大和人,我是大唐人,那麽……” 我忽然停住了,覺得自己舉的這個例子很爛,好比不比。幹嘛拿自己來比……
  果然晴明的眼中飄過了一絲笑意。
  “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反正你懂我的意思,對不對?” 我連忙解釋道。
  “明白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天,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晴明笑呢,恍如夏日黃昏時分的晚霞,純真與妖豔並存,宛轉與冷冽相映,在你還來不及品味的時候,笑容就隨著短暫的雲霞一起消逝,好似指間流沙,始終捕捉不到,霞光撲麵而來,笑容緩緩沉澱。
  “怎麽了?” 他似乎有點驚訝。
  “第一次看見晴明笑,有點反應不過來呢。” 我訕訕一笑。
  他看著我,忽然道:“臉上好像沒有留下傷痕。”
  “嗯。” 我摸了摸了臉,“那天多虧晴明英雄救美。”
  “救美?” 他淡淡一笑,“沙羅,你還真是……”
  “我還真是可愛啊,對吧,晴明,你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接口道。
  他終於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
  “晴明笑起來很好看呢,以後也要多微笑哦。” 我笑著道。
  “天色很晚了,我也該回房了。” 還沒等我說完,他已經斂起了笑容,站起了身,準備往外走去。
  “晴明,那個名字很可愛呢。” 我睨了他一眼笑道。
  “什麽?”
  “童丸子……好可愛哦。” 我忽然想起了剛才看到的晴明的乳名,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
  “晚安,童丸子。”
  “沙羅,不許這麽叫……”
  “好吧,童丸子。”
  “沙羅……你到底聽沒聽到……” 晴明冷靜的臉開始輕微抽搐。
  “那……” 咦,我怎麽發不出聲音了,我摸著自己的喉嚨,瞪著晴明,一定是他用了什麽陰陽術。果然,晴明那水晶般通透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了一絲狐狸般的笑意。
  “沙羅,等你回了房,自然就可以開口說話了,記住,以後不可以再叫那個名字。” 他說完就轉身而去。
  我不甘心的望著他的背影,安倍晴明,竟然也會用這一招,好狡猾啊,果然是白狐的兒子,體內流淌著一半狐狸的血液呢。
  進宮的日子終於到了,賀茂忠行對我叮囑了半天,頗不放心。
  臨上牛車前,保憲湊了過來對我低聲說道:“如果宮裏有誰敢欺負你,告訴哥哥哦。” 我心頭一熱,有保憲這樣的哥哥還真不錯呢,如果沙羅還在人世,一定也會很幸福吧。想到這裏,我又不禁有些黯然。
  上了牛車,隔過簾子,我望見了不遠處的晴明,他正注視著這個方向,隻是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車子緩緩的動了,我心裏忽然感到有些惆悵,和賀茂大人,保憲,還有晴明他們一起住了一陣子,覺得有些依依不舍了,不過他們也會經常入宮來,平時還是能看到的吧。
  皇宮裏,有什麽在等著我呢?不知怎麽,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三千年前尼羅河畔的王宮,還有那個陽光般絢爛的人,一時之間,小正,總司,撒那特思,一個一個清晰的閃過我的腦際,我的心微微一痛,忙調整了心緒,不再接著想下去,現在要做的就是阻止佑姬殺害文車妃的孩子,完成任務回去,盡快集齊眼淚,盡快去找那可以挽救飛鳥的花朵……曼珠莎華。
 
  平安皇宮
  在我的暇想中,牛車已經過了建禮門,進入了平安宮內裏,天皇的後宮。經過連日來的惡補,我對這裏已經有了幾分了解。宮城內有“七殿五舍”,分別是承香殿、登華殿、貞觀殿、常寧殿、麗景殿、宣耀殿和位於其東西兩側的昭陽舍(梨壺)、淑景舍(桐壺)、飛香舍(藤壺)、凝華舍(梅壺)、襲芳舍,共十二殿舍。天皇的嬪妃,以及侍侯她們的女房便分住於這些宮室之中。
  因為弘徽殿和飛香舍離天皇居住的清涼殿較近,因此居於其中的分別就是村上天皇最為寵愛的佑姬和文車妃。
  見到佑姬的那一刹那,我有些驚訝,因為我根本不能把她溫柔的樣子和那個可怕的女人聯係起來,黑發如雲,膚色似雪,眉目秀美,薄萌蔥色的唐衣與水晶花的表著令她看起來清爽悅目。
  “你就是賀茂大人府裏的千金沙羅嗎?果然是位像春柳一樣清新可愛的女子呢。” 她微微一笑。
  我趕緊照秋姬所教的朝她行了個禮道:“娘娘謬讚了。”
  “你不用擔心,就在我身邊待著吧,賀茂大人與我們藤原家一向親和,” 她溫和的看著我道:“ 不過你的父親中納言大人,唉,真是可憐的女孩,從那麽遙遠的唐土來到這裏,不知受了多少苦呢。萬物難為有,無常似尾花。你也不要為此過於傷心了。”
  “多謝娘娘,空蟬如此世,幻滅若朝霞。沙羅明白這個道理。” 我飛快的接了下半句,典子的地獄式學習終於在這時有了一點成果。
  佑姬頗為讚賞的點了點頭,道:“今天你初來乍到,就讓小宰相帶你先熟悉一下這裏吧。”
  我應了一聲,心裏鬆了一口氣,既然能留在佑姬的身邊,那麽阻止她應該也不會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吧。
  不過那個文車妃,我倒還有幾分好奇呢,不知是不是和我在現代見到的一樣呢。
  女房所住的地方清雅簡潔,而且還是一人一房,我的隔壁就是小宰相,小宰相是橘中將的女兒,剛過了結裳的年紀,我們很快就混熟了,在房內聊了起來。
  “對了,聽說飛香舍裏住的是文車妃吧?不知道是怎麽樣的人呢。” 我裝做不經意的問道。
  小宰相點了點頭,又望了一下四周,道:“文車妃和娘娘的關係好像不錯呢,聽說她們從小就是朋友,不過文車妃懷了主上的龍胎以後,比以前驕蠻很多,也根本不把娘娘放在眼裏,也就是娘娘好脾氣,還慣著她,再怎麽說,娘娘也是中宮啊。”
  “從小就是朋友?”
  “嗯,文車妃的父親大納言和娘娘的父親藤原左大臣是很好的朋友,不過大納言前年已經過世了。
  “哦,是這樣啊。” 我笑了笑,原來文車妃和佑姬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女人的嫉妒心真的很可怕,誰也想不到佑姬將來會做出那麽殘忍的事情。
  又聊了一會,她起身準備離開,我送她出了我的房門,正打算進去,忽然隻覺頭頂一熱,我伸手一摸,拿下來一看,差點沒氣暈,竟然是一團剛出爐的鳥糞,緊接著,一隻麻雀穩穩當當的停在了我的肩上。
  好啊,八成就是這個肇事者,我正打算教訓它一下,忽然發現它的爪子處係著一張小小的紙條,忙抽了下來,攤開一看,上麵寫著一行清秀的字跡:一切可安好?晴明。
  不會吧,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居然是晴明的信,那麽這隻麻雀一定是晴明的式神了,還是不能相信晴明居然會有那麽一點擔心我,雖然隻是短短一句話,卻讓我又有了一絲小小的感動。縱然是清冷如晴明,內心也有溫柔的一麵呢。
  我趕緊帶著麻雀回房,研了墨,準備在紙條的背後寫個回執,剛要落筆,忽然想起這該死的麻雀拉了便便在我頭上,這裏洗次頭是多不容易啊,不由心中又有些憤憤然,想了想,提筆寫道:“丸子,我好得很。沙羅。”
  一想到晴明收到這回執時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
  不知是不是晴明生氣了,他的式神麻雀一直沒有來過。
  這幾天來,我也沒有見到村上天皇,聽小宰相說他現在夜夜陪伴在文車妃的身旁,一心盼著孩子出世。
  看起來,皇上對這個孩子很期待呢,想到這裏,我的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疑惑,既然皇上這麽在意這個孩子,佑姬怎麽會有機會囚禁文車妃,還有機會殺了她的孩子呢?而且發生這樣的事,佑姬還是照坐中宮之位,皇上就算不知情,也該徹查這件事呀,真的是很讓人費解。
  這天晌午,天氣特別悶熱,我剛從佑姬那裏回房,就趕緊脫,脫到隻剩一件內襯的單衣,用那把小破扇子很沒淑女風度的搖著,熏香就是這點好,就算再熱,還是一點汗味都聞不到。
  正在我慢慢覺得愜意起來時,忽然聽到小宰相有些慌亂的聲音在我的房門口響起:“沙羅,快準備一下,右大臣大人正往這邊過來了。”
  “什麽!” 我從榻榻米上跳了起來,腦中立刻浮現出那個紫色的身影,“怎麽會?這裏是女房的住所呀。” 雖然我知道在平安時期,女房和貴族男子在宮裏私會並不被禁止,反而還被認為是件風雅的事,可是現在畢竟是大白天啊,而且他為什麽要過來?
  “聽說右大臣因為方角不利需要往這裏暫避。” 她答道。
  我,我暈,哪有避方位避到女官房來的道理?而且怎麽這麽好彩,偏要在我這間房裏避,難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不可能,右大臣又怎麽會知道一個小小的女房進宮,無奈,我隻好起身趕緊穿衣服,拉下垂簾和幾帳,剛等我胡亂穿好,就聽見小宰相的聲音:“右大臣大人,請往這邊請。”
  隨著移門被拉開,一股輕風略涼的澀香頓時鑽進了屋子,果然是那天那個人。隔著垂簾,隱約看見他姿態優雅的在我對麵坐了下來。
  “實在是抱歉,今日打擾了。” 他的聲音還是一樣華麗性感,說實話,我還真有點好奇他的廬山真麵目。
  “嗯……不……” 怕他認出我的聲音,我支吾著答了一句。
  他頓了頓,忽然開口道:“這個香味……”
  糟了,我一直都在用賀茂保憲的那款特製梅香,這個人的鼻子那麽靈,一定聞出什麽來了。
  “如果我沒猜錯,這個香味是保憲大人的熏香,莫非……” 他的聲音似乎帶了一絲興奮。
  哇,這麽靈,這個右大臣前世一定是隻狗狗。
  他忽然起身,伸手拉住垂簾,低低說了一聲:“冒犯了。” 話音剛落,垂簾已經被他掀了起來。
  我一抬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如果說晴明是清雅的白蓮,那麽眼前的這個男人,就像是那優雅華麗的八重櫻,姿態風流,氣質高貴,隻見他薄薄的唇邊浮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就好像微風拂過,八重櫻的花瓣瞬間抖落出一片令人目眩的花吹雪。
  “你看夠了吧。” 我不客氣的開口道,現在發現自己對美男的免疫力是越來越強了。
  “果然是你。” 他笑意更濃,盯著我,忽然緩緩吟道:“誰家女兒如新綠,使我春心亂如麻。先前的相遇,我一直對你念念不忘,四下打聽,卻一直沒有你的消息,想不到,今日居然在這裏讓我遇到你,這也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吧。”
  不是吧,都沒見過我,就春心亂如麻了,這男人也太多情了吧。
  “我看隻不過是個巧合而已,並不是什麽上天注定的緣分,右大臣大人好像想太多了。” 我笑了笑道。
  他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道:“那麽今天,你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沙羅。” 就算我不告訴他,他也會打聽到。
  “沙羅?沙羅雙樹的沙羅?很美的名字呢。” 他笑道。
  我瞥了他一眼,我不會有這麽好的桃花運吧,萬一他要真對我有興趣怎麽辦?我可不想在這裏多一些麻煩。
  “不,是餓沙羅鬼的沙羅。” 我飛快答道,對不起,對不起,沙羅,原諒我一次,我不想再和這個男人耗下去了。
  他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神更加深邃,唇邊的笑容卻更加濃豔。
  “既然大人要在這裏避方位,那麽沙羅就不奉陪了。“我一邊說著,一邊幹脆起了身,往門外走去,他隻是坐在那裏,沒有再說話。
  我心裏暗暗一喜,看來他還是不喜歡我這個毫不優雅的解釋。
  一夜好眠,當我從紫陽花的沁人花香中醒來的時候,望著從格子窗裏漏進來的陽光,心情大好。起身,披上衣服,剛拉開移門,就有一個穿著蘇芳色單衣的女童呈上了一樣東西。
  萌黃色的高麗紙被優雅的係在一支淺綠的柳枝上,我愣了愣,剛想問幾句,那女童已經離開。
  我打開信紙,隻見上麵寫了一首和歌,字跡韶秀,墨色濃淡相宜,暗香浮動。
  春日野間雪,消時寸草生。
  君如春草綠,一見便鍾情。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平安時代貴族之間風雅傳情的情信?是誰寫給我的?我呆了一會兒,目光下移到落款,隻見到一個簡單的名字:源高明。
  源高明?是誰?我盯著那張紙,忽然想起了保憲說過的話,源高明,不就是右大臣嗎?
  怎麽,他還對我有興趣嗎?唉……
  我自然是沒有去回那封情信,也不知道該怎麽回,不過這位源高明大人似乎頗有耐心,天天一封信,無不是風花雪月。很快,這件事就在女房們所住的廣緣廊傳開了,一個女房,被從二位的右大臣所追求,在她們看來是修來的福氣,更何況,這位右大臣還如此年輕風雅。我也不知道這位右大臣到底看上我哪兒了……
  在陪佑姬去庭院裏觀賞初開的蓮花時,連佑姬也忍不住問起了這件事。
  “娘娘,您不要取笑我了,沙羅可不敢高攀右大臣大人。” 我立刻解釋道。
  佑姬笑了笑道:“其實右大臣大人他……” 她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隻是望著前方。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廊下正迎麵款款而七八個身穿十二單衣的女子。其中一位女子風姿絕豔,在人群中格外顯眼,那人穿著濃淡相宜的龍膽色唐衣,襯著紫苑丸萩的五衣,係著白色唐草立湧的裳,頭發如同夏月裏茂盛的垂柳那樣長長地披下來,姿態柔媚,看清她的臉那一刹那,我不由吃了一驚,不就是我在現代看見的那張臉嗎?……隻不過,現在的她要比現代見到的更美上百倍……
  “文車妃……” 我脫口道。
  現在的文車妃是一臉的春風得意,看見佑姬,她也沒有行禮,而是親熱的拉起了佑姬的手道:“原來是姐姐,您也來賞花嗎?實在是失禮了,不是我不想行禮,隻是……” 她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肚子。
  小宰相的臉上露出忿忿不平之色,佑姬親切的笑了起來:“妹妹這個樣子還行什麽禮,妹妹今日不同往日,懷的可是我大和未來的東宮。”
  文車妃一聽這話,喜笑顏開,露出了幾分小女兒的憨態道:” 還是姐姐最好,自從懷了這個孩子,姐姐還經常差人送東西過來,我的飛香舍都放不過了呢。”
  “誰叫我們從小就是好朋友呢。” 佑姬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快早些回飛香舍吧,不要讓我們擔心了。”
  “那麽,告辭了。” 文車妃和侍女們緩緩離去。
  “娘娘,您實在是太溫柔了。主上已經很久沒有來弘徽殿了呢,就算有了身孕,她也不該總是霸占著主上呀。以前主上可是對娘娘您……” 小宰相望著她們的背影說道。
  “小宰相,” 佑姬適時的製止了她,淡淡道:“世上人心事,猶如各色花。
  色花容易變,心變多如麻。記住,這個世上,最善變的就是人心。”
  她的麵色平靜如水,眼眸裏看不見一絲情緒,可是我知道,越是這樣把心事深埋的人,一旦爆發,後果難以預料。
  來了這麽多天,我竟然還沒有見過村上天皇,有時我也覺得文車妃是不是有點太傻了,在這個宮廷之中,這樣長期霸著皇上,就算是再好的姐妹也會翻臉的呀。
  這天清晨剛起來,就看見小宰相一臉驚慌的跑進了我的房裏。
  “沙,沙羅,你知不知道,宮裏鬧鬼了。” 她神色慌張,顯然嚇得不輕。
  “鬧鬼?”
  “是啊,宣耀殿的女房昨天晚上死了,而且,” 小宰相湊了過來,低聲道:“聽說她死的時候沒有臉。”
  一股寒氣從我的頭頂升起,“沒有臉?你是聽說的吧?”
  “我聽那些發現屍體的女房們說的,聽說死者的臉皮好像是脫落那樣可怖呢,真是嚇人。” 她不敢再說下去。
  聽她這麽說,的確好像不像是意外。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大家頓時人心惶惶,天色一暗,眾人就躲進了房裏。我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想知道究竟是什麽鬼怪如此恐怖。
  想到這裏,我披上了單衣,提了一盞牡丹燈籠,往昨天出事的宣耀殿走去,宣耀殿比較偏僻,一般住的都是些不受寵的妃子們。
  剛走到渡廊處,隻聽旁邊房裏傳來一聲女子的悶哼,接著就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飄了出去,消失在了我的眼前,我也顧不得追,忙闖進了屋裏,提起燈籠一看,一個年輕女子側倒在榻榻米上。
  我平穩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轉過那女子的臉,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手裏的燈籠差點摔在了地上,果然,果然那是一張沒有麵皮的臉!血肉模糊的臉上隻能隱隱看見還在輕顫的眼珠和牙齒,我立刻轉過臉去,忍不住幹嘔起來。
  正嘔了兩下,忽然一隻涼涼的手不知何時搭在了我的肩上。
 
  白粉姥姥
  我身子一僵,頭皮發麻,難道那個鬼怪又回來了?剛把手放進懷裏準備掏出符咒的時候,一個通透如露珠滑落在草葉上的聲音在我頭頂響了起來。
  “沙羅,你怎麽在這裏?”
  我抬頭一看,心裏大喜,竟然是晴明!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忍不住問道。
  “主上為了這件事今天派人傳師父入宮,不過師父師兄目前在美濃,不能趕回來,所以我來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那女子的身邊,蹲下身子,仔細查看。
  “晴明,剛才我好像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而且看起來好像是女人的背影。” 我趕緊說道。
  他點了點頭,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在那女子的頭發上拈起了一些東西,我把燈籠湊近了一點,原來他手上的是一些白色粉末。
  “晴明,這是……” 我遲疑的問道。
  “白粉姥姥。” 他輕輕的吐出了幾個字。
  白粉姥姥?平時以一副老婆婆的麵目出現,喜歡欺騙容貌姣好的少女,騙她們用自己做的一種白粉塗臉,稱此粉能讓少女們更加白皙漂亮,但塗抹了這種白粉的少女整張麵皮會脫落下來,而白粉婆就將少女的麵皮收為己用。
  我的心裏一寒,怎麽古代日本有這麽多恐怖的鬼怪。
  外麵傳來了一陣嘈雜的人聲,一位身穿黃櫨染色直衣的男子在眾人擁簇下來到了房間門口。
  晴明瞥了來人一眼,微微行了一下禮,” 主上。”
  這人就是村上天皇嗎?我抬眼望去,看他也不過二十四五歲,容貌俊秀,雖然沒有源高明那般風姿,倒也有著幾分氣勢。
  “晴明,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回稟主上,是白粉姥姥在作怪。”
  “白粉姥姥?朕還以為是傳聞,原來是真的。這樣下去,宮裏會人心大亂,晴明,你要想辦法,在這兩天解決那個妖怪。”
  “臣自當盡力而為。”
  “傳朕的命令,立刻加派人手,守護在十二殿周圍。晴明,你盡快解決白粉姥姥,朕不想再見到有人出事了。” 他揮了揮手,示意手下把屍體帶出去。
  晴明頓了頓道:“不過臣不能保證白粉姥姥一定會在這兩天出現。”
  “既然白粉姥姥喜歡少女的麵皮,那麽我們找一個女子來做誘餌,及早做好準備,那麽不是更容易捉住白粉姥姥了。”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皇上這才留意到我,道:“你是何人?怎麽會在這裏?”
  “回稟主上,我叫沙羅,是賀茂大人的侄女,現在是佑姬娘娘身邊的女房。” 我一邊答著,一邊看了一眼身邊的晴明,他的臉色還是一片沉靜。
  “你的主意也不錯,隻不過該派誰去做誘餌?” 皇上倒也沒怪罪我的無禮。
  “主上,就算沒有人做誘餌,臣……” 晴明忽然開口道,他給了我一個噤聲的眼神。
  “我去。” 還沒等他說完,我已經說出了口。
  四周一片寂靜,皇上微微一詫,又笑道:“果然不愧是賀茂家的姬君,膽色不小,朕準了。”
  “多謝主上。” 我行了行禮。
  “晴明,這次就拜托你了。” 皇上說完,就帶著侍從們離開了。
  房間裏忽然安靜下來,晴明一言不發的望著我,看得我心裏有些發毛。
  “那個,我先回房了,晴明也早點回去吧。” 我幹笑了一下。
  “賀茂沙羅,你知不知道剛才說了些什麽。” 他沉靜的臉上竟然少見的有了一絲淡淡的不悅。
  “我當然知道啊,如果不盡早抓住那個妖怪,恐怕有更多的人要喪命,我這麽做有什麽不對嗎?”
  “你還有道理了……”
  “當然有道理,我又沒做錯。”
  “但是萬一你有什麽事,我怎麽和師父師兄交代。”
  我笑了起來,道:“晴明,我不會有事的,我不怕,而且有晴明對付那個妖怪,一定可以的,我看好你哦。”
  “沙羅……你就這麽相信我?”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
  “嗯,因為晴明你,” 我望著他,十分肯定的說道:“會成為最了不起的陰陽師呢。”
  晴明猛的抬眼,深深的看著我,半晌,忽然說了一句:“我不會讓沙羅有事的。”
  “嗯,說定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我嘴上這麽說,心裏也免不了有些忐忒不安,可是剛才一時衝動已經說出了口,後悔也來不及了。
  不過轉念一想,我也是這一行的,什麽鬼怪沒見過,區區一個白粉姥姥又算的了什麽,再說還有安倍晴明呢,我想也許根本沒有我出手的機會呢。
  第二天深夜很快就到了,宣耀殿裏的女房和妃子們已經被轉移到別的宮殿去了,殿外隻是象征性的站著幾個守衛。
  我早早就待在房間裏,幾帳後就是晴明,他早已設下了鬼怪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的陰陽術,靜待白粉姥姥的出現。
  “晴明,你在想什麽?” 我等得有些無聊。
  “沒什麽。”
  “那聊會天吧,也不知那白粉姥姥什麽時候來。”
  “好。”
  咦,我有些驚訝,第一次聽見晴明這樣幹脆的答應。
  “沙羅,打算一直待在宮裏嗎?” 他忽然開口道。
  “怎麽可能,” 我頓了頓,低低道:“我啊,就像天邊的流雲,什麽地方也留不下來呢。” 說完,我的心裏莫名的感傷起來。
  他沉默了一會,淡淡道:“但是流雲不管怎樣流動,卻從不曾離開過天空,隻是它自己沒有發現而已。“晴明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笑意。
  我呆在了那裏,流雲從來不曾離開過天空,那麽我不停的在每個時空中穿梭,冥冥之中,是否也有我一片從不曾離開的天空?那麽,我的天空,到底又在哪裏?
  “晴明,你真不像個可愛的少年呢,說的話這樣老成。” 我回過神來,還不忘調侃了他一句。
  他輕輕的在帳後笑了起來。
  “沙羅,你剛才傻傻的表情還真像師兄的貓式神。”
  “啊,你有看見?”
  “嗬嗬。”
  “晴明你……“
  “沙羅,不要說話。“他的聲音一下子凝重起來,“它好像……來了。”
  我心裏一驚,右手已經伸進了懷裏,捏住了符咒,萬一有個什麽狀況,我至少也要自保。
  一陣陰風刮過,我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股涼意直鑽到了心底。移門慢慢的被移開了,緊接著一個白色人影緩緩飄了進來。
  借著身邊燃燒的脂燭,我看清了眼前的這個傳聞中的白粉姥姥,出乎我的意料,她長的慈眉善目,親切祥和,手中拿著一個黑漆螺鈿盒。
  “美麗的小姐啊,我這裏有能讓你更美麗的妝粉,你想不想試一試,隻要一點點,您就會成為這宮裏最美的女人了……” 她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魔力,讓人不由自主的想答應。
  我穩了穩心神,趕緊在心中默念淨心咒,神思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想啊,可是我沒有錢買。” 我低聲道。
  “不用錢,因為我隻要…………”她打開了盒子,臉上閃過一絲猙獰的笑容,用手指沾了一點白粉向我擦了過來,“你的臉。” 話音剛落,就聽見晴明一聲高喝,“沙羅,讓開!”
  我立刻抬起一腳,踢開了她的手,在她吃了一驚的時候,晴明已經擋在了我的麵前,隻見晴明迅速的拿出符咒,雙手結印猶如閃電般不停變換,從大金剛輪印到內外獅子印,整套動作一氣嗬成,口中默念,臨,兵,鬥,者,皆,陣,烈,在,前九字真言,他的符咒挾帶著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直飛白粉姥姥而去,緊緊的纏住了她。
  白粉姥姥麵目在金光籠罩更加猙獰,臉上的麵皮開始一張張脫落,她淒厲的掙紮道:“我的臉,我的臉……”
  晴明臉色絲毫未變,依舊繼續念著蓮花生大士六道金剛咒,她一手捂著自己的臉,一手卻緊緊抓著那盒粉不放,就在她快要消失在金光中的時候,她忽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猛的把盒子向我甩來,盒子的蓋子在半空中被打開了……
  如沙塵般的白色粉末紛紛而落,奇怪的是,卻沒有掉落在我身上,我明明還沒有布下結界,那些粉末在我頭頂飛揚,卻好像被什麽黏住了,我這才驚訝的發現我竟然置身與一個水晶般透明的泡泡內,一抬眼,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晴明淡淡的笑容,清淡如雲,瀟灑似風,讓人安心的笑容。
  是晴明,是他的陰陽術嗎。
  我伸手戳了戳泡泡,軟軟的卻沒有破,好像海綿一樣,還有這樣的結界嗎?我又把整個手放在了泡泡上,果然又像陷入了海綿裏。
  晴明慢慢走了過來,他看著我,嘴角噙著笑意,忽然也把手放了上來,正好對著我的掌心,隔著泡泡,我還是能感到他手上傳來的溫度,我抬眼看著他,不知是不是因為隔著泡泡的緣故,我覺得晴明的眼神好像格外溫柔,溫柔的讓人不敢相信,溫柔的讓人心跳……
  我心裏一動,卻又是一驚,猛的收回了手,道:“晴明,還不快把這礙眼的東西去掉,想悶死我呀。” 我絕對,絕對不能再和這裏的人有任何難以割舍的關係,他們都是我任務中的過客,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一揮手,泡泡和白色粉末在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沒事吧?沙羅。” 他的臉上也恢複了一貫的神色。
  “沒事,既然除掉了白粉姥姥,趕緊去向主上稟告吧。“我笑了笑道。
  “也好。“他淡淡答了一句。
  皇上自然是龍心大悅,重重褒獎了晴明,當然,連帶著,也有我的份。晴明一下子成為了皇上身前的紅人,再加上他本來就風華無限,一時之間,也有不少女房給他寫去了許多愛慕的情信。
  在弘徽殿,佑姬也對我的膽色大大稱讚了一番,這件事很快傳了開來,我好像也借了晴明的光,知名度大大提高,不過人紅了也有煩惱呢,除了源高明的信,我也收到了一些其他公子的情信,這是不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呢?想來晴明現在一定也很煩惱吧。想到這裏,我又不禁有點好笑。
  “沙羅,你還沒準備好嗎?今日的宴會上據說右大臣大人會表演青海波舞哦。”小宰相一臉神往的邊說邊走了進來。
  “右大臣?”我愣了一下,青海波是平安時期日本宮廷中最為華麗優雅的舞蹈,舞姿模仿海潮,舞者一般都是當時第一的貴公子。
  “快一點,不要讓娘娘等了。還有,今天要穿上正裝,” 她的這句話更打擊我,平時已經覺得行走不方便了,現在還要穿上繁瑣的正裝,簡直就是個被縛住的棕子。
  到了清涼殿前,那裏已經坐了不少公卿和貴族。禦帳台的的垂簾後端坐的是村上天皇,我跟著佑姬到了女眷所在的回廊上。
  說實話,來了這麽久,我還從沒看到過皇上的其他妃子呢。不過雖然沒有設置垂簾,女眷們依然用手中的蝙蝠扇半擋著自己的臉,遮遮掩掩,我也看不清楚。不過掃了一圈,並沒有看見文車妃。
  正疑惑著,忽聞一陣嘹亮的笛聲響徹雲霄,在青海波悠嫋的旋律中,眾人翹首以待的右大臣源高明優雅的出場了,隻見身邊的女子們一片豔羨之色,抬眼望去,今天的源高明的確讓人眼前一亮。他身穿覆蓋著鳥甲的華麗缺腋舞袍,手持同色的蝙蝠扇,頭戴卷纓冠,冠上簪著一枝嬌豔的紫藤花,遠遠看去,眉目如畫,姿態秀麗,舞姿翩躚,真是說不盡的風流。
  紫色藤花紛紛落下,隨風亂舞,他那朝花帶露般的風姿,隨風翻飛的舞袖,使得天地都增加了光輝,令眾人仿佛置身與夢境之中,忘卻一切塵世煩惱,眼中唯有貴公子的極魅之舞。
  在那一瞬間,我也迷惑了……好像自己……生來就是平安時代的人……
  舞樂結束之時,大家過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源高明的唇邊勾起了一絲花吹雪般的笑容,令在座眾人更是驚豔絕倫。
  他忽然抬眼朝我所在的方向望來,接觸到他熱情的目光,我趕緊低下頭去,心裏怎麽都不明白,這樣的翩翩貴公子怎麽就莫名其妙的看上我了`?難道越是得不到他越有興趣?
  不過,看完這麽精彩的舞蹈,我的確對他改觀了一點,藝術的力量果然是不可小視的。
  沒坐了一會,我忽然感到下腹很漲,糟了,一定是剛才出來前喝了太多水,無奈之下,我側頭在佑姬耳邊說了幾句,她微微一笑,道:“快去快回。”
  這句話簡直是天籟之音,我剛想匆匆起身,忽然想到周圍還有這麽多雙眼睛,趕緊很慢很慢用我認為最優雅的姿勢起了身,緩緩行出回廊。
  一離開眾人的視線,我也不管什麽淑女風度,急忙提起衣服就走,這可是正裝啊,方便一次是多麽不容易。
  剛快步走到渡廊上,忽然就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一陣輕風略涼的澀香撲鼻而來。這個香味,我揉著鼻子抬起頭來,果然,是源高明。
  “你怎麽在這裏,剛剛不是還在清涼殿嗎?” 我詫異的倒退了一步。
  “喜歡我的青海波舞嗎?” 他微笑著取下帽上的藤花。
  “你跳得很好。” 我說的是真心話。
  “那麽,為什麽不回我的信?” 他靠近我,將藤花輕輕放在我的扇麵上,“我亦惜花者,何曾手觸枝。我可是一直都很有耐心哦。“
  “我……“我現在隻想要快點去解決人生一大急,實在沒有這份閑情和他如此風雅。
  “我已經說過,平凡如我,實在不值得右大臣大人如此費心,告辭了。” 我剛走了一步,就被他拉住了衣袖,
  “我實在是不明白,比我美麗的女子多的是,為什麽右大臣偏偏對我有興趣。” 我幹脆折過身,盯著他問道。
  他先是一愣,又笑了起來,道:“沙羅,這就是緣分啊。”
  “我看是孽緣。” 我低低嘟囔了一句。
  他聽見了我的低語,不由笑出聲來,“欲折櫻花去,惜花怕折枝。沙羅,你也要明白我這份惜花之心哦。” 他的語氣溫柔,眼眸中卻沒了笑意。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我急於脫身,隨口應了幾句。
  他這才放了手,我急忙很沒有風度的快步離開了那裏,直奔我現在最想去的地方。
  宴會散了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等我從佑姬處回來,天已經暗透了。我進了房,累的倒在了榻榻米上,今天跪坐了那麽長時間,快把我的膝蓋都磕腫了。真不知她們怎麽練出來的。
  我躺了一會兒,坐起了身,揉起發麻的膝蓋。
  揉了一會兒,門外忽然傳來輕微的扣門聲,“誰?” 我問道。
  “沙羅,是我,小宰相。”
  “嗯,等等。” 我撐著地麵站起身來,這厚重的衣服令我行動不便。剛移開門,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輕風略涼的澀香,心裏暗叫糟糕,剛要關門,一個高挑的身影已經闖了進來。
  憑著這香味,不用看我也知道來者是何人。
 
  乞巧節+特別惡搞
  “小宰相!” 我心裏一陣發緊,朝門外怒喊了一聲,這該死的小宰相,竟然出賣我。門外早沒了聲音。她一定還覺得是件很風雅的事情吧。
  我定了定神,道:“天色已經這麽晚,高明大人怕是走錯了地方吧。”
  源高明已經換了一身藤紫色的直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道:“沙羅,既然你說了明白我的心意,那麽今晚就一解我相思之苦吧。” 話音剛落,他就輕輕捉住了我的手。我手上的扇子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神經病!” 我罵了一句,伸手把他推開,朝門口跑去。可是……我忘了自己身上沉重的累贅。剛跑了一步,就被他拉住衣袖拽了回來。
  好啊好啊,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平安朝的女人都要穿這麽繁瑣的衣服,那麽沉的衣服絕對影響逃跑,好比監獄裏的犯人腳上綁大鐵球了,這平安朝的男人就是狠啊,怕追MM追不上就想了這麽有效的爛招,利用MM的愛漂亮的虛榮心,用漂亮高貴的衣服作為誘餌,讓MM們乖乖的高高興興的走進的男人的圈套裏,讓他們為所欲為。
  正胡思亂想著,我已經被他推倒在了榻榻米上,本來這麽沉重的衣服已經很難站起身,就更別說被他按住了。現在的我,就好像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粽子。
  “源高明,你不是自己還說欲折櫻花去,惜花怕折枝。現在怎麽變卦了。” 我低聲說道,心裏倒慢慢平靜下來,對付他,我一點也不用擔心。
  “沙羅,你們唐土不是也有一句漢詩,花堪折時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他優雅的笑著,牢牢握著我的手。
  這個男人,還蠻會找借口。不過不知為什麽,這個男人並沒有給我一種壓迫感,他不像西澤爾那麽讓我從內心感到恐懼,反而,我心裏忽然產生了捉弄他一下的念頭。
  我幹笑了幾下道:“既然這樣,沙羅也沒什麽可說,請讓沙羅為大人更衣。”
  他似乎微微一詫,隨即又愉快的笑了起來,放開了我的手道:“好。”
  我繼續幹笑著,伸手去替他解直衣,剛碰到他的直衣,我就愣住了,不知該怎麽解這麽複雜的男裝,他看出我的窘態,不由一笑,牽起我的手輕輕一吻,道:“纖纖素玉手,不知何解衣。沙羅,你還真是可愛呢。“說著,他自己動手熟練的脫下了直衣,直到剩下內裏的單衣,他的動作還真熟練呢,一定經常偷香竊玉。
  “沙羅……“他低喚一聲,伸手想來解我的衣裳,
  “阿,阿嚏。“我忽然打了個噴嚏,
  “怎麽了,冷嗎?” 他停了手。
  “嗯,好像有風吹進來呢,不知道高明大人可不可以去看看門有沒有關嚴。” 我被自己發嗲的聲音寒了一下。
  “我去看看。” 他笑了笑,立刻起身,走到門邊,靠在門側,低頭一看道:“沙羅,門好好的……” 還沒等他說完,我早已念了咒文,朝門一指,門忽然就開了,他收勢不及,直接跌出了門外,門,立刻又自動合上。
  “沙羅!” 他顯然是大吃一驚,“快開門,這是怎麽回事?”
  “高明大人,您沒事吧?哎呀,我打不開門了,恐怕是鬼怪作祟呢,您還是早些回去吧。” 我靠在門邊,忍著笑道。
  “可是,沙羅,我的衣服……”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尷尬。
  我忍不住要笑出聲來,第一貴公子隻穿著內衣回家,若是被人撞見,可就太沒麵子了。
  “大人,沙羅實在打不開門……” 我裝腔作勢的說了兩句。
  “沙羅,你是故意的嗎?快開門。” 他的聲音裏夾雜了一絲淡淡的怒意。
  我心裏樂極,口中仍然道:“大人還是趕緊回去吧,不然被人撞見您這個樣子的話……恐怕……”
  “沙羅你,你……” 他好像很是鬱悶的樣子,過了一會,門外已經沒了聲音。
  我終於笑出聲來,源高明,可別以為天下女子都可以任憑你們這些貴公子隨意采擷,今天可吃癟了吧。
  右大臣大人在溜出皇宮的時候很不巧的遇上了在宮中巡邏的藤原中將,而這位藤原中將偏偏一直都看不慣右大臣大人,於是,第二天,右大臣偷香不成,僅僅穿著內衣狼狽的出宮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皇宮,可憐堂堂第一貴公子居然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右大臣也因為此事,以避物忌為由,好幾日沒有來上殿。
  至於小宰相,在答應了這整整一個月幫我做所有的事情後,我也不再追究她了,宮裏的這種風氣我也清楚,不能全怪她。
  不過這件事過後,我收到的情信一下子銳減,從別人看我的怪異目光中,我清楚的感覺到很多人都很十分同情右大臣,明顯把我歸入那不知好歹的一類中了。
  唉,這是什麽社會啊。
  文車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隆起,如果不出意外,秋末的時候就該生產了吧。可是現在還是初夏呢,看來還得在這裏住好漫長的一段時間,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水晶,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搜集滿眼淚,才能救飛鳥呢?
  “沙羅!” 一聲帶著喜悅的聲音把我從暇思中拉了回來。我抬頭望去,一位身穿二藍色直衣的年輕男子正對著我笑,是賀茂保憲!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純白的狩衣,雲淡風清的淺笑,清雅無比的風姿立刻搶去了保憲的風頭。
  “晴明!” 我心裏一喜,忙站起身向他們打招呼。
  “哦呀,沙羅,你還真是讓哥哥傷心,竟然先和晴明打招呼。” 保憲走了過來,極其熟練的用檜扇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我早就在心裏喊了無數遍哥哥了,是你沒有聽見。” 我揉著腦袋道。
  “還敢頂嘴。” 保憲想裝出凶惡的表情,最後還是嘴角一鬆,又笑了起來。
  “對了,今天怎麽會來內裏?”
  “剛才給將要出生的東宮占卜。” 晴明在旁邊接了一句。
  “那。結果呢?” 我一聽和文車妃的孩子有關,忍不住問道。
  “結果,好像不關你的事哦。” 保憲微笑著轉移了話題,“對了,我聽說了右大臣的事呢。”
  “啊……” 我尷尬的笑了笑。
  “沒想到我們沙羅這麽受歡迎,不過……” 他壓低了聲音道:“那個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
  “嗬,嗬,是真的。” 我幹笑了兩聲。
  “敢拒絕右大臣的女子也隻有我們沙羅了吧,嗬嗬,是不是,晴明?” 他忽然側頭問晴明。
  晴明顯然沒料到保憲的忽然發問,愣了一下,忽然淡淡一笑,道:“沙羅一向膽大,不同於一般女子。”
  保憲看著我們,又開口道:“我還有些事先走一步了,晴明,今晚要替我留門。”
  “哥哥,” 我壞壞一笑,“我看哥哥又是去約會相好的小姐了吧。”
  “哦嗬嗬嗬,幸好我所認識的小姐裏沒人敢把我關出門外哦。” 他邪魅一笑,轉身離去。
  “什麽嘛,” 我望著他的背影碎碎念道,“難道被侵犯時乖乖認命才是男人心中的好女人?有點反抗反倒成了大不敬,什麽怪理論嘛,男人啊,全是下半身……” 我忽然回頭看見晴明還在這裏,忙收住了嘴,還好,還好,還沒有說出更過分的話……不然一定會被他笑話的。
  晴明的唇邊噙著一絲笑意,卻什麽也沒說。
  “嗯,嗯,你就當我說瘋話吧。” 我訕訕道。
  晴明繼續淡淡笑著,他忽然低下頭,一陣湖麵結冰的清香撲麵而來,我的腦中有些暈旋,隻見他靠的越來越近,朝我慢慢伸出了手,我感到有些緊張,他,他要做什麽?就在我想猶豫要不要推開他的那一刹那,忽然聽見他清透的聲音響起,
  “沙羅,不要動,有可怕的蟲子在你頭頂哦。” 我身子一僵,趕緊乖乖一動不動,就見他已經縮回了手,攤開手心,卻是一片樹葉,
  “哦,看錯了。” 他輕輕一笑,眼中又閃過那絲狐狸般的笑意。
  “你耍我,安倍晴明!” 我怒道,安倍晴明這個小子,我現在完全相信他的體內一定有狐狸的基因了。
  “隻是看錯而已。” 他還很無辜的看著我。
  “啊,娘娘!” 我朝著他身後趕緊行了個禮,他一愣,也趕緊回過頭去行禮,抬起頭來,卻是空空如也。
  “哦,看錯了,我眼花了。” 我照搬他那一套,心裏暗笑不止。原來晴明也蠻容易上當的呢。
  “沙羅,你還真是……” 他欲言又止。
  “沙羅,沙羅!” 不遠處傳來了小宰相喊我的聲音,
  “我要過去了,晴明。下次再聊哦。” 我笑了笑道。
  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停了下來,低聲道:“把右大臣關在門外的沙羅,” 他頓了頓,用更輕的聲音道:“……很可愛。”
  看著他的背影,我愣在了那裏,我有沒有聽錯,他剛才說什麽?可愛?晴明竟然會說那個詞,我是在發夢吧?那樣的詞怎麽可能從他嘴裏說出來呢?
  很快,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個多月,雖然這裏的夏天沒有現代那麽讓人難以忍受,也換了更加薄的夏衣,但身上的層層疊疊還是讓我覺得悶熱難當,而且我覺得很奇怪,那些娘娘,女房們似乎都不怕熱,可能已經習慣了吧。而且一入七月,照她們的說法就是入秋了。
  自從上次的白粉姥姥事件以後,我就漸漸得到了佑姬的信任,有時,她也會讓我出宮替她辦一些事情,無非都是一些和她娘家有關的小事情。
  時不時的,她也會吩咐我送些東西去飛香舍,其實接觸了幾次文車妃後,我覺得她其實也是屬於比較單純的那一型,腹中懷有龍子,對她來說,的確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是她把這種情緒太明顯的表露出來,自然就招來別人的不快,平時我也聽到不少其他殿女房的不滿之詞。
  樹大招風,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實在是難以在這個複雜的宮廷裏生存……
  “不知何日起,七月已來臨。杜宇啼山上,方知歲月侵。過幾日就是乞巧節了呢。” 身邊的麗景殿的女房青柳輕輕說道。
  “是啊,今年的慶典一定又會十分熱鬧,不知是誰來表演這次的迦陵頻鳥之舞呢?” 小宰相在一邊說道。
  我的神思早就飛到了格子窗外,這樣的女房們的聚會真的蠻無聊的,特別是說話時還經常要帶著幾句和歌,對我來說又是要動腦筋的事,要不是小宰相非拉著我來,我也不會來。
  乞巧節就是中國的七夕節,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原來在平安時代以前這個節日就從中國傳到日本了,看來浪漫還是不分國度的呢,每年的七夕節晚,皇上都會邀請群臣入宮,一起調香吟詩,宴會會持續整個晚上。
  “唉,任誰來演,都敵不過右大臣大人的風姿,你說是不是,沙羅?” 我猛的被青柳喚到名字,忙抬頭看她,她半遮著臉,似乎帶著一絲調笑。
  “啊,是啊,” 我應了兩聲。被她這麽一說,我好像很久都沒看到右大臣了,那件事過後,他就再也沒有找過我,當然,也沒了每天一封的情信,這樣倒也好,他倒比我想象的更幹脆一點呢。
  乞巧節的當夜,天氣出乎意外的涼爽,滿天繁星閃耀,時而涼風習習,皇上的興致似乎也十分好,我在蝙蝠扇的掩護下遠目望去,在公卿貴族那邊發現了賀茂忠行的身影,他的身邊就是保憲和晴明,看來,忠行大人真是越來越器重晴明了。
  晴明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注視,也抬頭望了這邊一眼,我趕緊揮動扇子和他打招呼,他嘴角輕輕一揚,對我點了點頭。
  在我對著晴明打招呼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人在注視我,側頭一看,卻是源高明,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我忽然想到那天他的窘相,不由又覺得好笑,趕緊把目光收了回來。
  酒過三旬,貴族們紛紛吟起了應景的和歌和漢詩。
  皇上也興致勃勃的作了一首,“今朝離別後,轉瞬渡銀河。未渡銀河水,濕痕袖已多。” ,眾人立刻用盡讚美之詞。
  幾位公卿們也作了幾首後,這邊的娘娘們也不甘示弱,尤其在這個特殊的場合,大家都希望能在皇上麵前展現自己的才識,以博君王青睞。
  “有約心同急,雙星愛意濃。一年一度會,豈可不相逢。”
  佑姬的這首立刻得到了皇上的稱讚,
  “愛妃果然是才藝過人啊。” 皇上的聲音中帶了一絲溫柔。
  “臣妾不敢當。”我看見佑姬的唇邊漾起了一絲期待的笑容,也許皇上又會臨駕弘徽殿了吧。
  “主上,臣妾也有一首,“文車妃的聲音在一邊嬌滴滴的響了起來,佑姬臉上的笑容凝了一秒,又恢複了原樣。
  今天懷著身孕的文車妃倒是破天荒的參加了這個宴會,她半遮著臉,柔聲道:” 今宵人縱至,不遇也離群。織女待人久,我將長待君。”
  垂簾後的皇上沉默了一會後,滿含笑意的重複了一遍:“好一個我將長待君。” 那一瞬間,佑姬的眼中閃過一絲妒恨的神色,但她又立刻溫和的笑了起來,道:“妹妹這首可是比姐姐高明多了。”
  那些貴族們自然心裏明白,立刻又恭維起了文車妃。
  文車妃得意的笑了笑。我不否認,她很聰明,這首和歌並不比佑姬的高明,可那樣的告白卻能觸動皇上的心,尤其在這樣的氛圍下,可是,同時,她又很笨,完完全全搶去了中宮佑姬的風頭,是個女人都會嫉恨。
  “右大臣,今年你怎麽如此安靜?” 一直含笑看著旁人作詩的源高明被皇上一說,也隻得放下了酒盞,望了一眼天空的繁星,吟道:
  “自從今日後,七夕在來年。
  苦待知多久,全憑歲月遷。
  思戀年來久,相逢此夜情。
  銀河河上霧,長罩莫天明。”
  “好,作的好。”皇上顯然十分喜歡這首,低低又吟誦了一遍,
  源高明還是有幾分才情的,他的和歌倒也有一些意境,我不由抬頭望去,正對上他的眼神,他的眼中飄過了一絲奇怪的神色,忽然又開口道
  “主上,臣有個不情之請,中宮娘娘的女房沙羅來自唐土,應該也知曉不少漢詩吧?不知今夜能否作一首……”
  我腦中嗡的一聲,瞪向了源高明,這個男人,擺我一刀,果然還記著恨,小心眼!
  “哦?這個提議尚可,沙羅,朕隻知道你膽色不小,倒也想見識見識你的漢詩。” 皇上好像也有了興趣。
  我趕緊望了佑姬一眼,沒想到她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她也許是不喜歡文車妃獨占風頭吧。
  “我……” 我剛想拒絕,源高明立刻又來了一句:“唐土之地,人傑地靈,沙羅不會讓我以為那是誤傳吧?”
  可惡,我飛了個白眼給他,我們唐土要不人傑地靈,你們哪來的和歌,哪來的文字,恐怕現在還處於蠻荒時代呢。就衝這句,我也非作首不可了。
  可是,該念什麽詩?我自己作漢詩根本不行,也隻能從古人那裏偷一首了,該偷誰的呢?當時的貴族多崇尚白居易的漢詩,唐朝的一定不行,對了,就用那首東漢時期的吧。
  我清了清嗓子,吟道: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底下一片安靜,看起來他們好像都沒有聽過這首詩,源高明也用漢文重複著,忽然望向了我,對我微微一笑,幹脆的說道:“好詩,高明自愧不如。”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總算蒙混過關了,睨了一眼晴明,他正側頭與保憲不知說什麽,並沒有看我。
  “沒想到沙羅的漢詩也這樣出色,來人,賞沙羅禦泉酒一盞。” 皇上的話令我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就賞一杯酒,也夠摳門的。
  “沙羅,還不謝恩,禦泉酒可是十分難得的酒呢。” 佑姬側頭笑了笑道,她又瞥了一眼文車妃,眼中掠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意。
  我謝了恩,喝了酒,這酒的味道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隻是特別的清涼。
  差不多到了半夜,眾人興致不減,也不知是不是剛才那酒的後勁來了,我已經瞌睡連連,佑姬見我睡意漸濃,就讓我先回去了。我感激的謝了她,趕緊起身離開。
  經過回廊的時候,我忽然見到一隻亮晶晶的東西從我眼前飛過,原來是隻螢火蟲,我還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螢火蟲,好奇心頓起,不知不覺跟它轉到了皇宮後麵的湖邊。
  一到湖邊,我就被眼前的美景所迷惑了……
  波光粼粼的湖邊,長滿了茂盛的水草,無數發光的螢火蟲在空中飛舞,猶如無數顆墜落人間的星星,在暗沉的夜色中散發著驚心動魄的美麗。
  我伸出手,一隻小小的螢火蟲停在了我的手心,尾部閃耀著淡淡的光芒,很是可愛。
  “沙羅……“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清透的聲音,挾帶著一股湖麵結冰的清香。
  “晴明,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沒有回頭,因為我知道是誰。
 
  酒吞童子
  “我感覺的到。” 他低低說了一聲,走了過來,也看著我手心裏的螢火蟲,淡淡一笑,道:“沙羅喜歡這個?”
  “嗯,好美,我可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這麽多的螢火蟲!” 我隨手放飛了那個螢火蟲。
  “對了。“我望向他,” 剛才我那首漢詩怎麽樣?” 我知道晴明的漢文水平很高,包括保憲,忠行大人,因為他們所看的周易風水,五行八卦,全部是漢文的原著。
  “詩?什麽詩?“他的眼中又閃過一絲狐狸般的笑容。
  “安倍晴明,在我麵前不要裝傻了,哼。” ,我用早就看穿你了的眼神盯著他。要是不熟悉他的人,怎麽也想不到平時那麽清冷的晴明其實也有狡猾的一麵呢。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他又是一笑,低低的吟了一句,又道:“詩是好詩,不過,隻怕作詩的另有其人。”
  “厄……”我眨巴了幾下眼睛,幹笑了幾聲,“晴明還真了解我呢。嗬嗬”
  “唐土的乞巧節是如何的?” 他問道。
  “情人節,當然是和情人一起浪漫的度過節日了。” 我隨口答道。
  “情人節?”
  “嗯,我們那裏也叫做情人節,是男女雙方互表心意,互贈禮物的節日。這個節日,一般隻和喜歡的人一起過的。”
  他靜靜的看著湖麵,淺笑如風。
  “看,晴明,這裏有更多螢火蟲呢。” 我上前了一步,卻因為殘餘的酒勁,身子微微晃了晃。
  “那個什麽禦泉酒還蠻大後勁呢。” 我笑了笑道。
  “先坐下來吧。” 他示意我到湖邊的石頭邊坐下來。
  石頭又滑又涼,還很平坦,晴明也坐在了我的身邊,涼爽的風迎麵而來,愜意的很。
  我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首兒歌,不禁輕輕哼了起來,“螢火蟲 螢火蟲,點點紅,好像盞盞小燈籠。螢火蟲螢火蟲,亮晶晶,好像會飛小星星。”
  他輕輕的笑了起來。
  “笑什麽,不好聽嗎?”
  “沙羅,以前和別人一起過過……乞巧節嗎?” 他看著我,那黑色水晶般的眼眸好像螢火蟲一樣閃閃發光。
  我搖了搖頭,很自然的反問道:“晴明呢?”
  他遲疑了一下,道:” 和師兄算不算?”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晴明,你好可愛啊。”
  聊著聊著,我的腦袋卻沉重起來,醉意夾雜著睡意漸漸襲來,我迷迷糊糊的靠在了晴明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沙羅?” 他低聲喚道。
  “好困,你別動啊。” 我隨口說道,意識漸漸模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驚醒,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居然靠在晴明的肩膀上,而且我們的手不知何時也拉在了一起。頓時睡意去了大半,這個,不是我酒後亂性主動拉的吧?我剛動了一下手,晴明也立刻放了手。
  看他放得那麽快,難不成真是我主動拉住他的手?
  “醒了?” 他淡淡一笑。
  “嗯,對不起,對不起,我居然這麽睡著了,你的肩膀還好吧?我,我不是故意的。一定剛才的酒……“我趕緊解釋道,晴明不會以為我在占他便宜吧。
  “還好。“看他的語氣和表情,好像情緒還是蠻好的,我這才放下心來。
  “不行了,我撐不住了,晴明,我要回房睡覺了,你也回去吧,宴會也該散了。” 我站起了身。
  “沙羅……” 他低聲道。
  “什麽?”
  “沙羅你……” 他的眼中又閃過那絲我所熟悉的狐狸笑容,“睡覺的時候夢到什麽好吃的東西了?”
  “什麽?” 我不解的看著他,目光忽然掠過他的肩膀,一片暗色的痕跡赫然映入我的眼簾,
  我的腦中空白一片,那個,那個,不會是…………我的口水吧……
  “啊啊!” 我臉上一陣發燙,趕緊轉身就走。身後清晰的傳來了晴明的輕笑聲。
  完了,這下糗大了!
  在文車妃臨產前的兩個月,佑姬忽然向皇上提出讓文車妃到她的娘家去待產的建議。當時在平安王朝,因為迷信女子生產是一種汙穢,所以宮中女子一旦有孕,是必須出宮回娘家生產的,等產下孩子以後再入宮。
  文車妃的父母早逝,也就沒有什麽所謂的娘家,佑姬的這個建議立刻被皇上采納了,文車妃也欣然接受了。
  佑姬她,開始行動了……
  平安時代特別的習俗給了她最好的下手機會吧……
  也不知是不是湊巧,佑姬把我和小宰相調到了文車妃處借用,讓我隨文車妃一起回藤原左大臣府,照顧她待產。
  這個決定正合我意,這樣的話我就能更順利的完成任務。
  在藤原左大臣的府裏,倒也安安靜靜的過了一段時間,晴明有時也會用他的麻雀式神傳送書信。
  要說有些古怪的地方,就是我發現這段時間小宰相的行蹤似乎有些飄忽,我也旁敲側擊問了幾次,她始終不肯回答。
  終於在一個深夜,我跟著她出了左大臣府,尾隨她進了一間廢棄的府邸。
  在進入府邸前,我已經用上了隱身術,看她迅速的閃進了一個房間,我也跟了過去。隻聽裏麵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沉沉響起,“來了?”
  “嗯,大人,我真的很想您呢。” 小宰相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嬌媚。
  我愣了愣,難道小宰相隻是來私會情郎?隻是選在這種地方約會,這個情郎恐怕有古怪吧?
  我從格子窗邊向裏望去,隻隱隱看見小宰相正親昵的和一個身穿濃緋色狩衣的男子相擁,那男子並未帶烏帽,隻見一頭長發傾瀉如瀑布,他低垂著頭,輕吻小宰相的發絲,雖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我已經感到了一股強烈的妖氣,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人類……隻是不知是哪裏的鬼怪幻化而成,而且,似乎不是一般的鬼怪。
  “那件事,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他的聲音仿佛來自很遙遠的地方。
  “我知道,您放心吧。” 小宰相柔聲道:“我會照您的意思做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替那男人寬衣解帶。
  啊咧咧,他們不會是在這裏上演限製級戲碼吧?我猶豫了一下,正在考慮要不要出手的時候,忽然聽見那男人的聲音又響起,“這麽心急?你們女人啊,都是一個樣子。”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次你好像帶了別的客人。”
  說完他猛然抬頭,直望向我所站立的地方,在看清了他的臉時,我不由大吃一驚,怪不得小宰相被這鬼怪迷惑,這鬼怪的容貌風姿,居然和源高明有幾分相似,隻是少了源高明的明豔,多了幾分鬼魅之氣,更像是一株在暗夜中幽幽綻放的血櫻。
  他是幻化成了源高明的樣子嗎?不我現在也沒有時間考慮這些,因為他已經發現了我的存在。
  我明明用了隱身術,他居然也能察覺?
  我剛掏出符咒,他已經推開了小宰相,一道紅光從他的指間向我襲來,位置之準確,就好像他清楚的看到我的存在,我避過了他的來襲,也立刻啟動咒術,向他襲去,他頭稍稍一偏,躲過了我的逆襲,卻有幾根斷了的頭發從他頭上飄落下來,他忽然笑了起來,道:“是什麽人?竟然能傷到我的頭發。”
  他一揮手,地上的斷發忽然幻化為了黑色的長箭向我直飛過來,我立刻扔出符咒,撞落了長箭,他微微一詫,笑道:“果然有趣,不過今天沒空和你玩了,下次我一定會看看你的真麵目。”
  說完,一陣紅光閃過,他已經消失不見。
  那黑色長箭又恢複成了頭發的樣子,不過,卻是火紅色的發絲,是那妖怪的原形嗎?我順手撿了起來,夾在隨身的帖紙裏,放入了懷中。我又趕緊望向小宰相,才發現她早就暈了過去,我撤去了隱身術,把她喚醒。
  “沙羅,你怎麽在這裏?啊?我又怎麽會在這裏?” 小宰相一臉驚訝的問了起來。她看起來似乎完全不記得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我到了這裏就發現你倒在這裏。” 我搪塞道。
  “這是怎麽回事。” 她揉了揉身子,站了起來。
  “也許你太累了,快點回府吧。”
  她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再多問。
  這之後,那個鬼怪倒也沒找過小宰相,不過我的心裏總是有些不安,總覺得會發生什麽似的。
  隨著京城的紅葉漸漸濃豔起來,離文車妃臨產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這之前,皇上特地讓晴明他們來了左大臣府舉行了一個驅邪儀式。
  再一次見到晴明,我不由瞄了一眼他的肩膀,又想起上次的糗事,忽然覺得有點尷尬。
  他淡淡笑著,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已經洗了。” 他偏偏還來上那麽一句。
  “嗯,嗯,叔父他還好嗎?” 我趕緊轉移了話題。這次的儀式忠行大人全都委托給了晴明。
  他笑了起來,道:“很好。” 他頓了頓,又道:“師父讓我問你,何時出宮?”
  “出宮?” 我愣了一下,“我現在不是出來了嗎?”
  “師父的意思是,你何時辭去女房一職?” 他望向了我。
  “哦……等東宮出生之後。” 我忽然想到等完成了任務又要和晴明別離,情緒莫名的低落起來。
  晴明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晴明,要是我有天不辭而別,你們會不會生氣?” 我脫口道。
  晴明一愣,笑容漸漸消失,低聲道:“不辭而別?你會去哪裏?”
  “沒,沒什麽,我隨便說說,嘻嘻,我能去哪裏呢。” 我趕緊掩飾道,揮手之間無意將插在衣襟之間的貼紙拂了下來。
  剛要去撿,晴明已經彎下身,替我撿了起來,幾根火紅色的發絲從貼紙裏飄落下來。糟了,是那個鬼怪的頭發,果然,晴明臉色微微一變,道:“沙羅,這是哪裏來的?”
  “是我撿的,紅色的頭發好特別。” 我笑了笑道。
  晴明默念了幾句咒文,那幾根發絲瞬間化為灰燼,他看著我道:“那是酒吞童子的頭發,以後要是看到千萬不可以再撿了,知道嗎?”
  酒吞童子?就是那個經常幻化成英俊男子勾引年輕女子的鬼怪?聽說他是鬼族的首領,嗜酒,以人肉為生。也是讓人毛骨悚然的鬼怪呢,那麽說來,上次和我交手的就是酒吞童子了?既然是鬼族首領,一定也不好對付,上次交手的時候他沒有戀戰,匆匆而去,我也不知道他的真正實力究竟如何。
  “知道了!” 我笑咪咪的答應道。
  庭院裏的紅葉不停亂舞,猶如彩蝶紛飛,不時的落在院裏的青石板地上,偶而有幾片調皮的落在了他純白的狩衣上,輕輕的滑落,他靜靜的望著我,不發一言。
  “要是真有那麽多蝴蝶飛舞,一定美極了。” 我微側過頭,望著紅葉說道。
  他輕輕一笑,忽然走到我身後,伸出雙手輕輕捂住了我的雙眼。
  “喂,晴明,你幹什麽!” 我想去掰他的手,
  “沙羅,閉上眼睛,隻要一會。” 他低低道,我隱隱聽見他似乎念了什麽咒文。
  不一會兒,他慢慢移開了手。
  “啊!” 我不由驚呼出聲,眼前是怎樣一片情景,無數的紅葉已經幻化成了色彩斑斕的蝴蝶,在風中翩翩起舞,一瞬間,我隻覺置身於夢幻之中,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實,可是,一切又是那麽的美麗。
  “好漂亮啊,。” 我喃喃道。剛要回頭去看晴明,發現他已經站在了我的身邊,接著隻覺自己的手被溫暖所包圍,低頭一看,晴明已經輕輕拉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猛的跳了起來。晴明他,是喜歡我嗎?
  我穩了穩心神,望向晴明,他的臉上竟也微微泛紅,我感覺到他的手心發燙,密密的沁出細汗來,他,是在緊張嗎?我的心裏也不由有些愕然,原來雲淡風清的少年,也有緊張的時候?
  我該怎麽做?與晴明攜手看蝶舞,的確是很浪漫,隻是,我不可以。像流雲一般的我,又有什麽資格去喜歡人,終歸是要回去的,每一次,我都不想和曆史中的人物產生感情,可是為什麽,每一次,偏偏就是躲避不了,就好像是注定的宿命。難道,就像司音所說的,是懲罰?
  現在如果我硬掙脫他的手,也許會傷害到他敏感的心,但是這樣一直拉著,一定會讓他誤會。
  “哇,看,那邊的蝴蝶好漂亮!” 我隻好用了那招惡俗程度不亞於“看,豬在飛!” ,不著痕跡的把手抽了出來。
  “晴明很厲害哦,如果以後用這招追求女孩,一定百發百中哦。” 我嘻笑著,盡量用著最輕鬆的語氣。
  晴明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臉上立刻沒了表情。他右手輕輕一揮,蝴蝶在瞬間又恢複成了紅葉,揚揚灑灑的落了下來。
  “我,隻想讓沙羅看。” 他忽然冒了一句,轉身就走。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望著晴明的背影,心中有些發悶。晴明,他還是生氣了,不過,這樣也好,說不定他會一直,一直氣到……我消失的那一天。
  這樣,也好。
  至少,離別的時候不會那麽悲傷……
 
  犬神
  大約過了十幾日,佑姬忽然派人把我和小宰相一起帶回了皇宮,循例問了一些近況。
  不過今天的佑姬神色有些古怪,問完了話,她忽然讓所有的人離開,隻留下了我和小宰相。我直覺感到她要說一些和我這次任務的事情了。
  “沙羅,自你入宮以來,我對你怎麽樣?” 她忽然開口道。
  我心裏有些好笑,這個橋段好像似曾相識呢。那我就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娘娘待沙羅如同親人一般。”
  她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如今我有樁心病,讓我夜夜睡不安穩。不知沙羅你能不能幫娘娘除了這個心病。”
  “隻要娘娘說出來,沙羅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說的好像背台詞一樣溜
  “任何事?”
  “任何事。”
  “哦,那殺人呢?”
  我心裏一驚,她話裏的意思,莫不是指文車妃的孩子?如果這樣,我更不能有一絲猶豫,“在所不辭。” 我平靜的說道。
  她牢牢盯著我的眼睛,大約對視了幾秒,忽然笑了起來,“沙羅,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的膽色果然不小。”
  “不知害娘娘睡不安穩的是誰?” 我故意問道。
  “沙羅,文車妃很快就要分娩了吧?” 她漫不經心的問道。
  “是。”
  “一想到將來是她的兒子成為東宮,我就睡不安穩。你明白了吧,沙羅?” 她的麵色沉靜。
  “沙羅明白,娘娘是想……” 我抬頭,注視著她,她的眼眸中閃動著我從未見過的冷酷的神色。
  “沙羅,你聽好了,這次東宮命薄一出生就夭折,而文車妃因為喪子而瘋顛,任何人不能近她身,包括主上,暫時隻能讓她待在左大臣府裏。”
  “沙羅明白,隻是文車妃她,若是執意要見主上……”
  佑姬的臉因嫉恨而略有些扭曲,她冷笑了一聲,道:“這個賤人,再沒有機會了,沙羅,到時將那小賤人的孩子拿去喂狗,那個賤人不瘋也得瘋。”
  雖然早知道這件事,但親耳聽見還是令我心裏一顫,佑姬心裏已經生了魔,嫉恨的心魔。
  ““但是主上如果查起東宮的屍體……”
  “我會安排好一切,府裏都是我的人,替換的死嬰自然也會準備好。”
  “娘娘想的周到,不過如果主上知道在娘娘府裏出事,會不會懷疑娘娘?”
  “嗬嗬,懷疑?在眾人眼中,我可是一直待文車妃親如姐妹啊。” 她冷冷一笑。
  “是,不過……” 我看了一眼小宰相。
  “放心,小宰相跟了我不少年了,她就是膽小,所以我才把這個重任交給你,不過,她也會協助你的,沙羅,你不會辜負我的信任吧?”
  “沙羅不敢。” 命運還真是弄人,我竟然要成為了那個殺死東宮的人,佑姬還真看得起我,如果沒有我,這個任務就一定會交給小宰相了吧。
  不過,我並不討厭這個建議,至少,我一定能確保東宮的安全。
  文車妃臨產的日子到了,為了防止邪靈侵擾,皇上還特地派了安倍晴明前來又舉行了一次驅邪儀式。
  儀式進行到一半,文車妃忽然就感到陣痛,眾人自然是忙作一團,小宰相使了個眼色給我,我點了點頭。
  我倆立刻移步到了文車妃的產房裏,按當時的規矩,產房內的一切都是白色調,房間裏隻有一位負責接生的中年產婆和兩位侍女,那幾人見我們進來,立刻很有默契的和我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隻聽哇的一聲嘹亮的哭聲,孩子已經出來了。而文車妃因為體力不支已經暈了過去。
  那產婆立刻裹起孩子,交給了小宰相,孩子哇哇的哭著,小宰相不知所措的說道:“這樣哭下去不是辦法,還有陰陽師在這座府裏呢。”
  “我來。” 我冷聲道,一邊迅速的接過了孩子,一陣暖暖的感覺從他幼小的身體傳到了我的臂彎處,生命,就是這樣誕生的呢,我的心裏忽然柔軟起來,默念咒文,封住了他的聲音,不要出聲,我會保護你的,小東西。
  “不哭了,不哭了。” 她們幾個釋然的鬆了一口氣。
  “那我們快點拿到後門去吧。” 小宰相一臉的緊張和驚慌。
  “知道了。” 我淡淡道,把他放入了小宰相遞過來的籃子中,跟著小宰相出了門,剛出門,就聽見房內傳來響亮的假惺惺的哭聲,夾雜著一些無非是些未來東宮夭折的話。
  出了藤原府的後門,我正在考慮怎樣甩了小宰相,她忽然哎呀一聲,蹲下身去,我停了下來,彎腰剛想問她,她忽然抬頭,眼神詭異,和剛才的眼神判若兩人,在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忽然奪過了籃子,從懷裏不知掏出了什麽,猛的貼在了孩子身上,轉眼之間,孩子就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大驚失色,一把拽住了小宰相,怒道:“孩子呢?孩子呢?” 她也沒理我,隻是嘿嘿笑著,道:“大人,我把您要的東西給您送來了……您還會愛我嗎?”
  大人?我猛然想起了那天的對話。
  “那件事,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我知道,您放心吧。我會照您的意思做的。一定把他給您送來”
  難道,難道是酒吞童子?可是……他為什麽要這個孩子?
  我放開了小宰相,直衝前庭而去,在人群中飛快的找到了安倍晴明,將他拉了過來,直直的盯著他,道:” 東宮他……“
  “東宮已經過世了。” 晴明一臉沉靜的說道。
  “不是,那個不是東宮,真的東宮在酒吞童子那裏,快告訴我,酒吞童子的老窩在哪裏!” 我語無倫次的問道。
  晴明顯然吃了一驚,神色凝重起來,道:“你說什麽?”
  “快告訴我!”
  “沙羅,你怎麽了?” 縱是晴明再聰明絕頂,也想不到現在發生的一切。
  “我要去救他。” 我漸漸平靜下來,“告訴我,他會在什麽地方出沒?”
  “沙羅?你在說什麽胡話?” 他微微一挑眉。
  “我現在沒時間和你說了,” 我轉過身,他忽然伸手拉住了我。
  我隨手一揚,一道綠光把他逼退了幾步,他大吃一驚,道:“沙羅,你怎麽會?”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會,因為……我根本不是沙羅。”
  他愣在了那裏。
  說出來,輕鬆多了,我剛往前走了幾步,就聽他的聲音在後麵響起:“酒吞童子,聽說住在大江山。”
  “謝謝,” 我頓了頓,繼續向前走去。
  “沙羅,” 他低喚一聲,“我和你一起去。”
  “不……”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
  “我不是沙羅……”
  “叫什麽名字不重要。而且,你知道怎麽去嗎?“他揚起了嘴角,眼中又閃過了那絲我所熟悉的笑容。
  “我……” 我一時語塞,的確還沒想好怎樣去大江山。
  他朝前走了幾步,拿出了符咒,閉眼默念咒文,天邊的一角忽然漸漸泛紅,浮雲仿佛也被染成一片絢麗的紅色,一聲尖銳的鳥啼劃破長空,直震的我耳膜嗡嗡作響,隨著一陣撲扇翅膀的巨大響聲,我抬頭望天,頓時驚得說不話來,
  天哪,晴明喚出了什麽式神……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錯……是四神裏的……朱雀……
  “晴明,你,你好厲害。” 我感歎道。
  “現在我的能力隻能喚出四神裏的朱雀。” 他淡淡說著,看著那朱雀穩穩的停在了我們身邊。
  對了,安倍晴明日後可是能喚出四神在內的十二大式神呢,不知道這是不是晴明的處女召喚呢?在我分神的時候,他低聲道:“上來。”
  上來?我呆了呆,“坐它去?”
  “當然,不然你以為怎麽去。” 晴明好笑的看著我。
  我點點頭,爬上了朱雀的背,它的羽毛很柔軟,坐在上麵就像坐在毛毯上,晴明不知又默念了些什麽,朱雀一聲長嘯,振翅而飛。
  我一個收勢不穩,身子一傾斜,晴明已經牢牢的抓住了我的手,“就算討厭,也讓我握住你的手,這樣你才不會掉下去。” 他望著前方說道。
  “我,我不討厭。” 我低低回了一句,不知他有沒有聽到,隻感到他的手更收緊了一點。
  大江山,酒吞童子,鬼族首領,等待我的,又將會是一場怎樣的惡戰呢?
  朱雀果然不愧是神鳥,一眨眼功夫,已經到了大江山山腳下。
  晴明不慌不忙的收起了式神。
  “晴明,隱身術對那個酒吞童子沒有用,我們是這樣直接上山嗎?”
  “直接上山?” 晴明輕輕一笑,“你打算怎麽做?”
  “擒賊先擒王,我們先要搞定酒吞童子,那麽其他的鬼怪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我握了握拳。
  “搞定?”
  “就是先解決了酒吞童子呀。”
  “哦,” 他臉上笑意更濃,“可是,就算我們一起動手,恐怕也不是酒吞童子的對手。”
  “不會吧?他真的這麽厲害?” 我的士氣立刻被晴明打擊了。
  “不過,我們可以想想別的辦法。” 他往前走了幾步,掏出符咒,低聲道:“我們需要借些東西。”
  他閉眼默念咒文,隻見一個小小的綠芽從地麵上鑽了出來,綠芽以驚人的速度生長著,抽枝長葉開花結果,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眨眼的功夫完成,轉眼間,樹上已經結了兩個小小的銀色的果實。
  “晴明……這是……” 我遲疑的問道。
  他淡淡一笑,伸手摘下一個果實,放到我的手中,道:“裏麵藏著專門殺鬼的安綱。到時打開即可。”
  “安綱?是什麽?“
  “斬魔刀。普通的除魔術對他沒有用。”
  他把另一個果實放進自己懷裏,又道:
  “酒吞童子和群鬼平時都以人形出現,與常人無異。所以附近居民並不知道這裏住著這麽多鬼怪。”
  “幹脆讓我混進去吧,酒吞童子不是喜歡女人嗎,我就用招美人計搞定它。“我睨了他一眼笑道。
  “美人計?” 晴明顯然忍住了笑。
  “怎麽,不行嗎?”
  “當然不行,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
  “可是,你是男的,不大好混進去吧?”
  “是嗎?” 他話音剛落,用手一揮,頓時身上換成了女裝,“女人的身份,更容易接近酒吞童子。”
  “沙羅,你怎麽了?” 他看著眼睛發直的我。
  “晴明,美人計,好像你比較合適……” 我在發了一會呆後由衷的讚歎道,他還真適合……穿女裝呢。
  他臉上微微一紅,道 “出發吧,”
  在山路上走了一會,出乎我的意料,竟然還沒有走多少路,立刻就有兩名穿水幹的男子向我們走來,我感到了一股妖氣,看了一眼晴明,他朝我使了個眼色,看來運氣還不錯,酒吞童子的手下這麽快現身了。
  “兩位公子,我和妹妹兩人在這裏迷路了,現在天色已晚,現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晴明先迎了上去,以袖遮麵,悲悲切切的說道。
  那兩人看了看我們,又對視一眼,晴明又不失時機嫵媚的瞥了他們一眼,那兩人顯然驚豔不已。其中一個穿綠色水幹的男子立刻說道:“既然這樣,不如先去我們大人府裏暫時休息一下,請大人送你們下山。”
  “那,就麻煩公子們了。” 晴明低低說道,拉起我的手,“妹妹,我們走。”
  跟在那兩人身後,想著即將發生的一切,我的心情也不由緊張起來,晴明仿佛感到了我的緊張,輕輕捏了捏我的掌心,我望向他,他的眼神一片清澈,平靜無瀾。我的心情,好像也慢慢平靜下來了……
  酒吞童子的府邸很快到了,進了門,一陣壓抑的感覺迎麵而來,滿院的花香遮掩不住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這全是妖術變化出來的幻境。” 在等待他們通報的時候,晴明低聲在我耳邊道。
  我點了點頭。
  “我家大人正在前廳飲宴,大人想在那裏見見請兩位姑娘。” 那綠色水幹的男子很快就回來了。
  “明白了,請帶路。” 晴明笑了笑。
  還沒踏進前廳,我已經感覺到了那股強烈的鬼魅之氣,走了進去,我抬眼向四周看去,周圍已經坐了不少人,雖然個個都是麵目清秀,身穿水幹或是狩衣的男子,但我知道,這些全是鬼怪。
  “兩位姑娘,是迷路了嗎?” 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前方響起,我抬起頭來,正前方坐的正是那位貌似源高明的男人,他那流水般的長發傾瀉在濃緋色的狩衣上,昏暗的燭光下,那張俊美的臉顯得格外蒼白詭異,他慢慢抬眼,眼眸中閃過一絲妖詭的神色,我隻感到他的雙眼中的黑色越來越暗沉,漸漸擴大,擴大,仿佛天上的夜幕整個壓了下來,讓人不能喘息。
  他在用攝心咒!
  我立刻在心中默念破幻咒,這個程度的攝心術並不能對我怎麽樣,隻是接下來我應該是裝成中咒的樣子吧?
  “啊,頭好暈,” 晴明已經開始付諸行動了,我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神一片清明。我心中一片釋然,也立刻作呆滯狀。
  “過來。” 酒吞童子把手一伸,我和晴明立刻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大人,您的這一招每次都那麽有用。”
  “這次的兩個女人看起來不錯呢,不知道她們肉的味道怎麽樣?”
  肉的味道,我的心裏一陣抽搐,真惡心。
  “這兩個女人,等我玩膩了再吃吧。” 酒吞童子漫不經心的說道。
  “大人,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享用那個孩子?” 左下角一人的問話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
  “哼,未來的天皇,也是你們隨便可以享用的嗎。當然隻有大人才能享用。” 立刻有人接口道。
  “這次的東宮是天照大神投胎,這種機會千年難遇,隻需一口,就能增強百倍法力,你們個個有份,不過現在時候還未到,他身上仍有大神之氣相庇護,是不死之身。再過三日,仙氣散盡,自然可以食用。”
  酒吞童子的話頓時令我豁然開朗,這下,我全明白了,那麽曆史上,其實真正的東宮並沒有被喂狗,而是喂了鬼怪,想來是小宰相怕佑姬責備說了謊。
  東宮還沒死,我頓時放下心中一塊巨石。心情也愉悅起來,當酒吞童子讓我倒酒的時候,我自然也很是聽話。
  “好漂亮的手。” 他忽然捉住了我的手,輕輕撫摸,捏來揉去,死妖怪,當我的手是橡皮泥呀,忍耐,忍耐,我隻能麵帶微笑,一副中了蠱的樣子。
  無意中看了晴明一眼,他的臉色似乎有些怪異,忽然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極其嫵媚的笑容,靠向了酒吞童子,道:“大人,人家也要嘛。”
  酒吞童子的注意力立刻被晴明的笑容吸引,他立刻擁住了晴明,笑道:“你們女人啊,都是……”
  他後麵的話我沒聽清。雖然知道現在很危險,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笑,晴明那個樣子實在是,太撩人了。
  酒吞童子在我和晴明的不停勸酒之下,已經喝得大醉,倒在了矮幾邊。他的那些手下也都已經醉醺醺一片。
  晴明和我對視了一眼,應該是……時候了吧。
  隻是,酒吞童子現在正緊緊摟著晴明,晴明如果一動的話,酒吞童子就會察覺,我看著晴明,指了指自己。
  晴明猶豫了一下,嘴唇動了幾下,我清楚的看到他在說,“砍掉他的頭。”
  砍掉他的頭?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了那個果實,雖然斬的是妖怪,但眼前的妖怪卻完全是人類的模樣,我深深呼吸了幾下,打開了果實,隻見銀光閃爍,一把鋒利的太刀出現在我的眼前,這就是安綱嗎?
  我握緊安綱,手指輕顫。
  “快砍!” 晴明用口形說道。
  我重重點了一下頭,一咬牙,舉起安綱就往酒吞童子的脖子砍去,就在要接觸到他脖子的時候,他忽然抬頭睜開眼睛,我一時大驚,冷汗直流,想也沒想,操起旁邊的酒盞就潑了他一臉,他顯然一愕,也沒料到我是這樣的反應,就是這個時候,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我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砍,手起刀落,頓時鮮血四濺,他的頭就直直飛了出去。
  “做的好。” 晴明低低說了一聲。底下眾鬼大驚,晴明立刻掏出符咒,默念九字真言,隻見在一片綠光之下,那些鬼怪紛紛現出原形,痛苦哀嚎。
  就在我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見到酒吞童子那掉落的頭顱發出一陣紅光,滿頭黑發漸漸變成了火紅色,頭頂上方居然長出了兩隻長角,雙眼直直看著我,露出妖詭的一笑,朝我飛了過來,我一時大驚,忙用咒術封住頭顱的去向,沒想到那頭顱輕易的破了咒術,直衝我而來,來勢之快,我已經來不及布下結界。
  忽然身子被一股大力扯了過去,轉眼間,我已經在晴明的懷裏,” 晴明,它的頭!“我看清眼前的情景,不覺倒吸了一口冷氣,酒吞童子的頭正狠狠咬住晴明的手臂,鮮血正從那裏湧了出來。
  晴明的臉色還是一片沉靜,他放下我,伸手抓住酒吞童子的頭發,念著咒文,那頭顱迅速的飛了起來,隻見他滿頭紅發豎起,狂笑起來,尖聲道:” 想殺死我,沒這麽容易!”
  晴明手臂上的血還在流著,我心裏微微一痛,正想召喚惡靈來對付這個該死的頭顱,晴明已經早我一步,將自己的血滴了一滴在符咒上,開始召喚起靈物。
  晴明他要召喚什麽?看見他滴了血在符咒上,我不由心裏一驚,血祭靈咒, 一般是以達到禰補術力不足,提高法術威力之用. 隻有召喚魔界靈力很高的魔物才會用到。
  一股黑煙緩緩升起,在黑煙中漸漸出現了一隻相貌極為凶惡的大狗,如果我沒猜錯,晴明召喚的是魔界的……犬神。
  犬神的靈力雖然很高,但萬一主人本身的靈力無法壓製它,便有可能被它吃掉,發生逆風的可能也大得多。
  隻見犬神高吼一聲,一口咬住了酒吞童子的頭顱,還不等他掙紮,就生生咬碎了他的臉,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
  我隻覺腸胃一陣翻騰,趕緊別過頭去。光是這個頭顱就這麽難收拾,看來如果沒有先發製人,我和晴明還真不是酒吞童子的對手。
  等晴明收回犬神的時候,一切都恢複了平靜,我趕緊查看他的傷口,“晴明,你流了好多血,我給你包紮……”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難辨,忽然一把將我擁入了懷中,緊緊的摟住我,緊的我就快喘不過氣來。
  “晴,晴明?” 我聽見他的心跳得好快。
  “沙羅,你……沒事就好。”
  我的心,在一瞬間好像停止了跳動,忽然,很想流淚……
 
  櫻花落雨
  之後的一切都很順利,我們找回了東宮,文車妃自然是沒有瘋,而佑姬因為有強勢的後台,村上天皇並沒有處死她,隻是廢了她,把她逐出了宮外。
  一切,都解決了……任務,順利完成了……
  離別的日子……也要到了……
  該是說真話的時候了……
  當我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對保憲和晴明說出來的時候,他們的反應似乎和我想的不大一樣。
  “其實,我早就懷疑你的身份了。” 保憲笑了笑。
  “什麽?從什麽時候” 我大吃一驚。
  “從上次百鬼夜行開始,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怎麽會清楚的知道那是發鬼。”
  “對不起,我一直在騙你們。” 我除了說對不起,不知該說什麽。
  “那麽接下來你要回到你所說的時代了嗎?” 保憲輕扣檜扇問道。也許是陰陽師的關係,看多了靈異事情,所以他們還是接受了我的解釋。
  “……是。” 今天的這個是字好難說出口。
  我望了一眼晴明,他依舊一臉的沉靜,什麽話也沒有說。
  天空,忽然飄起了細雪,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我凝望著飛花般的細雪,心中一片紛亂,不知不覺,已經在這個時代待了這麽久……
  “我想,我該離開了……” 我忽然發現今天說任何話都是這樣的困難。
  “細雪飄難聚,飛花破碎姿。既然這樣,我們也不能攔你。” 保憲站起身來,眼中飄過一絲失落,轉而又立即恢複了他的笑容,低聲道:“說實話,我還真喜歡你這個妹妹呢。”
  “我也好想真的有你這樣的哥哥。” 我看著他脫口道。
  他盯著我,眼中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眼神,忽然嘴角一揚,用他的檜扇重重敲了一下我的頭。
  “啊,好痛,你下這麽重的手!” 我趕緊揉起腦袋,真是的,我都要離開了,還不忘欺負我。
  “這樣你才不會忘記哥哥啊。哦嗬嗬嗬。” 他笑著走到了門口,又停了下來。低聲道:“沙羅,保重了。”
  在他走出房門的時候,我好像聽見了他的一聲輕歎。
  房裏隻剩下了我和晴明,四周安靜的讓人窒息,我似乎隻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晴明,我……”
  “陪我看完這場雪。” 晴明忽然出聲打斷了我的話。
  “什麽?” 我不解的望了他一眼。
  他忽然對我笑了起來,那眼波流轉的一刹那,眉間氤氳著的暮靄煙霞,恰如櫻花落雨,鮮美絕麗,卻又有不著痕跡的傷感彌漫遊離。
  他站起身來,向我伸出了手,“來。” 他的聲音好像冰雪一般清透。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他拉起我的手一直走到房前的回廊上。
  “冷嗎?” 他握緊了我的手。
  我搖了搖頭,晴明的手很溫暖,那種被溫暖包圍的感覺,卻讓人有想流淚的衝動……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的這麽早。“他凝望著飛雪,低聲說道。
  “ 嗯,是為我送行吧。”我剛說完,就覺得晴明的手收緊了一點。
  漫天飛雪,不時的有雪花飛進了回廊,落在我的臉上,又立刻化成了水珠。我和他,誰也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看雪花飛舞。
  我側頭看著晴明,他的神情淡定,嘴角微抿。晴明現在在想些什麽呢?他就好像天邊的雲,竹林的風,感覺的到他的存在,卻永遠觸摸不到。
  將來的他,又會拉住誰的手一起賞雪呢?誰,又能真正的觸摸到這片浮雲,這陣清風。
  想到這裏,我的心隱隱的感到一陣失落……
  雪,開始漸漸轉小了,這一場雪,似乎就要結束了,為什麽,不能再下得更久一些?隻是,無論下再久,也終有結束的時候。
  “晴明,還記得我說的話嗎。” 我還是忍不住打破了這片沉寂,“你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陰陽師呢。將來可是會呼風喚雨的人哦。”
  “呼風喚雨……” 他低低重複了一遍,“如果可以,我隻希望能讓這場雪一直,一直下。”
  那種想哭的感覺,又襲上了我的心頭。
  我握緊了他的手,他也用盡全力的握著我的手,緊得我的每個指節都痛了起來。
  幾片稀稀落落的雪花飛了進來,正好落在我的臉頰上,融化的水珠混合著我的淚水一起流了下來……
  “沙羅?” 他低頭輕喚了我一聲。
  “雪花又飄到我的臉上了。” 我笑著說。
  他笑了笑,慢慢鬆開了我的手,伸手替我拭去水珠,低聲道:“沙羅,你還是……要走了嗎?”
  我點了點頭,嘴角抿成一個上翹的弧度,晴明,我要笑著和你說…………再見。
  又一次呼喚了司音,看著水晶手鏈發出奪目的光芒,我抬起頭,朝著晴明微笑,
  “丸子,要保重哦。”
  “說了不許叫那個名字了。”
  “可是很可愛呢。”
  “沙羅,你還真是……”
  晴明忽然想到了什麽,靠近了我,拉住我的頭發,輕輕拽下一根。
  “做什麽?” 我不解的問道。
  他的眼中又閃過那絲狐狸般的笑容,輕聲道:“咒。”
  “晴明,你不會懷恨在心,對我下什麽惡毒的人形咒吧?”
  “聽起來也是個好主意。”
  “晴明……” 我無奈的笑了起來,反正他也不會害我。
  還想說些什麽,水晶的光芒已經籠罩了我的全身,火燒般熟悉的感覺席卷而來,又要離開了,我再也笑不出來了,笑著說再見,真的不是那麽容易做到的。
  “沙羅……”依稀間我聽到了晴明失落的聲音,抬眼望去,雪,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那立於細雪紛飛中的人,似是被交織包裹與其中,任那雪花紛落在自己的肩頭,衣袖,笑容早已消失,隻餘一臉悵然。
  原來做不到笑著說再見的人……不止是我呢……
  再一次,回到了這座熟悉的,叫作前世今生的茶館。
  “小隱,醒醒。” 司音的聲音出奇的柔和,我不敢相信的睜開了眼睛,低低喚道:“師父。”
  “你,還好吧?” 司音輕輕扶起了我。
  我低垂著頭,笑了起來:“師父,我好像做了一場很美的夢呢。”
  “夢?”
  “嗯,很美很美的夢。” 我笑了笑,那場夢裏有繁華盛世平安京,有形形色色的鬼怪,有絢麗如雲的八重櫻,有夏夜在湖邊飛舞的螢火蟲,有猶如彩蝶紛飛的紅葉狩,有漫天飛揚,帶著悲傷的冬雪,有笑起來如同晚霞一般捉摸不定的少年……
  那是,一場最美的夢。
  “師父,我好累,可不可以讓我靠一靠。” 我低聲道。
  司音將我輕輕攬入了懷中,司音身上是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不是初春殘梅的香味,也不是湖麵結冰的清香,我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什麽也不願再想。
  那是一場最美的夢,隻是……再美的夢,也有夢醒時分。
  “先去洗個澡吧,洗完了晚飯我親自下廚。” 司音摸了摸我的頭發說道。
  什麽?親自下廚?我沒聽錯吧。我愕然的抬起了頭,司音下廚,無異於天方夜譚。
  “怎麽了?”
  “師父,你做的菜……不會吃死人吧?” 我小聲說了一句。
  “快去洗吧。” 司音的紫眸裏閃過一絲鬱悶的神色。
  “我想先去看看飛鳥。”
  “去吧。”
  飛鳥還是靜靜的躺在那裏,我撫摸著他的臉,心裏卻又多了幾分疑惑,自從飛鳥出事以後,師父好像對我比以前溫和了許多,這是為什麽呢?
  第二天,佑姬的轉世……那個白領麗人林悅就來到了茶館。
  司音把她的前世和文車妃的糾葛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她震驚的根本說不出話來。
  “前世的我竟然會是那樣狠毒的女人?” 她不停的喃喃自語,完全不能相信,“就因為這樣我的孩子才……”
  “那麽那個女鬼呢?” 她忽然問道。
  “就在這裏。” 司音淡淡道。
  “我,我能不能見她?” 她似乎掙紮了半天,說出了這句話。
  司音看著她,點了點頭。隻見他念了幾句咒文,白光閃過,解除了封印的文車妃在白色煙霧中緩緩出現,她一見到林悅就怒目而視。
  “文車妃,你的孩子沒事了,一切重新開始了,你也不要執著了。” 我輕聲道。
  她一臉厲色的說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棄。”
  “文車妃,東宮他很可愛呢,我抱著他的時候,他就像隻小貓呢。” 我微微笑了起來。
  她稍稍一愣,臉上竟也閃過了一絲柔和的神色。
  “我不知道我的前世竟然對你做了這麽過分的事情,” 林悅喃喃道,忽然抬起頭,說道:“對不起,請讓我替她說句對不起。”
  她臉上神色更加黯然,道:“對不起,又有什麽用。”
  “對不起是沒有用,可是一切都要往前看啊,不要再執著於你的心魔了,這樣下去,你的痛苦永遠都沒有盡頭。不要再這麽傻了!” 我忍不住勸道。
  “如果現在投胎的話,也許還能和他再續母子之緣。” 司音淡淡說道。
  她身子一震,猛的抬眼,道:“真的嗎?”
  司音不置可否的看了看她,道:“萬事皆由命,此心總聽天。能成為母子,固然是緣,擦肩而過,也是緣。就看你們的緣分了。”
  她默然了一會,道:“我該相信你的,你本來就不是普通人,你……”
  “文車妃,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吧。” 司音打斷了她的話。
  她輕歎一口氣,猶豫了一陣,終於化作一縷紅煙消失不見。
  當我滿懷希望的看著林悅的眼淚掉入無量瓶中的時候,結果卻令我失望,瓶中什麽也沒發生,看來我還要繼續這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的旅途。
  回來已經十多天了,可是夜夜卻睡不安穩,難以入眠。
  這一晚,一躺到床上,我又開始數小綿羊,一隻,兩隻,三隻……今晚似乎有了點效果,數了沒幾隻,睡意襲來,我昏昏沉沉的闔上了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睜開了眼,不由大吃一驚,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熟悉,縱橫街道,紛飛的櫻花,來往的牛車窗格貼著金箔,簾下露出繽紛絢麗的袖口,平安京,我又回來了嗎?
  不,不是,我剛剛還不是在自己的床上嗎?作夢,應該是作夢吧。
  我緩緩的行走在街道上,周圍的人似乎都看不見我,不知走了多久,我一直走到了一座陌生的府邸前,府邸的木門很是簡樸,唯一醒目的是門上的五芒星桔梗印。
  桔梗印,我的心裏一震,晴明……桔梗印?
  難道這裏是……
  我輕輕推開了門,庭院裏的八重櫻正在怒放,葉間密密麻麻開滿了淺桃紅色的花朵。一位身穿白色狩衣的男子正手持酒盞,斜臥在向著庭院的回廊內,神情悠然的望著飄落的櫻花。
  我的心,猛的跳了起來,是晴明,果然是晴明……
  隻是,他看上去似乎成熟了許多,我是夢到了十幾年以後的晴明嗎?
  他的對麵,坐著一位身穿二藍色直衣的俊雅男子,是傳說中晴明的知己源博雅嗎?
  晴明,他看不見我。但是,
  我看見,他眉梢眼角的自在笑容。
  我看見,他輕言淺笑的風華一如昨日。
  “博雅,今天你似乎提了很多遍大納言家的藤子小姐。”
  “我,有嗎?不過藤子小姐她……”
  “博雅,你中了咒。”
  “這也是咒嗎?”
  “男女之間的微妙,也算是一種咒。”
  “晴明,你又要開始談論你的咒了,可是晴明你,從來沒中過那樣的咒嗎?”
  晴明喝酒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輕輕笑了起來。
  “也許。”
  “但是無論怎樣的咒,都是可以解除的吧?”
  “也許。”
  我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他們,櫻花如雨,晴明依舊是那片浮雲,那陣清風,像晴明那般自在飛揚的人,又怎會有解不開的咒呢。
  一直到博雅離開,天色漸暗,我的夢還沒有醒。
  “大人,早點休息吧。” 一個女子的聲音低低傳來,我驚訝的望著這位走出來的女子,竟然和我如此相似,是晴明的式神嗎?
  晴明溫和的望了她一眼,點點頭,伸手輕輕一揮,那女子立即消失,化成了一根發絲飄了下來,落在晴明的手中。
  “沙羅……”他低低喚了一聲,淡淡一笑,“其實……我也有解不開的咒。”
  那根發絲,難道是上次離別時……我一時心神激蕩,再也按捺不住,想去拉住他的衣袖,卻怎麽也摸不到。
  “晴明,我在這裏,我在這裏啊……” 我拚命想說話,卻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像是感到了什麽,猛的抬起頭來,接著又搖了搖頭,輕輕一笑。
  “晴明!” 我剛邁出一步,身子忽然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在迷迷糊糊之中,隱約聽見晴明清透幽然的聲音:“月豈昔時月,春非昔日春。此身獨未變,仍是昔時身……”
  再睜開眼睛時,我還是在床上,窗外已是一片陽光明媚,果然,果然是做了一場夢。
  “小隱,還不起來嗎?” 司音推門而入,走到我的床邊。
  “師父,我做夢了……”
  “做夢?什麽夢?” 他的目光掃過我的頭頂,忽然伸手從我的頭發上取下了什麽,道:“頭發上沾了什麽東西?”
  我緩緩望去,他的手心裏是…………一片淺桃紅色的八重櫻花瓣。
  忽然……又想流淚了……
  月豈昔時月,
  春非昔日春。
  此身獨未變,
  仍是昔時身。 

尋找前世之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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